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回 选美进行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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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嬷嬷凑近老祖宗耳边，回禀说：“我去的时候，七姑娘正跟着道长们做早课，我跟何嬷嬷在外面站了半天，她都没有发现。我也已经向观里的知事打听过了，说她在观里，早晚课从来没有落下的，有空也不瞎逛，都在藏经阁里看书，很规矩。”
老祖宗“哦”了一声，也不说话。
徐嬷嬷低声说：“大小姐，到底是血脉相连，年岁长了，就显露出来了。”
老祖宗又默然片刻，摆摆手，徐嬷嬷和孙嬷嬷退了出去，各回住处。
徐嬷嬷走到春晖堂后院，见小门边几个小丫鬟探头探脑往夹道里张望，好奇地问：“你们在瞧什么？”
小丫鬟伸手嘘了一声，说：“嬷嬷小声点，几位姑娘在说话呢。”
徐嬷嬷怔了怔，走过去，刚到小门边，听到说话声音隐隐约约地传来。
“……瞅不出来你从前蔫不唧儿，还挺有心计的。”这是四姑娘的声音。
又听三姑娘喝止说：“四妹，你又胡说八道什么？快向七妹妹道歉。”
四姑娘不依不饶地：“三姐姐，我哪里胡说八道了？明明就是。”
甄宝人说：“三姐姐，没事，四姐姐这么想也正常。俗话说仁者见仁，智者见智，如果心里只想着心计，眼里当然也就只看到心计了。”
四姑娘顿时气结，指着甄宝人的鼻子说：“你……”
甄巧人淡淡地说：“四妹妹，我看你也别再争了，古书都说圣人才开七窍，咱们的七姑娘如今就是一位圣人，这以后怕是要施大爱于天下，大德于天下。咱们以后见着了，都得行个礼，揖个恭，称呼她一声大德大贤。”
甄宝人说：“二姐姐送的帽子太高了，我人小卑微，实在戴不起，还是请收回吧。”
六姑娘甄盼人听不下去了，她是想好了要和甄宝人结盟的，于是站出来打圆场，说：“好了好了，这来来往往的，若是让下人听了去，岂不是要笑话咱们了？”
甄巧人冷笑一声，说：“六妹妹，这样不是更合你意？横竖这府里就你一个人是大家闺秀……”
徐嬷嬷一听，越说越没谱了，赶紧把小丫鬟们都哄走了，又重重地咳了一声。
夹道里的说话声立刻停了，跟着响起脚步声，渐渐地远去。
徐嬷嬷想了想，跟了上去，走出东西夹道，只见几位姑娘已经分开，朝各自的院子里走去了。她跟着六姑娘和甄宝人走了一会儿，待走到人少的地方，叫了一声：“七姑娘。”
甄宝人和六姑娘同时停下脚步，回头看着徐嬷嬷走过来。
徐嬷嬷走近，说：“七姑娘，老身是想打听一下，可有什么经咒是超拔生死的？”
甄宝人点点头说：“有不少种类呢，嬷嬷要用来做什么？”
“就是想给我那短命的桐姐儿积点福德……”
甄宝人知道她是有话跟自己说，假装想了想，说：“太上洞玄灵宝天尊说救苦拔罪妙经，很是精妙，又不长，适合平时诵读。嬷嬷你随我来吧，我给你抄一份就是。”
徐嬷嬷感激地说：“多谢七姑娘。”
甄宝人带着徐嬷嬷和六姑娘一起回到莲汀院，打个招呼各自分手，她回了自己的东厢房，招呼徐嬷嬷到里屋坐下。
看看左右无人，徐嬷嬷立刻说：“七姑娘，我不能呆久，有件事情比较紧急，想先跟你说一声。”
甄宝人听她说的郑重，微微诧异。“什么急事，嬷嬷请说。”
“三天前宫里派人到府里通知，说要老祖宗和大夫人带着二姑娘、四姑娘、五姑娘和六姑娘进宫觐见皇后，昨日，忽然又派人过来，说是七姑娘也必须一起去。”
哦，怪不得老祖宗这么着急接自己回来，甄宝人沉吟片刻，问：“只召了咱们家的吗？”
“不是，京城三品以上官员之家，十三岁至十五岁未婚配的闺秀都在其中。”
甄宝人“哦”了一声，又问：“可是皇后的千秋寿辰？”
徐嬷嬷摇摇头。
“又不是近年过节，又不是千秋圣寿，无端端的怎么召命妇带着闺秀入宫觐见呢？某非……”甄宝人疑惑不已，突然想到一个可能性。
徐嬷嬷摇摇头说：“这宫里办事原是不需要理由的，再说，就是有理由也不需要说出来。不过，我前几日听大老爷跟老祖宗说事，倒是听说了一些——官家如今二十八岁，在位快六年，子息艰难，至今只有一子两女，而皇长子又体弱多病。官员们纷纷上疏，要求在京畿、扬州等地选取秀女，充实后宫……”
甄宝人无语，依据这种情况，明显是皇帝陛下的种子不行，再多的肥沃土地也是枉然。
“……不过据说被官家给驳回了，说是选秀一事，要暂停民间嫁娶，虚耗财力，滋扰民生。”
看来这个皇上倒不是个荒淫之君。
话说到这份上，甄宝人自然明白了这些豪门贵女入宫觐见的用意。怪不得着急接自己回来，还按份例把屋里的下人补全了，许是担心万一自己能雀屏中选吧。
不过，显然她们担心过度了，自己是绝对不会被选中的——想中选当然很难，不想中选还不容易吗？
皇宫，外人看起来是个荣华居处，甄宝人宫斗的电视剧看得不少，知道那可是有进无出。
女人一入宫门深似海，一生都困在那么一个四方城里，跟着几百个女人一起困在一个男人身边。而在里面境况的好坏，取决于这个男人的喜好、长情程度以及外廷的政治格局变化。
便是甄宝人自恃手段了得，也只敢肯定自己不会被这个男人嫌恶，至于被他喜欢以及宠爱，这还真不是单纯靠手段就能成事的。
武才人绝色风姿、慧黠聪明、手段了得吧，可惜李世民就不爱她这型，如果不是正好李治喜欢，她这下半生就只是感业寺的一名女尼。
女人拼命入了宫，假若不受宠，那就等于被人踩在脚底，如果不早死，最后的归处是三清观里的镜花缘居。
如果侥幸受了宠，又要被那么多女子忌恨，还得赶紧生出儿子或女儿，生出儿女还得保着他们健康成长，否则归处还是三清观的镜花缘居。
即使儿女健康长大，还有个夺嫡的问题，随时还有可能因为威胁到皇位被赐毒酒……为了身心健康，这条小命儿能寿终正寝，咱还是远离皇宫吧。
“这事，姑娘怎么看？”徐嬷嬷试探地问。
甄宝人想了想，说：“你这么一说，倒让我想起东平侯府的赏荷花会，一直想问嬷嬷来着，就是没找到机会。如今想来，恐怕是跟这回入宫觐见有关，大概那位贵妃不大放心，想先看看人选。”
徐嬷嬷微笑着点点头说：“姑娘聪慧！你可能还不知道，京城里都在传，如今的皇宫里只知道有魏贵妃，不知道有赵皇后。”
甄宝人“哦”了一声，想着皇宫与自己干系不大，便专心致志地抄起《太上洞玄灵宝天尊说救苦拔罪妙经》来。
徐嬷嬷又问：“老身一直很奇怪，姑娘可曾想明白为何刚开始没有你？后来又追加了你的名字呢？”
甄宝人不紧不慢地说：“懒得费那个脑子，大概又是哪个好事者吧？且不管它，到时候自然就知道了。”边说边把抄好的经文放在窗口晾着，等待墨迹干透。
想了想，转眸看着徐嬷嬷说：“嬷嬷，倒是有一件事，我想要给你提个醒。”
“姑娘尽管说。”
“嬷嬷的身份太过显眼，与我接触过多，必定要遭来他人闲话。以老祖宗的性子，若是听到了，怕是会对你生分了。这往后，我想着，嬷嬷还是少来我的屋子，少跟我说话，在老祖宗面前也不要说我的好话。”
徐嬷嬷服侍老祖宗这么久，自然知道她霸道多疑，沉吟片刻，说：“姑娘说的倒是在理，只是万一有个急事儿，怎么跟姑娘通气呢？”
“这可难不住我。”甄宝人指指徐嬷嬷腰间挂着的鸭青底色福字纹荷包说，“我记得这荷包是秋芸给你绣的，若是哪天你有事，在腰间换个其他荷包挂上，我就去找你。”
徐嬷嬷心想，若是甄宝人找自己，别人只当她有求于自己，确实比自己找她强多了，立刻点点头，笑着说：“姑娘好心思，以后就按姑娘说的做。”
这一会儿，窗口晾的经文已经干了，甄宝人把它细心折好递给徐嬷嬷，又亲自送她到门口。然后吩咐秋芝守着门口，谁也不准打扰，她要睡个午觉。
她昨天被那个歹徒摔的满身酸疼，今日又车马劳顿，这一觉睡得异常的沉。好不容易醒过来的时候，听得屋外有陌生人的说话声，甄宝人低声叫秋芝进来，问：“谁来了？你们在说什么？”
秋芝低声说：“姑娘，是那个刘嬷嬷过来了。”
甄宝人微作沉吟，微微提高声音喝斥：“秋芝，你真是的，刘嬷嬷来了，也不叫我起来，赶紧去请她进来。”边说，边拉着她的手心捏了两下。
秋芝先是一愣，然后眼眸里闪过一丝笑意，也高声陪罪：“姑娘，对不起，秋芝知错了，下次不敢了。”她立刻走到门边，揭起帘子说，“嬷嬷，姑娘醒了，请你进来说话呢。”
刘嬷嬷走了进来，脸上挂着笑容过来见礼。
甄宝人还没有等她弯下膝，伸手扶住她，说：“嬷嬷别多礼了，日后天天见面，这礼来礼去的，多麻烦，快坐下吧！秋芝，叫茶籽给嬷嬷上杯茶。”
等刘嬷嬷坐下，甄宝人又问秋芝：“可曾给嬷嬷安顿好住处？”
秋芝还没有说话，刘嬷嬷抢先说：“这件事，正想跟姑娘打个商量，我想仍住在府后面的巷子里？姑娘看行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