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八章 边境的逃亡者
夜晚的边境火车站上，灯火通明，人来人往，吵闹不堪，购票处的窗口，更是挤满了准备逃难的人群。
“今天的票已经售完了，别再过来了，等明天早上！”
“你胡说八道，火车外面明明还可以挂人，为什么不让我们上火车！”
“你们都瞎了吗？这趟车是出境的，要行驶足足六个多小时，中途也没有休息站，而且还是快车，你们想找死吗？”
挤满人群的窗口，全都是乘客和售票工作人员的喧嚣吵架声。
不时，还有小孩的哭喊声参杂其中，大概是和父母走散，又或者直接在这里被遗弃。
就在不久之前，圣山对这个国家发动了名为圣战的恐怖主义内战，一夜之间，举国疮痍满街硝烟，各处都在传来打仗的消息，这让整个国家陷入了彻底的混乱，许许多多平民开始争相逃离国境线。
人间惨剧在无数的家庭和城市上演，而这里是谢幕的终点站，只要能逃离这个国家，那一切都还有希望。
一个年轻的男人，全身布满了灰尘，身后跟着一个十来岁的小女孩，二人步履蹒跚的走到购票处。
售票员看了看男子，消瘦但却强健的身材，肩上背着数十公斤的旅行袋，看着他干枯的嘴唇，恐怕从遥远的地方步行逃难到这里。
小女孩的双脚也满是血泡，身上披着单薄的衣服，手臂上的伤疤若隐若现，一种不好的预感涌上了售票员的心头。
“是童奴……”不知道是什么人叫了一声，引来了周围不少人的驻足。
童奴，是这个国家从古代遗留下来的一种封建专制的产物，将六到八岁的孩童卖给别人家做奴隶的一种制度，虽然，法律上早就废除了，但社会上却依旧默认了这种制度的存在。
甚至有不少官僚和政客家里都饲养童奴，这些孩子都是通过非法渠道获取的，不是被诱拐就是被强迫，因此，完全没有人会理会他们的死活，被毒打虐待实在太司空见惯。
因此，只要是身上落下鞭子抽打痕迹的孩童，多半都是童奴。
如果放在过去，童奴的出现并不会引起这么大的反应，关键是，如今情况不同了。
圣山所发动的恐怖内战，其中就有一条是勒令全面废除童奴制度，由于圣山的居民普遍贫瘠，因此，他们的小孩被拐卖做童奴的比例是最高的。
正因为如此，在普通平民眼里，童奴就变成了是这个国家内战的始作俑者，也成为渲泄将怨恨的目标。
“该死的贱人！怎么不在半路就渴死……”
“快点滚！别来这边！”
“请求神明，诅咒这个邪恶的存在！”
周围充斥着这种低声的咒骂，小女孩的脸虽然低着，却能感觉到她的身体在瑟瑟发抖。
此时，站在他身前的男子，慢慢用手将小女孩搂进怀里，继续朝前走。
无视周围发出的声音，男子一路走到了售票窗口。
“我需要两张今晚的火车票！”沙哑的声音从男子的嘴里说了出来，感觉他很长时间没有喝水。
“你是聋了吗？我刚说了，这趟车没票了！都卖光了！”售票员瞪了一眼男子和身后的小女孩，用力把自己办公的登记本，用力合了起来，发出“嗙”的一声。
男子的头慢慢抬高了一些，沾满灰尘的头发下一双冰冷的眼睛，直勾勾的看着售票员，说道：“我们可以挂在火车外面，你按照一般票卖给我就好……”
“你是白痴吗？这是出境的火车……”售票员被男子的眼神吓住，可还是警告道：“你们会摔死的！”
“不会，我能抓住！”男子斩钉截铁的回答，随后看了看身边的小女孩道：“就算带着这个孩子，也可以……”
售票员的脸色露出惊愕的表情，他不明白眼前的男子脑子是不是有病。
在这里他见过无数的父母抛下孩子独自逃跑，却从没见过有人会冒险带着童奴，一起挂在疾驰的火车外。
“年轻人！这趟火车要开六个多小时才能出边境，中途还要爬山，天黑后的山路，温度低到可以冻死人，再加上行驶火车的风速，你还带着……带着孩子，别开玩笑了，你们根本坚持不到境外。”
“我能坚持，请给我两张票！”男子完全没有顾及周围人投来的异样目光，有些人是在嘲笑，但大部分人的脸上挂着的，都是不明所以的错愕。
售票员的手里接过了男子塞给他的钱，比原本的票价还要多出一些。
“你真的疯了……死了可别怪我没提醒你！”售票员将钱收下，并交给了男子，他所期望的两张车票。
男子点头致谢，随后，搂着小女孩，走向了站台，那里早已经是一片狼藉，无数的乘客拥挤在火车外，不停的迈着脚步，好像是被塞进了罐头的沙丁鱼，感觉铁皮火车的外壳，都已经要被撑破了一样，就连关门都需要好几个站务员帮忙才能做到。
“怎么还有人进来，车已经塞不下了，售票的都是白痴吗？”
一个站务员看到男子和小女孩，就上前阻止道：“你们不能上车了，回去退票，赶明天一早的车吧！”
男子摇了摇头，说道：“我们就要今晚走，我们挂在火车外就行了！”
“挂在火车外？你疯了吗？”
“这是快车，还是走山路，这天也快黑了，你还带着一个小孩，想自杀吗？”
男子没有理睬上前阻止他的人，抱起了手边的小女孩，便跳上了火车外壁，随后，将小女孩安置在自己的身体内侧，用自己的躯体固定了小女孩的站姿，而他的双手则用力握紧了火车外壁的栏杆。
“这家伙真的是疯子……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他自己想要这样，我才不管呢……”
“发车！发车！操！我都忙了一整天了，快点结束这该死的工作吧！”
站务员们，交头接耳了片刻，就觉得不再理会男子的自杀行为，纷纷离开，随后，他们向车头位置走出了发车的手势。
随着，火车的汽笛发出轰鸣声，轮毂开始慢慢旋转，庞大的躯体载着无数的逃难者，离开了这个国家。
男子的脸上挂着些许不舍，回头不时看着站台，嘴里喃喃道：“再见，我的家乡……”
小女孩缓缓抬起头，满脸的灰尘掩盖不了她较好的面容，她用手抚摸男子苦涩的脸颊，随即，勉强的露出自己的笑脸，她是在安慰男子。
“这是你第一次笑？”男子有些诧异的看着小女孩的脸，虽然，表情有些勉强，但她确实是在努力的笑。
黑漆漆的脸上沾满脏脏的风沙，可还是掩盖不了小女孩那闪闪发光的眼睛和洁白的牙齿，最重要的是，小女孩的脸颊上，一对深深的酒窝，格外醒目。
男子用手指按住小女孩的酒窝，说道：“既然你没办法说出自己的名字，那从现在开始，我就叫你小酒窝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