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8回 初露端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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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清早凭白遭遇了无妄之灾，平安捂着屁股，盯着眼前的薛晓白，委屈地说：“哎唷，我的大少爷，您睡着的时候，就是天王老子也不敢叫您呀！再说，今日国子监又不上学，您起这么早做啥？”
薛晓白哪里好意思说自己上赶着要教人家小姑娘学骑马？只一个劲儿地催促说：“废话少说，赶紧去牵我的马过来。”
平安莫名其妙地说：“我的大少爷，什么急事儿，您也不梳洗，饭也不吃，这就要赶着出门？待会儿国公爷和夫人知道了，挨骂的还不是我？”
“少啰嗦！”薛晓白瞪他一眼，自个儿拔腿往外走。
平安等一干小厮赶紧跟上。
一行人到马厩取了马，直接上马，风卷残云般地冲出扈国公府的角门，往斜对面的锦文大长公主府飞驰而去。
薛晓白远远地就看到两辆马车停在东角门前，殷九带着一干下人站在门口说着话，几个妇仆抱着锦匣布匹登上第二辆马车。
他心里诧异，跃马扬鞭，把“京城第一”的骑术全使唤出来了，顿时御风四蹄生风，撒脚狂奔，瞬间将那几匹马落在身后。
后面的平安少不得又哇哇大叫：“我的大少爷，您慢点儿慢点儿。您这样速度，谁跟得上呀？”
薛晓白哪里肯听他的，一口气跑到殷九身边，勒住马头问：“殷九，这是谁要出门呀？”
殷九抬头一看，惊讶地说：“不是谁要出门，是甄家的七姑娘要回去了！”
薛晓白着急地“啊”一声说：“她怎么就要走了？昨儿说好了……，我还没有教会她骑马呢。”说着说着，觉得对象说错了，赶紧拍马上前，到第一辆马车旁边，拍拍车身，轻咳一声，说：“七姑娘，你怎么就走了？不学骑马了吗？”
只听甄宝人在车里柔声说：“哦，是这样的，祖母近来身体不好，我离家有两日了，心中十分惦念。以后还有机会的，再请大少爷教我骑马。”
薛晓白“哦”了一声，心里头顿时空荡荡的，有心想让她留下来，可自己又没有理由。只能垂头丧气地在旁边站着，不走也不说话。
耳边就听着甄宝人跟殷九说着毫无意义的场面话，什么多谢大长公主款待，什么改日再来登门致谢。
两人就这样你来我往地说了一会儿，殷九一挥手，马车就出发了。
车轱辘转动着，发出辚辚的声响。
薛晓白只能那样凝望着马车离开，只觉得那车轮好像从自己心里碾过，将自己最喜欢的东西带走了。
在他的心目中，这个又冷淡、又矫情、又好看的小丫头，说不出哪儿就那么让他上心，似乎比他过去十五年最在意的骏马追风还要喜欢。
车里的甄宝人也跟着吁出一口气，虽然大长公主待她很好，但是在人家家里做客，到底没有自家舒服自在。更不要说，这府里还有个定时炸弹薛晓白，谁知道他什么时候爆炸。
秋芝无意中一瞟，看见窗外失魂落魄的薛晓白，低声咕哝：“这薛大少爷今天这是怎么了？两眼失神，好奇怪呀！”
刘嬷嬷轻咳一声，瞪她一眼。
秋芝知道她在提醒自己，车夫可是大长公主府的，吐吐舌头，不敢再说。
主仆三人各自想着心事儿，一路再无话。
到底是大长公主府里的马车，一路畅行无阻，很快就到伯府。一众人等下了马车，管家则把大长公主府的四名仆妇迎到大夫人的偏厅就坐，派下人通知大夫人的同时，又奉上茶，甄宝人在一旁作陪。
这次来的虽是高等的仆妇，不过，人家毕竟是高人一等的大长公主府里出来的，又带着赏赐来。大夫人自然不敢怠慢，亲自来偏厅接见这几个人。
领头的老嬷嬷从怀里摸出一张大红礼单递上，说：“伯夫人吉祥！这是大长公主给七姑娘的赏赐。”
主人好客赠礼，这倒是惯例，大夫人双手接过，翻开看了一眼，只见一长溜儿写得居然都是首饰与布料，以及一些精致吃食和茶叶，都是外头不常见的，这赠礼的规格显然不低，远远高于伯府庶女的身份。
她心里又是诧异又是不爽又是憎恨，心说苍天真是不长眼，这卑贱的七丫头到底哪一点好，竟然入了锦文大长公主的法眼？
大夫人无论怎样想，面上却必须全了礼数，她强自按捺下心里的不痛快，摆摆手，试意丫鬟媳妇去接过赏赐。
又叫管家取出专门打赏用的银锞子，每人都是两个，这可是最高规格的打赏。
大长公主府妇仆却坚决不肯收，显见府里规矩很严，象征性地喝过茶后就告辞了。
等她们走后，大夫人又看一眼礼单，十分不爽，递给甄宝人说：“这是大长公主赏你的，你自己收起来吧。仔细些，可别丢了坏了。”说罢，眼神儿灼灼地看着甄宝人，希望她识趣一点，主动提出由她代为保管。
甄宝人方才在马车里已经想过，自己再怎么伏低做小，也不会换来大夫人的喜欢，反不如全力迎奉老祖宗来确保自己的地位。于是她毫不犹豫地接过礼单，说：“是，女儿一定会细心保管的。”
大夫人看她如此不识相，愈发恼恨，按捺着怒火，冷淡地说：“出去两天了，你快去见见你祖母吧，她今早还问起你了。”
甄宝人答应一身，恭身退出偏厅，带着下人们捧着赏赐到老祖宗的院子。
小丫鬟看到她，争相打起帘栊说：“哎呦，快进去回，说七姑娘回来了。”
老祖宗的声音则在里面一叠声的响起来：“七丫头回了？快叫她进来。”
甄宝人走进偏厅，款款行礼，老祖宗拉她起来到榻沿坐着，仔细端详着她一会儿，回头对徐嬷嬷笑着说：“哟，这才两天没见，怎么就看着就有点不一样了？”
身后的徐嬷嬷笑意吟吟地说：“老祖宗，还是您目光如炬，姑娘这会儿是女大十八变，一天一个模样，越变越好看呢！”
老祖宗含笑点头，拉着甄宝人的手仔细地询问，这次留在大长公主府里，被府里安排住在哪里？大长公主待她如何？跟大长公主都说过些什么？
乍一听甄宝人说住在大长公主寝殿旁边的枫华苑，老祖宗不由一怔，心里咯噔一声。
别说是长公主府那样的高门大阀，就是伯府自己都有专门的客院留宿客人，不过，那种客院一般离内院是有点距离的，住的远近寓意也就是客人和主人的亲密程度。
大长公主要七丫头与自己住得如此之近，那就是将她当成自家人看待，透着十分的亲切。
接着又听说午膳与晚膳都是薛君宜、大长公主一块儿用的，心里更是诧异极了。
这些年，自家里老侯爷过世，老祖宗和长公主府一向并无深交，大长公主一向为人高傲，目下无尘，伯府一应的女眷，就是想结交，也是高攀不上的。就是老祖宗自己，也并没有得到长公主殿下如此的厚待。
最后，及待甄宝人把长公主府的礼单递上，她就更加诧异了，暗想，幸好当初没有把她许配给大夫人娘家的瘫子。
看样子，真如老侯爷所说，这丫头出生时眼露宝光，第一次去三清观，就被古月真人相中，收为唯一的俗家弟子，这一生没准儿还真有些不凡的造化。
老祖宗就着阳光打开礼单看了看，全是些精致的小女孩儿闺中物品。
她略作沉吟，和蔼地说：“七丫头，你母亲叫你自己收着，依我看，你就自己收起来吧。你也大了，该学着打点财物。以后若是有什么不会的，尽管问你母亲，再不济来问祖母就是了。”
甄宝人听她这么一说，心里如吃秤砣般笃定。两人又说了一会儿闲话，老祖宗要小憩片刻，打发她回去歇息，她便带着那些赏赐高高兴兴地回到自己的莲汀园。
她让刘嬷嬷、秋芝把一堆儿的东西点了点，按着府里的规矩，一一登记入了册。然后挑出五匹布料和几支珍珠宫花，准备亲自送给自家的几位姑娘。
按照长幼秩序，这头一个要送的自然是二姑娘。
到了二姑娘的院子，她正在偏厅里喂画眉，回头斜斜地睃她一眼，把银汤勺递给秋至。
走过来看看秋芝手里的布料，甄巧人轻哼一声，说：“这布料的颜色这么俗艳，也只有勾栏瓦肆里的那些人才穿得出来。”又翻开甄宝人手里小锦匣看看了说，“珍珠这么小，戴出去人家还以为我们伯府穷了呢。”
秋芝低着头，气得嘴巴都歪了。
甄宝人却早有心理准备，知道这丫头心里头一定是羡慕嫉妒恨，各种不舒服，因此淡淡地说：“我原知道送这些东西也是埋汰二姐姐，不过，好赖也是长公主的好意，小七不敢独享罢了。我这就回去了，不打扰二姐姐了。”
这臭丫头不收才更好，自己不仅落了实惠，传到老祖宗的耳朵里，她又得了性情乖张、不容庶妹的恶名，不是一举两得吗？
二姑娘这两天被大夫人面命耳提，颇长了几分心计。知道口头占占便宜就好了，真要做得太出格，于自己反而不利，连忙说：“七妹妹急什么？你如此盛情，我不收岂不是说不过去？大不了拿来给秋至做秋衣。”扭头瞪秋至一眼，“傻站着干吗？还不过来谢过七姑娘。”
秋至心说，这回又拿自己作伐子了！她只能无奈地上前，说：“谢谢七姑娘。”然后伸手接过布料与珍珠宫花。
二姑娘眼珠一转，又说：“来而不往非礼也，小七的礼我既然收了，自然也有赏七妹妹的。”说罢，冲秋画一使眼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