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9章 棋逢对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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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王见了自己日思夜想的心上人,居然被人按在地上,百般凌虐,一时心里又是痛恨,又是愤怒,恨不得直接冲过来将宫女拍飞,将自己的宝丫头救下来才好。
但他早已不是鲁莽的毛头小伙子,自然不会冲冠一怒,那样的后果不仅不是他能化解的,只怕最大的惩罚,依然是落在他的宝丫头身上;在国家礼法的重压下,她就是最弱的一环,没有人能保护她。
不过,安王从小在内廷长大,对御花园的一草一木都了如指掌,于是抄小路绕到离得不远的假山后面偷听。
他猫腰藏好的时候,正好听到魏贵妃说酸儒以身饲虎的故事,随后就是甄宝人说到人同此心,虽然不太明白事情始末,两人为何在这里打语言机锋,但他聪明异常,从故事里大概推理出了来龙去脉。
尤其听到甄宝人说到最后,已是图穷匕现,打算两败俱伤;他考虑到魏贵妃此刻怀有身孕、甄宝人明显是身处劣势,结果自然堪忧,于是便不再偷听,悄步回到正路上,大步走过来,及时打断了二人的舌战。
“嗨,说的不过是腐儒以身饲虎的故事,故事有点长,所以耽搁了一会儿。可是碍着王爷的路了?罪过罪过,妾身这就让开。”魏贵妃说着,退让到一侧;她深知太后宠爱幼子,皇帝疼爱幼弟,她可不能随意得罪这个杀神。
她故意闪身退让一侧,并不让宫女放开甄宝人,其实也是一个试探。倘若安王是一时兴起走过来,并不是关心甄宝人的情况,此时定然会顺着台阶下来了,那么事情也就简单了。
不想安王对她的试探恍若未闻,反而饶有兴致地指着甄宝人问:“这位女子犯了何罪,因何跪在地上?”
听到这句话,聪明的魏贵妃立刻意识到,安王今日突然献身,并非是一时兴起,但又想不明白他为什么会突然插手自己的事儿,因此也不敢乱说,转头看看身侧的陆公公。
陆公公会意地上前一步,满脸堆笑地说:“王爷有所不知,方才贵妃娘娘带着奴才几个在御花园里游玩,忽然看到这位小道姑,认出她是京西伯府的七姑娘,心里奇怪,就问她为何乔装打探混入宫闱?不想这位甄七姑娘使气斗狠,居然……推了贵妃一把,害得贵妃……差点摔倒......”
他一边说一边留意安王的脸色,说着说着,见他渐渐沉下脸,眸光凛冽,怒火隐隐,浑身散发出一股杀气,心里便直打鼓,说到最后声音渐小,变得结结巴巴起来,那句“意图谋害皇嗣”的罪名便没办法再说出来。
这哪里是说故事,分明就是**裸的陷害,安王听了,气得浑身发抖,双拳紧握勉强克制着,心里异常恼怒。
在皇宫里,位高权重者一不高兴,就可以给地位卑微者一个罪名,而后者连争辩的机会都不一定有。
这样的陷害在宫闱里其实并不少见,就他本人,见得就太多了,甚至包括他的母亲,为了他们兄弟俩的生存及前程,这样的事情就做过不少,他以为自己早已麻木了。
但从前被陷害的人,并不叫做甄宝人;这一刻,柴思铭眼睁睁地看着宫女手中,孱弱却倔强的甄宝人,觉得自己的心彷佛被刀捅了一下,痛得厉害。
御花园里草木丛生,太阳接近正午,空气里其实应该是有些燥热才对。可安王陡然黑了脸,满身杀气,这燥热顿时就变成冷意,大家都觉得后背汗出,恍恍惚惚地生出一种身处战场的错觉。
魏贵妃何许人也,见过多少大阵仗,此刻气氛一变,顿时感觉不妙,知道谢姑姑从前做过安王的典侍(皇子身边教养姑姑),便悄悄地扯了谢姑姑的袖子一下,让她出面打个圆场。
谢姑姑对安王的性格是最了解得,从他突然现身那一刻,就隐约猜出,他就是想插手甄宝人的事儿,否则,依他的个性,根本不会出现。
但凡安王插手了,那就意味着,这件事情他不达目的是不会罢休的。安王自小便聪慧异常,又熟读兵法战策,经受过战场的洗礼,胸中无异于雄兵万千,自己这点雕虫小技,在别人面前那叫本事,在这一位面前,那就不值一晒。
正因为谢姑姑看得清楚,此刻要她出头,她自然不情愿,但此刻主子为难,自己也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她上前一步,弯腰施礼,张张嘴巴刚想说话,却听安王面对谢贵妃凉凉地问:“如此说来,贵妃是怀疑皇城禁军殆慢职守,怀疑本王治下不严了?”
说话的时候,他的目光似乎穿透了谢姑姑,对她施礼的动作视而未见,权当她是透明人一般。
谢姑姑顿觉两颊火辣,尴尬万分。
甄宝人认识柴思铭其人这么久,还是头回听到他正儿八经地自称“本王”,觉得新奇,偷瞄他一眼,嘴角微微上弯。
她的心那一刻真的要飞起来了,原来被一个人在意着,关爱着,这个中的滋味,真的如此美妙。
不过甄宝人此刻低着头,谁也看不到她脸上的表情。
皇宫内苑的守卫原属禁军,而禁军是安王掌管的,置疑甄宝人混入宫闱,确实把禁军也涉及了;怪不得他恼怒至此,魏贵妃这才恍然大悟,忍不住暗暗叫苦。
好在她处变不惊,微作沉吟,娇媚地笑了起来,说:“嗳哟,王爷可误会本宫了,谁会质疑王爷治军呢?天下谁人不知安王爷治军严谨,无人能及。只是方才妾身见她身着奇装异服,就好奇地问了一句,并无置疑王爷治下不严的意思。”
陆公公趁机也赶紧补充一句:“王爷,贵妃娘娘确实没有置疑禁军的意思,就是随便问了一下,不想这个甄七姑娘脾气大得很,居然推了贵妃一下。”
安王冷笑一声,说:“亏你还是宫里老人,也是服侍过母后的,怎么说话做事如此不着边际?母后把你调到贵妃的身边,是希望你好好服侍她,你却连卫护她都做不到,留你下来又有何用?”
安王却不接甄宝人推魏贵妃一下的话茬儿,只揪着陆公公护主不力不放,陆公公一听,这话不是好话,顿时被吓得冷汗涔涔,低下头再不敢吭声。
安王又低喝一声:“谢姑姑……”
谢姑姑浑身一颤,抬起眼皮看着他,见他目光里唯有冷冽,再无温情,一时颇有点难堪。
她在宫里二十几年了,因为通文史善处事,颇受先帝器重,曾经做到从二品的御侍(皇帝身边女官),而后先帝把她拨到德妃(太后)身边做正三品的令人(妃子身边女官),安王年少时,顽劣异常,荒废学业,一味喜欢耍枪弄棒。
先帝格外疼爱这个儿子,怕别人不能善加引导,就把他身边最得力的谢姑姑,拨到安王身边做过两年时间的正四品典侍,一直对少年柴思铭教导呵护。
后来,安王年岁稍长,先帝延请大儒教导他功课学业,她才重新回到德妃身边当正三品的令人。
因为那两年亦师亦仆的相处,两人私下的情份不同于常人,一直以来,安王对她带着孺慕之情,敬重有加。
安王见她眸里露出难堪之色,昔日相处的画面从眼前掠过,在心底叹了一口气,语意稍缓说:“谢姑姑,父王曾赞你,胸有甲兵千万,怎么连你也疏忽至斯?”
表面说她疏于防范没有照顾好魏贵妃,其实暗中责备她空有满腹韬略,却干出这种陷害他人的龌蹉事儿。
谢姑姑心里惭愧,又觉得委曲,其实今日的事情,她是劝过魏贵妃,不过魏贵妃一意孤行,她也没有办法。思来想去,这个场合不好辩解,只好说:“王爷教训的是,奴婢知错了。”
魏贵妃见安王对她的下人,劈头盖脸就是一顿斥责,连昔日的旧仆谢姑姑都不放过,心里诧异万分,同时疑窦丛生。
陆公公在太后宫里只是一名普通的太监,斥责他不算什么;但谢姑姑服侍过先帝、太后,又曾经是他的典侍,在宫里资格极老,连皇上都敬重她几分;他却依然毫不留情地斥责,这是从来不会发生的事情,太不正常了。
虽然不解这其中的缘由,但是安王有偏袒甄宝人的意思,她却是听出来了;看起来,这似乎是一个最不可能的可能性,毕竟,甄宝人与安王其人,风牛马不相及,不可能相识,安王难道是出于扶持弱小的侠义之心?
当然,魏贵妃私心里最不希望这个可能发生,但事与愿违,偏偏就是这个结果出现了。
魏贵妃当然不笨,相反还很聪明,安王既然执意要把今日的事情,引到他自己身上——治下不严,今日的事情便只能大事化小了。
她想了想,笑着说:“王爷可别怪谢姑姑,真的与他们无关,要怪也只能怪本宫,方才是妾身自己贪快,走在他们前头了。”
安王何尝听不出魏贵妃话中流露出偃旗息鼓的意思,也正中下怀,因此便不再吱声,只冷眼看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