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风楼笔记(59)—我在剧场大院儿的少时生活
我生于70年代中期,和那个时代大多数的人一样也出生于农村,但不同的是我基本上没有体验过农村的生活。父亲在成家时就把老屋折价给了大伯父,搬到母亲的寝室,母亲是公社的赤脚医生,也早早的和养父母分了家,所以在公社的卫生室楼上分有一个单间,印象中那是全公社唯一的三层楼房,在那个普遍是草屋、砖屋的年代,这种待遇不亚于高级干部了。从有记忆开始,我就住在洋房里,用着电灯,老实说那种稻草下面藏虱子的日子一天也没过过。母亲忙着给病人打针抓药的时候,我就在楼下和小伙伴们一起玩耍。
大约4岁左右,母亲辞了卫生室的工作后,父亲带着母亲、我和妹妹进了城,住到父亲单位的宿舍。记得那是一座非常巨大的院子,父亲说当年是填了一大片稻田和水塘后才建起的。大门口有一段两人高的围墙和一扇大铁门,到晚间会按时上锁。院子左边是歌舞团的宿舍,右边是教研室的办公楼,中间是老礼堂——父亲排练的地方和演戏的场所,最后面则是广播局的办公和生活区域。
歌舞团的宿舍是一栋修于70年代初的老房子,有四层楼高,框架结构,就是现在常说的苏式鸽子楼,六七十年代很流行,现在基本上看不到了。里面的结构有点类似现在的办公楼,每层楼对开两个单间,一层楼大约有12个单间,按照2个单间分给一户的话,可以住6户人家,我们家住在一楼。虽说是楼房但是没有厕所和厨房,自来水池也只在每层有一个。厕所远在老礼堂后面,走过去要5分钟左右,白天还好,晚上闹肚子可就太不方便了,所以家家户户都备有痰盂作方便之用。厨房则很简单,就在走道里立一蜂窝煤炉,然后摆一小桌子放着油盐酱醋,到了做饭的时间,家家户户的主妇们就着昏暗的灯光,顶着油烟做饭,锅铲飞舞,好不热闹,有时差个什么作料的也方便,反正都离得不太远,找相邻的借下就行了。我们小孩子则在走道里疯赶打闹,毫不顾及拥挤的杂物会把人绊倒,只听到大人们的训斥声。
住了有一年多,父亲就分到单位的新房子,说是新房子其实就是在老礼堂左边的空地上新建了一长排的平房,和农村的砖瓦房一模一样,也有瓦片、有亮窗。搬家的时候我非常兴奋:终于不用住单间了,可进去一看,还是没有厕所,不过平房里有三个房间,好歹有了自来水池和厨房。父亲母亲住一个单间,我和妹妹则只有挤在里面的房间了,还好当时我和妹妹年纪尚小,倒没觉得不方便。
平房也有平房的好处,单家独户的,不像在宿舍那么拥挤,基本上每家每户都在门前喂得有鸡鸭什么的。父亲手巧,就曾做过一个四层高的鸡笼,喂了十多只九斤黄母鸡,那几年家里基本上天天有鸡蛋吃,平时也有鸡肉吃,很是解了一段时间的馋。记得一个同学给了我一对兔子,我用空心菜、白菜照顾了大半年,最后快过年时外公杀了兔子做火锅,我还哭了老半天呢。猫狗就更多了,我就养过波斯猫、狸猫、田园犬,院子里经常猫狗成堆,不过那时候也没什么人管,人们还没有严格管理宠物的习惯。
因为父亲是70年招进歌舞团,他们那批同事结婚的年龄都差不多,所以和我一般大小的发小差不多有十来个,男男女女都有,间隔也只有一两岁,相互之间很玩得来。平时放学后就窜在一起,在院子里飞洋画、打弹珠、抓烟盒、捉蛐蛐,只要是玩的就没我们不会的。害人的事搞了不少,礼堂演出的后台,父亲们常常对着镜子画脸谱的地方,每个位子上面有一电灯插座,平时不演出就没有装灯泡,我们曾经把手指伸进插座里,然后感觉手一麻,触电了,感觉很是惬意,放今天无论如何也不敢,也想不通当时怎么没出事的原因。礼堂的顶上我们十几个发小也上去过,从侧面一层层的爬上去后,里面十多米高,黑漆漆的什么也看不清,我们只敢顺着最粗的木柱往前走,只记得当时我脚一滑,把顶板踩了一个大窟窿,把所有人都吓个半死,战战兢兢的出来后,从此再没人敢上去过。
晚上如果有大人们的演出,我们又一个个的钻进礼堂去看戏,其实哪里看得懂戏,就只为了晚上父亲们的那顿加餐。演戏结束后,所有的演职人员会有小灶供应,食堂装备了包子、面条、疙瘩为忙碌了半夜的演员们加餐补充体力,到今天我还记得那个疙瘩、面条,真香哦。80年代初期的时候还是凭票供应粮食,没粮票的话,有钱都没处买,俗话说的好“半大小子,吃穷老子。”父亲们的那点工资和粮食远远赶不上生长发育的我们,平时在家吃不饱,团里的领导也心知肚明,睁一只眼闲一只眼,让我们这几十个孩子开心吃个饱。
后来家里的条件好了,88年的时候,父亲攒钱在八字桥建了私房,但当时的八字桥还属于郊区,非常的偏僻,而歌舞团这里离我上学的初中、高中却很近,为了方便平房就没有退,直到高二的时候,才退还公家,全家搬到私房去住。
98年左右,老礼堂因为不能适应新形式的需要被拆除重建,大院儿围墙被拆掉,歌舞团和教研室的大楼也都夷为平地,我曾经住过的平房被整体推倒,在原地建起了新的歌舞团宿舍楼。而我曾经的那些发小们也考学的考学,当兵的当兵,各奔东西,有时我再从旁路过的时候,物是人非,却依稀还能记得少时的欢乐时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