第84章 第四十二章 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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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7、
“家长会我自己去开就好。”
第二天，我得到了意料之中的回答。
之所以说是意料之中，是因为我从最开始就觉得陆曦会这么做——他的字典里几乎不存在“求助”两个字，能自己解决的，绝不麻烦别人。但这却并不是因为自尊心之类的缘故，他只是单纯不喜欢自己的事情被别人插手。
“别人”范围的划定也相当苛刻，几乎到了薄情的地步。
“好，我和我妈说一声，不过反正到时候你也坐她旁边。”
陆曦抿着嘴笑了笑，忽然眯着眼睛揉了揉我的头发：“小乐，你是不是知道我会这么回答？”
我诚实地点点头：“要是你说好啊麻烦叔叔了，那才是真的奇怪呢。”
“但并不是因为觉得疏远什么的，也不是因为觉得添麻烦……和那些不太一样。”
“那是因为什么？”
“因为啊……”陆曦的手从我头顶滑到我脸颊上，捏了捏，“小乐你说呢？”
我努力地保持自己面无表情——根据经验，脸颊被捏的时候，保持面无表情最有助于面部肌肉松弛，相对的，捏起来手感会很好。
被陆曦捏了这么多次，我一开始还总是忍不住想笑，现在已经能一脸冷漠地为他提供最柔软的手感了。
等他松了手，我才开口：“我也说不上来，但是我觉得你是有你的理由的，而且这个理由你说出来之后，我肯定会觉得很有道理。”
陆曦因为我这句话笑了半天。
但笑够了之后，他却没有立刻告诉我理由，我的回答好像激起了他的某种趣味心理，因此他很愉快地表示，可以让我猜猜理由，有三次机会，猜对了有奖励。
陆曦说有奖励，就是真的有奖励，估计到时候和他要求什么都行——虽然平时也几乎是有求必应，但努力得来的毕竟不一样嘛。
于是我开始冥思苦想。
陆曦已经说了，不是因为觉得和我们疏远，也不是因为觉得给我们家添麻烦，那这两项可以排除在外；自尊心之类的理由一开始就出局了，陆曦一向能屈能伸；再要说的话……自己的事情自己做？但这个理由又有点幼稚。
“嗯……我可以问一点和这个相关的问题吗？”
陆曦的眼珠转了转：“可以啊，只要不是直接问我理由，都可以。”
“……一点好处都不要？”这不太像陆曦的风格。
“嗯……因为要是小乐能猜出来的话，我会很高兴的，所以提供帮助也很高兴。”他托着腮看着我，眼神柔软，“你就猜嘛。”
我还真是很久没有像这样，费尽苦心去猜测陆曦的心思了。上一次绞尽脑汁猜测，还是因为我对他感到恐惧，到现在却变成某种很亲密的游戏了。
“那，如果叔叔或者阿姨能回来参加家长会，你会让他们参加吗？”
“不会。”陆曦回答得干脆利落，“小乐呢，知道这个的理由吗？”
这很简单：“因为不管他们谁来，都不会认真听的。”
“一点也没错。”
我拿着得到的新提示，继续思考陆曦认为不需要帮助的理由——也不会是听讲效率的理由，爹妈都是很认真的人，尤其对这种关系到高考的事情，更是十二分重视。陆曦也很清楚这一点。
还有什么其他的理由吗……
觉得脑细胞可能不够活跃，抬手敲了两下脑壳，被陆曦担心地制止了：“怎么了？觉得头疼吗？”
他的手抓着我的手，我就顺势带着他的手也去敲了一下他自己的脑壳：“不头疼，我头大。”
被不轻不重地敲了一下，陆曦却挺开心的样子：“没关系啦，慢慢想，不急的。”
“要是我真的猜不出来，你会告诉我吗？”
“不告诉你。”他抿了抿嘴，露出一种孩子气的耍赖的表情，“小乐猜不出来的话，我会很伤心啊，都那么伤心了，当然不告诉你。”
虽然知道他的伤心一多半都不是真的，可我还是感到一股强烈的心虚。尤其是，他垂着眼帘一脸失落的样子，杀伤力实在是有点大。
就算不为了奖励，单为了陆曦开心，我也得试着想想。
陆曦确实不喜欢我在他面前有秘密，但与之相对的，他也不喜欢他自己有什么事是我不了解的，要是有什么事情我对他说“咦，我没想到你还会这样”之类的话，他就能在一瞬间情绪低沉下去，然后，会抓着我问各种各样的问题，确保我仍然了解他。
要是一着急，哪些问题答错了，事情可就真的大条了。他会一直非常执著地问我“为什么你不知道”，一直到他得到满意的答案为止。
但其实不管什么答案都不会让他满意，陆曦情绪糟糕的时候，任何事情在他眼里都有原罪。
于是我开始了非常认真的思考。
想着想着，觉得手指尖发凉。
“……好像稍微有点冷呢。”
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一边搓了搓自己的手，手掌是稍微的摩擦起热了，但手指尖还是很凉，仿佛热气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从手上剥离。
天气一冷就手脚冰凉，我从小就是这样，只要我的手指尖开始发凉，就意味着很快要降温了，比天气预报还要准。
陆曦把我的两只手拢过去，手心包着我的指尖：“天气冷下来啦。”
“嗯，嗯……”我脑子里还想着他的问题，没能分出心来听他说什么。
没办法一心二用，往好了说是专注力强，往坏了说……脑容量不足。
“小乐。”
“嗯……”
“小乐，小乐。”
“唔……”
“小——乐——”
陆曦锲而不舍地喊了我好几声，我才终于把注意力转到他那里去。
“抱歉，我还在想你那个理由。”我解释，“你刚才说什么？我听到了，但是没接收到内容。”
一瞬间，他脸上的表情相当复杂。
“你还是别想了。”过了一会儿，他投降道，“我直接告诉你，你要是一直这么想，都没办法听我说话的话，那我可受不了。”
“就算我在想的是你的事情？”
“就算你在想的是我的事情。”他很固执地抿了抿嘴，“我偶尔也会嫉妒自己啊。”
这可真是毫无道理可言，但是我能理解他。
现在我们俩的姿势有点奇怪——各自侧着身子，伸出两只手交握在一起，虽然初衷只是为了给我暖暖手，但这实在是太像某种诡异的结盟场面了。
原本陆曦的手是比我凉的，可是他的体温真的是恒温，夏天不变热，冬天不变凉，所以这个时候，他的手心又比我热了。
我哭笑不得：“那我说好的奖励呢？”
“给你给你，你想要什么？”
“我先想想再说，但是我想猜一次。”不然感觉对不起思考了那么久的成果。
陆曦眨了眨眼睛，眼珠剔透：“好，你猜吧。”
他还是没打算放开我的手，于是我在椅子上转了个身，侧过去坐，免得一直扭着腰最后腰疼。
我把散落在脑子里的一些零碎片段拼接起来，排除再排除，得出了一个简单到让人难以置信的结论：“其实就是因为那是你的事吧。”
“嗯，怎么说？”陆曦笑了笑，于是我知道，我大概是说对了。
“就是……你的事情只能由你自己去解决。”
陆曦和我不一样，他没有可以随时随地让他依靠的大人，所以他必须这么做，理所当然，就像呼吸一样。
自己对自己的事情负责上心，自己考虑自己的将来——其实他一直都是这么做的。
对他来说，妈妈的担心大概根本就不曾存在过。
他的手仍然握着我的，看起来很普通，只是修长漂亮的一双手而已。
“哎……”我把额头贴在他的指节上，“我也不能总是得过且过的了，不得不考虑一些事了啊。”
“小乐要考虑什么？”他很感兴趣地凑过来。
“考虑奖励要什么，还有报志愿的事情。”
“用不着紧张啊。”陆曦的态度却很轻松，“你考到哪里我都能去的。”
——这就是我之前几乎不愿意深入考虑的原因。
我要怎么才能说服陆曦，别和我报一所学校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