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一十七章 总得有个人去交涉
第二天一早,韩秀峰送走悲痛欲绝的余三姑和任钰儿以及潘二、陆大明等人,便打起精神问起江海关的情况。
“江海关衙门被会党捣毁的第二天,英吉利领事阿利国就发布告示,说目前海关行政既陷于停顿,他们就没有遵守海关规章和缴纳关税的义务。还跟他们英吉利和花旗国的侨民公布了个《在海关行政停顿期间船舶结关临时规则》的章程。”伍德全这些天全在帮着打探消息,提起这些如数家珍。
韩秀峰低声问:“章程上究竟咋说的?”
伍德全连忙道:“禀韩老爷,阿利国的章程上说他们的进口商、航运商和货运承办人应缴纳的税额,要向本国领事馆缴纳,由他们的领事馆代为征收保管税款。”
“洋人在我们的地盘上收税?”
“不光收税,还发布告示说城里的会党是一个什么有尊严的政权,不管会党的人有多少,占的地方是大是小,说他们将严守中立,就是两不相帮。”
“犯上作乱的会党居然成了啥子有尊严的政权,简直岂有此理!”
“所以要去跟洋人交涉。”伍德全苦笑道。
在徐师爷看来洋人插手江海关的事是很棘手,但韩四能想到问这些绝对是一件好事,禁不住问:“韩老爷,你想通了?你愿意署理江海关监督?”
“徐叔,你家少爷身份尊贵,自然不能因为跟洋人交涉弄得身败名裂。可洋人就在这儿,想赶也赶不走,现在更是明目张胆地插手我们的关税,你不去他不去,总得有个人去跟洋人交涉,就像你昨天下午所说,我韩秀峰本就是捐纳出身,用不着顾及什么名声。”韩秀峰说的轻描淡写,但脸色却很难看。
徐师爷尴尬不已,急忙拱手道:“韩老爷,让您受委屈了。”
“江海关监督可是天底下最肥的缺,不是谁想做就能做上的,我一点也不委屈。”韩秀峰端起杯子喝了一小口茶,又淡淡地说:“等制台大人命我署理江海关监督的公文一到,我就换上官服去租界跟洋人交涉。不过在此之前,得找到江海关衙门的那些帮办委员和税吏,不然我哪晓得找哪些洋人收多少关税。”
在伍德全看来只要韩老爷能走马上任,那江海关的税银自然会交给“日升昌”办理,顿时欣喜地说:“那些委员和帮办委员好找,他们全躲在美租界的旗昌洋行。四爷,我开始又不晓得,直到这几天帮着打探消息,才晓得花旗人的旗昌洋行有卖鸡爽的股份。”
“难怪花旗领事要救他,原来他跟花旗人合伙开洋行做买卖。”韩秀峰想想又问道:“有没有他的消息,花旗究竟能不能把他救出来?”
“禀韩老爷,姓林的果然八面玲珑,不但能进城还跟花旗国的洋和尚有点交情,昨天又跟那个叫晏玛太的洋和尚进城了。早上跟徐先生带来的那位钱三说他见着了刘丽川等匪首,也见着了卖鸡爽。
卖鸡爽原来被关在道署里的曦园,前天才被被关押到城西的广东会馆。对于如何处置卖鸡爽,那些乱党的意见不统一,福建帮要将卖鸡爽处死,广东帮尤其匪首刘丽川跟卖鸡爽不只是同乡,以前还曾受过卖鸡爽的恩惠,所以主张不要杀。”
伍德全顿了顿,接着道:“早上姓林的还说匪首刘丽川昨晚带着一队人悄悄去过外滩的花旗领事馆,拜会过花旗领事马沙利。跟马利沙说他们希望卖鸡爽能一道起事,说等他们将来攻占苏州,就让卖鸡爽留下来做上海都督。说卖鸡爽要是不愿意,他也会想方设法保卖鸡爽的性命。”
“姓林的消息挺灵通。”
“四爷,他的消息是灵通,不过他的消息也不便宜,这才帮着打探了五天,就跟钱三要走了一千六百银元。”
“这银元花的值,不然我们哪晓得这些,”韩秀峰放下杯子,又回头道:“徐叔,这些银元可不能让‘日升昌’白出。”
“这是自然,韩老爷放心,我家少爷已经发了话,等青浦和上海等县收复了,我们松江府的公库就交由日升昌总办。”
“谢徐先生。”
“不用谢我,要谢也是谢我家少爷。”
韩秀峰不是日升昌的股东,之所以跟徐师爷说这些,只是不想让“日升昌”帮朝廷办事还得贴钱,想想又问道:“伍先生,城里还有别的消息吗?”
“有,四爷,真被您料中,那些会党就是一帮乌合之众。”
“咋了?”
“他们这才起事几天,福建龙溪帮的头目李咸池就私吞了价值上万两银子的元宝和金器,结果被刘丽川发现并追回了。李咸池颜面尽失,要不是听说朝廷大军已经到了嘉定,两帮人差点打起来。”
正说着,外面传来一阵脚步声。
三人抬头一看,原来是负责跟二鬼子林庆远打交道的钱三从租界回来了,钱三是乔松年的长随,跟乔松年不但是同乡也是亲戚,韩秀峰一边招呼他坐,一边示意伍德全接着说。
“据说李咸池打算带着手下跟刘丽川分道扬镳,刘丽川这个大明国招讨大元帅本就是五路人马公推公举的,他的那些手下不是最多也不是最能打,就算晓得李咸池想带着龙溪帮的人走想拦也拦不住。”
“禀韩老爷,李咸池见徐耀反攻嘉定不成,觉得跟刘丽川他们搞在一起也成不了事,已经在昨天夜里带着他的那些手下悄悄乘船从黄浦江上走了。”钱三就是为这个回来的,起身拱拱手又补充道:“租界里好多人晓得,这会儿已经传疯了。”
这绝对是一个好消息,徐师爷不禁笑道:“朝廷的大军还没兵临城下,他们就乱了阵脚,还真是一帮乌合之众。”
韩秀峰不敢掉以轻心,沉吟道:“会不会是他们使的诈,会不会给朝廷来个声东击西?”
钱三连忙道:“禀韩老爷,小的觉得不但不太可能是乱党的奸计,说不定其他乱党头目都会坐不住。”
“什么意思?”
“李咸池带着龙溪帮的人走了,福建同安帮的林阿福和陈阿林一定会觉得他们福建人会被欺负,毕竟他们在作乱前跟广东帮本就有仇。如果林阿福也跟着走,那乱党的实力就会消减大半!”
韩秀峰沉思了片刻,突然道:“既然他们本就不是一路人,那就想想办法让林阿福走快点。”
“韩老爷,您是说找人放出点风声?”
“不用去城里散布消息,在租界放点风声就行,反正租界里有的是他们的耳目,”韩秀峰从伍德全手里接过记满贼情的账本,一边翻看着一边喃喃地说:“要是林阿福带着同安帮的乱党跟刘丽川分道扬镳,那城里就剩下刘丽川、陈阿林、李绍熙、潘起亮和从嘉定逃到城里的徐耀这五路人马,其中李绍熙身家相对最清白,卖鸡爽和袁祖德还曾对其委以重任,手下也大多做过乡勇,可以想想办法试试劝降。”
“这个办法好,韩老爷,要不我写封信找人给姓李的捎去,他愿意归降最好不过,不愿意我们也没啥损失。”徐师爷忍不住笑道。
“那就赶紧写,看能不能在大军赶到前把这事办成。”韩秀峰站起身,又回头道:“小伍子,你跟我去一趟花旗租界,去找找江海关的那些委员和帮办委员。”
小伍子急忙道:“遵命!”
韩四愿意去管江海关的事,徐师爷终于松下口气,立马躬身道:“韩老爷,一切拜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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