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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仁、义、大丈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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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条通往“镇江”府城的大官道,看上去很长很长,走起来,自然是相当的吃力,空旷、干燥,尘土飞扬,无疑正是这条南北大官道的最佳写照。   道旁植物稀疏的大平原,一望无垠,四野一片荒凉。这条大官道,正好将这片荒原一分为二,好象满头黑发中的那道缝儿,越远越细,一直延伸到远方起伏连绵的山峦。   天上,没有一点儿云朵,火辣辣的骄阳高悬在那由蓝转白的穹空,灼人的阳光象箭一般射在大地上,反射出一阵阵蒸腾、窒闷、酷热的气浪。   宗兴顶着头上那轮极亮,令人不敢招眼的烈日,风尘仆仆地匆匆而行。   路面,被骄阳烤得简直在发烫,脚踏在上面,虽是隔了一层鞋底,却仍能感觉到脚心那种刺辣辣的难受,炙热的阳光,像无数火红的针尖刺在宗兴那张古铜色的脸上,汗,一个个有黄豆那么大,从额头顺着腮帮滚落,流进那件早已湿透地内衣里。   宗兴不是那种怨天忧人之人,气温虽然热得令人几乎发疯,但他却受得了。   一点酷热,算不了什么,比这更恶劣的环境他都经历过,中暑那种小毛病,在他这么一个生龙活虎般年轻人身上,根本不会发生。   从他身上那身质地极佳的银色“嘉定”真丝长衫看,可知他一定是个很有钱的人。按常理,一般有钱的少爷公子,绝对不会冒着如此烈日徒步赶路,可是宗兴却好象是个不会享受的人,因为他原本就不同于那些骄生惯养的富家子弟。   寻常的富家大少,一定有着非常幸福、快乐的童年,但宗兴却没有,他自幼从师便生活在远离人世的洪荒绝域中,他的童年,便是在穷山恶水与艰苦的修炼中渡过,二十年的学艺生涯中所受到的各种各样的苦难,不但培养出了一种钢铁的意志,而且使他具有一种独特的个性,然而也练成一身绝艺所付出的代价,却是连父母双亲的最看一面也未能见到。   出于一种不孝子的想法,宗兴在接收回父母遗留给他的一份产业之后,他发誓里将父亲辛苦创建的基业发扬光大,他要让父亲白手起家建立起来的“盛昌船行”成为天下最大的一家船行,抱着这个常旨,宗兴在返回故乡之后,便将全部身心投入到船行的发展中,五年下来,“盛昌船行”在他的辛苦经营下,业已成为“镇江”最大的两家船行之一。   但是宗兴并不满足于目前的现状,他仍在努力。他是那种事业心强,肯负责任的东主,船行的大半事情,皆由他亲自处理,所以,由于生意上的需要,他经常外出奔波。   并非他不懂享受,而是从小养成的习惯,使他时时都在磨炼自己。   这次他刚在“金陵”与“扬州”,谈妥了两笔南货北运的大买卖。事情顺利的话,他估计这回至少可赚近十万两白银。   那年头,一亩地才值一两白银,十万两,可真是一笔巨额财富,因此宗兴在返家的路上,心情十分舒畅,此刻他冒着烈日赶路,对于那种令人难以忍受的酯热,好象是恍若未觉,毫不在乎。   如此恶劣的气候,对远行的旅客,简直是一种折磨,因此尽管往日这条大官道上是车水马龙,人来人往,但是此际,只有少有的几个行人在满头大汗的匆匆而行。   大道上因为没有行道树遮挡,所以视野相当开阔,对熟识之人远在几里以外可得出是老几。   时逢正午,赶路的行人越来越少,官道的北端,这时忽然掀起了漫天黄沙,有经验的长途客一看便知道,一定是有人在纵马狂奔。   滚滚黄尘由远而近,那种铁蹄的震响也从隐约可闻变成了震耳欲聋。   急于赶路的行人面对此种情形,只有无可奈何地纷纷闪避让路,宗兴自不例外。   他退于道旁摇头苦笑,望着那五位由远而近的劲装骑上,不由心中叹道:“江湖中人,为什么如此个个那么霸道?”   说这五位是江湖中人,因为这五人全是清一色的背刀挂囊着骑装,个个都是英风煞煞,威风凛凛。   “忍一时风平浪静,让三分海阔天空”,这是宗兴为人处世的原则之一,虽然他有一技在身,偶尔也出手管管闲事,打抱不平,但那也要看是什么事,象这种旅途司空见惯的纵马霸道之事,他自是犯不着去得罪这些只知有己,目中无人的江湖好汉。   五位骑士距宗兴所立处越来越近,这五人全都是那种“拳头上可站人,胳膊上能跑马”的关东大汉型人物,个个凶悍骠野。为首的那位大汉长着满头棕发,脸上也有着同色虬须,远看此人,活脱脱一副猛狮的形象。   车、船、店、脚、牙,都算得上江湖行当,问届三教九流之列。宗兴又经常地奔波于五湖四海,因此他完全可算得上一个江湖人物,尽管如此,宗兴却从不以江湖人自居,也从不插手江湖事,他认为自己是个商人,是一个正正经经的老实商人。   常年的奔波,使宗兴有着见多识广的经验,对江湖中的一些行当,规矩、名人,怪事,他都不算陌生。   看清楚五位骑士为首之人的相貌,宗兴马上便认出了这仁兄的来头、他皱着眉望着五位,心中嘀咕这:“‘河洛五恶’一向在两河地带打家截舍,怎么”飞象过河‘越界到江南来了?“事情往往总是这么巧,你越怕麻烦,麻烦却偏找你,宗兴正在暗自嘀咕,那五位骑士忽然在宗兴身旁一齐勒住坐骑。   “唏……”五匹蒙古种健马都人立而起,然后象钉子一般钉在地面,鞍上骑士的身形皆闻风不动,好精湛的骑术!   “小子,这边距‘镇江’还有多远?”   五骑中为首的那个猛狮一般的虬须大汉冲着宗兴喝问,然后抬头望了望正在发威的金鸦,口中不住骂道:“他奶奶的,这鬼天气,真他娘的叫人受不了。”   并不因虬须大汉的无礼而心生不快。宗兴十分友好地笑道:“这位大爷,您是问在下?”   “废话!你他娘的不是问你小子是问谁?”虬须大汉态度极为粗暴凶悍:“这里除了你这小子难道还有别人?”   “对不起,在下道歉。”宗兴不以为意,淡然笑道。“大爷,前面十五里便是‘十里亭’,再过去十里便到‘镇江’了,只有二十多里,大爷们用不着急赶了,当心坐骑受不了。”   “你小子管老子赶是不赶?岂有此理!”虬须大汉的火气还真大,“老子看你小子是找挨骂,欠揍!”   一言不合心意,便出口伤人,甚至动手捧人,这便是一般武林朋友的劣根性。这种人身有一技之长,便总以为自己要比别人高出一头。   “对不起,大爷,是在下多嘴,请原谅。”   宗兴的脾气还真好,他仍然笑着向虬须大汉道歉。   大热天,通常火气特旺,人的火气太大,往往心中就特别烦燥。在这种情况下,谁看谁都会觉得对方不顺眼。   虬须大汉似乎就看宗兴不顺眼,宗兴脸上那种友好的笑容,此刻在他眼中却变为了讽刺的嘲笑,他是越看越不顺眼,也越看心中越烦躁,待宗兴拱手向他告辞,忽然暴烈地骂道:“小子你敢嘲笑大爷,你他娘的简直是活得不耐烦了!”   话间刚落,此人业已飞身离鞍,就好象老鹰抓小鸡般扑向八尺开外的宗兴,微风飒飒中,马鞭尖梢已光临宗兴的面门。   任何人皆可看得出,这一鞭如落实,保证可抽裂宗兴的双眼。   一忍再忍,宗兴的目的是希望别惹麻烦、可是一再好言相劝,不但招来一顿辱骂,而且还将遭到毒手,再怎么忍,但一旦危及到自己的切身利益,他可就忍不住了。   宗兴也冒火了,也许天气旺也是他发火的原因之一,他闪身飞后三尺,然后用手指着虬须大汉破口大骂道:“我操你妈!老子今天是冲了值日太岁?还是得罪了过往神明?好心搭了两句话,挨了骂还不算,你这杂种还要动手打点人?你这狗娘养的乌龟王八蛋,老子招你了?惹你了?”   宗兴骂得粗野,也骂得刻薄内行是谁也受不了,虬须大汉当然更加受不了。   如此粗野地臭骂,这说明宗兴的内心已不再平静,这种反常的表现,表示他不再是个人人可以随意宰割的羔羊。心情不好,他便可能会做出一些反常之事。   “看不出你这具小平还是个会家子,你他娘的惹上我‘火狮’孟刚,小子你不但挨揍,而且该死!”虬须大汉——“火狮”孟刚暴喝着闪身欺近,手中马鞭抖得笔直,象出洞的毒蛇般噬向宗兴的咽喉。   “老虎不发威,被人当病猫,老子揍死你!”宗兴在喝声中不退反进,身形怪异地切至孟刚的右侧,大手一探,马鞭不可思议地到了他的手中。   “啪!啪!啪!啪!”一连四记暴响。   “哎哟……”孟刚痛叫着踉跄向前冲出五六步,差一点扑倒。此刻他的背部,皮开肉绽,血迹斑斑,难怪他受不了。   四人怒叱不约而同时发出,在一连串兵刃出鞘“挣挣”声响中,四道人影分四个方向扑向宗兴。   不屑地撇嘴一笑,宗兴的右手忽然极为怪异地连连摆动。   刚刚忍痛转过身来的孟刚,此刻就见四位同伴的身形尚未落地,“叮叮当当”的兵刃撞击声已响成一串,三把刽刀一柄利剑应声飞上了丈余高空,四个人也在同时痛喊着从原来的方向向后摔飞丈外,砰然落地后四个人没有一个能挣扎爬起,一个个全都躺在地上鬼叫连天。   “火狮”孟刚见状不由大惊,跟着便勃然大怒,怒火使他忘记了对手的历害,忘记了四个同伴是如何被人一把全打扒下的。他咬牙切齿地猛扑向正朝着他不住嘲笑的宗兴,双手齐张乱挥,十指弯曲如扑,象头发怒的狂狮,凶狠地扑向它的猎物。   冷然一笑,宗兴身形纹风不动,“双盘手”挥动四次,崩开了孟刚的狂攻八爪,左腿连环踢出,来了一记三腿合一的“魁星踢斗”。他反击的动作逾电光石火,普通的招式经他使出竟有化腐朽为神奇的作用,弹腿而出,正好端在孟刚小腹近命根处。   内家对内家,自是功深者胜。   “火狮”孟刚一身十三太保横练功夫,刀枪不入、但在宗兴四记马鞭之下功破气消,皮开肉绽,至此可知宗兴的内功比他深厚得多。   这一脚端在要害部位,孟刚当然受不了。   “砰!”他横着被踹出五丈远,护体气功承受不了对方脚上传出的怪异力道,气散功消,他双手掩住小腹不住揉动,身形侧躲在地,蜡缩一团形同刺猬。脸色苍白。冷汗如雨,呻吟之声若断若续,而且不住翻滚。   显然这一脚宗兴留了情,否则他的脚上力道只要再加三分,孟刚的小腹之中保证是一团糟。   宗兴朝孟刚淡然说道:“不是我心狠手辣,而是你们这几个家伙确实太不上道。你们对我动了杀机,我却没杀你们,已经算得上是够仁慈的了,以你们五个家伙的恶行,死一千次还会有人拍手称快,但那不关我的事,因为我并非江湖中的那种侠义英雄。这次饶你们五人性命,略施惩罚作为教训。下次,你们几个千万不要再出现在老子面前,否则,哼!“否则怎样,宗兴没说,但那声冷哼,却透着一股子浓浓的杀机,让人听到真有点心跳为之俱寒之感。   “小……小子,留……留下万……万儿……”孟刚断断续续地道。   “没有必要,再说我也不是江湖中人,没有什么万儿千儿,姓名虽然有,但我却不想日后替自己惹麻烦,算我怕你们报复行了。”宗兴淡然笑道:“你们几个在此慢慢休息,多晒点太阳有益健康,恕我不再奉陪,告辞!”   这番话,气得“火狮”孟刚差点吐血,但谁叫自己技不如人。因此他虽心中很不得将宗兴剥皮抽筋,但未敢留人,只有眼睁睁地望着宗兴过去的背影慢慢消失在视线之中。   孟刚的四位同伴全被宗兴废了一支右手,一个个痛得直冒冷汗,他自己也受了不轻的内伤,没有三五个月躲在床上休养,只怕难以复原。   咬牙忍痛,孟刚挣扎着站起,口中恨声道:“不刨出这小子的根底,我孟刚这大半辈子江湖生捱算是白混了。”   “大哥,那小子是什么来路啊?他简直就是在谈笑之间能杀人,如非这家伙手下留情,我们四个全部得上西天。他奶奶的,江湖道上几时出了这第一个年青高手?”四位断手大汉中的那名黑脸大汉走到孟刚身边,忍着肩部痛楚恨声说。   “鬼才知道那小子是他娘的何来头!这天杀的家伙根本不是江湖中人,他连名号都不敢报,冲其量也是个没种的匹夫而已。哼!这家伙以为不露名号老子就找不出他的根,他是妄想,不报今日之仇老子不是人。”孟刚咬牙切齿地说。   “大哥,那家伙一出手便将我们几个全都摆平了,我们就算知道他是哪儿混的,找着他,也不是人家的对手呀!”另外一个红脸大汉垂头丧气地说。   “没出息,明的不行咱们就不会来暗的了,咱们几个几时吃过这等大亏?不向那小子找回今日的公道,咱们谁还有脸在道上继续混下去?”孟刚怒道。   “可是……”红脸大汉还想再说。   “老五你他娘的给我住嘴!”孟刚右边的那位刀疤脸大汉狠狠的喝道:“大哥说得没错,他奶奶的,废了一支右手,老子还有一只左手,咱们只要没去见阎老五,不管用什么手段,也要挖出那小子的根,将他剥皮抽筋以雪今日之耻!”   “老三说得对,走,咱们这就转回洛河道上,贺老儿那也用不着去了,回去先将伤养好再找人助阵听那小子的口音,一定是”镇江“底附近的人。”孟刚说完率先忍痛翻上马。   其他四个也都咬牙忍痛,艰难地爬上马鞍,五人催动坐骑,狼狈地往回奔去。   宗兴好不容易走完了这条又热又荒寂的大官道,转过山口,前面的官道总算象点样了。这儿跑到“十里亭”不到半里地,两旁的行道树非榆即槐,浓荫蔽天,十分壮观,人行树下,有一种舒适的荫凉感。   “十里亭”已经在望。   这是一座既供茶水,又供食物,兼卖日常用品小铺子,建它的人可谓别具慧眼,在这前不挨村,后不接镇的十里长路中,它不但方便了往来行旅,还为主人赚了不少钱。   人一倒霉,有时连盐都会生虫。   宗兴无疑是个倒霉鬼,刚被河洛五恶“找过麻烦”、现在比那更大的麻烦又找上了他。   距“十里亭”这座歇脚小铺还有五十余步,忽然从亭中飞出一道人影,“平”的一声跌落地面,跟着又是一道人影逸出,但这人在空中似乎受到某种重击,身躯一震,也同样平然落地。   宗兴的眼力极佳,打老远便看清楚跌在地上的两个人是两个英俊的小书生。   皱了皱眉,宗兴加快了脚步,他不是那种见死不救的人,有人受到伤害,他认为有必要知道究竟是怎么回事。   行到距亭十余步处,宗兴往亭中注目,但见亭内东倒西歪躺了不少人,附近的空气中尚弥留有一种淡淡的怪异香味,一人鼻,宗兴便知道这是一种很霸道的迷香,他不由驻足,两道浓眉皱得更深。   此际,正好有二男一女三个人从亭中抢出,是两个半百年纪的灰衫老者与一个绿衣中年美妇,这三人没有看到从北端走来的宗兴,他们一边走一边在正色交谈。   “所有的人都必须灭口,不能留下后患。如让‘炼魂谷’的人知道我们劫持他们的大小姐,天下虽大,可就没有我们容身之地。”绿衣美妇长相动人,但说的话却令人心寒。   “咦!那边还有个行人。”一位鹰钩鼻老者抬眼望见了正驻足观看的宗兴。   “干掉他!绝不能有目击证人。”绿衣美妇看了宗兴一眼,毫不犹豫地说。   另一位山羊眼老者反应极佳,绿衣美妇的话未落音,他已经毫不迟疑地冲向宗兴,右手急伸,五指弯曲如钩,抓向宗兴的面门。   “住手!”宗兴沉声一喝,闪身避开对方致命一爪沉声道:“你们想干什么?你……”   一爪无功,山羊眼老者左掌已跟着凌空拍出,劲风似万千重锤,无情地涌向宗兴的胸口,打断了他的问话。   宗兴心头无名火起,真是岂有此理!彼此素未蒙面,无冤无仇,怎么一照面便用绝学要我的性命。   眼中杀机一凝,他陡然迎着劲风长驱直入,衣襟飘舞中,人影闪电般欺至山羊眼老者的右侧,劲风一及体,便被他用奇妙的脚力技巧将如山力道旋出偏门,因此毫无阻碍地切入欺近。   山羊眼老者见状大骇,想再次发出攻击已经来不及。   “平!”   有人倒地,是山羊眼老者,他的右手被宗兴神奇地扣住了肘肩关节,来了一记干净俐落的凌空大背摔,经结实实地摔倒在地上。   鹰钩鼻老者见状大惊,怒叱一声:“小辈纳命!”   声落人已挫马步双掌连环拍出,掌一发便响起一声有如霹雳爆鸣声,连拍八掌。   便一连八响,罡风乍起,风雷俱发,巨大的潜劲似山洪暴发。   宗兴见状不敢托大,一沉马步,双掌诡异地左拔右引,彻骨裂肌的雄厚掌劲,一近身便化成狂飙向两侧逸走。   “七成火候的‘阴煞潜能’也敢现世!”宗兴大喝道:“来而不往非礼也,接我一掌!”   音落正好是右手拨开鹰钩鼻老者发出的第八股真力,他的右手划了一个半圆然后极为平常的一掌虚空按出。   没有风雷声,也不见罡风大作,这一掌看上去极为平常,外行人看来还认为他是装模作样吓唬人。但行家却可以从他出掌的右手掌上所体现的有力线条,正确地判出暗藏的澎湃潜劲。   鹰钩鼻老者无疑是个行家,他见状马上沉肘封掌自保,运集全身功力将双掌一齐推出。   待他发觉自己推出的掌力毫无着力之处,强大的尽力,好似泥牛入海,消失得无影无踪,正在心头大骇之时,忽然觉得胸口如被千斤重锤击中,护体神功一触那股巨大的力道,好似滚水浇雪,迅速消散,跟着气血上涌,喉头发甜,想忍住也不行,一口鲜血狂喷而出,他闷哼着一连踉跄退出五步,然后向后坐倒在地,口中发出的痛苦呻吟声让人闻之恻然。   先前那位山羊眼老者比他也好不到哪里去,此刻也躲在地上鬼叫连天,身形痛苦的挣扎错缩,右手更是无法动弹,似乎全身的骨头皆被刚才那把大背摔震散了。   绿衣美妇见宗兴举手投足之间便将两个同伴全部摆平,可真吓坏了,她瞪着一双媚目,惊恐地望着宗兴,好象面对的是一个怪物,一个十分可怕的怪物。   半晌,她眼中的惊容被一种奇异的光彩所代替,她凝神望着宗兴,用一种特异的嗓音道:“天下间能在眨眼之间将”鬼手“与‘阴爪’摆平的人,还没有听说过,小伙子,怎么江湖道上从未听人提及有你这么一位绝世高手,告诉我,你是谁?”   “不必盘根究底。”宗兴冷眼打量着绿衣美妇,“这两个老东西大概是你的朋友,他们这么大一把年纪竟然听从你的命令,冒冒失失毫无理由地冲上来对我下毒手,你们又是什么人?在这里干的又是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   绿衣美妇并未看出宗兴神情有异,她的媚目之中奇光更炽,声音仿佛更具磁性:“小伙子,是我先问你。你还没有回答我,告诉我,你是谁叫什么名字,师门是……”   “夫人,你的‘迷魂魔眼’与‘唤魄大法’道行有限得很。”宗兴睁着那双又黑又亮的星目,打断了绿衣美妇的问话:“你既迷不了我的心,也唤不走我的魂,告诉我,你们是什么人!”   绿衣美妇闻言大骇,不再卖弄邪门异术,掏出了真材实学,但不是攻击,而是逃遁。   面对一个举手投足之间便摆平了“鬼手”与“阴爪”的高手,自己最擅长的“迷魂魔眼”与“唤魂大法”双管齐下尚不能奏效,再不见机逃走,她会自己骂自己是个大笨蛋了。   绿衣美妇一跃进三丈,如飞而遁,她自认只要能逃入路旁的小树林,便有把握摆脱宗兴这位神秘高手。   此际她距小树林还有三丈,只要再有一个起落,便能暂时安然脱身了。   人影乍现,宗兴鬼魅似的出现在她的面前。那份轻松神态,似乎他早就是站在那里,而不是在眨眼间超越十几丈的空间。   情急逃命,是人之常情,负伤的小兽尚会为生存作出凶猛的反扑,何况她这位江湖中有名的一流人物。   一声娇叱,绿衣美妇双手陡扬,异香扑鼻,外影漫空。   宗兴早有防备,大袖一抖一扬,身形半转侧面向敌,屏住呼吸,迎面飞来的十几枚飞针全部失踪。他继而身形鬼魅似的欺近,左脚来了一记大扫腿。   “平!”绿衣美妇被扫倒在地。   她急滚七匝,再一跃而起,手中已经多了一对蓝光闪闪的短剑。   “劈啪!劈啪!”   四记正反阴阳耳光无情地光临她那张迷人的粉脸,抽得她头昏目眩加耳鸣。   正欲本能地挥剑自保,但不待她双手乱动,一双大手已有力地扣住了她双手的脉门。“当啷”一声响,双剑落地。   “哎……”她尖叫,右腿急摇撞向宗兴的小腹。   “卜!”反而是她挨了一膝,强劲的力道将她摔出丈外。   “救命……非礼啊……”她狂叫,双手拚命用手去推踩在她双乳之上的大靴。   “告诉我,你是什么人?”踩住她酥胸的宗兴仍是那句话,但声音变得很冷,一点也不知怜香惜玉。   “哎哟……”她仍在叫。   “哼!”宗兴冷哼一声,右脚徐徐用力。   “我讲……我讲……”绿衣美妇受不了了,拼命地大叫。   “先告诉我,你是什么人?为什么在‘十里亭’害人?”宗兴沉声问,说完脚上力道稍松。   “我姓吴名瑶,江湖人称‘玉观音’。”绿衣美妇崩溃了,“我因为要对付两个仇家,所以在‘十里亭’设埋伏擒人。”   “是不是那两个小书生?”   “是的。”   “为什么要杀我灭口?”   “因为那两个小书生的来头太大,我担心他们的家人会找我报复。”   “‘十里亭’中的旅客是不是全遭了毒手?”   “还没有,只是暂时昏迷。”   “你这鬼女人的心太狠了,如不是在下有自保的能力,一定被你们不明不白的宰了。”   “放……放我一马……”   “将迷香解药拿出来,马上在我面前消失。”   宗兴挪开脚,面无表情冷声道:“你的手最好别乱模乱掏,万一我心情紧张,误会你要掏缝衣针或其它什么东西,我可会先下手,那你不死也得脱层皮。”   “我会……会记得你的。”绿衣美妇目光充满怨毒之色,狼狈地从地上爬起,从百宝囊中掏出一个小长劲瓶抛给宗兴,恨声道:“我决不放过你,除非你死!不然我一定……”   “谢谢你提醒我,为了日后好认清你,我得在你美丽的脸上留下点记号,免得以后碰着了也认不出你这个欲置我于死地的大仇人。”宗兴微笑着说,作势要上前动手。   “玉观音”吴瑶如见鬼怪,吓得转身便跑,如飞而遁,眨眼便消失在小树林中。   宗兴摇了摇头,懒得追赶。快步走到“十里亭”幸好大官道这时没有行人,不然的话,见了满地都是无声无息躺在地上的人,好象发生了大命案,不吓得叫救命才怪。   “鬼手”与“阴爪”两个老卑鄙早见机逃走了。宗兴走到躺在地上的一个小书生旁,按住他的背部,仔细摸索了片刻。   小书生虽被人重手法击中受伤倒地,人却一直是清醒的,他扭头睁着一双又大又亮的眼睛,默默地望着宗兴。   “右心穴被封住了。”宗兴对小书生道:“掌力波及到‘督脉’的‘神道穴’,这两处穴道皆不能用对穴震字诀疏解,必须用推拿活血八法,我可以救你,替你疏解,你那位同窗,被一种历害的爪功击中了腹部,内腹受伤不轻,现在尚在昏迷中。”   “请……请你替……替我疏解。”小书生虚弱地说,目光中隐有泪光,说话含含糊糊。   “推拿手法很费时,我先将亭中众人救醒,再带你与同伴到那片树林中疏解疗伤,你现在再躺一下,我很快就好。”宗兴说完走入亭中。不一会儿,他救醒了八位旅客及店主,伙计,未等这些人回过神来道谢,他已一手扶住一个书生,快步走进旅店路旁那片小树林中。   小树林中十分阴凉,是个避日头的好处所,宗兴选中这里替两个小书生疏穴疗伤,自有他的想法。   从疗伤的过程中,他发觉两个小书生是两个女扮男装的大姑娘,权衡轻重,宗兴也顾不了什么男女授授不亲的古训,何况他本来就是个不拘小节的人。   用内功替人疗伤,是十分耗费真力之事,救完这两位大姑娘,宗兴觉得有点疲劳之感,于是便坐在一旁闭目调息。   待他从调息中醒过来,两位假书生正瞪着两双美丽水灵的大眼睛注视着他。   微微一笑,宗兴长身而起,淡然道:“真不好意思,让两位姑娘久等了,哦!对了,两位姑娘现在可觉得好一点?”   身材稍高一点的那位假书生闻言俏脸一红,幽幽地道:“多谢大侠出手相救,我们都复原了。”   “姑娘,我可不是什么大侠。”宗兴笑道:“因为我不是江湖中人。”   “恩公,你能轻而易举击败‘鬼手’与‘阴爪’,足证恩公身怀绝技,又怎会不是江湖中人?”假书生不解地问。   “姑娘,恩公之称呼,我可不敢当。”宗兴连连摇手道:“我虽练有一技在身,目的却是强身健体,并无意在江湖中争强斗狠,再说,江湖中未必人人会武,而会武的人,也并不见得就是江湖人,姑娘,对不对?”   “这么说,你真的不是江湖中人了?”   “当然是真的。”   “那么你能不能告诉我你的尊姓大名?”   “姑娘,有这个必要吗?”   “你当然有权可以不告诉我,但我却希望你能告诉我,因为我希望自己日后能有机会向你报答今日救命之恩。”   “姑娘,挟恩图报。可非我辈男儿本色。”   “但知恩不报,我这辈子都不会安心的。”   宗兴犹豫了一下,然后道:“姑娘既然坚持要知道,我如不说,可就显得小家子气了,姑娘,我姓宗,名兴,是个商人。今日之事,姑娘本可不必记在心上,能相见就算是有缘,我们商人讲究的是多个朋友多条门路,姑娘如不嫌我浑身铜臭,我希望姑娘日后能交个朋友。”   “宗大哥,你可真会说话。”假书生不着痕迹地改变称呼:“小妹姓楚,名秋莹,如果小妹日后有宗大哥这么一位武功高强的朋友,那可真是太幸运了”   “楚姑娘,你把我看得太高了,我这点花拳绣腿,哪一点又称得上高明。”   “宗大哥,你也未免太谦虚了,你这身绝学如果是花拳绣腿,那么江湖中不全是庄稼把式了?刚才你痛打‘鬼手’与‘阴爪’,无情地折辱‘玉观音’,简直是不费吹灰之力,而这三人,在江湖中可全是鼎鼎大名的人物。   人见人怕的凶人。这件事要是传出江湖,老天爷,固然有不少人替你喝采,但同样会有许多人会找你挑战,宗大哥,到时你的麻烦可是推都推不脱。““我不需要有人替我喝彩,同样更不希望有人向我挑战,因为我根本不想在江湖中扬名,也看不惯江湖中的你虚我诈。我只想做个成功的商人,拥有我自己的乐园,其他的事,我不想也没有闲心去理会。”   “在江湖中扬名立万,比在金榜中题名更能光宗耀祖,江湖中有数不胜数的高手名宿不惜一切代价的就是能在‘风云榜’中搏取一席之地,这一点也正是每一个闯道者的最大心愿和奋斗目标。而成名的最佳捷径,便是向已成名的高手名宿挑战,宗大哥,你击败了‘鬼手’与‘阴爪’,无形中你已经取代了他们在江湖中的声望和地位,已经有资格成为江湖风云人物,所以向你挑战的人物,保证会一个接一个出现,这叫做人在江湖身不由己。”   “鬼的个人在江湖!我以后不涉足江湖,总没有人找我。楚姑娘,我有个要求,不知你能不能答应。”   “什么要求?”   “我请你别将今日发生之事传扬出去,行吗?”宗兴一本正经地说。   楚秋莹望了宗兴一会儿,然后点头道:“既然你真的不想成为江湖人,那我便按照你的意思就是。”   “那我先谢姑娘了。”   “宗大哥,要称谢的应该是小妹吧?”   “呵呵!那你我都不必彼此言谢了。对了,楚姑娘,你们是怎么与‘玉观音’结怨的?”宗兴笑问道:“那鬼女人似乎对你们又恨又怕。”   楚秋莹闻言脸一红,细声道:“那是三个月之前的事了,当时在扬州,我也是身着男装,为的是行事方便,在一座酒楼上,我碰上了‘玉观音’,这个鬼女人是江湖中有名的淫妇,丢尽了我们女人的脸,于是我决定整她一次。”   “那楚姑娘一定是施展‘美男计’了?”宗兴笑道。   楚秋莹脸色更红,她得意地说:“正是,我装成一个花花公子,有意去勾引她,没想到还真的一勾就上手,于是我狠狠地给了那鬼女人一个难忘的教训。”   “所以她为报前仇,便找来帮手,在这儿设计暗算你们。”   “但是小妹吉人天相,那鬼女人是偷鸡不成反蚀一把米,不但没报仇,反而被宗大哥将她又折辱了一次。”   “先前我并不知道她是什么人,只是本能地觉得这个女人很邪,而且心狠手辣,我自认自己不配替天行道,因此并没有给她很重的教训。楚姑娘,听你这么一说,其实那错在你了,女人扮男人,其俊美自是意料中的事,特别象楚姑娘这样的美女,扮成男人越发能羞煞潘安,羡煞宋玉,而现实生活中有很多姑娘是经不起诱惑的。”   “宗大哥,你不知道,女孩子闯荡江湖,扮男装要省许多事呢,所以,不能怪我,只能说那鬼女人太丢人现眼。”   “反正事情已过,你们仇怨已结,现在也用不着追究谁是谁非,你们江湖人物,有很多事是不可理问的。天色不早了,楚姑娘,你们打算是进城还是出城。   “宗大哥,我们准备到府城去观光一番。”   “那我们一块儿上道吧,这儿跟府城还有十来里路,我们脚程快点儿的话,天黑之前一定可以到城内吃一顿丰盛的晚餐。”   “宗大哥,你说你是个商人,那么你一定住在府城了?”   “当然,在‘镇江’,楚姑娘提起‘宗兴’二字,保证没有人会不知道。不过楚姑娘,这件事你可别替我张扬出去,不然让挑战者找到我家里来了,那可就大事不妙了。”   “放心吧,宗大哥,我一定守口如瓶,不过嘛,我有一个小小的条件。”   “什么条件?”   “带我到贵府参观参观。”   “是不是担心我骗你,想借机证实一下?”宗兴笑着问。   心事被宗兴一语道破,楚秋莹俏脸更红,她连连道:“才不是,才不是呢,宗大哥,你答不答应嘛?”   “行行行,算我怕定你们这些江湖人物了,但楚姑娘千万别替我捅漏子,漏我的底,我的家大得很,我可不想丢下那乐园,去当一名江湖亡命之徒。”   “哼,听你这么说,我在你心目中的形象是个亡命之徒了。”   “不是,不是,楚姑娘给我的印象,那可是个千娇百媚的美人儿。”   “油腔滑调,看不出你还不老实呢?”   “哈哈,楚姑娘,我忘了告诉你,我不但是个商人,而且我还是个有名的花花公子呢。”   “真的吗?”   “千真万确,现在你知道我的底了,还敢不敢与我同行?”   “有什么不敢,难道你还能吃了我?”   “那可不一定哦!”   “那你试试看!”   “哈哈哈哈……”   三个人边说边笑,边笑边行,不知不觉,“十里亭”已被他们抛下了老远,“镇江”城高大的城墙遥遥在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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