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沙漠,现在你在它怀抱里了”
、“你的沙漠,现在你在它怀抱里了”
翌日,当田棉醒来的时候,她就向梅子的床铺瞄了一眼,但见梅子正躺在那里呼呼大睡呢。又听得赵葱葱一声声唤她,梅子,梅子!该起来了!梅子翻了个身子,鼻音浓重的说,你帮我请个假,说我病了。赵葱葱追着她问,梅子,昨儿晚上吃完饭你们干嘛去了?逛……马路……梅子呢喃着。逛了一晚上马路?赵葱葱好似不相信似的问道。嗯……赵葱葱不再追问,她好象知道有人在偷听似的,抬头向田棉微微一笑,田棉一愣,也跟着笑了下,自觉尴尬不已,急忙转过头来穿衣服。
盥洗完毕,田棉便同赵葱葱她们去食堂匆匆吃了早点,及至来到“铜雀台”门前时,她蓦然发现,在“烽火台”前的“阅兵场”上,王小鹏正站在场地上向他的那一班“烽火兵”训话呢。他居然没有请假。田棉默默地想着,看来这个男人还是蛮有分寸的。
巧的是今天包装车间开会。所谓开会就是在“铜雀台”和“烽火台”共用的“阅兵场”上,每周听一次车间主任的训话。必要时,各班班长也要时不时的召开一次“小训会”。一般都是选择在工作前和工作后的两个任意时段。开会时间一般三十分钟左右,最多不超过一小时。
现在,“阅兵场”上已站满了人。除了王小鹏的一班三十人的“烽火兵”,其余的都是“铜雀兵”。这“铜雀兵”是刚下了夜班的包装二班,以及即将上班的包装一班和包装三班的女孩子。田棉到这时才发现,原来她们三班是包装车间里人数最少的。那一班和二班的都有好几十人,她们三班却只有十几个人。她悄悄的问晓梦,这是怎么回事?晓梦便说,因为三班是一个额外另加的班,一班、二班和四班都是三班倒,跟生产车间走得一样,独咱们这个班是不用倒班的,只是工作时间自比那三个班的时间要长一些。哦,田棉应和着,心里便计较起来,这样倒也好呢,不用上夜班了。此刻,因开会时间未到,但得听身边到处都是女孩子们的嘀咕声,有的说,不知道这次又有谁被罚了。有的说,整天就见罚,也不奖。有的则嘀咕道,说不定会给咱们长工资呢。另一个嗤笑道,哼,那是你想的美……田棉算是听得明白了,但也只是那么听着,毕竟她们所说的一切目前来说和她还没有任何干系。只是一笑置之罢了。倒是有两个女孩子的议论让她听得分明。一个说,你看那王小鹏真帅啊!听说他昨天晚上喝醉了酒,抱着梅子左亲右亲,半夜三更的才回来……另一个说,你喜欢他是不?就怕王小鹏看不上你……
田棉不由自主的就把目光投向“烽火台”前正在训话的那个男人。那个男人!他究竟有什么样的魅力让这些女孩子对他如痴如魔呢?
“好了,大家都到齐了吧,咱们现在先开个小会,时间不长,说完了各忙各的。”包装车间主任郑淑云站在队列前面,双手背在身后。
田棉看过去,但见她长脸宽额,面色微黑,头发后梳,一个发髻挽在后脑勺。又兼她身形高壮,粗声大气的,活脱脱一个女强人形象。
开会时间确实不长,大致就是奖罚出勤纪律等等,田棉只记住了一件事,留长发的必须剪成短发。唉!怎么会这样呢。难道她的长发真要成为刀下魂了么。
不过,今天她却有一个意外的收获,她有工作搭档了。她叫张爱红,也是才来的,令田棉吃惊的是,这女孩非常灵巧,干活儿特别麻利,看得出来,过不了多久,她就会赶上那些熟练的操作工。田棉心理不禁暗暗得意,有这么一个强势搭档,她田棉也不会差到哪里去的。这学习的阶段正是磨炼人意志的时刻,看那些熟练的操作工,也是跟抢什么似的干活儿,唉,人活着不容易,人要活得好更不容易!只是,这样的工作她能坚持到什么时候呢?田棉忽然为自己感到悲凉起来,工作才刚刚开始,我不会就想退路了吧。那个王小鹏昨晚上不是说了吗,还没上战场,怎么就能当逃兵呢!王小鹏,那个男人!她心里有点郁闷,我干嘛动不动老想着他呢。
又是下班时分。宿舍里却是空荡荡的。那些女孩子又去了哪里?她呆呆地坐在床沿上,她觉得不可思议,她们怎么天天都有去处呢。四处张望了一番,发现房间里只有一个空床铺了。那个新搬的床铺是张爱红的吧。在车间里不是听她说了吗。可惜她的铺位也只是应个景而已,人家叔叔在这附近,说不定现在已经到她叔叔家里了。
田棉望向窗外,时值黄昏之际,整个宿舍楼静悄悄的,偶有人在走廊上走过,那脚步声也有着蛊惑人心的惆怅和寥落。
她在房间里走了几圈,一会儿到这个床上坐坐,一会儿到那个床上躺躺。实在是没什么可打发的,便端了盆子,拿着毛巾、香皂,到走廊尽头的水池边洗了脸,心里只默默对自己说道,快些清醒清醒吧。
回到房间,爬到上铺,把那本《撒哈拉的故事》拿下来,到一个靠窗的床铺上躺了下来。
三毛说:“撒哈拉沙漠,在我内心的深处,多年来是我梦里的情人啊!”
荷西说:“你的沙漠,现在你在它怀抱里了。”
荷西,那个大胡子的温柔男人!他也象sahara一样有着粗犷热烈而深沉的魅力吧。一个象沙漠的男人,那该是怎样的男人?田棉叹了口气。她想起了她那幽凉的三年迷梦,那个貌似荷西的学生会主席。那是她三年的暗恋啊,三年的少女纯情!到头来,她连正视他的勇气都没有。
她闭上了眼睛。她脑海中浮现出昨晚的那一幕,王小鹏,那个耍了一个小小计谋,把她抱在怀中的男人!那个貌似荷西和学生会主席的男人!
“正是黄昏,落日将沙漠染成鲜血的红色,凄艳恐怖。近乎初冬的气候,在原本期待着炎热烈日的心情下,大地化转为一片诗意的苍凉。”
“荷西静静的等着我,我看了他一眼。”
“他说:‘你的沙漠,现在你在它怀抱里了。’”
这是谁在读?为什么声音这样熟悉?田棉想坐起来,却觉得身上绵软无力,恍惚间她似乎碰到了一个温热的东西,模模糊糊的睁开眼睛,她惊讶的叫起来:“王小鹏!你怎么在这里!”忽然又发现自己碰到的居然是他的手,忙缩回来,自言自语道:“我,我怎么睡着了?”
“小美人,你怕什么啊,你又没少什么,也没有多什么。哈哈。”王小鹏把刚念的那一段捧给田棉看,问道:“你干嘛在这一段底下画线啊。”
“你别管那么多。”田棉脸上红了一下,弧疑地问道,“你是怎么进来的?”
“这可就是你的不是了,你自己没有关好门,还不兴我推门而入吗?”王小鹏微笑地看着她。
“你来找谁呢?”田棉问完这句话即后悔起来,何必多此一举呢。
“你想让我来找谁?”王小鹏笑望着她,把一盒便当放在她手里,说道,“小美人,还没有吃饭吧。快点吃了,吃好了好与我瞪眼。”
“你!谁叫你多管闲事,我不饿,你自己吃好了!”田棉本想抢白他一句,听他那样一说,又不好意思,只低了头去,摆弄着衣角。
“田田,看着我!”王小鹏突然扳过她的身子,让她直视着他。
“你,你干什么!”田棉惶恐地看着他,说实话,她这还是头一次真切分明的看到他的脸,一张棱角分明的脸,性感的唇,高高的鼻梁,眼睛细长,眉毛浓密。只是,那眼里有缭绕的红丝,面色有些倦怠。她心里忽然间有些不忍,悄悄垂下了眼帘。
“告诉我,你看到了什么。”王小鹏握着她的手臂不放。
“我为什么要回答你!”她摇了下身子,想甩开他的手,却纹丝不动。
“你一定要回答。”王小鹏看着她。
“你,你这个人好奇怪哦。”田棉无法,心想这样下去怕是要纠缠不清了,倒不如回答了他就是。于是说道:“你需要好好休息,昨天……”说了半截,急忙止了口。
“昨天晚上我回来的很晚,梅子陪我在马路上逛了一圈,后来碰到班里的几个兄弟,便又去吃夜宵,又喝了一回。”
“你跟我说这个干什么,你还真能喝哦。”田棉脸上微微发红,他干嘛跟她说这些?
“田田,看着我!”王小鹏再一次扳正她的身子。
“你,你这人怎么回事?你这样弄疼了我!”田棉摇晃了几下身子,还是动不了。
“你看着我!”
田棉不明白眼前的这个男人到底怎么了,为什么这样命令她?她迷惑地望着他,望着那张脸,一张多么荷西的脸啊,一张被她遥想了三年的学生会主席的脸!她喃喃的,恍似呓语般说道:“你的脸,荷西的脸……”
“你的沙漠,现在你在它怀抱里了。”
王小鹏低低地念白,但一字一句,清晰有如沙漠的风。田棉好似被魂附了一般,她看到那个男人充满红丝的眼睛仿佛浩瀚的沙浪,滚滚而来,涌到她的眼中,翻卷出万丈浪花,疯狂地堵住了她翕动的嘴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