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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咬牙走进马车去。
白朗沉默地跃上马车来立在袖舞身旁护着,寂静的暗夜中滴答声响,马车缓缓穿过小巷去。
车内比车外暖了些,萧逸将花满春紧紧揽入怀中,手掌覆在她肩上,彻骨的凉意钻心过。
花满春往他怀中缩了缩,微微暖了肌肤,她低笑道:“我幸好没喊人,不然都拖不到你们来。”
她的镇定土崩瓦解,初见到雪亮刀锋时被强压下去的惊惧一点点浮上心头,药性还存了些,她浑身酥软着,手脚越发的颤抖。
萧逸不做声,只是将她紧紧搂住,惊觉她手脚冰凉浑身在打颤,忙将马车内袖舞穿来的披风取来将她裹住,又伸手来捉她的手腕。
黑暗里她嘶地一声,吃痛低喊出来,是手腕处被刀割的伤口血凝住了,萧逸这一拉一撞,又裂开来。
有一丝极浅的血腥味钻入萧逸鼻中,他蓦地一惊:“哪里伤着了?”
花满春伸手握住他伸来的宽厚手掌,安抚道:“没事,小伤口,这两个草包非得让我流点血好吓唬你,割破了一点皮。”
萧逸不敢乱动,心里的狂怒却是压不下去,花满春听得他在耳旁粗重愤怒的呼吸声,长叹一口气靠到他颈间,嘻嘻笑道:“这不是没事么?说来我也是有些火大的,浪费了我的彩墨不说,还将我当成你九王爷的姘头。”
她感觉到身后的萧逸蓦地一僵,温热的气息贴住她的耳低声问道:“姘头?怎么回事?”
花满春有些窘迫地将字条一事说给他听,有些忿然:“叫相好、老相好也成,这两个草包偏要用姘头二字,我同他们商量着改改都不成。”
她是嬉皮笑脸地说来,萧逸沉默着,脸僵住了全然笑不出声,只是将脸埋进她的颈间,低声道:“你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花满春轻笑一声,忽地歉疚地低声道:“早知道原先就该听你的,搬去王府住着,小命也容易保住些。”
她嘿嘿笑着,浑身却在颤抖。
她原先并不知道这些事会波及到她这个无辜无知的老百姓,却不想她早就被牵入了泥淖,她若是不护好自己,也会连带着危及其他人,譬如老舒,譬如清扬,又譬如她身后的萧逸,她的萧大爷。
清扬该是很早就在提防了,白朗在她客栈门前卖皮帽坎肩,只是在暗中保护他们,因此一出事他便追了上来;不止是白朗,那一排的离国汉子怕是都是清扬手下,想必是早早就进了城暗中潜伏着,以防突发的事端。
“是这样么?”花满春定定神,抬头问道。
萧逸应一声,温热的气息贴近她的耳,亲了亲她,沉声道:“春儿,你不得不跟着我回王府了。”
她说,好。
她又说,我要月钱五百两,伺候得好了六百两。
萧逸低声道:“好,一千两也成。”
花满春长叹一口气,伸手小心翼翼地轻触颈间的伤口,又滑下来沾了点腕上的血到鼻端嗅一嗅,垂眼低声道:“其实我怕死得很。”
萧逸不做声,怒气与慌张却在她一连串的话中逐渐地消散了。
若在平日,他肯定是笑了,胆大包天的满春姑娘竟会承认自己怕死得很,难得而罕见。
但此刻,萧逸默然地拥紧了花满春,听着马蹄声在这夜里清晰响起在寂静的街道上。
暗箭
夜色暗沉如泼墨。
马车停在王府门前,早有江烈等候着,迎了进去。
萧逸抱着花满春径直回了停云楼,兰馨带着丫鬟要跟进楼里去,被萧逸冷冷扫一眼,委委屈屈地红着眼圈走了。
花满春扶着萧逸的肩背抬头回望兰馨凄婉远去的身影,忽地低声叹气。
这分明又是一场落花流水的无情纠葛么,满腔相思付与长风逝,还不如洒脱一些只作看花人。
她那点惋惜的神情全摆在了脸上,萧逸也不多说什么,只是嗤地一声笑,将她轻轻放到软榻上,转身便大步走出去。
片刻后,葵管家送了换洗衣裳来,又遣人搬了木桶端了热水来放到房中,说是王爷师兄吩咐下来给她准备的。
花满春愕然之间,那依旧清冷少言的葵管家默然地指了指她的手,便掩了门退出去。
她垂下眼一看,外衣上沾满了尘土,手腕处的伤口裂开过,血又重凝住了,将里面所穿的单衣粘在了腕上。
那白色的单衣上一片暗红血渍,轻轻一扯便扯动伤处肌肤,火辣辣地疼。
花满春勉强从榻上下来,咬牙撕去粘连在腕上的单衣,也不顾那血珠子又隐隐渗出来,用还算干净的单衣胡乱揩去了,微微颤抖着踏入浴桶中。
待她哆嗦着穿上葵管家送来的新衣,正以单手奋力挽着受伤手腕处的衣袖,萧逸推门进来,皱着眉接过手去给她挽好,自怀中取了药给她抹上止了血,又替她将脖子上那一处伤口也上了药,这才将她抱回床上去。
她刚躺好,萧逸已脱了外衣上来,将她揽进怀中。
两人许久都没开口,直到她开口提到那两个或许已经过了奈何桥的蒙面汉子,萧逸才睁眼轻声问她:“可有听到他们说什么?”
她又仔细想一想,将那两人叽里咕噜说的有关尚书如何如何,沈穆轻如何如何说了一遍,那些如何如何都是黑话,她听不懂自然也没能记住,这两个被提及的名字倒是印象颇深刻。
“尚书?”萧逸忽地冷笑,“林破浪嫁祸沈穆轻,狗咬狗罢了。”
颙国兵器多由居梁沈家的铁器场制造,因此居梁沈家也算是有朝廷做后台,他沈家素来明目张胆地与主战派众人交好,朝中大臣多有与之亲近,倒也没人说什么;只是刑部尚书林破浪虽算是主战派中官职仅次于胤安侯舒惊羽的人,却也从没听说他与沈家有什么瓜葛。
林破浪嫁祸沈穆轻,于情于理,怎么都说不过去。
而破坏议和,有何好处?
萧逸皱眉,冷笑道:“便是死无对证,总有一日会被揪出狐狸尾巴来。”
花满春听得迷糊,却也懒得多想,打了个哈欠合眼沉沉睡去。
第二日醒来,萧逸已不在枕边,她问了停云楼内的丫鬟们,才知道他一早就离了王府去准备柳林坡议和事宜。
也是滑稽,离国与颙国两国国主一个是年事已高,一个是年岁尚浅,都是各自遣人代为签订协定。
她早听得萧逸提起离国肯停战议和,清扬算是出了很大的力气,因此他代为出面倒是合情合理;但萧逸与胤安侯一同出马,这倒是新鲜得很,她不信小皇帝不知这两人天生对头,尤其是胤安侯在朝堂上更是主战声浪最高之人,派他来议和,岂不是给他出了个大难题?
她在脑中想起老舒尴尬又忿然的模样,忽地想笑,认识老舒三四年,还不曾见过他窘迫的模样哩。
花满春匆匆吃过早饭,放了碗筷就往门外跑,她要赶去柳林坡瞧瞧热闹去。
谁知才一脚踏出停云楼的大门槛,江烈便从廊中闪出,拦下了她,说是王爷吩咐了,一定要看住满春姑娘,不得让她出任何差错。
花满春一愣,江烈又笑着转述萧逸的话:“王爷让属下劝告满春姑娘,莫要好了伤疤忘了疼。”
萧逸明知她肯定是按捺不住性子会跟着去,昨晚出了那意外,他着实心里不放心,索性留了江烈在府中看住她,却不知道花满春刁起来哪里是江烈对付得了的。
“江护卫,你守着我,谁去护着王爷?”花满春暗恼。
江烈笑嘻嘻地指指东边:“王爷要了东头七王府的郦城去。”
花满春眼珠子一转,踮脚拍了拍江烈的肩笑道:“唉,江护卫,你这是被王爷瞧不起了,他留你在府里看守我一个女流之辈,却特地去七王爷那里借了郦城……”
她故意拿眼斜了江烈一眼,又摇摇头叹了口气。
江烈虽憨,却不为所动,嘿嘿笑着小声对她道:“王爷吩咐过,无论满春姑娘用激将法还是就地打滚撒泼,我都不得放你出府去。”
他家王爷可真是英明神武,满春姑娘这点小伎俩完全都被说中了么。
江烈咧了嘴得意地直笑,花满春啼笑皆非,知道是萧逸担心她才这样安排,可惜她终究还是压不下那股雀跃,偏就想出门去瞧瞧。
一计不成又生一计。
花满春爽快地坦白:“江护卫,我就是想出府去柳林坡。”又压低声音问道,“一同去,如何?”
江烈眼中一亮,转眼又板起脸来摇头:“不成,王爷吩咐我要看好满春姑娘,不得四处乱跑……”
“嗳!你跟着我一同去了不就算是看住我了?”她花满春歪理一大堆,只骗江烈这样的老实人。
江烈犹豫片刻,竟也点点头同意了。
两人乐呵呵地躲过府内诸人,从侧门出了王府,一路大步飞奔往城外去。
柳林坡在城外十里处,数天前便搭了棚子设了简单的祭坛,身着铁甲手执银枪的羽林军将场子围得水泄不通,蜂拥而至的百姓只准在外围的远远地看着,不得靠近前去。
花满春与江烈气喘吁吁地赶到时,正赶上两国使臣诵读协定内容,花满春人矮站得又远,只能从人群中拼命踮着脚尖抬头望,却也只能瞧见台上的萧逸嘴唇一张一合,声音却是听得极不清楚。
零碎的字词落入耳中,稍一整理,她倒也能明白这劳什子协定内容,无非是停战七年、互通商道、不阻拦两国百姓通婚,诸如此类,到后来百姓们便开始兴奋地高声呼喊,她满耳俱是欢腾鼎沸的人声,萧逸说了些什么她一个字也听不见了。
接着便是两国使臣各自在协定上落款盖章,她奋练到人群前头去,远眺那棚下三人,均是神情肃穆庄严,清扬与老舒小心翼翼取了各自带来的玉玺,重重印上,交换协定。
双方收好了那绢缎,人群中又蓦地爆发出震天的欢呼声。
花满春捂住耳,一眼望见正对她立着的老舒面上倦意重重,想来风尘仆仆赶回了家还不及好好休息便奉命来了这柳林坡。
百姓们仍在欢呼,萧逸皱了皱眉,挥了挥手,示意民众安静,一旁的郦城自棚中大步走出来,端了个朱漆木盘走到三人跟前,单膝跪下。
那朱漆木盘内有一壶酒,三个晶莹剔透的酒杯,三人一人取了一个,祷祝一番,又相视而笑,在大笑声中仰头饮尽杯中琼浆。
倏地,便在三人举杯仰头之际,一枝袖箭闪电般自人群中射出,直奔萧逸咽喉而去。
电光石火,惊险万端。
“小心!”花满春一声惊呼卡在喉间,后一个字还在舌尖滚着,便见萧逸身旁立着的老舒目光一凛,尚在手中的酒杯随指弹出,疾奔那袖箭,两物相撞,叮一声双双坠地。
那袖箭斜插入沙土中,酒杯也落在不远处,沾了尘土。
郦城低呼一声:“有刺客。”双方带来的护卫便都拥了过来。
人群中一阵惊呼,已有胆小的转身跑了,还有一些胆大的仍旧留在远处看着。
清扬摆摆手吩咐众护卫退下,那一群高壮结实的汉子也不多说什么,应一声就都各自退回原处去守着,萧逸也是不慌不忙地摆了摆手挥退郦城,仍旧是与清扬谈笑风生,毫不在意。
花满春却是被吓出了一身冷汗。她在袖箭奔出的一瞬间抬眼,在那来处望见了一双极熟悉的眼。
璨若星辰,美如秋水。
沈穆轻。
他就是那发出袖箭的人。
她脸色一白,险些瘫软在地。
诸事混沌,譬如昨夜被劫,譬如今日暗箭,都与沈穆轻脱不了干系,可为何台上那三人还能镇定自若地把酒言欢,举杯长笑?
不容她多想,沈穆轻在人群中只一闪过,便不见了人影。江烈在她身后的人群中焦急地唤她:“满春姑娘,满春姑娘,你不要乱走动唷,你不怕王爷,我可是怕得要死……”
话未完,被花满春一把捉住胳膊,指着那边的熙攘人群低声道:“江护卫,那边有个长得极美的男人,过去拿下他!”
江烈不知她为什么忽然慌张起来,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他看了看从容地与另两人谈笑的萧逸,又转头看了看面色苍白的花满春,为难道:“满春姑娘,王爷怕是早有安排,你就不用担心了。”
花满春咬唇一想,这三人都是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