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回 琳姨娘受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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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啊！甄宝人下意识看了身边的六姑娘一眼，五十荆条下去，人不死也只剩半条命了。
甄宝人明显感觉到身侧的六姑娘忽然晃了晃，似乎站都站不稳了。她心说，看样子六姑娘向伯爷告密的事儿发作了，大夫人绝不允许谁背后敢挑战她的权威，给她的儿子下绊子，这是要秋后算账了。
“不要，不要，夫人饶命，夫人饶命呀！”那丫鬟咚咚地磕着头，一会儿额头就红了，鲜血顺着印堂流到鼻子上，看起来煞是可怖。
六姑娘下意识别开了视线。
大夫人斜晲她一眼，凉凉地问：“六丫头，你这是怎么了？”
六姑娘绞着手绢，低声说：“母亲，我没事，只是见不得血，这会儿头晕地很！”
柳絮自打进来就被按着头，并不知道六姑娘也在。这会儿听到大夫人和六姑娘说话，才知道她也在场，抬头匆匆看了一眼，慌不迭地往六姑娘甄盼人这边爬了几步，眼泪扑簌簌地掉下，嘴里一个劲儿地念叨着：“六姑娘救我，六姑娘快救我呀！”
六姑娘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看着大夫人。
大夫人也看着她，一双凤眼半眯着。
一群人正闹着，小丫鬟进来禀告：“大夫人，琳姨娘在外面求见。”
该来的人都来了，大夫人嘴角勾起一丝笑容，说：“请她进来吧。”
片刻，脚步声响起，穿过正堂进入偏厅。许是来的匆忙，琳姨娘喘着粗气，额头汗出，一绺头发粘在颊边。她扫了一眼全场，看到大夫人身侧站的六姑娘，明显地怔了怔，然后飞快地眨了一下眼睛。
平稳呼吸，琳姨娘向大夫人行礼，柔声说：“方才把抄好的佛经送去给老祖宗，回来听守门的婆子说，何嬷嬷带着人把我屋里的柳絮绑这里来了……柳絮平日里是粗手大脚了一点，却不是个坏心眼的，不知道这回她犯了什么过错，让夫人如此生气？”
大夫人说：“何嬷嬷，你来告诉琳姨娘。”又对小丫鬟说，“给琳姨娘看座。”
何嬷嬷说：“前几日七姑娘跟大少爷吵架，原来不过是兄妹矛盾——平常的小事罢了，等气过头也就消停了，若是要处置，也是要禀告大夫人，这是内宅规矩。琳姨娘也知道吧？”
小丫鬟搬来锦杌，琳姨娘向大夫人道了谢坐下，说：“那是自然，这内宅事无大小，都是夫人作主，老爷也管不得。”
“就是这柳絮不守规矩，跑到老爷那里告发……”
“啊？”琳姨娘霍然起立，看着地上跪着的柳絮，一副怒其不争的表情，“柳絮，你怎么这么不懂事？”
大夫人在心里冷笑一声。
“姨娘，我真不是故意的，大夫人，我不是故意的。”
琳姨娘为难地看着大夫人一会儿，双膝点地跪下说：“夫人，是我没有教好柳絮，您饶过她这一回，以后我定好好地教，若有再犯，便连我也一块儿罚。”
“好端端的跪下做什么？起来吧。”
琳姨娘站起来，却不敢再坐下。
大夫人口气温和地说，“林氏，柳絮是你身边人，照理说你开口，我该卖你一个面子。只是内院有内院的规矩，没有规矩以后还不得乱来？许是我这阵子过份礼及下人，让有些不长眼的起了狼子野心，丁点小事也要闹到老爷那里，眼里压根就没有这个夫人……所以，这内宅的规矩也该重新立一立。”
“夫人，我没有不把你放在眼里呀，真的没有，真的是路上遇到老爷，他看我慌里慌张，问我原因……”
大夫人嫌恶地看了柳絮一眼，却也佩服琳姨娘会调教人，便是这般处境，还不肯供这娘俩出来。
于是，她嘴角一撇，笑了笑，说：“好，我原是想给你一个机会——若是你自己招了，便仍留你在院里当差，既然你存心要死硬到底，也罢……何嬷嬷，去把证人给我找过来吧。”
“是，大夫人。”何嬷嬷说着，走到门口，吩咐小丫鬟去叫人。
柳絮一愣，伏在地上的头微转，瞟了琳姨娘一眼。
琳姨娘垂下眼眸，眼角瞟着漏钟，都过了衙门放班时间，甄世弘怎么还没有回来呢？
她的一举一动尽入大夫人眼里，她嘴角忽的一笑，吩咐巧珍：“哎唷，真是忙昏了头。巧珍，老爷今天约了同僚在畅春楼吃饭，你快去跟厨房里说一声，少做几道菜。”
大夫人岂不知道甄世弘偏宠琳姨娘，偏偏她就挑在今日发作她们，想找靠山脱身，没门！
“是，夫人。”
琳姨娘脸色白了白，交握的双手用力，涂着红色蔻丹的手指甲都微微发白。
柳絮脸上血色褪尽，看着琳姨娘。
琳姨娘却根本不再看她。
何嬷嬷回来，说：“守二门的那两个小厮都叫过来了。”
大夫人朝她使了一个眼色，何嬷嬷会心地眨眨眼，看着地上跪着的柳絮，说：“柳絮，我再给你一个机会，数到三，若是你再不交待，对了口供，便直接打你出去……”
柳絮拼命地回想着，那天明明是过了二门才拦下的老爷，明明左顾右看确定周围没有人的，怎么会忽然冒出证人？她哪里想到，这府里这么多的下人，大夫人想要找两个当证人又有何难？
“1……”
“2……”
柳絮脸色忽青忽白，身子都绷紧了。
琳姨娘死死地盯着她，两手交握。
屋子里的气氛异常的紧张。
甄宝人感觉到身边的六姑娘又打了一个颤。
“3……”
柳絮大喊着：“我说，我说……”
“是我。”琳姨娘扑通一声跪下，“夫人，是我让柳絮去告诉老爷的……我没有什么其他想法，就是怕大少爷和七姑娘闹的太僵的，真的，夫人……”
六姑娘浑身一颤，就要往前冲，甄宝人一把抓住她。她挣了一下，没有挣脱，往前冲的动作却停住了。甄宝人在大夫人视线扫过来之前，迅速地松开了手。
“行了，我知道了。”大夫人语含双关地说，“你跟我一起侍候老爷这么多年，你的为人，我还不清楚？我一向奖罚分明，既然你主动认错，便从轻发落好了。何嬷嬷，把琳姨娘带下去，抽三十荆条吧……”
六姑娘身子摇晃，终究咬紧嘴唇，一声不吭。
“……至于柳絮，抽二十荆条，以后她仍旧服侍琳姨娘。”
甄宝人不由地暗叹，大夫人好厉害的手段，柳絮生了二心，以后琳姨娘不会再信任她。而柳絮又知道琳姨娘护不住她，做事哪里还会尽心尽责？
这么简单地一个办法，就把原来的忠仆变成一个大麻烦搁在了琳姨娘身边，她是处理也不是，不处理也不是。
何嬷嬷、两个健妇押着琳姨娘和柳絮下去了。
大夫人觉得心情格外的舒畅，这么多年以来，琳姨娘一直谨言慎行，终于逮到她的错处，又名正言顺地处罚了她，便是老爷回来也挑不出错。越想越美，要不是六姑娘和甄宝人还在，都要笑出声来了。
六姑娘原来就雪白细腻的肌肤，这会儿由于委屈和愤恨，都开始发出蓝光了，她垂眸看着地面，从脚趾头到头发都绷的紧紧。
大夫人心情很好，也懒的再敲打她。看看漏钟，说：“哎唷，真是忙昏头了，都这个时辰了，六丫头，七丫头，你们赶紧去跟老祖宗请安吧。”
甄宝人和六姑娘前脚刚走，二姑娘甄巧人从里间出来，兴高采烈地说：“娘，你就是仁慈，怎么才抽三十荆条呀？依我看，干嘛不直接抽五十荆条？”
“傻丫头，当真把她给抽坏了，你爹心尖上的人，还不得找我算账？抽三十个，够她躺个十天半个月的，你爹又找不到话说。也让她长点教训，别以为长个狐媚模样，别以为老爷喜欢，我就拿她没有法子了。”
甄巧人努努嘴说：“明明又不是她指使的。”
“就你招子亮？”大夫人循循善诱地说，“傻丫头，治了她的老娘，她才知道痛，以后才会收敛点。别以为凭自己有点小聪明就蹦跶着。”
走出大夫人的院子，六姑娘忍了很久的眼泪扑簌簌地下来了。
秋兰连忙扯她一下，又挡在她旁边，低声说：“姑娘别哭了，若是让人瞧见了，又是一番口舌。何况，呆会儿要见老祖宗，她瞅着你的模样，少不得问几句，你如何回答？”
六姑娘心里难过，也不象平常冷静自持，说：“这如今有皇法规定不准哭了？”
秋兰着急地说：“哎唷，我的好姑娘，又不是不知道在咱们宅子里，大的是家法，不是皇法。来来往往的人，若是让人看了去，禀告大夫人如何是好？”
六姑娘忿忿地说：“便让她罚我好了，原本该罚的人就是我……”
秋兰连忙掩住她的嘴，回头警惕地看着甄宝人和秋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