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7章 育儿经
严绯瑶被狠狠的噎了一下。
她先前的好脾气,好声好气,温柔和缓……都被噎进了胸口里。
两人四目相瞪,僵持了一阵子。
她冷笑一声,“谁在你面前说了什么?大臣们又开始传授你教子经验了?”
萧煜宗皱起眉头,“我还没说什么呢,你就开始护犊子?”
“护犊子这事儿不应该是你做的吗?怎么需要我来护?”严绯瑶讽刺道。
萧煜宗也一阵的说不出话来,“我不是说,不能疼爱萧睿。他是朕的第一个孩子,是皇长子,又是你辛辛苦苦熬了一宿一日才生下来的,朕不疼爱他,还要疼爱谁?可也正是因为他是皇长子,所以不能骄纵了……你也知道萧珩最后是个什么样的结果。”
“既然你提起萧珩了,那我也想问问,萧珩小时候,夏侯皇后是如何骄纵他的?像我一样亲自哺育?像我一样,他磕了碰了,叫他自己承担,绝不责骂宫人?像我一样,每日给他讲故事?叫他自己学习用饭,哪怕他用的慢,吃的满地都是?”
严绯瑶已经很久都没有这样针锋相对的与萧煜宗说话了。
但她这会儿的气场却并不弱,她脊背挺的直直的。
萧煜宗皱了皱眉,放低了姿态,“我不是要跟你吵架……”
“跟女人吵架?你也得吵得过呢?”严绯瑶也笑了一声。
两人之间的气氛和缓了不少。
“夏侯皇后倒是没有你说的这些,她只是跟你一样,特别害怕萧珩受委屈,萧珩小的那会儿,她还不是皇后呢,她也并没有十分得先帝宠爱。但因为她娘家势大,她又生性要强,所以她护犊很厉害。惟恐萧珩在外头受了委屈……他们母子若受委屈,必定要讨回来。是她去讨回来!”
“妈宝男嘛……难怪萧珩最后也要和她反目,原来是成长里的缺失……”
“你说什么?”萧煜宗没听清。
“没什么。”严绯瑶摇了摇头。
“回顾我小的时候,安氏对我,倒不是如此。她从来不护着我,也不会跟我过分亲近。我总觉得她高高在上,遥不可及。每次请安,都像是例行公事……”萧煜宗说着,自己先皱起眉来。
“所以,你觉得这样的亲情关系很好?造就了你适合做帝王的性情?”严绯瑶反问。
萧煜宗犹豫了半天,才勉强嗯了一声。
“我且不评论说圣上您的性格,适不适合做皇帝了。只说您从小到大的成长环境,叫您觉得幸福吗?快乐吗?童年的美好回忆多吗?”严绯瑶越说,他的脸色阴沉。
萧煜宗眉头再次蹙起。
“倘若现在给您一次从新来过的机会,叫您在皇位和一个有爱的家,关爱你的父母当中选一样,您选哪样?”严绯瑶问道。
萧煜宗迟疑看她。
严绯瑶心里打鼓……怎么,这还很难选吗?对她来说,根本连一分钟的犹豫都不用有啊?他也不像是贪恋皇位的人啊?莫非是太长时间的位高权重,把他的心意都改变了吗?
萧煜宗终于开口,却是不答反问,“什么叫有爱的家?关爱我的父母?就像国丈一家对你那样吗?”
严绯瑶一口茶险些喷了……
不怪萧煜宗,她这个比方打的抬不恰当了。
他根本就没经历过“幸福”的童年,他怎么知道幸福的家应该是什么样子呢?
严绯瑶歪着脑袋想了想,“对,爹爹和阿娘对我很好,他们虽然不是我的生身父母,却胜过生身之恩。但感情这种事,如人饮水冷暖自知,我若叫你在我家和皇位之间选,你又不知我儿时是怎样的生活……换个例子,如果是我——在我和皇位之间选,你会……”
“瑶瑶!”萧煜宗皱着眉头,轻喝一声,“我不是早就告诉过你了,夺来这皇位,就是为了不被萧珩所破坏,为了和你在一起。如今倘若放弃皇位才能和你在一起,我定今日就禅位!”
他语气严肃,神情也一丝不苟。
严绯瑶抬手落在他手上,“所以我们都是需要真正的关爱,才能履行其他的职责,不管是为官还是为君,倘若我们不能被关爱,而是冷冰冰的用我们将来要肩负的责任,把我们关在一个刻板的牢笼里,就真的能长成符合那个位置的样子吗?”
萧煜宗迟疑了,“我……不太确定。”
严绯瑶笑了笑,“没关系,我确定就行。”
萧煜宗眉间并未舒缓,他显得心事重重。
严绯瑶见她的“育儿经”起不了作用,索性下了一剂猛药,“你不如这样想,且等他长大看看,若他品性适合做皇帝,就立为太子,若真是难当大任,即便做了皇帝,也会被人推翻,不如就挑选一个更适合的人,来做储君,也省的他最后连性命都不保。”
萧煜宗瞪大眼,“嗯?”
“当初断言说,你我不能有孩子的时候,圣上不是已经准备过继宗亲之子了?如今儿子不适合做皇帝,再过继宗亲之子,有何不可?你就当……”
就当没生儿子……这话太难听了,严绯瑶说不出口。
她咳了一声,“就当给我生了个儿子,好叫我过一过当母亲的瘾,并不是给大夏给朝廷生的儿子,不就成了?”
“你倒是想得开。”萧煜宗无奈摇头。
“不是我想得开,而是你的理论早已经落伍错谬了!为了你所期待的储君,葬送我儿子的童年……我深以为不值。且你期待的未来,也不会发生。”严绯瑶说的笃定。
萧煜宗却愈发茫然。
他错谬?落伍?
倘若说这话的换一个人,只怕早死上百八十回了。
但既是严绯瑶说的……或许有道理吧?
萧煜宗没与她纠缠下去,一是说不过她,二是听她说的似乎也有些道理,他并不笃信自己所知道的就一定是对的。
而且他拒绝萧睿的时候,萧睿看着他的眼神,似乎有怀疑和受伤……那软软的小眼神儿,如同一把利剑,扎进他心里。
他忽然也渐渐想起自己儿时,多么渴望母亲能抱一抱他,像奶娘那样对他嘘寒问暖……
但母亲却嘲笑他这样的想法,很不合体统,很丢脸……
如今他知道安氏根本不是他的生母,却是害他与生母的人,伤害仍旧会在他心底隐隐作痛。
他自己承受过的苦楚,何至于叫他的儿子再感受一次?
或许他不应该只听旁人……特别是一个老宫婢的片面之词,他应该自己看看,萧睿真的是被骄纵坏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