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入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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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璧没想到自己居然还能醒来,更没想到薛沐风居然将他带回了相府,更万万没想到传说中的右相大人竟亲自来看他。
然而,无能为力的痛苦和羞愤未及发泄,甫一醒来又突然承受了景澜高高在上且仿佛暗藏打量玩味的目光与话语,自觉如小草般卑贱的人猛然迸发出强烈的别扭与自尊,咬了咬牙,不屑道:“沉璧一介贱民,担不起右相大人如此夸赞,也请大人别再用公子之称。多谢大人救命之恩,此处不是沉璧能呆的地方,这就……”
挣扎着起身,景澜蹙眉,双手将他肩头一按,立刻给他按了回去。
“你两位兄长都在府中,你还想去哪儿?”
沉璧一惊,景澜无奈道:“大概是我的话刺伤你了,可我并无其他意思。”
不想景澜如此直接,沉璧软了几分,又听景澜叹道:“我倒也想像沐风或你两位兄长那样,亲切地喊你一声沉璧,只是不知沉璧公子你……”
“大人这话实在折煞小人。”沉璧低声道。
见他情绪好了些,景澜微笑起来,“你不喜欢我,也情有可原。若非我整天叫沐风做这做那,他也不至于忽略了你,让你伤心。”
沉璧神色一变,欲辩解,景澜抬手制止,“可我万万没料到,沐风居然如此糊涂,一拖再拖,造成这惨烈的结果。等他回来,我会帮你教训他。”
沉璧目光凄然,缓缓摇头,“此事原与薛沐风没有任何干系,是我自作自受。右相大人也误会了,薛沐风与我,仅仅是认识。”
景澜更加无奈,“事无不可对人言,你二人何必自欺欺人?”
沉璧双目低垂,惨白的脸上毫无生机,“事已至此,多言何益。”
景澜默然,为何人与人之间就有这许多的不同?明明很简单的事,怎地要搞得如此麻烦?
沉璧藏在被中的手攥了攥,道:“多谢右相大人收留,如今我醒了,不该再打扰……”
“够了。”景澜认真道,“在我府中,就该听我的话。现下我不会让你走,且你两位兄长近日就该临盆,你也当为他二人着想。”
沉璧抿唇,景澜又道:“你的身体状况自己清楚,这样离开,能活几天?”又叹了口气,“我府中吴大夫医术相当高明,也有些怪脾气。”手抚上肚子,一脸诚恳,“皇上眷顾,我怀胎至今皆有太医照料,吴大夫以为我不信他,已有不满。你就当帮我个忙,让他好好医治你,消消他那些胡思乱想,可好?”
沉璧并非不通情达理的人,即便心中还磨不开,此时也对景澜心存感恩。何况景澜这样的人,但凡与他聊上几句,很少有人不被折服。
于是沉璧点点头,“多谢相爷,只是小人有个要求,望相爷答应。”
景澜微笑,“说来听听。”
沉璧神色一暗,“我……不想与薛沐风相见。并非我怨他,而是因为不知该如何相见。我也想趁这段时日,将这些事想个清楚明白。”
景澜思忖片刻,叹道:“好吧,我答应你。”
沉璧撑起身子行礼,“多谢相爷。”
景澜又叹了口气,“只希望你二人真能想清楚,莫要误了自己的幸福。”
薛沐风回来听说沉璧醒了,立刻要去看望,结果景澜十分痛心地告诉他沉璧的要求,薛沐风双目快速闪过惊讶,接着便低头沉默,又似乎想到什么,转身往后院去。
走到椀阁院墙背后,在离东厢卧室最近的地方站下,薛沐风静静听着一墙之隔的那边。
屋里,李直和穆审言正在劝慰,沉璧低低应着,没怎么言语。
李直和穆审言面面相觑。
其实他们十分好奇沉璧与薛沐风的关系,可现下谁也不敢再在伤口上撒盐,只得又聊了几句便散了。
薛沐风功力深厚,即使隔着墙也能感觉到里面那人渐渐沉重的呼吸,仿佛这样就看到了那人的睡颜。
三日后一大早,李直腹痛不止临盆在即,景澜命吴大夫坐镇,又请了城中专攻产科经验丰富的大夫帮忙,穆审言亦在旁边打下手。
李直是头胎,胎儿长得大,硬是折腾了一天一夜才终于生产。好在他身体好,大夫又都高明稳健,虽吃了不少苦,总算父子平安。
产后虚脱的李直松了口气,朦胧将睡时,感觉屋里又骚乱起来,然而他已完全没精力顾及。因此他不知道,那是穆审言陪产一天一夜后,心里担心着急身体又吃不消,以及大概因为之前看着李直用力生产受了牵扯,跟着破了胎水。
穆审言产期本在半月后,这下胎水早破造成急产,疼痛与危险远非李直先前的情况可比。嘶喊凄厉更听得程有心惊胆战,联想起景澜也快生了,不由地烦躁不安。
不过穆审言到底是安产了。彼时李直刚刚醒来,旁边小侍并不知道他俩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便将穆审言急产的混乱与大量出血之类的危险场面悉数道出,更添油加醋,听得李直脸色大变。
一掀被子要下床,结果刚抬起半个身子,就被下/身的疼痛一击,又栽了回去。
小侍严肃地制止他,又说穆审言已经生了,同样生了个男孩,如今也没危险了,就是得好好将养,相爷给了一应药材补品吃食,让他别担心。
李直沉着脸点头,心中百转千回。
穆审言早产必定是因为他,还好没事,还好。
穆审言对他,他对穆审言……
他俩都生了男孩,男孩陆冉是要领走的,那么以后……
以前他俩是因为陆冉才住在一起,现下这缘故没了,又该何去何从?
几日后,薛沐风带回了陆冉的消息。
确实如先前猜测,陆冉外出期间,陆斌将陆冉在外头养人生子的事告诉了陆夫人,陆夫人盛怒之下与陆斌合作,答应帮助陆斌吞了陆家家产,让陆冉有家归不得。
然而陆冉早知陆斌有谋害之心,早有准备,陆斌他们没得意多久就被陆冉制住,顺道将妻子家的财产一块抢了过来。只是没想到妻子竟真能做出□□的事,连累了沉璧等人。
听闻沉璧流产身体大损,陆冉颇为叹息,又听闻李直与穆审言都生了男孩,现下几人平安住在相府,便放了心。接着言道他与三人契约犹在,准备择日接回孩子。
李直与穆审言听完沉默不语,当初想不过借腹生子简简单单,谁料真正经历了一回生产,才明白孩子于自己的重要。看着那粉嫩的小肉团,怎能说分离就分离?
然而毕竟有言在先。
犹豫许久,到底还是要将孩子送出,李直与穆审言只得安慰自己,陆冉家底丰厚,孩子也是陆冉亲生,跟着他,比跟着自己强。
沉璧打定了主意不见薛沐风,因此这些消息都是穆审言和李直带给他的。最最没想到的是,薛沐风居然自作主张帮他赎了身,还不让告诉他,但穆审言思前想后,终究说了实话。
薛沐风哪儿来的那么多钱?
即便如穆审言所言,陆冉迫于景澜的压力,又因为差点连累他们送命心中有愧,恰逢穆审言和李直生了男孩,请求陆冉还他自由身,因此陆冉减了他一半的赎身钱,他还是不相信薛沐风会有钱。
但照他的意思,自己就先揣着明白装糊涂吧。
这笔银子,等到当断时,自然会还给他。
此间事了,穆审言与李直请辞,年关将至,他们总不好留在相府。
景澜听了他二人的打算,不过各自回家做从前的营生,便让他们再留一时,至少将身子彻底将养好。还说就算过年也没什么,他没讲究,更喜热闹。
丞相大人如此相邀,两人却之不恭,又怕沉璧一人在此寂寞,便继续住下来,过阵子再作打算。
沉璧在吴大夫的照料下恢复得很快,已能自如下床,但吴大夫说他出于风尘,真想将身子调理好,还要花更多时间和心思。
一日景澜得闲,去椀阁看望沉璧,沉璧正靠在床头看书。
景澜示意他免礼,撑腰坐下,下巴一点床铺上的书,“方才见你如此入神,看得什么?”
沉璧恭敬地递上书本,这些日子以来,他对景澜已从最初的别扭变得十分敬佩信任。
景澜接过一看,是个挺粗糙的本子,没书名,里头的东西排列也杂乱,有文章有诗词,骈散不拘,内容也无定式。随便看了半页,景澜有些意外,望着沉璧道:“你写的?”
沉璧立刻摇头,“我可没这本事,这都是我二哥的诗文,我闲来无事,便翻着看。”
景澜又翻了几页,“不错啊……”
沉璧大喜,“相爷若看得上,还请、还请……”
从未见过如此高兴的沉璧,景澜合上书,微笑,“看来,穆公子无需跟我请辞了。”
立时叫来隔壁的穆审言。穆审言不明所以,进屋行礼后,但见景澜手中握着自己的书,心中惶恐。景澜抬手道:“这是你写的?”
穆审言躬身,“蒙相爷垂问,正是小人所写,粗鄙文字,不堪入目。”
“什么话。”景澜笑起来,“可曾参加过科试?”
“尚未,打算明年参加。”
景澜点点头,“那么从现在到明年科试的这段时日,要你留在府中帮我,你可愿意?”
穆审言不可思议地抬头,沉璧更是惊喜,冲着穆审言使劲儿点头。穆审言这才晃过神来,提衣跪下,“多谢相爷抬举,小人愿意。”
景澜道:“这段时日好好将养,等过几日我闲了,再看看你的本事。”
穆审言垂首,“是。”
沉璧高兴地说:“相爷您不知道,我二哥的本事可多了!除了写诗写文章,还懂兵法,还造了一套行兵棋,很有意思,为人亦聪明稳重……”
穆审言蹙眉制止,“沉璧,相爷面前,我那些雕虫小技……”
景澜丝毫不介意,道:“是不是雕虫小技,也得听完才知道,沉璧且说下去。”
“嗯!”沉璧兴奋地点头,又将穆审言好一顿夸,“不只二哥,大哥也很厉害!譬如二哥那么复杂的行兵棋,只有大哥能做得惟妙惟肖,而且大哥不知是眼睛灵还是鼻子灵,辨方位追踪很在行!”
沉璧说了自出事以来最多的话,穆审言一脸无奈,景澜笑着听,最后若有所思,“是吗,看来穆公子和李公子确与相府有缘,我是万万不能放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