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气
“亦城。”
方亦城跌跌撞撞的脚步停下,诧异的转身,“父亲,您怎么还没休息?”
“我在等你。”老将军年近不惑,腰板却依旧笔直,只是花白的头发与浑浊的眼掩不住的龙钟。
“呵,”方亦城浑身酒气,语气却还算清晰,“您又要阻止我吗?七年前您答应过我,打开南边的局面我就可以回来找她,我做到了。父亲,现在,我要做我想做的事了。”他眼神明亮炙热,俊朗的脸上满是执着与坚定。
方正叹了口气,这是他最中意的小儿子,他有心助他成大器,所以当年要挑一个新手埋伏进顾家内部时,他毫不犹豫的将他从美国fbi招了回来,本想着给他一个高的起点,哪里知道人算不如天算——儿女情长,英雄气短。
“亦城,我了解你的难处,你这么些年不愿意结婚,我没有为难过你。但是人各有命,顾家那小女儿与你走不到一起,这是天意。人,总得往前看。”老人一生戎马,说话总是习惯开门见山。
“如果前面没有她,我就留在原地不动。”方亦城低语。
“那么你那么大动静,目的是什么?两败俱伤吗?”这些天来方亦城纠结了两个哥哥的势力,和梁飞凡从南到北从政到商,斗的天翻地覆,人心惶惶。
“哥哥们有自己的考虑和把握才会帮我的,到现在为止,他们也只是在我背后支持而已,我运作的都是这些年来早就布置好的棋。父亲,您不要担心。”他笑着眨了眨眼,苦涩的调皮,“至于目的,我只是要找梁飞凡麻烦而已。”
方正嘴角抽搐,这个儿子,走火入魔了。
那辆黑色的宾士停在树下,顾烟一眼就看到。
走过去敲敲他的车窗,他竟没有醒。
他一向浅眠,以前他的房间在她楼下,半夜里她起床关个窗子他都会发来短信:小烟,睡不着么?
正要离开,他却醒来,看到她站在车旁吓了一大跳,急忙开门出来。
“不好意思,昨晚通宵的所以睡的有点沉。”他像孩子样的揉眼睛。
“没什么不好意思的,我没有在等你啊。”她微笑着回答,客气,生疏。
方亦城伸手点了她的鼻子,“臭丫头,好吧,是我在等你。”
他出手太快太熟悉,她来不及躲开,生涩的笑,“什么事?”
“不是说要给我当导游么,难得我放假,带我去走走。”他低着头认真的对她说。
“我还要上班呢。”
“我请你吃饭,就当补贴你的全勤奖好吧?”
他固执的逼迫,下巴上新冒出的青青胡渣和他疲惫的表情让人心疼。
“你走到公司门口去,我把车开过来,动作迅速点,恩?”他凑到她耳边轻声的说。
顾烟不由抿嘴一笑。
方亦城算好了时间角度,加大了马力冲过去,一个漂亮的甩尾,车急急停在远达门口。
“快上车!”方亦城越过副驾驶座打开车门,大声喊向顾烟。
他仰望时眼神清澈,坏笑的嘴角有优美的弧度,一如当年两人偷偷溜出去,他站在墙下伸开双臂笑着向墙头上犹豫的她喊:“小烟,别怕,我在这里。”
不由自主的上了车。
车子急转弯,从门旁的草坪上碾了过去。顾烟从后视镜里看到阿虎他们惊慌失措的脸越来越模糊,嘴角不禁弯了起来。
“高兴么?”
“啊?”顾烟回过神来,看他专心致志的开着车,脸上却是恶作剧得逞的顽童笑意,“恩。”
方亦城不惊讶她的肯定回答,她不是喜欢被束缚的女孩子,最大的理想也不过是做个朝九晚五的ol。可是梁飞凡,怎么可能不去束缚她?
“我们去哪?”
“射击场。”
十局下来方亦城领先了八环。
“功力退步了啊徒儿。”方亦城比了个射击的手势,当年他教了她很久,两人的水平到后来是不相上下的。
“师父,您老整天干这个吃的,我命好不用靠这个养活,生疏点也是人之常情吧?”顾烟晃着红酒杯回他,到底是当了大官的人,随便找个郊区的射击场,vip包厢里上来的吃食比城里的大饭店还要精致。
“呵,”方亦城和她碰了碰杯,“你好像一直在提醒我,梁飞凡对你很好。”
“不用提醒,这是事实,有眼睛的人都看到了。”
“你还爱我吗?”
顾烟差点呛着。
“小烟,你还爱我吗?”方亦城认真的再问了一遍。
“你犹豫了。”他冷静的陈诉。
“你那么直接我被吓着了。”她慢慢的回答。
“我还爱你。十年,没有一天不爱,”他看着她的眼睛,她的脸一点点的红了,他认真的慢慢的说,“但是你怪我,怪我是警方的卧底,怪我将你爸爸的事业毁了,怪我间接害死了阮姨,是不是?”
不远处打靶的声音怦怦的敲在顾烟心头,他就这样把烂在心里那么久的事情翻出来阳光底下,一件件仔细的摊开来晒,她一时之间不知道要说什么。
“你说这些做什么……”她别过脸去。
“不说的话,你就一直把他包裹的像山一样巨大,隔在我们中间。小烟,我们曾经是最好的朋友,最亲密的恋人,后来发生的事情,你也知道,我们控制不了的。尽管我没有直接指向他的证据,但是你是知道的,你爸爸是有罪的,我没有做错,那是我的任务。阮姨,是死于心脏病,没有我和你,她也没有多少时间了。”
顾烟起身便走,方亦城追上去拖住她,“你要逃避多久?”
“我为什么要听这些?方亦城,你还嫌我不够伤心难过,要把这些翻出来再伤我一次是不是?我爱逃避多久就逃避多久,只要你不出现我就能一辈子逃避,在飞凡身边我过的很好,你马上给我消失!消失!”她气急败坏的去踢他。
“你敢说——你、没、有、想、过、我!”方亦城盯着她的眼睛,向以往无数次两双清澈的眼睛对视一样,“你敢说,你在他身边的时候没有想过我?”他轻而坚定的问。
顾烟忍着眼泪,“想过,那又怎么样,这辈子我们也不会再有什么,方亦城,阮姨倒在我面前那刻起,我爸拿着枪把我赶出家那刻起,我上梁飞凡的床的那刻起,我们就注定这辈子也不会再有什么!”
两个人倔强的互盯。
良久。
方亦城轻声笑了,放开她,把她推到椅子那里坐好,“那就做朋友吧,”他轻松的环着肩膀,“既然不能□人,至少我们也算青梅竹马,做朋友总还可以吧?”
顾烟不说话。
“小烟,你不是打算跟你的初恋情人老死不相往来吧?”他轻佻的挑眉。
她还是不说话,她不明白,他到底怎么了,这样由天入地转折起伏的想法,她跟不上。
“喂!”
“再说吧,”她一口干掉杯中的酒,冷淡的回答,“看我心情。”
从打靶场出来方亦城把住了车门,“我来吧。”他笑。
回市区的时候正值下班高峰期。路上却很少车辆,十米十米的设置着路障,拦车盘查的却不是警察。
方亦城清俊的嘴角扯起一个冷笑,呵,着急了?
看到他们的车,一大帮人围了过来,领头的竟然是秦宋。方亦城降下车窗,“六少爷,忙呢?”
秦宋一肚子的火,大哥听了阿虎的电话就疯了一样调人封了整个c市,因为手下人见过顾烟容貌的不多,他们几个都亲身上阵来找人,这时见到他们两个,真是活撕了的心都有。偏偏发作不得,只好皮笑肉不笑的打招呼,“方局,还不是托您老的福!”
“嫂子,”秦宋重重的咬字,“哥找你找的很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