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如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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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沐风纵起轻功,一路奔回相府,找到府中号称神医的吴大夫,又夹小鸡一样夹着他赶回如想阁——沉璧在气头上,此时说什么他都听不进去,还是先看病要紧。回来发现沉璧昏倒在地上,他吓坏了,抱人起来探了气息,诊治完毕降了温熬上药,才终于有些安心。
沉璧说,这都是他造成的,可他那么做,只是不想那些人欺负他。
景澜说,他需要什么,得到什么会快乐,你就做什么。可现在看来,这样做沉璧不需要,不快乐,相反还很痛苦。
沉璧得出汗,薛沐风又找了床被子给他裹上,请吴大夫代为熬药并照看,自己去找苏姨。
生意人终归是生意人,苏姨画着细长眼线的双目故作出无奈,带着护甲的长指翻开一本册子,“薛大人您看,这是沉璧平时的身价,上上个月他夺了花魁,身价又翻了一番。您说了那话,我们自然以为您是要包他。在如想阁,包一个姑娘或公子规矩不同,价钱也不同。随叫随到却可陪别人的,便宜些,看您是熟客,再便宜些,但照沉璧的地位,一个月起码得这个数,”苏姨伸出五个指头,“若只陪您一个人,旁人都不许陪,那可贵了,花魁一天的价钱明码写着,您要包多少天,再加上打赏,怎么着也得……啧啧,翻个十倍。要知道,”苏姨的柳叶眉一挑,“每天远道而来争着抢着见沉璧的人有多少,可您这……您贵人事忙,一时顾不上沉璧,也情有可原,今天既然来了,不妨就……包还是不包,怎么个包法,您给个准话。我们也好向东家交待。”
薛沐风没答这话,却问:“他怎么会病成这样?”
“哎,您还不明白?自然是等着盼着薛大人,憋出病来了。”苏姨一脸无奈,“您别怪我实话实话,打开门做生意,一行有一行的规矩。沉璧五十天没进过一钱银子,要是旁人,早该被扫地出门!”苏姨翻眼一瞥薛沐风的神色,“阁中多少人排队等他那个位置,捧谁不是一样捧。他要再这样荒下去,我就算有一百个好心,也保不住他。我让大夫给他看病,他死活不肯,还把大夫骂出来。”
该问的都问了,薛沐风起身就走,苏姨急了,冲着那背影喊:“薛大人!包还是不包,您给个准话啊!”
沉璧醒来时身上满是温热,周围一股淡淡的药香。
“醒了?起来吃药。”
沉璧此时虚弱至极,面对薛沐风,唯有无声的反抗。
“别赌气,先吃药。”
沉璧将头别开。
“你到底要怎样?你说,只要你说的出,我照做。”
沉璧心中一震,没错,他俩之间最大的问题就在于,他说不出,他也做不到。
不强求了,何必跟他置气?到头来是自己受苦。
张开嘴,一副任人宰割的模样,薛沐风倒也细心,一勺一勺地认真吹温了才轻轻喂给他。见他始终皱着眉,又从怀里摸出蜜饯,喂给他两颗。
口中甜丝丝的味道让沉璧心中一热,他曾说过他最讨厌吃药,因此一定要在吃药以后吃些蜜饯。薛沐风居然都记得。
“你走吧,”沉璧往被筒里拱了拱,“我想再睡会儿。”
“你睡你的,我等你好了再走。”
“我没个五六天好不了。”
薛沐风顿了一下,“五六天……就五六天。”
沉璧冷笑,“不怕景右相处有事?”
“这几日不忙,过几日要出趟远门。”
沉璧没追问,薛沐风继续说:“去青州,来回得一个多月。喜欢什么,买回来给你。”
“我没去过青州,不知道那儿有什么,你看着买吧。”
薛沐风点点头,沉璧虽闭着眼,但感觉到了。
沉璧努力想睡过去,可呼吸一直很乱,薛沐风愣了一时,又问:“给你赎身,要多少钱?”
沉璧一惊,睁开双眼,不可置信地看着他。接着又闭上眼,“我签的是死契,哪有这么容易就赎身?就算可以,这些年我也攒了不少钱,但离赎身还差……呵,把你卖了也不够。”
薛沐风心中一滞,低声道:“我会想办法。”
沉璧翻了个身,面冲墙,双手在被筒里攥紧,想哭的冲动不断刺激着他。
“罢了……你什么都别管,也别再说这样吓人的话,像从前一样就好。”
在薛沐风沉默的照料下,沉璧的病一点点好了起来,渐渐地又像个人了。趁着薛沐风不在,他告诉苏姨他全好了还照样接客,不会再添麻烦。
苏姨问薛沐风究竟松口了没,到底还是怕与相府作对,沉璧只淡淡地说不必理他,此事也断然不会得罪相府。那日薛沐风跟他说了赎身的话,他突然发觉有了这句话,无论他在哪儿做什么,都可安安心心、不怨不怒了。
彻底痊愈,沉璧拉着薛沐风逛街,薛沐风见他难得心情好,便应允了。
两人在街上漫无目的地走,沉璧专爱逛小摊小店,摆弄摆弄做得十分精致的泥人、糖人、纸人或摆件、挂件、饰品。薛沐风对此没甚兴趣,便默默地跟在后面。沉璧便就自己看,喜欢了买一个,从不问薛沐风的意思。
在旁人看来,他俩若非一直挨在一处,就跟不认识似的。
又拐进家衣饰店,沉璧看了颇久,目光最后落在一个牌符式的白玉玉佩上,白玉通体晶亮仿佛月光,触之却温暖,丝毫没有清冷之气,两头连着的白色丝绦也编得精美。沉璧拿在手里,越看越高兴,这块玉佩,真是合了他名字的来历。
“老板,这个我要了。”
也不讲价,他爽快地买下来,转身捞起薛沐风从不离身的银光剑。
武人的本能让薛沐风抬手回护,沉璧“啊”了一声,被那力道扯入怀里。
“你干什么?!”沉璧瞪着他。
“你……”好端端干嘛碰我的剑。银光剑,自师父传给他,还没第二个人碰过。
“又不是要抢你的破铜烂铁,紧张什么。”沉璧再次握住剑柄,“好好站着,别动。”
薛沐风不再动了,他惊讶地看着沉璧将刚买下来的白玉玉佩系在剑上,认真地打了个结后,又仔细地欣赏一遍,抬眼笑道:“给你。”
薛沐风一怔,“我……这是玉的,挂在剑上容易磕着。”
沉璧脸色一暗,“不要算了。”伸手就要解下来。
薛沐风立刻退了一步,“我要,多谢。”
沉璧对上薛沐风的双目,那样认真与感激的神色让他有些慌张,他转过身去,一拍薛沐风的肩,“老板,有这家伙穿的衣裳吗?”
薛沐风不解,“你要做什么?”
沉璧淡淡道:“给你买身新衣裳。跟了景右相许久,他难道连衣服都不给你置吗?成天就是这一身,看得人眼晕。这次出门换身体面的衣服,也给你家景右相长长脸。”
薛沐风诚恳道:“我的衣服不少,只不过都是一个样的。不一样的嫌麻烦。”
沉璧无语,顿了顿道:“那不要算了。”
店家捧着刚拿出的几套新衣急了,“公子,这才给你找出来的……”
沉璧站着不说话,薛沐风便接过几套衣服,问:“你说哪个好?”
沉璧又站了一时,才慢吞吞挑选起来,最后挑了件深蓝色的武人长衫,当即让薛沐风换下,如往日的黑服一样显得身材颀长挺拔,更添几分俊朗与英气。
沉璧十分满意,出得店门,薛沐风道:“以后你的银子要省着些花。”
顿时沉璧心中百转千回,最终只应了声“知道”。
傍晚两人在小摊上用饭,沉璧食量不大,喝了一碗小米粥,吃了些甜食就饱了。薛沐风却不同,吃了两大碗炸酱面、两个酸菜盒子,两大碗粥才露出较为满意的表情。
期间沉璧一直托着腮懒洋洋看着他,那家伙做什么都是一脸认真,连吃饭也不例外。
“好了。”沉璧起身道,“你我分道扬镳吧。”
薛沐风也起身,“我送你回去。”
“不了。”沉璧摇头,“你明日去青州,还是早些做准备吧。我回去也就立刻要……做事了。”
“那……你自己小心。”
“嗯。你也是。”
沉璧转身先行,京城的繁华映照在华美的晚霞中,熙熙攘攘,热热闹闹。
等他的身影淹没在人群中,薛沐风才离开。相府路远,天色渐暗,一轮弯月爬上树梢,与他手中银色的长剑、以及剑上纯白的美玉相映生辉。
静影沉璧,人如其名。
薛沐风刚回府,便看到了不得了的事。
景澜和程有在厅中用饭,只见程有捏着筷子,不吃饭,就忧心忡忡地盯着景澜。而景澜几乎重演了战乱时难民们争抢馒头的场面,闷头大口扒饭,连口气都不喘。
一碗饭吃完,景澜捂着胸口跑到花厅角落的痰盂处难过地呕吐,程有端着水杯给他拍背顺气。景澜吐完漱过口,又回到桌边,盛了满满一大碗饭菜,再次狼吞虎咽。只是这次饭菜还没见底,他就又不行了,便皱着眉捂着嘴,拼命吞咽。
程有在一旁手足无措,“行波你别、别这样。”
“不行!我一定要吃……阿有,再添一碗饭。”
薛沐风大惑不解,他离开的这几天,究竟发生了什么?
“你不能吃了!会伤身的!”程有气急,看向薛沐风,“薛师父,你来劝他!”
程有这才讲了缘由,只因景澜最近孕吐严重,毫无胃口,前阵子胎儿又气血不足,他怕这样下去胎儿长不大,才硬逼着自己吃东西。还说什么吃一碗吐半碗,还有半碗在肚子里。
“可是主人,”薛沐风一脸无奈,“你吐的似乎比吃的还多,而且这样太浪费了。”
景澜回头,脸色铁青地盯着薛沐风,突然把碗一推,冷冷道:“不吃了。”
甩袖离开,程有先是一愣,随后对着薛沐风讪笑,“他……嘿嘿,怀孕了脾气大。对了,你这几日不在,我把那套拳法练得差不多了,待会儿你再给我指点指点。”
薛沐风点头,越来越觉得程有这人真不错,简单,真诚,好相处,景澜果然还是有眼光的。景澜的想法他也明白,这样猛吃,只为让胎儿快点长大。毕竟照他对程有说的时间,他已怀胎四个多月,肚子却是平的,不免令人生疑。
好在程有……对他死心塌地深信不疑,否则如此明显的谎言,怎可能瞒到今日。
“主人既喜欢他,为何还要骗他?”趁程有不在,薛沐风劝景澜,“越是想办法弥补,越是将谎言扩大。”
景澜一脸暗淡,“你说得对,我……”
“主人若开不了口,我来说。”
“不行!要说我会自己说,你那张嘴,只会坏事。”
薛沐风一怔,似乎……是的。
“好吧,我不会再做什么了。此事先搁着,等从青州回来再说。”景澜的眉间露出忧虑,“青州之行,并非表面上这么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