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乡村精品h文合集第143部分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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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石头,则甜甜

地叫着姥姥!

“唉——,咂咂,”我傻怔怔地跪在奶奶的脚下,又听到奶奶苦涩的叹息

声:“唉——,”

……

(一百五十八)

爸爸荣归故里,童年时代那热闹、欢腾的场面再度重演,亲戚、邻里们每日

邀请爸爸做客赴宴的酒席,一桌紧接着一桌,直喝得爸爸、妈妈手捂着消化不良

的腑脏,叫苦不迭。而今天,爸爸则被大表哥诚惶诚恐地邀请进他那刚刚落成不

久的,与三叔堪有一比的豪宅大院里。

“哇,好棒哟,”望着大表哥宫殿般的豪宅,妈妈由衷地惊叹起来,那东北

与广东杂交的、不伦不类的东北广东腔,久久地回荡在大客厅的天棚上,听得我

浑身肉麻至极。仲秋虽然悄悄逝去,天气并不是特别的寒冷,而我却直打冷颤。

“唔哇,”妈妈更加做作地惊呼起来:“好好漂亮的家具哟!”

“妈妈,”我再也无法容忍妈妈的造作之态,不耐烦地掐拧妈妈一把:“妈

妈,你能不能好好地说话!”

“力哥,”装饰奢华、酒香飘逸的客厅里,表妹小蒿子擒着甜甜的微笑,轻

盈地迎上前来,那光彩四射的窈窕身段,尤如不可抗拒的、性感超强的巨大黑

洞,将我的视线全部吸纳进去!

啊,表妹,阔别多载,当年娇羞、腼腆的清醇少女,已然出落为一个成熟

的、健康的、充满活力的少妇。啊,表妹,她那童年时代就让我想入非非的身

材,穿着一件深蓝色的、镶着金丝花边的旗袍,散发着浓烈的脂粉之香。放眼望

去,深蓝色的布料,丝毫也没有遮掩住表妹那茁壮的青春气息,而那鲜嫩的、极

富肉感的肌肤,隔着厚重的布料,更是欲盖弥露。啊,表妹,好漂亮的、好性感

的表妹!……

“力,”

我正色欲沉迷地呆望着眼前这位天仙般美丽的表妹,身后的老姑见状,酸溜

溜地捅了捅我的肘部:“大侄,进屋坐啊!”

“力哥,坐这,”大表哥夫妇领着爸爸和妈妈,逐个房间地视察着,表妹小

蒿子则徘徊在我的身旁左右,殷勤地转来转去,一会沏茶,一会递烟,同时,一

对含情脉脉的秀眼,神秘地与我瞟来荡去,我更是色火熊燃地与之挤眉弄眼。

我与表妹这频频的、眉来眼去的勾当,当然逃不过老姑机灵的法眼,她一会

拽扯着我的衣襟,一会又冷冷地瞟视着表妹,而小蒿子,看在眼里,却不以为

然,索性更加大方地坐在我的身旁,我依然瞪着火辣辣的目光,自己都无法解释

地问表妹道:“蒿子,你结婚了没有哇?”

“没有!”小蒿子粉嫩的脸蛋,唰地红到了脖颈:“还,没,找不到合适

的!”

“呵呵,”我别有用心地讥讽道:“找不到合适的,蒿子,是不是你的眼眶

太高了呀!”

“力哥,”小蒿子厥起了小嘴:“不是人家眼眶高,只是,咱们镇上,没有

一个像样的男人,哼,一个俗不可耐的样子,看了,都恶心!”

“是啊,”老姑以挖苦的口吻道:“你有钱,谁能攀上你的高枝呀!”

“钱,”小蒿子撇了撇嘴:“钱,算个什么啊,力哥,”小蒿子又转向我:

“力哥,这些年来,钱,我是挣了不少,可是,却没有给我带来什么快乐!我觉

得,人一旦有了钱,与平日的朋友们,就产生了距离,彼此之间,生疏了!唉,

钱,真不是好东西啊!”

“哼,”望着小蒿子那孤傲的面庞,老姑扒着我的耳根嘀咕道:“哼,什么

挣了不少钱,没有她哥,她,到哪挣钱去啊!”

“是呀,是呀,”我表示赞同道:“的确如此,蒿子,金钱,真的能将儿时

的友谊,拉开很大很大的一段距离,我,也有这种切身的感受,儿时,我们都在

一起玩,除了几个溜溜,谁也不比谁多些什么。可是,长大了,成年了,我们儿

时的光腚朋友,便以金钱划定地位和层次,有钱的人,聚在一堆,没钱的人,聚

在另一堆。呵呵,物以类聚,人以钱分啊!”

“力哥,我觉得,”小蒿子深有感触地说道:“世界上最宝贵的财富,不是

金钱,而是知识!”

“呵呵,”我突然感觉到,自己与表妹,对人生,对生活,有着如此相同的

看法,与表妹畅谈我感到很是投机,别有一番情趣:“蒿子,现在,你有钱了,

说什么都有资格了,知识,当然是最宝贵的财富,可有时,一些学富五车,满腹

经纶的人,却穷得三餐无继啊!”

“不会吧,”小蒿子表示怀疑道:“那一定是他怀才不遇,”

“蒿子呀,我虽然文化不高,也晓得知识是宝贵的,可是,没钱,是绝对不

行的啊,我曾多次饱尝过缺钱的滋味,真不好受啊,有时,穷得连盒烟,都买不

起!”

“嘻嘻,力哥,你还会缺钱啊,你是咱们镇上有名的大地主啊,”说着,小

蒿子兴奋地比划起来:“啊,多大的一片土地啊,如果再把前面的水塘填平喽,

那,就更值钱啦!”

“嗨,”一听到小池塘,我禁不住地皱起了眉头:“蒿子,我不想再填了,

小池塘太可怜了,啊,以前的小池塘,多美啊,而今天,变成了臭水池!”

“嘻嘻,力哥,”小蒿子淡然一笑:“你还是那么多愁善感的,嗔,一个小

池塘,你也要记上一辈子,……”

“啊,小池塘,”我感慨万分地嘀咕起来:“一看见小池塘,我就想起了童

年,想起了过去的故乡,那,多美啊,充满了田园风光,漫步在小池塘边,满眼

到处都是绿油油,让人诗性如泉涌哇!”

“嘻嘻,”小蒿子娇嗔地凝视着我:“看来,力哥真的很怀念小池塘,没有

了小池塘,力哥就没有了诗性,呵呵,力哥,如果你心痛小池塘,如果还想诗性

大发,我倒有一个保全它的办法!”

“什么办法?”听到小蒿子的话,我精神顿然为之大振,目光更加火辣地盯

视着表妹,小蒿子不假思索地说道:“力哥,我让大哥把小池塘圈起来,对外,

就说有人租赁了,养鱼了!”

“真的,”我控制不住地握住小蒿子白嫩的细手:“真的?蒿子,这是真

的?”

“嘻嘻,”小蒿子难为情地抽出手来,撒娇般地撩了撩眼皮:“力哥,瞅把

你乐的,多大一件事啊,过几天,我就让大哥,把小池塘圈起来,租给你!”小

蒿子抬起另一只手,指着我的鼻子尖:“租给你,力哥,怎么样,这回,你放心

了吧!”

“谢谢,谢谢,谢谢表妹!”

“力哥,来,”小蒿子呼地站起身来,将我拽到她的房间里,指着一台电脑

问我道:“力哥,你会摆弄这玩意么?”

“还行吧!”

小蒿子打开电脑,并且连接到网络:“力哥,你看,看到人家往上贴文章,

可是,我却什么也写不出来,唉,只怪自己当初,为什么不多念几天书呐!”

“呵呵,”我指着荧屏道,跃跃欲试地推搡着小蒿子:“上啊,蒿子,参与

啊,跟他们扯啊!”

“可是,”小蒿子面露难色:“力哥,我不会啊,我什么也不懂,根本插不

上嘴,只能看人家滔滔不绝,”

“嗨,”我大大咧咧地说道:“什么懂不懂的,上啊,扯呀,他说东,你就

讲西,他聊北,你就唠南,抬杠玩呗,”

“哈哈,”小蒿子怔怔地望着我:“哦,较蛮劲、硬别啊,可是,那也得说

到理上去啊,不然,瞎扯一气,不得让人家笑掉大牙!唉,力哥,所以,我还是

那样地认为,知识是最宝贵的财富!尤其是到了网上!”说完,小蒿子啪地一

声,若有所失地关掉了电脑:“咱文化浅,插不上言啊,力哥,”小蒿子有意转

开了话题:“力哥,你说,现在,做点什么买卖,才能挣钱呐?”

“呵呵,”我热切地盯视着小蒿子:“怎么,蒿子,办轧钢厂,这钱还不够

你挣的啊,你,还想挣多少钱啊?”

“力哥,”小蒿子坦诚地说道:“实话告诉你吧,小型轧钢厂,是高耗能、

低效益的企业,是国家政策所不允许的,上级政府早已三令五申要取缔,只是,

地方保护主义给罩着,如果没有我大哥,我的厂子,早就给关掉了。所以,力

哥,我想改行,趁着轧钢厂暂时还能维持,把它卖掉,然后,用这钱,干别的,

力哥,你给我出出主意,干点什么好呐?”

“这个,”我挠着脑袋苦苦地思忖起来,小蒿子试探性地问道:“办渡假

村?”

“不,”我摇摇头,小蒿子继续问道:“办学校?”

“不,”我突然想起了远在深圳的范晶,此刻,她正热切地等待着巨额资

金,继续开拓她的事业,而我的土地,暂时又无法出卖,于是,我建议道:“蒿

子,办医院!”

“哦,办医院,”小蒿子惊奇地望着我:“办医院,能行么?力哥,”

“哎——哟,大叔,”我正与小蒿子无拘无束地畅谈着,突然,客厅里嘈杂

起来,透过叽叽喳喳的嚷嚷声,我听到大舅那略微沙哑的、嗡声嗡气地男低音:

“哦,镇长大人,两溜溜棒上门拜谢来了!”

“大叔,快请进,请坐这,”我循声走出屋门,只见破衣烂衫的大舅,拄着

一根七扭八弯的手杖,嘀嘀咕咕,一瘸一拐地走进客厅,屁股蛋上的半截布丁,

随风东摇西摆着。爸爸、妈妈的表情极为复杂,既惊讶,且冷漠,尤其是妈妈,

一脸不屑地盯视着大舅:“哥,你,又来干么,在政府捣乱还嫌不够,又想闹腾

到家里来喽!”

“大舅母,别,别这样说,这事,我做得也不对,”大表哥极为尴尬地搀扶

着大舅:“大叔哇,我不对,我错了!”

“不,”大舅一屁股瘫坐在沙发上,无所谓地摆着手:“镇长大人,你做得

对,你给我上了一堂生动的政治课,我真得好好地感谢你啊!”

“唉,”大表哥叹了口气:“大叔哇,我真是拿你没办法呀,你做得也太过

火了,为了制止你的过激行为,以免造成不必要的恶果,我不得不给县公安局打

了电话!大叔,那天,你太激动,你还记得自己都说了些什么吗?唉,大叔哇,

现在,是改革开放的年代了,如果是在文化大革命的时候,就凭你那天的过激言

词,完全可以把你打成反革命啊,大叔,我,也是为你好啊,否则,你没准会做

出什么事情来,那后果,可就不堪设想喽!”

“是呀,是呀,”大舅点点头:“我知道,我不冷静,我攻击政府、谩骂x

x党,我错了,我有罪,我蹲拘留,是自作自受,”

“大叔啊,认识到错误,这很好,以后,可别再胡来喽!”

“嗯,”大舅再次点点头,大表哥继续道:“我们都知道,你生活很困难,

我们,会斟情考虑你的生活问题的,过几天,等你身体恢复好的时候,你就到镇

政府去,我已经给你办好了困难补助,你只要带上手印,去领就行了!”

“谢谢,谢谢,”大舅装出一幅老实巴交的憨态:“谢谢政府,谢谢镇长大

人对我的照顾,今天我来,一来,是谢谢镇长大人,二来,是想弄点贷款!…”

“什么,贷款?”大表哥立刻瞪大了眼睛:“大叔,困难补助,已经足够你

一家人的生活啦,怎么,你又要贷什么款啊?没钱种地?哝,我给你,”说着,

大表哥便爽快地掏出一叠钞票来,大舅连瞅都懒得瞅地推向一边:“镇长大人,

我不是跟你开玩笑,我真要贷款,我有用处,并且,不是为了我自己,是为了国

家,为了人民!……”

“嗨呀,大叔啊,”大表哥哭笑不得地撇了撇嘴:“大叔啊,你是不是又喝

了?”

“没喝,”大舅认真地答道:“今天一口酒没喝!”

“你,真的要贷款?”

“当然,否则,我瘸腿叭叽地,跑到你这来干啥?”

“大叔,你要贷多少啊?”

“六十万?”

“啥——!”

……

(一百五十九)

“哥,你又胡来了,”没容惊讶不已的大表哥说话,妈妈从旁抢白道:

“哥,你又耍酒疯了,还贷款六十万呐,亏你说得出口,就你,哪个地方能值上

六十万啊!”

“呸,”大舅恶恨恨地瞪了妈妈一眼,呸的一声,往地板上吐出一口黄痰:

“你这个无情无义的二狼,我和镇长商量事,用不着你来管,你管我值不值六十

万,我穷,我没钱,可是,这些年来,我从来没有向你要过一分钱,我的事,你

他妈的少管!你给我远点扇着,一边凉快去,镇长大人,”大舅将丝毫不念骨肉

亲情的妈妈,无情地数落一番,待妈妈哑口无言地躲进里间屋去,大舅又转向大

表哥:“镇长大人,我真要贷款六十万,我有用处!”

“嗨嗨,”望着大舅那份一本正经的认真相,大表哥冷冷地笑了笑,索性双

手一摊,尤如哄小孩子玩游戏般地问大舅道:“我说大叔哇,六十万,贷这么多

款,你到底有什么用处哇?”

“胡扯,”爸爸撇视一眼大舅,低声嘀咕一句,然后,尾随着妈妈,也走进

里间去:“精——神——病!”

“大舅,”我噙着不自然的微笑,走到大舅面前:“大舅,别胡来了,大表

哥,待你不薄啊!”

“小力子,”大舅拉住我的手,语气亲切地说道:“大外甥,大舅可是认真

的啊,大舅并没有跟你大表哥有什么过不去的啊,我申请贷款,这,有什么不妥

啊!”说着,大舅又转向大表哥道:“镇长大人,贷款六十万,我当然有用啦,

我要买推土机,所以,贷款少了,能买得起么?嗯,”

“你,呵呵,”大表哥一脸困惑地盯视着大舅:“我说大叔哇,你,买推土

机,干什么用啊?”

“干活啊,推土啊!”一边说着,大舅一边摆弄着双手,模仿着驾驶推土机

的样子:“推土机还能干啥,就是推土呗!”

“推什么土?”

“开发区的土地啊!我要把开发区的,……”

“什么,开发区的土地,你也敢动,大叔哇,”大表哥打断大舅的话,表情

严肃地说道:“开发区的土地,已经用矿渣、沙石,平整得好好的,就等着外商

来咱们这里投资建厂呐,你,推开发区的土地,这不是又要搞破坏吗?大叔,你

知道么,平整开发区,花了多少钱么?”

“哼,搞破坏?是有人搞破坏,可是,不是我,呶,”

大舅将脏手伸进里怀,将出狱归来,在路途上无意中拣拾到的那叠报纸,啪

的甩在茶几上:“呶,镇长大人,这上面印着中央的最新通知,你看看吧,好好

地学习学习吧!”

“哦,”大表哥瞟了一眼报纸,霎时,原来油光横溢、红晕映人的面庞,唰

地蜡黄起来,同时,语气也缓和了许多:“这,这,这,”

“呵呵,”望着大表哥那份窘态,大舅喜滋滋地耸了耸双肩,探出干枯的手

掌,抓过茶几上的烟盒,拽出一根香烟,一边点吸着,一边得意洋洋地自言自语

着:

“嗳——,镇长大人啊,现在啊,已经是市场经济年代了,中央不是说了,

一切以经济建设为中心,所以啊,无论做什么事情,都要讲究经济效益啊,我贷

款买推土机,当然要干点什么,总不能放在那里生锈哇,我这个人啊,做什么事

情都讲究经济效益,我们是小本生意,跟你镇长大人可比不起啊,你镇长大人财

大气粗,几百亩的耕地,可以放在那里不种,一闲就是好几年!……”

“大叔,这,你,”大表哥放下报纸,抹了抹额头上的汗珠:“大叔,你就

少说两句吧,咱们,好商量!”

“呵呵,”大舅却没有就此打住的意思,而是吐出一缕烟圈,继续念叨着:

“镇长大人天天学习中央文件,时时刻刻同党中央保持高度的一致,思想觉悟可

比咱们这些草民百姓不知道要高出多少倍啊,不知道镇长大人学没学习过这份文

件。呵呵,”

大舅瞟了大表哥一眼:“镇长大人,看没看完啊,报纸上是怎么说的啊:

唉,这几年啊,全国各地大搞、特搞什么他妈的经济开发区,一时间,真是遍地

开花啊,到处都折腾得热火朝天的。你镇长大人当然也不能落后哇,咱们镇子,

耕地本来就少得可怜,而你镇长大人却也像人家大城市似的,很像那么回事地把

咱们镇上最好的一块耕地,给圈了起来,搞了一个所谓的经济开发区。啊……”

大舅甩掉烟蒂,刁顽地瞅了我一眼,然后,仿佛着大表哥的样子,非常滑稽

地连说带比划起来:“啊,小力子呀,当时的场面,你是没看到啊,哈,镇长大

人亲自挂帅,兴师动众地拉来一车又一车的矿渣,把个好端端的耕地,楞给垫平

了,末了,再用压路机,压、压、压。”

大舅一边瞅着我,一边展开脏手,咬牙切齿地往沙发上按压着:“大外甥,

就这样,压、压、压,嘿嘿,三压两压,这经济开发区啊,就大张旗鼓地鼓捣起

来了,竣工典礼那天,你大表哥那个神气啊,……”讲着、讲着,大舅一把拽过

报纸卷,习学着大表哥讲话的腔调:“xxx镇经济开发区,竣工典礼,现在开

始,进行大会第一项,燃放礼炮!……”

“嗨嗨,”大表哥苦涩地劝阻道:“得,得,大叔哇,你就别耍活宝了!别

寒碜你侄喽!”

“哈哈,”大舅放下报纸,恶狠狠地盯视着大表哥道:“镇长大人,这经济

开发区是让你忙三火四地搞起来了,可是,我的镇长大人呀,投资呐?外商呐?

工厂呐?在哪呐,嘿嘿,没有吧?好几年就这么过去了,投资,却是一分钱也没

看见;外商,连个影子也没有;工厂,一块砖也没动啊,呵呵,镇长大人,所有

的这些,你是一样也没促成吧?”

“这,这,”大表哥绝望地应承道:“大叔,我们不是正在努力工作么,我

已经派出好几个工作组了,兵分四路,奔赴大江南北,正在全国各地,招商引资

呐。过一个阶段,我把镇里的工作,料理料理,准备出一趟国,考察考察国外的

情况!我,……”

“嘿嘿,你可得了吧,考察,什么他妈的考察,依我看啊,你是借考察之名,

用公款,出国旅游!”

大舅抓过报纸,煞有介事地嘟哝着:“啊,这么好的耕地,一闲就是好几年

啊,真是太可惜喽,这一年下来,得少打多少粮食啊。嗯,嗯,”

大舅清了清嗓子,打着不很地道的官腔,冲我说道:“大外甥,针对这种不

切合地方实际,盲目开发的、乱占耕地的情况,国家紧急下发了一份文件,呶,

这不白纸黑字写着呐:因乱开发而闲置起来的土地,必须尽快复耕还田。否则,

将予以严肃查处,……,哦,”

念着念着,看到大表哥不再言语了,大舅放下报纸,乘胜追击般地问道:

“咋的啦,镇长大人,你咋没声啦?怎么哑吧了?说啊,说话啊,镇长大人,把

你当年在竣工典礼上讲话的派头,拿出来啊?嘿嘿,”

“哼,大叔,”在大舅反复不停的追问下,大表哥气咻咻地嘟哝道:“你,

你,你又来借机敲诈我了,是不是呀?哼,”

大舅闻言,美滋滋地嘿嘿一笑:“嘿嘿,嘿嘿,啥,敲诈,镇长大人,我敲

诈你什么了?我让你看看中央下发的文件,你就说我敲诈,你这个人,咋这么歪

啊!”

“哼,”大表哥卷起报纸:“大叔,中央的文件,我早就看过了,也学习过

了,等你在报纸上看见的文件,早就晚三秋了,”

“呵,”大舅顺茬接应道:“既然你早就看过了,也学习过了,那,为什么

不执行啊?开发区的土地,为什么还闲置着,你这简直是渎职啊!”

“这个吗,”大表哥耷拉着脑袋,尤如一个受审的犯人:“大叔,这个问

题,当然要尽快予以解决!”

“可是,你到是解决啊?”大舅摊开双手,活像个审判官。

大表哥突然抬起头来,一脸恶气地瞪着大舅,气呼呼地吼叫起来:“哼,

这,是镇政府的事情,与你什么关系啊,这,用得着你来操这份心么!”

“哎,镇长大人,”大舅毫不相让地回敬道:“你这么说可就不对啦,为什

么没有我的关系啊?嗯,天下兴亡,匹夫有责,我是中华人民共和国的公民,当

然要为国分忧啦。”

“哟,你可得了吧,少跟我来这套,”大表哥继续一脸恶气地瞪视着大舅。

大舅看在眼里,无所谓地继续说嘀咕道:“镇长大人,你说要解决,可是,

什么时候解决啊,哪年哪月才能解决呀!这么好的耕地,再闲置他个十年八年的

呗,咱们国家人多地少,这可是咱们的国情啊,我深为国家的前途担忧,这耕地

如果总是这么闲置下去,一年下来,得少收多少粮食啊。

我想了很久了,镇政府财政有困难,我体谅政府的困难。开始,我想一筐一

筐地把这些矿渣拣出去,可是又一算,这么多矿渣,我就是什么也不干,一天到

晚不停地拣,一辈子也拣不完呀。我倒没什么,拣一辈子矿渣也可以,为国家做

贡献嘛!可是,这地荒着多可惜呀!所以,我就想到贷款买推土机,这样,能快

点呀!”

“嘿嘿,”满屋子的人,均发出讥讽的笑声,看到大表哥又沉默不语了,大

舅愈加兴奋起来:“呵呵,镇长大人,如果镇里财政确实有困难,我也不难为你

了,明天,我去县里,如实地反映反映这个情况,看看上级领导是什么精神!”

“哎——呀,”听到大舅这句话,大表哥活像被钢针狠狠地扎了一下,一屁

股从沙发上跳将起来:“哎呀,大叔,你就别给我添乱了!大叔啊,咱们祖祖辈

辈都生活在这个镇子里,如果从我舅舅那边论过来,咱们两家多多少少还沾刮点

亲戚呢!大叔,你可不要抓住一点什么把柄,就跟我死缠没完啊。”

“哼,”大舅平静地说道:“镇长大人,我可没有纠缠你,你也别跟我论什

么亲戚里道的,咱们穷光蛋,跟你镇长大人,高攀不起啊!我这是秉公办事,如

实向上级反映情况!”说完,大舅拽过手杖,吃力地站起身来,转身欲走。

大表哥一把扯住大舅的破衣袖,没好气地说道:“大叔,拉倒吧,你可拉倒

吧,你别卖关子啦,你的小九九,我比谁都清楚,今天,咱们闲话少扯,你就实

话实说吧,你开个价,我得需要多少钱,才能堵住你这张嘴?”

“呵呵,”大舅停下脚步:“镇长大人,既然你挑明了,那,我,也就不客

气了,你知道,我这个人,从来不贪心,给几个喝酒钱就行!镇长大人,你就凭

良心赏吧!”说着,大舅伸出干枯的脏手:“请镇长大人,赏穷光蛋几个喝酒钱

吧?”

“呶,”大表哥将一叠钞票,没好气地塞进大舅的手心里,大舅用手指轻轻

地捻了捻,脸色一沉,啪地丢抛在地板上:“我说镇长大人呀,你哄小孩呢?你

打发要饭的呢?是不是?”

“那,”大表哥强忍着满腔的怒气,牙齿咬得嘎嘎直响:“那,你说呀,你

要多少钱?”

“五千!”

“什——么?”大表哥差点没跳到天棚上去,对大舅的称谓,发生了质的改

变:“两溜溜棒,你,可真好意思张嘴呀!”

“那咋的!”大舅像个自由市场里,老道的小贩:“咋的,就这个价,”

“咋的,太多啦,”大表哥嘴角微颤:“你要这么多钱,又没有收据,财会

没法下帐!”

“嘿嘿,”大舅淡然一笑:“财会没法下帐?真是开国际玩笑啊,五千块钱

就下了不帐啦?那,你们用公款吃、喝、嫖、赌、旅游,就都能下帐啦,对

不!”

“小力,”大舅与大表哥这边正滑稽可笑地讨价还价着,三裤子突然风风火

火地推门而入,上气不接下气地冲我嚷嚷道:“小力,不好啦,铁蛋出事了!”

“啥?”听到三裤子的话,我的心头猛然一颤,想起不久前那次历尽艰险的

内蒙之行,一股不祥之兆,顿时涌上心头:“啥,铁蛋,出事了!”

……

(一百六十)

暮秋的天空泛着让我沮丧的深灰色,日渐远离而去的斜阳毫无生机地眨巴着

暗淡的眼睛,强劲的秋风,阴阳怪气地呜咽着,在苍茫的大地上横冲直撞,无情

地戏弄着枯黄的野草,肆无岂惮地掠扫着干涩的杨树枝叶,漫天飘浮的黄叶片,

尤如下葬的冥钱,哗哗啦啦地扬洒在汽车的前风档上。

在一处无名的、紧邻公路的、大概只有十多户人家的自然屯附近,聚集着黑

压压的人群,铁蛋驾驶过的、贩运牲畜的大卡车,歪歪扭扭地横陈在公路中央。

“哦,铁蛋的汽车,”三裤子嘎吱一声,将汽车停在大卡车的后面,我、二

姑、二姑父、老姑相继跳下汽车,不顾一切地冲向人群:

“让一让,让一让!”

“喂,借借光!”

“啊,”当我努力地拨开好事的、特别喜欢围观看热闹的人群时,眼前可怕

的场景,让我不由得惊叫起来:

“啊,小石头,铁蛋,仁花!”

“哎呀,铁蛋,”

“我的妈哟,小石头!”

随后拥挤进来的二姑和老姑,相继发出一声悲惨的哀叹,然后,身子一软,

咕咚一声,瘫倒在公路旁,不省人事了。

凌乱不堪的、积满蒿草和泥泞的公路傍边,直挺挺地横陈三具血肉模糊的尸

体,衣服早已被松脱开、刚刚由法医解剖过的僵体上,包裹着皱皱巴巴、血浆漫

浸的白纱布。

“儿——子,”早已泪流满面的二姑父,踉踉跄跄地冲向三具尸体,哆哆颤

抖的手掌,缓缓地掀开皱布:

“铁蛋,儿——子,”

“我的天啊!”

铁蛋早已是面目全非了,在那原本俊美的面庞上,其右脸的颧骨与眼睛之间

有一个硕大的、极为可怖的枪口,一直贯通到后脑。这罪恶的一枪把铁蛋的面部

击打得严重变形,我甚至不肯相信,这会是铁蛋!在铁蛋的身旁,躺着可爱的仁

花,那俏丽的面庞,也与铁蛋一样,枪眼也将右脸射穿。小石头没有被毁面,扭

曲的脸颊呈着无尽的痛楚之相:

“小石头,”我咕咚一声,蹲跪在小石头的头置前,手掌绝望地抚摸着儿子

充满痛苦的面庞:

“儿——子,儿——子,”

我突然注意到,小石头右臂的肘部,被枪弹击碎,肚腹上包裹着层层纱布,

汨汨的血水,还在不停地浸渍着:

“儿——子,儿——子,你死得好惨啊,小小的年纪,往内蒙瞎跑个啥啊,

儿——子,小石头!”

“儿——子,”苏醒过来的老姑,鼻涕一把、泪一把地爬向小石头,抽搐不

止的细手,痛楚异常地轻佛着儿子的脸蛋:

“儿子,儿子啊,妈妈来了,小石头,妈妈来了,儿子,睁开眼睛,看看妈

妈,我不是你老姨,我是你妈妈哟,呜——,呜——,呜——,”

“铁蛋,”二姑挣脱开三裤子的手臂,一头扑向血肉模糊的铁蛋:“儿子,

你死得好惨啊,儿子,妈妈正给你张罗婚事呐,儿子,儿子,呜——,呜——,

呜——,仁花,”二姑又转向被彻底毁容的仁花,当手掌轻轻地探向仁花的面庞

时,立刻粘满了浓浓的血水:

“我的妈哟,仁花,你,好惨啊,怎么会这样,这是谁干的啊,还有没有人

性,还是不人啊!仁花,”二姑的手掌缓缓向下,红肿的双眼一眨不眨地盯着仁

花那裹着纱布的腹部:

“这些丧尽天良的家伙,仁花已怀孕了,这一枪,打死的,可是两个人啊!

啊,杀人犯们,你们是不会得好死的,这些天杀雷劈的畜牲们!”

“小石头,小石头,”我和老姑手捧着小石头的脑袋,苦泪纵横,老姑哭哭

咧咧地嘀咕着:

“儿子,儿子,你就是不听话,就愿鼓捣着那破汽车,儿子啊,睁开眼睛,

看看妈妈吧,”

“儿子,”我的泪水,吧嗒吧嗒地滴淌地石头的脸蛋上:

“小石头,我是你爸爸,小石头,我不是你力哥,我是你爸爸哟,儿子,看

看爸爸吧,唉,”我抹了抹模糊的泪眼:

“儿子,我早计划好了,等把土地卖掉,就把你带到南方去,把你送进最好

的学校,让你受良好的教育,儿子,唉,这一切,都完蛋了,都结束了,儿子,

儿了啊,你至死也不会知道,我才是你爸爸啊,是你亲爸爸,儿子,……”

“这,这,这,”三裤子一边搀扶着二姑,拽扯着老姑,一边苦不堪言地向

警察询问道:

“同志,这,这,这是怎么搞的啊,咋出了这大的惨案啊,唉,你们这里,

也太乱了,太不安全了!”

“喔——,喔——,喔——,”二姑父接茬道:

“一次死掉三条人命,这,都可以在公安部,挂号了,这里是什么鬼地方,

尽出一些杀人不眨眼的魔鬼啊!”

“嗯,”警察平静地点了点头,对当地的治安状态,毫不掩饰地说道:

“这条路哇,经常出事,车匪路霸频繁出没,专门抢劫过往的车辆,尤如是

长途贩运的汽车,更是他们袭击的主要目标。几天前,出了一起大案,一辆从大

连贩运海鲜的卡车,被洗劫了,抢走现金二十多万!呶,”

警察手指着三具尸体:“跟这一样,司机、随行人员,统统都打死了,一个

活口不留!这是一群职业杀手!”

“咂咂,真惨,一次就死了三个人了,还都是孩子啊,死得太可惜了!”

“是啊,听那个孩子的妈妈说,那个女孩,肚子里还有一个呐,啊,这应该

是四条人命吧!”

“不,不应该是四条,没生出来,就不能算是一条命,应该是半条命!”

“啊,那就是三条半人命喽!”

“唉呀,真是够惨的啊!”望着哭成一片的我们,围观的人群议论纷纷,一

个灰头灰脸,其貌不扬的老农民,叼着呛人的烟袋,津津有味的向人群讲述着:

“咳咳,我就住在这个小屯子里,昨天下半夜的时候,我他妈的让一泡尿给

鳖醒了,就起来上茅房,刚推开房门,就听到公路这边,啪啪啪地响起枪来,把

我惊得手一哆嗦,心想:得,准是又出事了!吓得我咣当一声,就把房门给锁死

了,下半宿再也不敢出去了,这泡尿哇,整整鳖了大半宿啊!直到天亮,才诈着

胆子,溜出屋来,算是把这泡尿,给放出来喽,哎哟,可鳖坏我喽,”立刻有人

打断老农民的话,争先恐后地嚷嚷道:

“我也听到了!”

“我也听到了!”

“……”

人们木讷的、粗糙的脸庞上,扬溢着非常满足的神色,为有幸亲历这一赅人

的惨案,感到无比的自豪:啊,这是多么不同寻常的经历啊,这段经历,足以在

十里八村的乡邻面前,骄傲地炫耀个五年、八年的!

“哼,胆小鬼,”一个破衣烂衫,赤着双脚的少年?b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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