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形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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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话可把屋中几个丫环包括裘怫在内都吓了一跳。
“一两银子一块?”裘怫眼珠子瞪圆了,这一块点心才只有鹌鹑蛋大小,她生了一张樱桃小口,一口吞下去都不是困难,换个嘴大的,恐怕才够塞牙缝。
点妆用力一点头,道:“能上宫宴的点心统共也就那么几样,京中谁不趋之若鹜,御膳房里的点心外头又买不着,也只有宝香斋的‘八重锦’还能买得着,这价可不就得往高了订,否则,宝香斋光是做这一样点心,就得累死多少点心师傅。”
这话在理,一两银子一块的点心,哪怕是在京城,怕也没有几家能享用得起,价格订得高,可以尽量减少来买的人,利润又不至损失太多,还能顺理成章的把点心的身价给抬上去,又捎带着提升了其他便宜的点心的销量。这宝香斋的东家倒是个极会做生意的人,一举数得玩得太溜。
好吧,麻烦来了,裘怫这时才察觉自己刚才太天真,太无邪,竟然觉得能用银子来解决问题,现实狠狠打了她一巴掌,一两银子一块的点心,她真没那份财大气粗啊。所以她只能装着年幼无知,求点妆拿主意。
这事点妆自然拿不了主意,她急匆匆的去禀报苏氏,苏氏一听,也觉得棘手,先把小允儿叫了来,道:“素日见你机灵,怎么今日竟是没了分寸,收人点心便也罢了,怎的还一路提进了伯府里。”
寻常点心便也罢了,偏那食盒颜色太显,宝香斋的印记谁都瞧得见,小允儿一路提回来,只怕早教伯府的人瞧了个清楚,“八重锦”这般难得,岂不惹得伯府里的人生疑,倒教她不好向娘家解释了。
小允儿也知道这回办错了事,低头被骂得都快哭了,他也不想的,只是谁知那公子哥儿跑得那么快,他又以为一食盒点心不算什么,脑子一时懵了,竟没有多想。哪里晓得这京中就是与地方上不一样,连点心都能卖出天价去。
苏氏骂完了,又细问当时的情形,小允儿不敢迟疑,赶紧仔细说了,听他说到那公子哥儿通身气派贵气逼人时,苏氏神色一凝,问道:“他生得什么模样,穿的怎样的衣裳,戴了什么佩饰,身边跟了几个人,都作什么打扮?”
小允儿长在岭南那种偏远之地,没来过京中,所以容易被人给蒙了,但苏氏却是土生土长于京中,京中权贵子弟是什么德性她再清楚不过,纨绔者多,成器者少,眼高于顶者多,宽容和善者不是没有,但那几乎可以说是凤毛麟角,少之又少。即使小允儿运气好,撞着了那凤毛麟角的中的一个,也不可能因为撞了一下,就随手送出天价点心。
或许,是她离京多年,这京中风气竟改了不成?苏氏心里犯着嘀咕,却仍是详细打听了,不知那公子哥儿是哪家的,却可以从穿戴及随从人数上稍作推断。
小允儿回忆了片刻,细细答道:“那位公子贵气逼人,小的不敢细瞧,只偷眼一看,见他与小的差不多年纪,个头儿却比小的高了半头,戴的是悬红绒球白玉冠,穿的是一身暗纹锦缎,恕小的眼拙,认不出是什么缎子,只看着在阳光下好像能泛光似的。腰上悬的是一双鱼佩,鱼鳞用金片贴成,很是富贵。对了,鞋面上的绣纹,用的亦是金线。”
这身打扮,若是旁人听了,大抵会有耳熟之感,因为,京中只有一人,才能有这样的气派打扮,可惜苏氏才回京不久,听了也只有茫然。
“那位公子的随从不多,只带了两个,都是青衣小帽的打扮,与伯府里的小厮差不多,但精神气儿却不一样,好像……好像大公鸡!”
小允儿不太形容得出那两个随从小厮的形容,他就只记得,那个往他手里塞食盒的小厮,走过来的时候,下巴都是高抬的,满身的骄傲真的像一只昂首挺胸的大公鸡,如果不是明显作小厮打扮,他觉得这小厮才像是伯府下人口里说的那些喜怒无常、说翻脸就翻脸的公子哥儿们。
苏氏被“大公鸡”这个形容给震了一下,盯着小允儿好气又好笑,半晌,还是挥退了他,只道:“这回是初犯,且轻饶了你,以后在外头,必然记着府里规矩,再有下次,我便是饶,你爷娘也定要打得你脱一层皮。”
小允儿本以为这回必要被重罚了,哪里晓得夫人竟是高抬轻放饶过了他,顿时喜出望外,连连磕头道:“谢夫人饶了小的,小的记得这回教训,以后万不敢再犯了。”
“下去吧。”
苏氏挥退了小允儿,沉思了片刻,又唤来了裘怫。
裘怫来得极快,其实在知道苏氏叫了小允儿来回话时,她就赶紧过来了,一直等候在正屋外。进了屋,也不等苏氏开口,她便先认错。
“母亲,卿卿给您招麻烦了。”
苏氏叫她来,倒也不是怪她,见裘怫主动认错,便笑了,道:“与你什么相干。”
苏氏明理,裘怫要去买点像样的点心来答谢长姐的厚意,这原就没错,要说错,也是小允儿差事没办好,但真要怪小允儿,却也有些冤枉他,谁知道京中会出现这么一个异类的公子哥儿,撞了人,不打不骂的,反而赔了一食盒的天价点心,换成苏氏在场,恐怕也要懵。
“只是以后要买些什么,莫让小允儿去,他毕竟年纪小,又不熟悉京中人事,应变不足。”
不怪归不怪,应有的告诫还是必须讲明白。
“是,女儿省得。”裘怫乖乖受教。
其实她一个没了生母的庶女,平素怎么使得动外院的人,也只有小允儿,与她熟些,也与葛覃关系极好,托他采买些物什,最是便宜。何况,她让小允儿跑腿,事后给点儿零嘴儿就行,让外院的人跑腿,使唤不使唤得动且不说他,赏钱定是少不了的。裘怫攒着钱,是要用在刀口上的,这赏钱当然是能省则省。
只是这话,她也只能心里想想,却不能对苏氏直说,直说了,苏氏若是多心,大概还以为她是埋怨苏氏收着她的月银不肯全交给她呢,其实她真心没这么想,只是生性喜欢未雨绸缪罢了,手里必须攒着些什么才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