斜风-第14部分
是这个地窖虽然被传得神乎其神,但是打开了杨宅之后想要在仓促之间找到地窖却不是一个容易的事情,因此柳畅追问道:“你怎么知道这个地窖的?里面到底藏了什么?”
石云庆所知也不多:“那贼子既然吞没了我家的金银细软,自然要藏到地窖里去,结果被我娘瞅到了,不过这地窖到底有多少金银,我真的一无所知。”
他说的“我娘”,便是石得功这几年续娶的石氏,据说年纪只比石云庆大了七八岁,关系好得却和亲母子差不多:“不过据我娘说,那地窖进入都是由石贼和几个兄弟亲手而为,绝不假手外人。”
柳畅追问了一句:“真有这么个藏着金银的地窖?”
“绝无半点虚假,若是半句谎话,请检点剁了我的脑袋喂狗去。”
柳畅又问了一些细节,倒同柳畅所知的差不多,这杨应德所居的杨宅是座老宅,除了杨应德一家之外,还住了许多杨氏宗族,里面可以立即拉上阵前厮杀的青壮有七八十人,而且让柳畅更为心动是杨宅还有洋枪。
“我亲眼见过的,和这位云天纵云兄弟手上的洋枪几乎一模一样,宅里共有七把这样的洋枪。”
“一模一样?”
“至少小人这双眼睛看不出差别来!”
看来这杨应德也买了些洋枪,这反而让楠溪哨的兄弟欢呼雀跃起来:“检点,看来杨善人不但要送银子来,也要送洋枪给咱们兄弟!”
“检点宜早不宜晚,下手吧!”
“是啊,检点,您不说了吗?天予不取,必受其咎!”
柳畅却是小心惯了:“今天操练了一天,大家都辛苦了,明天早上好好睡一觉,就不操练了,明天下午我们出门去买盐。”
他又补充了一句:“这次买盐龙枪哨全哨和楠溪楠第二排负责,霍虬,你给我好好看着家,下次买盐就轮到你了。”
事实上这些龙枪哨和楠溪哨已经联合出动了一部分兵力去附近的盐场买盐,在第一次上手之后就不需要出动整哨的兵力进行护盐,凭借柳畅这赫赫威名,少量兵力就足够了。
因此大家都明白柳畅话里的意思:“明天早上好好休息,明天下午过江一鼓作气开了杨宅。”
大家情绪都很高,霍虬有点不满意:“检点,应当把第一排带上才是!”
第一排就是那个实现了大部分燧发枪化的步兵排,算是楠溪哨的精华所在,但是柳畅告诉他:“咱们得派一只老虎看家,磐石寨不容有失。”
石云庆也是个聪明人:“明天愿意同检点一块儿过江去买盐,这杨宅里里外外,我最熟悉不过了!何况我手上还有条大船。”
一听说石云庆手上有船,大家都关注起来:“什么船?”
“有船就最好了,我们可以甩开叶娘子自己干了!”
“石兄弟,我来帮你操船,我是老水手了,大米艇中米艇沙船舢板都玩过。”
石云庆答了一句:“是家父生前藏在磐石寨附近的一条米艇,吃水甚深,平时能载四五十人,挤一挤上百人绝对没问题。”
柳畅点点头:“刚好可以把我们渡过去运点私盐,就这么定了!明天我们过去运点私盐。”
只是大家都知道,这次运的肯定是雪花般的白银,而不是雪花般的白盐。
几乎与此同时,在瓯江以南也有人关注着磐石寨。
两个穿着蟒袍的大员死死地注视着残阳下的磐石寨,其中一个甚至不由自主摸了摸自己的顶戴,五鼎食还是五鼎烹,就看能不能拿下这磐石寨了。
一旁已经有人快步飞驰,待走得些才看到是员三十多岁的绿营将官,他扑通一声就跪下:“标下右营游击卓大林见过府台大人,见过镇台大人!”
这两人一个是调署温州知府瑞春,一个是瑞安协副将署理温州镇总兵叶炳忠,可以说是整个温州府最高军政长官。
只是府城之内既有浙江盐运使,又有温处道道台,他们要亲自坐镇府城以防有失,只能把这两位头衔上还有着“署理”字样的知府和总兵赶到第一线去。
按品级,温州知府是正四品,温州镇总兵是正二品,应当温州知府高得多,但是在实际操作中,又是知府更位高权重,总管一府事务,能抓的权力大得多,反而凌驾在总兵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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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这位瑞春知府是蒙八旗出身,让他出谋划策都有些勉强,更不要说这等杀伐决断的大事了,叶炳忠当仁不让地问起了自己的旧部:“卓游击,对面的红寇可曾探清楚了没有?”
“报镇台大人,标下已经派人探听清楚了,磐石寨内现有红巾寇男女五百有奇,老弱参半,能战者约有两哨,刀枪齐备,又有鸟枪一二百杆,小炮一门。”
卓大林这情报工作搞得相当不错,磐石寨的底细被他摸得一清二楚,因此叶炳忠的脸上浮现出了一丝喜色,却不忘恭维一声老上司:“运司果然神算,神算啊!”
瑞春是个没多少主见的人,历史上他最后是死在湖州知府任上,当时湖州的大小权力都被赵景贤抓在手里,他这个知府根本就是个摆设,最后太平军攻破湖州,他虽然没多少主见,但因是蒙八旗,不愿投降太平天国,和全家老小一起不屈而死。
而听到了叶炳忠这句话之后,瑞春也是露出了一丝笑意:“运司神算,镇台的谋划也不错啊!只是这江北一带,除了磐石寨之外,尚有红巾寇否?”
卓大林也探听清楚了:“府台大人请放心便是,红寇主力现在正围攻大荆营,即使仓促回兵,至少也得一日一夜才能赶到磐石寨!”
“至于贼副帅倪廷模一部,虽众至一千有余,但远在江北温处交界一带,救援不及。”
他继续说道:“靠江一线,只有磐石寨中这五百贼子,除此之外,最近红寇尚在县城一带,但兵力不过数百尔,自保尚成问题。”
瑞春还是放心不下:“你的意思就是,无论渡过多少兵马过去,我们要对付都只是磐石寨内数百红寇?确实就只有这五百红寇?若是出现红寇的援兵怎么办?”
第57章 渡江
瑞春这般婆婆妈妈,叶炳忠行伍出身,早就看不下去:“府台,想那么多干什么,咱们这次集结了一千五百精兵,其中还有王制台从福州派来的五百精兵,有什么可怕的。”
瑞春平时被同僚称为“瑞佛”、“瑞菩萨”,但是背地都称为“瑞婆婆”,他听了叶炳忠这番话,不但没下了决心,反而更犹豫了:“镇台,前次池副将领七百战兵过江,坚持不到一日就告全军尽没,我们这次渡江也不过一千五百人而已,万一再遇到红寇大队,岂不是危险之极……”
对于自己要和这么一个瑞婆婆搭伙,叶炳忠也是摇头之极,他不得不把七分的力气应付这位知府大人:“府台,你我都是署理官,我是瑞安协副将署理温州镇总兵,你是调署温州知府,要把这个‘署理’二字去掉,就看这次能不能拿下磐石寨了,俗话说富贵险中求,咱们搏对就是大一场富贵。”
瑞春总是应了几声,但是还是有几分犹豫,这个时代的八旗出不了什么人才,因此叶炳忠万般无奈之下又吩咐了一句卓大林:“卓游击,这一次府台的安危就托付给你了,一定要保府台大人万无一失,切切不可出半点差错。”
卓大林这位右营游击是他在瑞安协副将任上的老人,听了这话就应了下来,叶炳忠又说道:“卓游击,瑞府台,我这一辈子都做的署理官,替人护护印而已,从外委把总一路到署理游击、副将,一直做到现在的署理总兵,这次大伙都卖点力气,帮把我头上这个署理去掉,让我扬眉吐气一回。”
署理以现代的术语来说,就是代理字样,和正式的任职差得甚远,只能在履历留下一笔曾署理某职务的记录,只是在另一个时空叶炳忠逃脱不了这个始终只是署理的命运,到了同治年间,他仍然还是署理浙江提督的命。
不过现在却让卓大林和瑞春都振奋起来:“镇台说得甚是。”
叶炳忠又恐吓了一句:“我等若是拿不下磐石寨,贼兵借机攻破了大荆寨的话,上峰追究起来的话,我这个温州镇总兵固然是死无葬身之地,可是府台大人和卓游击也不会有什么果子吃。”
这一番恐吓,总算把大家的心拧成了一条绳,瑞春下了决心:“本府这一回便听镇台的,亲自过江破了磐石寨!”
……
一碗热腾腾的羊肉汤在这个寒冷的冬季让人整个身子都暖了起来,为了犒赏这次开杨宅的兄弟们,柳畅特地杀了两支山羊,提前吃了晚餐的兄弟们都是赞好连连。
现在出征的队伍已经用过了餐,列成了整齐的方阵,看着一个个面色肃穆的官兵,看着他们如山般的气势,还有长枪如林,石云庆庆幸自己找对了人,但还是有点放心不下:“检点,这一百人够了吗?杨宅可有七八十人能随时拉出来。”
事实上除了七八十人随时能拉出来,还有几十精壮,加上附近归杨善人节制的二三百土勇,打成了僵持绝对是大麻烦。
不过柳畅回答他:“足够了,有我这一百二十号好兄弟,哪里打不开?兄弟们,你们告诉我,温州府城能不能开?”
“能开!”下面的反应很热烈:“便是杭州城都能开!”
“好!”柳畅告诉石云庆:“接下去就是用到你那条米艇的时候。”
整齐的队伍列队开出了磐石寨,对外面宣称他们是出去贩运私盐,但是借着晚霞,他们已经走了七八里路,已经饶到了江岸上。
石云庆已经把藏在一个小河湾里的一艘小艇找了出来:“检点,这艘米艇是先父亲自督造的,原来想兼职做些海上生意,所以能载一千五百石。”
这实际算是一艘小米艇,按照绿营水师兵制上面能搭载四十名水兵,不过现在只需要把兵员运过去,挤上一百二十人绝对没有什么问题。
柳畅手下这一百二十人当中,跑过海当过水手的为数不少,不多时已经有人自告奋勇上去操纵,在江里转了一个来回,然后报告柳畅:“检点,这小米艇不错,很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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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云庆迫不及待地做好了准备:“检点,我们这就渡江过去,杀一个痛快!”
柳畅很有大将之风:“不着急不着急,先让队伍睡上一觉,等到三更天我们吃过夜宵再渡江。”
“现在不走?”石云庆有点不明白:“不一鼓作气杀过去。”
这时候太阳已经落山了,明月当空,但是整个队伍都沉稳地等待着柳畅的命令,柳畅笑了:“若是论偷鸡摸狗的本领,我不如你石少爷,可是论这行军打仗的本领,你不如我!”
柳畅吩咐了一声:“让大家再补个觉,三更天起来吃个夜宵,吃完夜宵再渡江!时间完全来得及。”
柳畅把一切布置妥当,旁边的云天纵也好奇地问了一句:“检点,三更天吃过夜宵渡江,万一出了什么延误,岂不是天亮了,那可要坏事!”
柳畅告诉他:“等的就是这一刻,不管是什么人,一天中警觉性最差就是这天将亮的黎明前夕,我们等到那时候杀入杨宅,正好恰到好处。”
石云庆又问了一句:“那为什么把兄弟拖出去在野地中冻上大半个晚上,磐石寨里的热被窝多好啊。”
“我们是去杀人放火开杨宅的,不是去请客吃饭。”柳畅告诉他们:“现在在野营,但是谁都不敢失了警觉之心,就是睡觉也把弦绷紧了,以这个状态杀到杨宅最好不过了。”
石云庆点点头,这位柳检点果然是沙场老手,若是从热被窝拖出去,直接拉到江南去,虽然有冷风一吹,但大家的弦未必能绷紧了,只有现在这种法子才能让部队的状态保持着最佳状态。
人家能做到现在这个位置,看来确实有些本领,不过石云庆也不拘束。
自己固然是受制于这位柳检点,可是这位柳检点同样受制于瞿振汉那个乡下腐孚仭椒纷印br /
方今乱世方起,风起云涌,谁又能笑到最后?
夜风徐徐吹来,却燃起了石云庆心头的勃勃野心。
他竟是望着江水轻轻唱了起来:“伍员在头上换儒巾,乔装改扮往东行。临潼会曾举鼎,我在万马营中显奇能。时来双挂明辅印,运退时衰在荒村……”
第58章 诱击
杨应德不由感叹自己老了,早几年绝不可能一个晚上反反复复醒过来这么多次。
还是伸手不见五指,这已经是杨应德杨大善人今天晚上第三次醒来了。
他不由披了衣服,靠在床头,思索着事情。
是什么事情出了差池,是石家那个跑掉的兔崽子,还是隔江的那群红巾贼,或者是其它事情出了差池?
只要石家那个兔崽子在府城露个面,自己就有一千种法子收拾他,到时候也不过是瓯江多个麻袋而已。
至于江对面的那群红巾军,杨应德已经派人探过了他们的底细,只有四五百人,其中多半是老弱,自己宅子里一切都布置妥当,又能节制附近数百名土勇,红巾贼即使敢渡江南犯,也讨不去好去。
“看来还是那批货惹的祸啊!”
财帛动人心,这批黑货的数量实在太多了些,别说黑道上的人物盯紧了这批黑货,便是官面的人物也在四处打探,一定要在杨应德身上刮下一块肉来。
“哼!咱做这桩买卖这么多年,就是当年林则徐的时代都没出过大事,你们就是黑白两道联起手来又何妨,你们还敢杀进我们杨家来不成?”
现在杨应德可是有头有脸的人物,不但捐了一个监生,而且还得节制了附近数百乡勇的名义,还准备办一个团防局,把附近几十里的民团都收为已用。
一想到团防局,杨应德心头就火热起来,瞿振海那厮原本也不过是小小的腐孚仭降曛靼樟耍灰彩瞧窘璋焱欧谰址12业摹w约喝羰前淹欧谰职旌茫坏圃垂龉觯一故且院蟪删痛笫乱档淖时尽br /
他越想越是心动,就披了件衣服,也不顾天还没亮,在宅子里巡视一番,看到自己布置的岗哨都没出什么问题,又安抚了家丁兄弟一番,才准备回房休息。
在寒风之下,他振奋的精神松驰下来,正准备好好睡一觉。
天快亮了,远方却传来一阵又一阵狗叫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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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同样的夜色之下,一队队绿营兵正小心翼翼地登上一艘沙船,署理温州镇总兵叶炳忠亲自提着刀,关注所有的细节。
温州知府瑞春果然不愧是“瑞婆婆”,一队又一队检查过去,生怕有什么任何闪失,还时不时和兵勇说上几句闲话。
江水哗哗地流淌着,雪一般的月光让整个江面凝上了一层白霜,奉命戴罪立功的城守营都司章诚挥动着刀背把手下的兵勇们赶上沙船去。
只是经过了江北那一场大败,这些兵勇都变得胆怯起来,生怕江面上有葛五爷的快船杀到。
虽然都是差不多级别的中国帆船,可是葛五爷的帆船却安装了许多西洋火炮,锐利无比,自己坐的却是载货用的沙船,根本不堪一战。
只是银河的月华之下,除了他们自己和永不停息的江水之外,根本找不出任何异动来,章诚亲自给他们打气:“咱这里离磐石寨还有二十多里地,又是深夜,葛五的贼船便是再大胆,也不敢如此深入内陆,快给我登船,莫出了什么闪失。”
只是兵勇们仍是东张西望,生怕有什么闪失,眼见过了一更天,才渡过去二三百人,右营游击卓大林飞奔而来:“镇台大人!大喜,大喜啊!前方来报,磐石寨内红寇于今日午后出动精锐两哨运盐,现在寨内只有二三百老弱红贼,不堪一击啊!”
“此话当真?”叶炳忠几乎要飞过江去:“红寇精锐两哨都离开了磐石寨?当真?若是当真,本镇台重重有奖。”
“这是好几个磐石镇士绅同时传来的消息。”卓大林兴奋地说道:“此是天赐良机,红贼在磐石寨所恃者,不过精锐两哨也,其余皆为老弱,不堪一击。”
“据磐石镇父老亲眼所见,这两哨贼兵自午后便出了磐石寨,准备去贩运私盐回磐石寨变卖,贼中缺粮少饷已有多日,贼首柳检点迫于无奈,便亲率这两哨精锐前去抢盐,镇台大人,这是天赐良机啊!”
“寨中皆是红贼老弱,不堪一战!”叶炳忠拍着手狂笑道:“这真是天赐良机,天赐良机!这一场大富贵,怎么也跑不掉了!”
他朝着还在检查行装的温州知府瑞春嚷道:“府台,不必等了,磐石寨只有两三百红贼老弱,让弟兄们马上登船立即过江,等天一亮就立即攻寨。”
瑞春这个婆婆想法太多,他问道:“镇台,若是贼兵已然有备,如何是好?”
叶炳忠大笑起来:“我有一千强兵在手,又有何惧之!告诉弟兄们,打下磐石寨,洗寨三日!”
“洗城三日!”这个名词让所有兵勇都兴奋起来:“打下磐石寨,洗城三日!”
谁都清楚这句话的意思,原来有些胆怯的兵勇现在变得勇敢无比,纷纷快步踏上了沙船,大有争先恐后的势头。
瑞春这个瑞婆婆倒是多事问了一句:“镇台,洗城若是殃及磐石附近义民,该如何是好?你我难免牵连些责任。”
叶炳忠冷笑一声:“磐石寨既已被贼所据,但附近只有红贼,怎么可能有义民?义民早已经南渡投效我大清义师了。”
瑞春也不同他争论,只是说了一句:“可惜了!只能如此了……”
也不知他这话里“可惜”二字指的是什么。
……
“检点!前面便是杨宅了!”
石云庆指着远方一间隐隐约约的大宅子说着:“里面可有杨家几百男女住在宅里。”
这样的连排大屋,名义是宅,却隐隐约约有小城寨的意味,更不提宅中还有几十号随时能拉出来的精壮武力,石云庆继续说道:“检点,现在杨家正四处出动缉捕我,不若让我去把杨家的狗贼先引出来。”
柳畅却不着急,朝着后方问道:“人都到齐了没有?”
后面的官兵拼命地压低了声音报数,不多时瞿杰说了一句:“检点,除了看过米艇的六个弟兄外,都到齐了,总共是一百一十五个兄弟,十五杆击发枪,三十杆燧发枪!”
柳畅手一挥,石云庆已经知趣地跳了出去。
约莫过了一会,杨宅已经传来了一阵阵狗叫,接着有人叫起来了:“是石云庆这小子,就是这小子,逮住他啊!快逮住他!”
喧哗之间,石云庆已经朝着这边跑了过来,后面跟着十多号精壮汉子,正朝着龙枪哨布置好的枪口奔来,后面还有更多的精壮汉子从杨宅门口奔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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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章 突入
看到龙枪哨的步兵们将枪口对准了尾随石云庆不放的这十几个精壮大汉,柳畅熟练地用手指指刚刚从大门赶出来的那群人,整个龙枪哨已经明白过来,立即调转枪口。
柳畅又朝着石云庆的方向做了一个枪刺的姿式,等到龙枪兵都已经偷偷平举好龙枪,才喝了一声:“放!给我放!”
一二十个精壮汉子挤在杨家的大门口,正在拼命往外挤,只是他们才跑出宅门,就听到“呯呯呯”的密集枪声,四十五杆燧发枪、击发枪组成的弹雨朝着这边扫射过来。
整个杨家门口就变成了一片血泊,好多些人被排枪命中,直接就扑通一声摔倒在地上,剩下的人全都傻了,不知道怎么样反应才好。
就这么一瞬间功夫,排枪已经打倒了至少十五六个人,接着石云庆那边也发生了变化。
石云庆发足狂奔,可是十几条精壮汉子尾随不放,任他再怎么拼命狂奔,却是越来越被拉近了距离,只是杨家人正想继续往前跑的时候,石云庆猛得停下了。
他们却收不住脚力,一路往前奔去,直到撞到龙枪哨和楠溪楠早已精心组织就序的龙枪阵前,一丈有余的龙枪简直是潮水一般的刺来,没有任何人能逃脱得龙枪的追击。
已经跑得上气不接下气的这群人直接就朝着枪口撞下去,发出了惊天动地的痛叫与呻吟,还有龙枪扎入身体的破碎声。
长枪一重接着一重刺了过来,才一会功夫,这十几个精壮汉子已经在枪阵之下变成了一具具流淌着鲜血的尸体,这流个不停的血甚至还带着热气。
但是他们的运气太差了,谁让他们直接撞上差不多一个步哨的龙枪兵,而这个时候,门口残存的那些可怜人才反应过来,他们尖叫着就往宅门里退,嘴里还嚷叫着:“皇天啊!皇天啊!”
只是他们叫天来不及了,击发枪已经完成了一次装填动作,一阵排枪过去已经又打响了四五个人,接着石云庆已经带头往回冲:“弟兄们,要发财的跟我来!”
整个龙枪哨和楠溪哨的联军就以龙枪兵为前锋,燧发枪兵居中,击发枪压阵的队形往上压了上去,柳畅和燧发枪兵们站在了一起,踩过了一具具尸体和还在呻吟着的伤员,大声地命令道:“控制节奏,不要突进得太快,注意,控制节奏!”
冲入杨宅大门的时候,杨家组织了一次意料之中的反击,只是他们甚至没冲到龙枪之前,就被龙枪哨四十五杆排枪打了回去,只扔下了五六具尸体。
“缴到洋枪!我缴到了一杆燧发枪!”有个龙枪兵兴奋地叫道:“检点,一杆燧发枪!”
根据石云庆事先得到的消息,杨宅还有六杆燧发枪,因此柳畅格外注意控制节奏:“注意他们的燧发枪,控制伤亡!”
进入了宅子之后,双方的战斗就激烈起来,虽然杨家反击的频率和强度并没有增加多少,但杨家人熟悉这里的地形,这又是他们祖祖辈辈居住的家园,甚至有些老头子都跳出来参加了杨家的反击。
只是凭借着龙枪兵的锐利和后排三十五杆的排枪,虽然每前进一步都要付出血的代价,但这血多半是杨家流的。
更好的消息是又缴到了两杆燧发枪,为此有三个原来兼职鸟枪手的龙枪兵临时转职成了燧发枪兵,大大强化了火力。
但是杨家人仍是寸土不让,他们使尽一切手段来阻止龙枪哨的前进,嘴里还大声叫道:“不能退啊!绝不能退!”
只是光是龙枪兵组成的枪林已经令他们招架不住了,更不要说是后面接连不断的连环排枪,每时每刻都有人倒下,有人中弹掺呼,还能听到子弹打碎骨头的声音。
柳畅也是杀红了眼,他知道双方到这种情况下已经留不下什么余地:“不留俘虏,不留俘虏!给我把挡在前头的贼兵都给轰碎了!”
他身边到处都弥漫着白烟,整个衣服已经沾得许多黑火药发射过的黑尘,官兵们也是杀红了眼:“不留俘虏,不管什么都给我轰开了!”
龙枪兵把步枪兵护得如同刺猬一般,而步枪兵的火力简直是横扫挡在眼前的一切,眼前到处都是无处立足的尸堆,只要有人露头,排枪就象雨点轰击过去。
一直等到没有反应了,龙枪兵才会护卫着步枪兵继续前进,很多时候杨家的丁壮根本没对龙枪哨造成实际的伤亡已经被排枪轰跨了。
“又得了一杆燧发枪!”
柳畅算是宽心不少,到现在为止,杨家七杆燧发枪已经被柳畅得了四杆,自己这边的步枪兵总数已经达到四十九杆,差一杆就是五十之数了。
而在刚才的激烈抵抗之中,杨家的丁壮应当遭到毁灭性的打击,死伤至少也有六七十人,虽然有些只是临时参加抵抗的杨氏族人,但接下去的战斗应当不会有什么强烈的抵抗。
只是柳畅庆幸得太早了,才往前走了十几步,对面的抵抗又坚决起来,而且这一回杨家的燧发枪第一次参战了。
云石庆站在龙枪兵里大声呼嚷着:“杨家的狗贼,你们也有今日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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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他话没嚷完,肩膀上已经挨了一枪,接着还有两杆燧发枪也开火了,在龙枪哨中造成了不小的混乱。
“架藤牌,步枪兵,轰碎他们!”
前面的龙枪兵把备用的藤牌架了起来,在最前面形成了一道盾墙,而紧随其后的三列步枪兵,开始全速射击。
一重又一重的枪浪轰击过去,在前面的这个木房里造成了巨大的伤亡,时不时能听到有人掺叫的声音。
但是这里的抵抗是攻入杨宅以后前所未有的坚强,房子里至少有二十多人守在里面,残存的三杆燧发枪都在这里,除此之外还有十来杆鸟枪,双方就展开对射,时不时有人就扑通一声倒下了。
屋子里甚至还有人大吼一声就冲了出来,只是没看藤牌组成的盾墙之前就被排枪打成了蜂窝,而到了这个时候,燧发枪和击发枪的优势充分显露出来。
步枪兵组成的排枪火网几乎是连绵不绝地展开轰击,三杆燧发枪发射了一轮就哑了两杆,发射的鸟枪也少了一大半,接着架起了盾墙的龙枪兵已经冲到了屋子边,就用一丈有余的龙枪死命地往屋子里捅。
约莫一分钟之后,枪声暂时中止了,柳畅以怀疑的目光看着这群抵抗的敌人尸体:“这是不是杨家的人!”
刚才这场短促的战斗之中,龙枪哨阵亡了两人,负伤五人,楠溪哨负伤了三人,差不多是参战兵力的一成,而在之前的战斗中,两个步哨加起来也不过是负伤三人而已。
瞿杰倒是对战利品很有兴趣:“三杆燧发枪都缴到了!”
这时候肩上中了一弹的石云庆也挤了上来:“这批不是杨家的,这群人是贩大烟土的客商。”
整个房间已经堆满了尸体,到处都是血,不过很快有龙枪兵找到了想要的东西:“检点,是大烟土!”
房间的最里面摆了几个担子,货担上都是血,但是打开外面的包装,里面却是包装得整整齐齐的大烟土,好家伙,这么多萝筐,至少有一两万两!
发财了!大家都只有这么一个念头。
只是这时候云天纵却是惊叫一声:“有炮声,是从磐石寨那边传来的!”
第60章 守寨
对于清军来说,最好的战术选择莫过于连夜奔袭,一鼓作气击破磐石寨,但是无论是总兵叶炳忠,还是右营游击卓大林,或者是不知兵的知府瑞春,都放弃了这个最佳选择。
他们很清楚自己手下这支部队的素质,别说是连夜奔袭,就是夜间行军不散架就不错了,事实上这个晚上的行军,清军一支两百人的队伍就差点走到和磐石寨完全南辕北辙的道路上去了。
若是让他们连夜奔袭,能有一半拉到磐石寨就不错了,一直到天蒙蒙发亮的时候,叶炳忠才带着一队前锋赶到磐石寨附近。
由青石构成的磐石寨静静地屹立在江边,寂静得可怕,除了江水拍岸的声音,再也听不到任何音响了,朝着四周散发着恐怖的气息。
这里面有多少红巾贼?红巾贼的精锐到底在不在这里面?
叶炳忠停止了遐想,朝着城守营都司章诚勾了勾手指,章诚屁滚尿流地跑了过来:“标下见过镇台大人,镇台大人有何吩咐?”
叶炳忠训斥了一声:“章诚,你抛下池副将独自逃回,可曾知罪!”
章诚在地上磕着响头:“镇台大人,实在冤枉,分明是池副将让小人带队退回……”
叶炳忠没空训斥他,就是喝了一声:“给你一个戴罪立功的机会,你带一队乡勇把磐石寨给我拿下,我不但不追究你的责任,还保你一个游击!去吧!”
章诚连忙磕了几个响头,又推着二三十个乡勇架着梯子就往:“给我上,只要把磐石寨拿下,三天不收刀!”
天还是蒙蒙发白,稍远些便看不清了,磐石寨终于有了些声响,就不是知道寨墙的贼兵有没有戒备了。
这二三十个乡勇架着梯子,猫着身子就往前轻手轻脚走,生怕惊动了寨墙上的贼兵,他们走得还算快,不多时叶炳忠只见到一排黑乎乎的身影了。
除了江水拍岸的声音,叶炳忠还能听到自己心跳的声音,寨墙上没什么动静,眼见梯子可以搭上去,叶炳忠握紧了拳头,生怕有闪失。
梯子已经搭到寨墙上了,叶炳忠奋力一挥拳,就准备让后队接上去,寨墙上风一声吼出声来,接着许多人头冒了出来,叶炳忠不由一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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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呯呯呯!呯呯呯!”
寨墙有好多鸟枪架起来了,就朝着下面的乡勇一阵乱轰,那些架梯子的乡勇一下子被打倒了五六个,剩下的乡勇见形势不妙,纷纷倒身就跑。
可是红巾贼的排枪锐利得很,乡勇的身影越来越少,倒是督战的都司章诚跑得最快,没几下就已经跑回来了:“镇台大人,贼兵有埋伏!”
叶炳忠没好气地说道:“知道,你带队换一段寨墙再试攻一回,等会咱们的大队就上来了!”
只是章诚的第二次试探比第一次溃败得还要快,他们甚至没冲近寨墙就被寨里的鸟枪打回来了。
寨墙上霍虬正在给手下的弟兄打气:“检点说的没错,龙枪哨一走,这些牛鬼蛇神就都出来了,不用怕,龙枪哨不在,还有咱们楠溪哨!”
他没搞清楚当面清军的实力,楠溪溪剩下的两排步兵也是情绪很高:“没错,有咱们楠溪哨在,甚至不用把白头队调上来了!”
自从柳畅带四个步兵排的主力出击以后,以霍虬为主的留守队主力就按照柳畅的预案进行布防,磐石寨外的警戒看起来很松懈,可是磐石寨内却是守得十分严密。
磐石寨的南门正对着大江,寨墙上架着三千斤和五千斤的大炮,因此这一段防区不用顾忌太多,就是清军想要登陆也得大费周折,需要防守正是其余三段寨墙。
西门交给了楠溪哨守备,北门则是孙胡子的奋勇队,东门则由战斗力最弱的后备队负责,由于后备队战斗力弱,所以特意在这里加强了炮队。
几支队伍吃住都守在寨墙上,一直等到柳畅带主力回来,才会结束这样的备战状态。
只是柳畅怎么也没预料到,居然会有一千五百大兵力的大队清军来攻击磐石寨,在他的预案中,只认为顶多有附近的乡勇土勇民团会纠合起来攻击磐石寨而已。
一直到天将大亮的时候,霍虬才看清楚磐石寨前的清军有多少。
在磐石寨之前是浩浩荡荡的大队清军,东一面绿旗,西一面绿旗,怎么数也数不过来,有人已经认出那面“瑞安协副将署温州镇总兵叶”的大旗。
穿着号衣的绿营兵密密麻麻,前排还有大队的乡勇在前面,刀枪藤牌,一应俱全,又拖了几门小炮上来,甚是壮观。
霍虬也被这场面震住,好一会才说道:“以来只来了些土勇,没想到居然是叶炳忠这个老贼亲自过江来,这下麻烦了……”
“光靠咱们楠溪哨两个排,怎么也没办法消灭这么多清妖……”他话锋一转:“非得把军功让给孙胡子一些不成。”
一听这话,楠溪哨官兵都轻松了许多,虽然这寨墙上有上千清妖,可他们也是跟着柳检点见过大场面,想要不经一战拿下磐石寨那是空想了。
有人还取笑孙胡子:“就凭孙胡子也想同我们楠溪哨抢功劳,咱们这二十杆燧发洋枪可不是吃素的!”
那边孙胡子正好走过来和霍虬商量对策,远远地听到这话就说道:“咱们奋勇队也不是吃素的。”
当即就有人讥笑:“孙胡子,你是绿营兵出身,觉得今天这群清妖有几成把握攻上寨墙!”
孙胡子倒是大气:“半成把握也没有,为啥!我孙力行守在这里,再多的清妖攻上来都没用,老子已经没退路了。”
他这话有点自嘲的味道,不过他不但向柳畅投了投名状,手上也不知沾了多少绿营兵的血,确确实实没退路了。
不过这话也有表明心迹的意味在内,大家也心照不宣地把他当作自己人,不过如何防御清军的攻势,大家暂时还没形成一个具体的章程。
“轰……”
撕碎空气的声音已经钻入大家的耳朵,清军的劈山炮已经开始试射,只是隔得太远,根本没个准头,至于步队只是小规模地开始试探,很快被寨墙上的鸟枪打回去了。
有人就提出建议:“不如把白头队、营务队,还有女人孩子都调上寨墙吧。”
现在最大的问题在于兵力不足,寨墙上的兵力不到两百人,兵力最多的东面也不过是后备队加上炮队七十余人而已,其余两段都只有五六十人。
不过现在磐石寨里倒有着三百来人,全部拉出来便能增加一百多战斗人员,当然能有多大用处就天知道了,因此霍虬思索了一下已经作出了决定:“白头队不动,让女人们赶紧把早饭弄好,让娃娃们负责传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