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新友
!
第30章新友
接下来就是李嬷嬷来领报了数算课的女孩儿,却是连裘慎在内,只有四五人,明显比学画的要少多了。再之后是陈嬷嬷,不过她没有领走报课的女孩儿,因为厨工课都安排在下午,厨工难免要沾染油烟,下午上课,女孩儿们下了课回去便正好可以沐浴净身,若是上午上课,则中午下课要净身一回,晚间睡前又要净身一回,十分的不方便。因此陈嬷嬷只是来看看而已,毕竟她的课上新报了女孩儿。
堂上剩下的还有十几个女孩儿,便全是宁嬷嬷的学生了,毕竟宁嬷嬷的一手刺绣绝活儿名声在外,且世人评价女子,德行之外,最容易考校的就是绣活儿,所以宁嬷嬷的课报名的女孩儿最多,要不是宁嬷嬷订下了不懂丹青者不收的规矩,报她课的女孩儿还要更多。
裘怫却是暗暗急了起来,裘慎也报了刺绣课,可眼下却被李嬷嬷给领走了,这可不就冲突了?待到宁嬷嬷将女孩儿一个个叫过去,挨个检查假期前留下的课业,并为之细细点评了一番,裘怫才又安下心来,原来今日宁嬷嬷不授课。
裘怫最后才被宁嬷嬷叫了过去,先是捏了捏了她的手,又看了看她的眼,便拿出几份花样子,让裘怫临摹。
裘怫定了定神,很快就临摹好了,大抵有个五六分相似,这是她有心藏拙,宁嬷嬷虽不知,但看了她临摹的花样子,不免又惊讶了一回,以这个年纪的女孩儿来说,只学了两年丹青,能临摹到这个程度,已经是相当有水平了。
“你再理一理这线。”
临摹完花样子,宁嬷嬷又递过来一团乱麻似的丝线,什么颜色都有,眼力稍差些的,恐怕连有多少种颜色都看不清。
这是考验眼力,还是考验耐心?裘怫犯了嘀咕,倒也没吭声,拿了这一团丝线,径自回到自己的位置上,慢吞吞的一根根的理线。
这一埋头苦干,一上午的时光就不知不觉的过去了,等裘怫大功告成,把这一团丝线整整齐齐理成了十三色的不同支的丝线时,堂上已是空了,其他女孩儿不知什么时候都走了,只剩下宁嬷嬷坐在那里饮茶。
裘怫顿时赧然,这是早就放课了,独她全神贯注,浑然不知,竟是耽误了宁嬷嬷的时间,连忙从椅子上跳下来,理了一下因久坐而凌乱的衣角,规规矩矩的走到宁嬷嬷跟前,低头道:“嬷嬷,对不住,我太入神了。”
“线可理好了?”宁嬷嬷放下茶盏,缓缓道,眼神中却有几分欣赏之色,能专注到对外界全然无知的地步,这也是一种天赋。
裘怫连忙把十三色丝线递上前。
宁嬷嬷看了两眼,取了丝线又走了窗边,迎着阳光仔细看了看,从中挑出了两支,又分出了两色丝线,才道:“你再看看。”
裘怫诧异,接过两色丝线,在手中仔细比对,却仍觉得颜色是一样的,她想了想,学着宁嬷嬷的样子,对着窗口迎着阳光再仔细看,这回却是看出了差异来,竟是一色略深,一色略浅,真真是两色不同的丝线。
“理线,一则需要定性,二则需要光线,你定性十足,老身活了这大半辈子,似你这般能坐得住的女孩儿,所见不超三人,十分难得。只有一点须记牢了,理线时万不可光线暗时在屋中理,须在明亮处,一色一色细看,绣线颜色成百上千,一色错,则绣品便有了瑕疵,尤其是理好之后,更要对着阳光再比对一遍,如此,方能万无一失。”
裘怫低头受教。
“今日且回吧,绣堂三日一课,每课皆在上午光线最佳时,若逢阴雨则休课。你不报老身的课便罢,既然报了,那么老身便会严格教授,每日课业必须定时定量完成,若有懒惫,必惩不殆,你可明白?”
“是,小女记下了。”
见她乖巧,宁嬷嬷这才让她出了绣房。
出了绣房,裘怫才觉得背心有些湿,竟是出了一身细汗,其实宁嬷嬷对她的态度还算和缓,只是面相实在极为威严冷酷,她这还算是胆子够大了,换成胆小的女孩儿,估计都不敢和宁嬷嬷单独呆在一个屋里。
学习时丫环不允许进屋伺候,葛覃在外面早就等急了,时不进向着绣房探头探脑,见到裘怫终于出来了,才算松了好大一口气。
“二姑娘,您可算出来了,大姑娘吩咐了,让您出来后,就在那边茶室内等她和三姑娘。”
“她们去哪了?”裘怫诧异道。
“大姑娘和三姑娘比您早一刻钟放课,她们去拜见太姑奶奶了。”葛覃说着,语气很寻常,但眼神却有些忿忿,去拜见苏太姑奶奶这样的好事,大姑娘和三姑娘竟然不等二姑娘放课一起去,太过分了。
裘怫却是心中了然,长姐不是那样的人,恐怕是裘怡干了点什么,逼得裘慎不得不带她去。裘怫并不计较这点子小事,豁然一笑,道:“正好我渴了,葛覃你煮茶与我解解乏。”
见二姑娘并无失落之意,葛覃也跟着高兴起来,口中清脆的应答一声,进了茶室,就取出了茶炉茶壶与果碳,到外面接了水,高高兴兴的煮起茶来。
“卿卿,你可真自在。”
冷不防门外头探进半个身来,不是别人,却正是黄曼真,话音没落,整个人就已经都走了进来,欢蹦乱跳的挨着裘怫坐下。
“蹭你一盏茶吃,成么?”
裘怫笑了起来,道:“管饱。”然后又问道,“你怎么也才放课?”
黄曼真摇头道:“哪里,早就放课了,我在等家里人来接,无处去,正在画斋里闲得无聊,恰好见你进了茶室,便跟过来了。”
裘怫诧异道:“怎不去二夫人那里打发时间?”
二房黄氏是黄曼真的亲姑姑,哪里就能让黄曼真无去处了。
黄曼真的小脸耷拉下来,用手拨动衣角,道:“去过了,正撞着姑父姑母吵架,我没胆,趁没人瞧见,赶紧溜回来了。”
二房夫妻吵架,这是私事,裘怫顿时就不好再问了,转而便问起裘怡在画堂课上的表现。
黄曼真顿时一拧鼻子,没好气道:“你那妹妹可真是个小马屁精,咱们都埋头临摹画呢,独她围着叶嬷嬷不停的说好话,逗得叶嬷嬷笑个不停,连课都不好好上了。”
裘怫尴尬了,这还真是裘怡能干的事儿,见黄曼真一肚子怨气,她只好又转了话题,道:“我能瞧瞧你的画儿吗?”
这个话题黄曼真可喜欢了,连忙叫来丫环,从丫环身上背的书袋里取出一卷小方,展开来,却是一枝斜梅,水墨渲染,颜色深浅有些不谐,但形状却是画出来了,不会让人错认成别的什么。
以黄曼真的年纪,画成这样已经是相当不错了,足见她在丹青一道很有天分,当然,与裘怫的天赋禀异不能相提并论,裘怫的天赋,简直是老天爷开挂,不能以常理而论之。
“原要请叶嬷嬷指点的,偏来了个讨厌鬼,让我都不能插上话。”
黄曼真的抱怨,就是来自这里。
“我来提几个字,算我代妹妹给你赔不是。”裘怫也不知要怎么才能消了黄曼真的怨气,便想了这一辙。
黄曼真哈哈笑起来,道:“你们姐妹可真有意思,竟都是当姐姐的要替妹妹赔不是吗?”
被她这么说,裘怫想想也是,不由得跟着笑了起来。
这一笑,黄曼真的怨气也就消了,让丫环又从书袋里取了趣÷阁墨出来,道:“你提吧,我瞧瞧你能写什么好话儿。”
裘怫想了想,提趣÷阁就在小方一角写道:“老梅朵朵可惜,新友一个知足。”
“你这字倒是写得比我还好。”黄曼真见裘怫提趣÷阁就是一手娟秀的簪花小楷,不止比她写得好,竟是比画堂课里那几位年长些的已经习字六七年的女孩儿还更娟秀,不由得很是吃惊,忍不住就道,“你怎么没报书堂的课……”
话到这里,忽然回过味来,指着“可惜”二字跳脚道:“好你个狭促的妮子,变着法儿说我画得不好是吧。”
朵朵可惜,岂不是说一朵都没画好。
裘怫慢吞吞的放下趣÷阁,一本正经道:“哪里,这‘惜’是珍惜、爱惜之意,‘朵朵可惜’,便是朵朵都值得珍惜爱惜,你竟想到哪里去了。”
黄曼真被她认真的表情唬住,以为自己真的误解了“可惜”之意,又见后一句“知足”二字,就越发觉得裘怫是真心想结交她这个“新友”,一时间不好意思起来,扭捏道:“也没你说的这么好,我才入画堂半年,比其他姐姐们画得都差……那个,对不住,我误会你了。”
裘怫笑眯眯的,大方道:“没关系,我不怪你。”其实那枝梅花画成这样,真是可惜了……那张雪白柔软的小方宣纸啊。
黄曼真见她一笑左唇边便有个浅浅的酒窝,煞是好看,忍不住道:“你笑得可比你那妹妹好看多了。”
裘怫深以为然的点点头,然后收了笑,恢复成木讷表情,认真道:“她是妹妹,我得让着她些。”
诶?
黄曼真眨了眨黑白分明的水润眼睛,眼神分明有些发懵。长爱幼、幼敬长的道理她懂,但长爱幼有爱护到连笑容不能比幼的那个美的吗?
可怜黄曼真真心是个纯天然没心眼儿的女孩儿,完全没有意识到,她已经被人逗得昏头转向了。就连她的丫环,也没觉察出来,只有葛覃绷着脸,憋笑都快憋住不了。自家姑娘在木讷的外表之下,隐藏的实在是一颗风趣又狭促的心啊。
v本\文/来自\瓜v\v子小/说\网wwwgzbpicom,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