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7章 老祖宗发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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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唉，形势比人强，眼下这情况，送礼不重能行吗？若是东西送过去，人家不满意，一来耽误了时间苦了芸轩，二来也显得咱们没有诚意。你们别以为那个西戎蛮人好对付，我瞧他刁钻油滑得很。再说了，再好的东西也是死物，哪里比得上活人？先把芸轩弄出来才是紧要事。”老祖宗长叹一声，摆摆手无可奈何地说。
听到这里，甄宝人心想，还是老祖宗明白事理，怪不得甄兰馨从前在范家压不住一干妾室和一个范尹远，为人处事真还是差点火候。
不过，如果被人发现她正在偷听总是不雅，于是她闪到屏风后站了一会儿，等大管家抱着八棱秘色瓶匆匆离开，这才进了侧厅。
听到轻盈的脚步声，正说话的老祖宗和甄兰馨都抬起头，看清楚是甄宝人，一时间都是百感交集，不知道说什么好，只是彼此之间互相瞅着，无语凝噎。
与半年前相比，老祖宗看上去几乎变了一个人，原本半白的头发几乎全白，双颊深陷，皮肤松施，不过五十岁的人，已然老态毕露。
甄兰馨还是一如从前的纤瘦，只是脸色愈发苍白，容颜却依旧美丽娇柔，令旁人只能是各种羡慕嫉妒恨。
“宝儿，你，你还好吗......”此时突然见到朝思暮想的女儿，她的眼里便看不见别人，珠泪滚滚而下。
甄宝人简直受不了这种动不动就只会哭的女人，可也不能不说，甄兰馨对她无私的母爱，是这冷冰冰的甄府里，唯一令她感到温暖和留恋的东西，所以此时此刻，她才能站在这里。
她冲甄兰馨安抚地笑了笑，迎向老祖宗看着自己冷冰冰的眼神，心里十分清楚，她是在怪罪自己。
不过，也难怪老祖宗怨恨自己，虽然甄府的遭遇从根子上是因为甄世弘为官不力，多年来毫无建树，但本不至于倒得这么快，迅速崩塌的原因却与她脱不了干系。
更别提今天一大早老祖宗才得了太后那一杯鸩酒的赏赐，那可是完完全全因她而来的。
“孙女不孝，在这里给老祖宗磕头请罪！”甄宝人扑通一声跪倒在地，给多日不见的老祖宗行了跪拜的大礼。
果然，不一会儿老祖宗终于开口说话，字字如刺。
“七丫头，我早就知道你是来讨债的，还没有出生，就讨了你母亲的相国夫人；刚出生又讨了老太爷的命，去年讨了你父亲的官，如今讨了大夫人的命不够，还要讨我的命……”她颤颤巍巍伸手，指着香案上供着的鸩酒，老泪纵横地说，“我的小祖宗，倒底咱们甄家欠着你多少，你一次讨个够，求求你，别再零敲碎打地折磨我们了，好不好？”
好一大桶狗血兜头泼下，好像甄府有了今天的结局，都是甄宝人一个十三岁的女孩儿一手造成的。
若是在半年前，甄宝人绝不会平白蒙受这不白之冤，定然侃侃而谈，将这个老太太驳得无话可说；但她今日亲眼看到甄府的败落，看到老祖宗的衰老和无力，心生隐隐生出同情。
站在老祖宗的立场，想想她一个风烛残年的老人，半辈子富贵荣华走过来的，临近晚年甄府变故频生，每况愈下，她日夜心惊胆颤，儿孙中又没有一个有担当可以分忧解难的，一把年纪只能勉力支撑摇摇欲坠甄府，何其艰难。
每当夜深人静，她独处一隅，内心之愁苦惶恐，想来一定是笔墨难以形容，今日又遭受生命的威胁，一时失态，所以才一股脑儿发泄到自己头上。
就冲老祖宗身上这份常人不及的坚韧，甄宝人决定承受这番责骂，因此她只默默地跪在那里，一声不吭。
甄兰馨听了，却心如刀缴，扑通一声也跪下，泣不成声地说：“母亲，宝儿才多大？真的不怪她，都是女儿的错，你要骂就骂女儿吧。”
甄宝人柔声说：“老祖宗，娘亲，你们都不必担心，太后哪里会真的杀人，只是吓唬吓唬罢了。”
“事儿到如今，你还要叫我不要担心？”老祖宗拭拭眼泪，指着香案供着的鸩酒，“你瞧瞧，我的命就在那里了！要我每日三省其身，你们谁若是惹她不高兴了，便是我教子无方，自饮鸩酒以谢罪......这，这还是要我活吗？”
“祖母是聪明人，她今日这样做，其实也是苦于不能杀我，留也不行，放又不甘心，无计可施，才想办法来折腾您的！虽说她是太后，可也惧怕天下悠悠之口，更担忧安王和她母子离心，因此绝不会随便赐死甄府的人。我还是那个办法，等大夫人丧礼一完，过了头七，祖母便和娘亲你们速速南下扬州，远离京城这是非之地，太后再要心里郁闷，想要找人生事，隔着千里，也拿咱们没办法，不是吗？”
甄宝人的轻声细语如缓缓流过的溪水，稍稍抚慰了老祖宗内心的恐惧与狂躁；她神情稍稍缓和，但嘴上还是**地说：“我哪里都不去，半截身子已入了黄土的人，还不知道能撑几天，才不想死在他乡。”
甄兰馨膝行几步，伏在老祖宗的膝头，哀求地说：“母亲，你这是说的什么话？这不是要女儿的命吗？”
甄宝人则趁机说：“是呀，老祖宗，你若是有个好歹，娘亲只怕也要随着你去了。便不为了自己，就算为了我娘，您也该仔细再想想。再说了，您还不到耳顺之年，说什么黄土他乡？扬州可是一等一的好地方，论繁华，只怕比京城有过之而无不及；论风景气候，比京城多了三分秀丽水色，最适合修养身心。老祖宗带着我娘去扬州好生将养一阵子，不过是一年半载，等过了风头，再回来也不迟。往后还有大好的风光日子，何必一时看不开呢？”
俗话说好死不如赖活着，老祖宗也不是当真想死，只是因为这阵子太多变故，戾气满腹。
这会儿听了甄宝人这番话，心里便松动了，但却又故意地问：“你刚才可是说了，这往后当真还有风光的日子？”
这哪里是在追问甄宝人的想法，分明是在试探安王对甄宝人的承诺。
这种要命的关头，甄宝人哪里还能谦虚，立刻毫不犹豫地点点头。
老祖宗终于松了一口气，伸手扶起甄兰馨说：“也罢，我就再信你这一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