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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好,要奖 励她,让我带晶晶去买点她喜欢的东西。”
宁淑华呵呵笑,催着她带晶晶走。那张卡里有五千元,叶晓棠让晶晶自己挑,买了身漂亮的小毛裙,买了一双时髦的小红靴子,买了个洋气的小斜挎包,还有结余,两个人一商量,海南最低气温也有十多度,于是又买了身薄一点的小碎花镶粉红蕾丝边的衣裙,晶晶顺便用自己攒的零花钱给宁淑华买了件羽绒背心。
晶晶欢天喜地地跟叶晓棠回来,谭伟竟然在家,晶晶蹦蹦跳跳在他面前秀刚买来的衣服,还抱住他的脖子亲了一口。
宁淑华穿上羽绒背心在镜子前转,谭伟笑着夸这祖孙俩漂亮,却在谁也不注意的时候,给叶晓棠阴了脸。
叶晓棠知道他不高兴了,也没敢说什么,只是去厨房做饭,家里是谈笑风生乐融融的,谭伟吃了饭抱着闺女陪着妈看电视,三个人不时发出一阵阵笑声。
叶晓棠在自己的房间看菜谱。今天的谭伟让她畏惧,从她进门便不曾对她说一句话,趁人不注意时轻轻瞟上她一眼,似笑非笑,那眼神让叶晓棠如芒刺在背,仿佛受了最严厉的责备。
叶晓棠带着笑,在谭伟面前硬着头皮若无其事地带晶晶洗澡,给晶晶读书,然后晶晶睡了,谭伟径直去了书房,对她道,“给我泡杯茶来。”
叶晓棠“哦”了一声,端着茶给他送去,见谭伟不动声色,叶晓棠也不想多说,恭敬地递上茶,就想着安静地退出来。
谭伟三分失望七分气恼,心里窝着火,本来也不想理她,心想着好好地冷上她几天,但见她不置一词往外退,话却是鬼使神差地出口了,“你不想着给我什么解释?”
叶晓棠一脚迈出门了,被这句话给叫住,她站定,转身,咬着唇对着他的背影道,“谭先生,我,我不能再要您的钱。”
谭伟背对她笑了一下,话音冷冷的,“不要,便自作主张去花,我许了吗?”
叶晓棠瞬间无地自容,涩声道,“对不起,我,……”
她低而惶恐的声音渐小渐无,谭伟唇翘起,瞬间升起一种捉弄报复的快感,他转身看着那个窘迫的女人,缓下语气半笑道,“你是不是想气死我,让你买身衣服,怎么就不行了,又不是让你去做贼。”
他话语平和,叶晓棠从尴尬惶恐中平静下来,抬头看他。她的目光其实水润澄静,她畏惧的或许只是他的身份和责问,她的心,却不曾慌。
她说,“谭先生,不是我不识抬举,只是您避着阿姨给我,也是怕阿姨不高兴的,既然是阿姨不高兴的事,我们为什么还做呢?”
谭伟道,“你怎么这么死心眼,这件事她不知道,也不可能知道。”
叶晓棠道,“谭先生,”她的语气清淡而郑重,“每个人最终面对的,都是自己的心而已。即便阿姨不知道,我却不能装作不知道。一件事掩藏得再深,都不如我不曾做那样心里坦然。”
谭伟突而怔住。叶晓棠道,“您请我来,是照顾阿姨,哄阿姨高兴的,所以阿姨不高兴的事我一律都不能做。这件事阿姨万一知道了,不会责备您,迁怒的却是我,这个责任,我不敢当。谭先生的好意,我心领了,谢谢。”
晓棠鞠了一躬出去,谭伟愣了半天没回过神。
生出些许敬意,让他对这个女人再度刮目相看,这女人是个聪明人,聪明得让谭伟想感慨唏嘘。
外面飘着雪,整个世界都静寂无声。谭伟想着叶晓棠,想着她温柔浅笑的样子,整颗心像初融的春水,一点点流散开,那般柔软,却又寒凉。
她这是在拒绝他,拒绝得如此彻底,不肯接受他给的一件衣服。
她还说,每个人最终面对的,都是自己的心而已。自己的心,这个字眼让谭伟突然惊悸。
宁淑华拿着自己的几件衣服从卧室出来,对叶晓棠说,“晓棠,我刚捡了几件衣服,就是试穿过几次,商标都没剪,不知道你妈还有你婆婆是什么身材,你看看,能穿就拿回去给她们穿吧,你过年回家,就不用再给她们买衣服了。”
叶晓棠笑道,“阿姨,您还都没穿呢,给她们干什么啊,不用。”
宁淑华笑,“你这是,嫌弃阿姨了?”
叶晓棠道,“哪能啊,阿姨您这么说,我就不敢客气了,谢谢阿姨!”
她到底是得了笔意外之财。她要给晶晶五百块压岁钱,被拒收。
第三十八章 世俗画 ...
叶晓棠将半冻的羊肉切成片,切成丝,切成小块,然后乱刀剁碎,公公婆婆已将旧有的猪油烧热,屋里是一种又香又怪的油烟。
一阵“嘶啦”的爆油声,公公抓着叶晓棠上午剁好的肉丸子馅,从虎口处挤出圆圆的团,放到油里,屋里的油烟顿时浓厚了许多,呛得叶晓棠开始咳嗽,婆婆连忙去外面打开窗。
叶晓棠埋头继续切肉馅,一顿挥刀之后,捶了捶酸痛的肩膀,将案板上剁好的肉放在一旁的盆子里,趁机直了直腰。公公已经炸好了第一批丸子,捞出来要叶晓棠尝。叶晓棠摇头拒绝,不是她客气谦让,而是她实在难以下咽。
婆婆家的案板,是木头做的,年久不换,一剁肉,便会裹起木屑,和肉馅混在一起不可分离。炸肉丸子,不是用勺子挖出肉馅放在锅里,而是用手抓起馅成握拳状,让馅自然地从虎口处挤成团再入锅,公公用脸盘洗了一次手,水黑如墨染,竟也不再洗第二次了,擦干就上手抓馅了,指甲里还有着黑呼呼的脏东西。这样的丸子用并不新鲜的猪油炸过,叶晓棠没有开口吃它的勇气。
于是继续剁,继续剁,直到把肉馅堆满半洗脸盆,叶晓棠捶着肩膀叉着腰,对婆婆道,“妈,胡萝卜呢!”
婆婆走过来看了看道,“呀,剁完了?快呢嘛!”
叶晓棠把婆婆找来的胡萝卜削了皮,用水冲了下,又开始切。婆婆家有那种能把萝卜擦成丝的擦子,可是叶晓棠第一次用那东西就把手擦破了皮,至此她宁愿切成丝再剁。一阵玉屑纷飞,等她把馅剁好的时候,公公的炸丸子工作已经接近尾声,回身看着叶晓棠剁出的一脸盆饺子馅,对叶晓棠道,“歇会吧,累了吧。”
叶晓棠甩甩胳膊,笑,婆婆在炕沿坐着殷勤地招呼,“累了躺一躺吧。”叶晓棠凑过去坐在一旁,看着公公捞出最后几个丸子,把油端开。
婆婆要蒸馒头了,她有腱鞘炎,干不了什么活,可她是家里唯一掌握发面技术的人,每次她都跟叶晓棠不厌其烦地讲述,叶晓棠在一旁傻笑,说着赞美的话,权当婆婆是对她自己独家技术的炫耀。
叶晓棠懒懒地躺在炕上,一会儿还有一场硬仗等着她呢,她还要剁一大盆猪肉馅,然后和一大团面,包一正月的饺子。
揉着自己的腕子,叶晓棠在内心里淡淡地叹息,骂着这个山西小乡村的破规矩。不吃年夜饭,就是包饺子,把一正月用的饺子都包出来,那数目多得令人发指。要是人多还行啊,可是她一个人啊,婆婆美其名曰帮着包几个,可是她手疼,而且那速度,超级慢啊!
软绵绵地看着婆婆一边讲解,一边弄着馒头花卷,叶晓棠拄着脑袋淡淡笑,花卷出锅,热腾腾的,有股淡淡的香,虽然婆婆的指甲缝也是黑的,可是在农村也是难免的,蒸好的东西经过高温消毒,什么事也没有,叶晓棠开开心心接过婆婆递给她的花卷,直说好吃。
确实好吃,城里买的馒头花卷和这没法比,叶晓棠吞了一个在肚里,振作精神挽着袖子开始剁猪肉馅。等着婆婆蒸的馒头结束,叶晓棠差不多也把馅剁完了,把面板往炕上一放,开始和面。
大年三十这天,忙得让人窒息。叶晓棠动作麻利,掐剂子擀皮,很快堆成一堆,但是腰也很快疼了。
她坐下来包,婆婆在一旁帮忙,一边道,“李剑呢,对子还没贴完呢!”
公公在一旁“哼”了一声,嗤笑道,“早贴完了吧,不知道跑哪儿玩去了!”
叶晓棠笑不语,这么些年,她习惯了,也淡然了。
李剑的家在山西吕梁的一个深山里,那个地方的风俗,大年三十这天,家家户户的男人们贴对子挂灯笼,那对子贴的,四处红彤彤的一片,不管房子有没有人住,不管是院门还是屋门,甚至宽大的玻璃窗,更不管是猪窝还是羊圈,总之一律贴上,然后所有人家的大门口挂上灯笼,用彩色的纸剪成灯笼穗,一个个在风里飘。在自家院子里扯一条线,悬挂着四块三角形的彩色纸或者绢布,写着招财进宝啊,春回大地之类的吉祥话。一番折腾,甚是有过年的气氛。
而家家户户的女人们都在家蒸馒头,炸肉丸子,包饺子。叶晓棠跟着在家一天忙乎,李剑干完外面贴对子挂灯笼的活,就不知道蹭到哪里打麻将去了。
三个小时后,晚上八点,李剑回来了,一进屋就给仍在包饺子的叶晓棠揉肩捶背,叶晓棠道,“去哪儿玩了?”
李剑道,“邻居家玩会儿,累吧?来,我给揉揉,今年辛苦了。”
婆婆公公在一旁笑。李剑捶打了几下,就在小木凳子上坐下,和父母聊天。然后起身去院子里放了几个高升,那炮仗做得震耳欲聋,叶晓棠有准备,还是吓的心直跳。
折腾了一会儿,包饺子工作将近结束,见叶晓棠一收工,李剑就殷勤地起身,给叶晓棠家打电话拜年。
叶晓棠给家里拜完年,几乎是有气无力地躺在炕上,累得再不想动,李剑凑过去捏着她的脸,体贴地在她耳边轻声道,“累坏了吧,想吃啥?”
叶晓棠对他笑了一下,说,“手机给我,我给谭伟家打个电话。”
接通了,和谭伟宁淑华拜了年,晶晶接过去,娇声唤,“阿姨,过年好!”
叶晓棠笑着柔声道,“晶晶过年好!在海南玩得开心不开心啊?”
“开心!”晶晶道,“阿姨,你回家好不好,开心吗?”
李剑的手悄悄伸进叶晓棠的衣服,被叶晓棠一把打开,对着电话道,“阿姨也开心!”
晶晶忍不住兴奋道,“阿姨,我们正在放烟花,爸爸买了好多烟火,可漂亮了!”
叶晓棠笑道,“那好啊,晶晶好好看烟花吧,玩得开心点,好吗?”
晶晶说好,挂了电话,李剑摸着她的手道,“晚上你吃啥?”
照例煮点饺子熬点粥就行了,因为叶晓棠不想吃饺子,所以总是喝点粥了事。公公已经架起火,煮了一锅羊肉饺子,是自家的羊,都说香,可是叶晓棠吃不惯羊肉的膻味,总是不吃。
叶晓棠从炕上爬起来,休息了一会儿,胳膊和腰反倒更是撕开一般疼,公公烧着水看电视,婆婆在外间看粥锅,叶晓棠于是对着李剑龇牙咧嘴的,李剑一边笑,一边殷勤地去揉肩,一边问,“哪儿疼,这儿?还是这儿?”
公公回头看着儿子给媳妇献殷勤,呵呵笑,又扭过头看电视。叶晓棠倒也坦然,看着他们俩恩爱,对于老人来说,总比前几年看着他们吵架强。
李剑毫不吝惜在父母面前疼媳妇,殷勤地为叶晓棠捶背揉肩,顺便在腿上也捶两下,他下手不稳,轻一下重一下,叶晓棠照旧是龇牙咧嘴,李剑便一边低头看着她的表情,一边调整力度。
羊肉饺子出锅了,众人吃,叶晓棠则等着喝粥,公公见了,说道,“咱们都吃饺子,就晓棠喝粥,我给煮点猪肉的!”
叶晓棠说不用了,公公却是不由分说换了个锅,烧水给她煮饺子,叶晓棠的心,突然就感动。
离家三千里,结婚第七年,总算有人惦记着她没吃到饺子,并引以为不妥。这些还不重要,重要的是,认为不妥,就雷厉风行地纠正了,换锅,给她煮。
每年婆婆都问她,不吃饺子啊?她说不吃。李剑也问她,就喝粥啊,她说嗯。于是,不吃就不吃了,喝粥就喝粥了。
叶晓棠看着公公煮饺子的身影,心突然酸涩,竟自泪眼婆娑。往年这个时候,公公都是在外面喂猪,是最晚一个吃饭,可今年小姑出嫁,家里缺人,他这一帮忙干活,就干了这么一件感动人心的事情。所以接过公公送过来的饺子,她就把一碗吃个精光,有木屑怕什么,大家都能吃,她就不能吃?人家给你的不仅仅是饺子,还有一颗关爱的心。
家里的电视在公公婆婆的房间,叶晓棠也累了,看了会儿电视,十点钟就回屋睡觉去了。李剑和她两个人躺在床上,各自回复着各自手机上数十条的拜年短信,叶晓棠突然之间,就流出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