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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满春别开眼去望着头顶的纱帐,脸上红霞绽放。
萧逸淡淡一笑,伸手抚过她的面颊,趁她不注意,闪电般伸手入襟摸出那扁盒来。
隔着薄薄内衫,他不小心触及她温凉的胸脯,意料之中的柔软。
花满春脸一红,劈手来夺,却是伸长了手臂也够不着,萧逸存心逗她,举高了盒子偏不给她。
她手往东,他就举着移至西边,她扑向西边,他就轻笑着迅速收回盒子。
“喂,还我!”花满春恼了,直接坐起身来扑过去,盒子是抓到手了,脚下被萧逸横过大床的腿一绊,连人带盒子扑到萧逸身上。
“难得满春姑娘投怀送抱,我再不解风情岂不就是烂木头一根?”萧逸含笑道,在她讪笑着要爬起身时一把扣住她的纤腰将她带回自己身上。
投怀送抱?花满春讪讪一笑,捉紧了木盒的手背到身后去,另一只手使劲推他:“王爷,其实我只是想趁机砸死你罢了,你不必感激。”
她又挣扎,萧逸早已准备好对付她,双腿钳住她纤细的脚踝,一手扣住她的腰,另一只手伸长了去她身后夺那神秘的盒子。
没办法,他实在太过好奇盒中藏了什么,竟叫这小妞这般忸怩,即便是他威胁了要轻薄她,她也不愿意拿出来给他看。
到底会是什么宝物?
萧逸略一伸手,已是触及花满春藏在身后的盒子。
“给我看看又有何妨?”他笑着握住那盒子一角,只轻轻一用力,就到了手中。
娘喂,可千万不能给他瞧见这东西!
“哎!”花满春急得喊出声,萧逸已经单手捏住盒角,伸指去拨开那盒盖。
“哎呀!”忽地有第三人的嗓音黄莺出谷般响起在不远处。
两人都是一惊,各自抬头往声音来处望去。
房门大开,亮光处立着偷笑看好戏的袖舞,以及脸红到了耳后的君凝雪。
这可就是所谓的捉奸在床?
花满春险些恨不得在床前挖个一丈深的大坑将自己埋进去再也不出来。
“对不住,打搅了,王爷与满春姑娘请尽兴……”君凝雪虽然是红了脸,却也是个厉害人物,她拉着还在嘻嘻笑着的袖舞,朝她使了个眼色,若有所思地瞥了屋内肢体暧昧交缠的两人一眼,忽地又笑了,“满春姑娘,探花郎从此以后该是越发的老练了。”
萧逸没听懂,花满春却蓦地红了脸。
这雪姑娘,分明是个娇娇柔柔、温婉儒雅的如水女子,怎么会……
花满春在心中惨叫一声,她怎么就忘记了,雪剑侯笔下淫词艳句不计其数,说一句荤话那还不是小意思?
她头一回舍得用恶狠狠的眼神瞪着君凝雪,雪姑娘却仍旧是温婉地掩口一笑,牵着袖舞的手就要离开。
“雪儿。”萧逸忽地开了口,他淡淡地望着微笑着立在门前的表妹,心里微讶。
他扶起花满春,自己也翻身坐起:“我险些忘了今天来听雪楼,便是有事与你相商。”
君凝雪柳眉微微弯起,宁静淡然的面上难得的起了微澜:“嗯,我这就去书房等着王爷。”
说完,笑吟吟地挽着还想看好戏的袖舞转身离开。
她挽着袖舞的手走得远了,花满春还像泥人一般伏在被褥间不出声,萧逸轻轻推她:“我去找雪儿说些事情。”
她将脸埋在被褥间,只装作听不见。
今天丢人丢得大了,一世英名尽毁。被萧逸嘲笑也便罢了,还被雪姑娘与袖舞瞧见,她以后哪里还有脸皮可以拿出来?
一失足,成千古恨。恨得她在心里将身旁这男人千刀万剐。
“满春姑娘?你可有听见?”萧逸却还有心情逗她,凑近她耳旁来低声笑着。
“去去去!不要让本姑娘再见到你!”声音极闷,自被褥中传出,还能听得出怨气十足。
平日里胆大彪悍无人能敌的花满春难得羞愧得不愿抬头来与他说话,萧逸该是在心里偷笑才是,他却也难得地柔软了胸臆。
花满春整张脸埋在被褥间,看不见萧逸的神情,她猜他看了她极窘迫的模样,该是恶劣地大笑几声,扬长而去,却在暗暗叹息之时忽地察觉到有温热的气息贴近耳畔来。
萧逸拨开她耳旁的乱发,极轻柔地以唇微微触了触她的耳:“我去去就来,回来要告诉我盒内装的究竟是什么事物。”
不等她开口说话应答,他蓦地起身,大步离开,门被掩上了。花满春只听见脚步声离去,是他走得远了。
他的气息还留在她身畔,他带笑的嗓音还回旋在屋内,轻柔如绮梦般,花满春却忽地抬起头来,破口大骂:“占了老娘便宜,还想让老娘给你看这花花小册子?做梦!”
说完,她自己乐得笑倒在床上。
窗外有花香阵阵,微微地飘过鼻端,她此刻的心绪,就和这花的清新一般,略惆怅,却也期待着。
直到傍晚,萧逸都没再出现在听雪楼内,听君凝雪说,是忽然有急事,匆匆地走了。
“他总是有急事。”花满春不承认是为了去瞧瞧他,瞪大了眼反驳君凝雪,“谁说我是来看你家王爷你家表哥的?我只是顺路过来看看公主罢了。”
从听雪楼最东北的角落来这最前的前厅,她这顺路的借口着实是有些拙劣了。
君凝雪也不揭穿她,掩口直笑。
忽地一阵穿堂风过,外面的天色倏忽之间晦暗无光,天边隐隐闪过紫红色的光点,竟像是将要电闪雷鸣突降暴雨一般。
外面走廊内站着的丫鬟们一阵笑闹,嚷着:“哎呀呀要下雨了下雨了!”
正吵闹着,那雨已经瓢泼一般坠下来,斜线一般密实的雨道打在听雪楼侧的竹林中,簌簌直响。
小青与泉儿几个丫鬟尖声笑闹着赶去关门关窗,君凝雪哎呀一声跳脚惊呼:“袖儿还睡着呢,也不知道她房里的丫鬟有没有记得关窗子,她的绣榻可是靠着南窗的!”
这风雨大的吓人,又是极讨厌的南风雨,袖儿若是还睡着,怕是要淋着了。
她还没说完话,花满春已经急急奔出门去往西面的厢房走去。
这傻姑娘一睡起来就是不省人事,哪里能知道打雷下雨哟。
花满春又好气又好笑,大步急奔到了袖舞房前,推门就往里走。
屋里极暗,只能瞧见窗户大开,暴雨里的风夹着腥气与湿意卷过屋内每一个角落,雷声轰鸣后,一道电光闪过,花满春看见了窗前绣榻上的袖舞。
她不是一个人。
她也不是在熟睡着。
窗前立着个高大挺拔的身影,电光闪过之际,花满春清清楚楚看见了那人的侧脸。
是清扬,是消失了多日的段清扬。
清扬立在窗外的雨里,浑身滴着水,狼狈却英气逼人。
袖舞牢牢搂住他的脖颈,半个身子已经探到了窗外去,毫无疑问的,也是打湿了半边身躯。
轻纱沾水湿,娇躯若隐若现。
花满春看不见袖舞的神情,也看不见清扬的眼,她被眼前这场景震惊得无法言语。
“袖儿!清扬!”她不知道自己颤抖着的声音怎么会那么尖利,惊得袖舞慌张地回了头。
“满春姐姐!”“小春!”
风雨交加,电闪雷鸣之中,花满春紧紧攥着手心,头一回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她看见清扬眼中的决绝,与袖舞脸上露出的哀凄。
“清扬,你带袖儿走罢。”她代替他俩说出了这一决定。
却不知,从此,又是一阵的翻天覆地。
争执
雷声轰隆,一声响过一声,炸响在窗外,天际有紫红色闪电划过,照亮半边天。
窗未关,门未掩,瓢泼大雨当窗打入,淋得花满春一身湿。
她木然地伸手去摸了摸脸上的雨水,凉意自指尖沁入肌肤,出奇的寒;风愈大,她在风里打了个寒战。
片刻之前,袖舞与清扬便在这雨中紧紧相拥,像是绝望得永远也不可能有明天。
是没有明天么,她微微笑了,掩不住眼中的怅然与同情。
一个离国的皇子,隐姓埋名在别国漂泊多年,即便是真想逃脱自己该承担的责任,怕也是无力的挣扎,两国战事近,他段清扬忽然从离国连夜回胤城,决计不是想要来看一眼情人这般简单。
他是一早就做好了打算要带走袖舞,那一日悄悄离去,想来早就与袖舞商量妥当,只等这一日的到来。
清扬不愿拉她下水,她却自己心甘情愿地趟了这趟浑水。
放任离国细作劫走公主,该是多重的罪?
她轻笑一声,拨开被大雨打湿了粘在双颊上的发,在已湿透的绣榻上坐下,这才抬起头来对着已经黑着脸立在门口许久的萧逸开口问:“九王爷千岁带了这么一大群羽林军回来,是要抄了自己的王府么?”
门外黑压压站了一群羽林军,萧逸就站在这一群高壮大汉的前面冷冷地盯着她。
他面色铁青,薄唇抿得极紧,细长的眸子眯着,花满春清清楚楚自他眼中看到了森冷的寒意。
他在怨恨她,她知道,可是她还是要赌一把,她天生是爱财如命惜命如金的小人物,此刻无形的利刃已经伸至她面前,她却偏要拿自己的命赌一回。
“继续搜!”萧逸仍旧是阴寒着神情,直直地盯着她,咬牙命令。
“是!”羽林军大声应着,四散开去继续搜。
她赌赢了,只有他知道,是她放走了细作,是她放走了袖舞,那一瞬间她看见萧逸眼中的犹豫,可他还是选择了保她。
窗依然大开着,风雨毫不留情地打进来,有水滴自花满春额前一滴滴滑落,衣衫湿透紧贴在肌肤上,寒意沁骨,她的模样很狼狈,却神情镇定地在轻笑。
“袖儿呢?”他暴怒着,大步走上来握住她的双肩一阵摇晃,“你给我说,她到哪里去了!”
“她走了。”她也不绕弯子,直勾勾地望入他的眼里,微笑如春花绽放,“她和清扬走了。”
从此,无论是浪迹天涯、漂泊江湖,抑或者是重回离国皇宫,清扬都会带着她,缱绻相依总好过两人分隔千里,长相思空憔悴。
“你把段清扬放走了!他是离国细作!他带走了袖儿!”萧逸双眼血红,愤怒低吼着,捏疼了花满春单薄的肩。
他知道清扬和袖舞的事,花满春不惊讶,她惊讶的是,她竟然会在这样电闪雷鸣的风雨天里生了极软弱的心绪,望着清扬与袖舞远去的身影,她头一回在自己心里看见了欣羡。
她不说话,安静地坐在雨里,由着萧逸摇晃着她,质问着她。
风雨将她浑身淋得更湿,萧逸也沾了满身的雨水,却都没有想挪到一边去的意思。
暴怒,依旧是怒火滔天,萧逸望着不做声的花满春,看着她从容地抬起头来与他目光相触,他蓦地看见了她的笑容。
有些飘忽,却更像是洞穿了所有的清冷目光。
他被这一眼看得愣住,半晌才重又拾起怒火,抬掌狠狠一挥,将一旁的梨花木梳妆台劈下个角来。
闷声一响,木屑遍地。
花满春被惊吓得一哆嗦,萧逸咬牙低吼一声:“你给我老老实实呆着,不许乱跑!”
说完,挟着满身怒气大步走出门去。
哐当一声,门带上。
隔断了那吓人的怒意,与掩不住的怨恨。
风雨依旧,花满春呆呆在窗前坐了许久,终于长叹一声站起来,掩上窗扉。
不知悲喜,不知对错。她浑浑噩噩就这样过了四五日。
据说一个年轻的离国细作在电闪雷鸣的风雨之夜被九王爷一掌击落城外断崖;据说这几日羽林军严查城内各家各户,搜出好几名混进城来的细作;据说袖舞公主在最近那个大风夜暴毙而亡……城内的谣言传得沸沸扬扬,小青出门与书商接头时听得多了,回来细细告诉给花满春听。
“公主她……”小青咬着唇,欲言又止。听雪楼的人严禁再提起公主一事,只因七王爷萧楚与九王爷萧逸联名对外说的是,公主暴病身亡,香消玉殒,在此两国局势紧张之际丧事从简,仅由两座王府包办即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