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2章 无力回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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桑美模样本就俊俏，此时精心装扮，珠翠满头，衣服也很华丽，满心以为皇帝会更喜欢。
谁知道皇帝看惯了婀娜多姿的宫装美人，只觉得人高马大的桑美，一眼看上去，就像一只大马猴穿了一件大褂，不伦不类，怎么看怎么碍眼。
他下意识再看斜对面坐着的甄盼人，一身藕荷色的绣花襦裙，只戴着白玉簪子，越发显得乌发如云，眉目如画。
这段时间，桑美的热烈和放浪固然令他如痴如醉，可这种激情就好比大补大泄的药，只可偶而吃一下，吃多了先不说身体是否受得了，便是每晚鏖战不休，心理上先有些怯了。
再说，两个人相处，也不可能一直光干事不说话，但要说起话来，这桑美便显得乏善可陈，和皇帝之间简直没什么共同语言。
之前皇帝忍着没搭理六姑娘，主要原因正如甄宝人猜的一样，就是为了跟太后赌气。
他也明白太后突然放六姑娘出冷宫，就是想让自己舍弃桑美，因此偏不肯就范。
如今太后既然已经退让了，既赐桑美华服首饰，又为她设宴，他的虚荣心得到了满足，皇帝也就觉得没必要再坚持了。
好些日子没见到六姑娘，此时众美环绕，愈发衬出甄盼人傲人的美貌，那桑美与她一比，简直成了鱼目混珠。
皇帝心里痒痒的，入座之后，眉目含情地连瞅六姑娘几眼。
原以为佳人会投挑报李，不想六姑娘从头到尾目不斜视，一眼都不看他，只盯着眼前的方寸之地，神情淡然。
这人都有贱脾气，越是不搭理自己的便越发惦记，越是得不到的越要得到；皇帝也没什么例外，一晚上坐在那儿，一个劲儿偷瞄甄盼人，见她和别人都谈笑风生，唯独不搭理自己，越想越不是滋味。
宴会一结束，皇帝也不看桑美哀怨的眼神儿，径直追着六姑娘去了。
太后下意识看了甄宝人一眼，甄宝人对她调皮地微微一笑，一时忘情，居然伸出右手比了个“ok”的动作。
太后虽然一皱眉，嘴角却忍不住微微上弯。
这一夜自然是几人欢喜几人忧。
桑美当然是辗转反侧，一宿难眠，不知道自己究竟做错了什么，耶律敦若是怪罪下来该怎么办？
太后自然是心情舒爽，这些天憋在心中的一口恶气一扫而空，难得睡了一个好觉。
皇帝则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算将甄盼人哄好，这一夜风流旖旎自不必说；第二日起床早朝神清气爽，脚步轻快，心情好得不得了。
可早朝上一桩烦恼事儿，破坏了皇帝的好心情，散了朝后他来慈宁宫请安，皱着眉头说：“今日江淮几府均递了奏章，说是早稻欠收，庄户为逃赋税，纷纷抛荒田地，流散四地，恳请朝廷减免赋税，以安民心。可六弟与安南国眼下开战在即，若是减免赋税，粮草筹措便成了大问题，该如何是好？”
太后早得了信息，但知道皇帝近日主动提及政事是向她婉转道歉，自然不好拂了他的意。“那么，文武大臣们怎么说？”
皇帝说：“兵部刘侍郎认为，江淮是大周的渔米之乡，土地肥沃，前年去年皆是丰收，百姓家里余粮丰足。若是为了逃避赋税而抛荒田地，是向朝廷施压，此刁民行径，不可纵容，理应下诏严惩。”
太后颌首说：“刘侍郎所说在理。”
“是有几分道理，只是目前朝廷不知道江淮灾情实际到了何种程度，我准备派户部要员去江淮一趟，再作定论。”
“皇上英明。”太后微微颔首，出言赞扬。
话说到这里，往日母慈子孝的气氛便回来了一些，近日来的龌蹉便似乎不曾有过。
皇帝又闲扯几句政事，这才告退。
等他走后，太后叫卢宫令把甄宝人带了上来，说：“甄七，哀家向来赏罚分明，这回你有功，想要什么赏，尽管说来。”
甄宝人端端正正地行一个大礼，说：“请太后娘娘阻止和亲一事。”
太后一点也不惊讶，轻笑一声说：“哀家就知道你入宫必有所图，果然不假！只是哀家想不明白，那蓟英烈是西戎汗王，你嫁过去便是王妃，以你的头脑与手段，后宫里再无对手，你怎么就不情愿了呢？”
“娘娘，甄七是大周的子民，别说是和亲，就是要小女子的性命，但凡是为了国家，小女子绝不会说一个不字。可是，眼下西戎所提和亲一事，实乃项庄舞剑，意在安王，小女子这才恳请太后制止。”
如果是耶律敦主动提出和亲，太后也会这般怀疑，但这事儿她心知肚明，是她私下撺掇而成，当然不会有这样的想法。
因此，太后冷笑一声，凉凉地说：“危言耸听，你还当真以为自己了不起，我儿子还非你不可？哀家太了解晟儿，他是个顶天立地的汉子，为江山社稷便是舍了自己的性命都可以，更何况区区一个女子？”
“小女子绝无此意，请太后明鉴！娘娘一向英明，那西戎的蓟英烈若是真心结好我大周，理应求娶宗室之女，这才匹配。甄七既不是宗室之女，也不是国色天香，更不是家势显赫，他此时求娶民女，无非是因为安王的关系。安王戌边七年，杀掉戎军十来万人，戎国人恨他入骨。只因为拿他没有办法，才想求娶民女报复他。”甄宝人徐徐讲来，如春风化雨，深入人心。
太后微作沉吟，摆摆手屏退左右，从榻上起身，款步走到甄宝人面前，语重心长地说：“甄七，想来你一定以为哀家讨厌你，恨不得早早杀了你泄愤？”
甄宝人一时不明白她什么意思，眨眨一双亮晶晶的眼睛，并不敢吭声。
“可惜你错了，实说吧，哀家头回儿见你，便觉得你聪慧灵秀，不可多得，心里喜爱。只是甄七，女子无才便是德呀，你的才华、锋芒太显眼了，哀家虽然欣赏，却也害怕，你可明白？”
甄宝人垂下眼眸，一颗心不断地往下坠。
眼前的形势比她想得艰难一万倍，她是太低估太后了，很有可能这次和亲就是太后策划的，目的就是找一个冠冕堂皇的彻底除去自己。
她却算错形势，自投虎穴，已无力回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