斜风-第38部分
,他认为人心总是有破绽的:“那是我们对柳贼一部所知甚少,贼中被迫从贼者甚众,只要多费苦心,必能诱其一部来降。”
他就看了一旁的布氏兄弟,布兴有所部初降之时,也是桀骜不驯,经过他好一番劝慰收买,现在已经成了自己手下可用的忠义之师,屡次在海上击破剧盗。
“道台此计可行!”苏镜澜是来哭秦庭的:“但是缓不救急,杯水车薪,柳绝户北进就在只日之间,若无增援,黄岩、临海两城必陷贼手,到时候恐怕贼焰炽烈,全浙皆受其害了。”
“援兵、粮饷我能办到多少,都给台州府接济多少。”段光清告诉苏镜澜:“至于去上海购置洋枪洋炮,本府便为你担了这个责任,先斩后奏,马上派人去上海购置。”
只是段光清下一刻反问苏镜澜:“柳绝户此股不足五千人,你兄长统领数千民团,向以精明干练著称,难道就没有什么克制之法?”
苏镜澜当时回复段光清:“道台果然慧眼,我兄长早有方略,只是这方略有些难以出口!”
“说吧!”段光清告诉苏镜澜:“慈不掌兵,义不理财,乱世宜用重典,苏镜蓉当世人杰,只能平定台郡红贼,纵然有菩萨之念,也只能使霹雳手段。”
苏镜澜当即给段光清跪下了:“道台大人,红贼北犯黄岩之际,我兄长准备守黄岩县而不守黄岩城,使柳绝户只得一座黄岩空城而不能得黄岩县,到时候大兵一面坚守临海,一面四出袭拢,击贼粮道、侧背……”
“好!”段光清赞了一句:“只是可惜了黄岩镇。”
黄岩县城是黄岩镇驻所,黄岩镇总兵在没有上司命令的条件下,无论如何都不能撤出黄岩县城,苏镜蓉见死不救,黄岩镇恐怕是一条死路了。
“贼众不足五千,到时候兵勇齐心击之,必然疲老不堪,如若坐守黄岩、太平两座空城,我兵后援源源不绝,则必蹈长毛北犯复辙,如若孤注一掷,北犯临海坚城,则我兄可以发动太平、黄岩两县数万民团,绝其后路,令柳贼既顿兵于坚城之下,侧后又有我数万忠义民团击之!”
段光清却是说了一句:“令兄此计大善,但还得加一把火不可!”
第155章 杀戒
苏镜澜当即跪在地上不起:“小民恭听大老爷指点!”
段光清当即伸出手指了指:“这把火,便是布氏昆仲!”
布兴有与布良带当即给段光清跪了下来:“大人知遇之恩无以为报,愿为大人效死!”
他们受抚之后,除了有五百余人回乡之外,其余都留在宁波安插,原来受抚时说好是要进水师营当兵吃粮饷,但是要补上一个绿营兵额,经手人非要四十两白银不可,这些前海盗不愿意出这么一笔巨款,当即陷于困顿之中,还好段光清出面安抚,又让布氏兄弟回乡募新勇百名,每月支给口粮十两,还把布氏兄弟的一艘宝昌轮从水师营调出还与他们兄弟,才让布氏兄弟把这支水勇保存了下来,此后对布氏兄弟始终给予大力支持。
段光清当即说道:“听闻此次据温州洋面之海盗,亦是广东人士?”
“倒是旧识葛孟晋。”布兴有早有大义灭亲之心:“他在海上生发,我管不着,但是据地造反,却只能大义灭亲了。”
“如此就好!”段光清最担心的就是布兴有格于同乡情谊,不肯卖力气:“贤兄弟近年捕盗有功,我与抚台都是看在眼中,若是这一次再立殊勋,抚台必有重赏。”
他继续说道:“贤昆仲此次南下,既要与葛孟晋一股海贼决战,又要击柳绝户之侧背,柳绝户所占之地,皆近洋面,地方广阔,以其兵少将寡,贤昆仲上陆击之,必能大破之!”
布兴有当即回复:“请道台大人放心,我等此次南下,必能重现昔日李岳两位镇台在台州大破安南盗之旧事。”
他说的是嘉庆五年(1800)年的一件事,当时安南阮氏父子当政,派出安南水师会同广东、福建海盗袭拢浙闽沿海,众至六七千,定海镇总兵李长庚与黄岩镇总兵岳玺联手,在台州海面一举击破这股海贼,适逢台风大作,海贼兵船覆溺大半,安南参战四总兵战死三人,剩下一人安南侯爵伦利贵被俘后凌迟处死,这可是浙闽沿海这数十年来少有的一场空前大捷。
他拿这件事表示自己的战意,段光清连连点头,只是他身后的布良带却是突口开口:“道台大人,我兄弟愿意为大人效死,可是现在有一桩事求大人开恩。”
段光清当即询问道:“说起来李岳两位镇台击破安南兵船的地境恰在台州府太平县境之内,两位此去必能再奏奇勋……良带,说吧,要粮要饷要保举本官都能一力应承下来。”
只是布良带说的却是另一件事:“我兄弟以替人护航为业,可是最近听闻北号商人集资欲外购兵火轮自行护航,我等兄弟与北号商人有隙,但也不敢阻隔他人购船,只是听闻此次购船之款出于公门,恳请大人开恩。”
段光清知道他说的是宁波北号商人集资购置“宝顺轮”之事,其时宁波帮向有南号、北号之分,皆与布兴有兄弟统带的广勇势成水火,原因多半是布兴有虽然缉盗颇为得力,但是对于广艇总是留七八分情面,从来不肯出力。
特别是北号商人,北洋海盗多是广人,布兴有又是广东人,双方的矛盾几乎到了红刀子进白刀子出的程度,这次北号商人置办宝顺轮本来就是要断了布兴有兄弟的生计。
当然,北号商人自行置办兵火轮也并非无因,其时水师极不堪用,收了商人的保护费还不肯出海巡洋,因此宁波帮除了依赖葡萄牙人的护航之外,只有自行筹办巡洋辑盗事务。
去年冬天,宁波南号、北号两帮商人各出了三万吊制钱巡洋辑盗,但是北号出了钱,权力却被南号完全抓在手里,根本无权过问,到头来依旧北洋海贼横行,甚至连巡洋的船都没见着,北号商人发了狠,决定甩开南号自己干,这才下了购置洋火轮的意向,又因为这艘宝顺轮开价七万银圆,特地走了段光清的路子,最后定下从官府借银四万圆,逐年扣还。
只是这事对于布氏兄弟来说,那是要绝了他们的财路,因此布良带才借机趁起了黑脸,而布兴有则是扮起了红脸:“良带你说什么,道台大人什么时候亏待了我们,他这么做必有自己的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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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贤昆仲南下破贼,我岂敢绝了两位的后路。”段光清对此也是一清二楚:“再说这艘宝顺轮能不能买下来还很难说,现在上海有洋人开价十万银圆抢购,本官这里可以说是焦头烂额了。”
他继续给布氏兄弟保证:“就是这艘这艘宝顺轮置办回来,也不会绝了贤昆仲的财路,北号有宝顺轮,两位昆仲手上有宝昌号,若是真要上阵较量,谁胜谁败还是未知数。”
这一艘宝昌号,就是布氏兄弟的旗舰,这艘船在布氏兄弟招安时交给水师营,结果一艘保养得相当好的战舰一落入绿营水师手里,不过年余功夫已经完全不堪用了,器具全部损坏,水师又无法修理这样的战舰。
最后还是段光清上任以后,从水师营将这艘宝昌号调出筹款修好交还给布氏兄弟,重新成为布氏兄弟的旗舰,这艘船可以说是浙闽洋面纵横无敌的一艘大型战舰。浙江学政曾经上过这一艘战舰参考,对其船坚炮利惊叹不已,而时人干脆用“活炮台”来称呼宝昌号。
布氏兄弟一听到段光清开出了保证,还连声夸赞他的宝昌号,脸色一下子变得驯服起来:“谨听大人良言,此次南去,不但能收复玉环、洞头诸岛,还能进而登陆大破柳绝户此贼。”
段光清兴致很高:“那好那好,你们皆是国朝有功之臣,你们下去之后去找钱谷朋友,让他想办法腾挪一番,各挤出两千两银子给你们与苏氏昆仲。”
所谓钱谷朋友,便是钱谷师爷,其时官场常将师爷称为朋友,他又说道:“此次你们若是立下了大功勋,就是升到我这个位置也是大有可能的,别看我现在高高在上,告诉你们,我段某人也不是什么科班出身,我只是个举人出身,接连三科不中,大挑一等才分发浙江侯补知县,后来是因为官声甚好,逐次升到今天这个道台位置。”
他这么一拉近关系,无论是布氏兄弟与苏镜澜,眼中就多了几分灼热:“建功立业就在眼前!要用这柳绝户的血来染红我等的红顶子。”
……
太平县的这一个端午节,家家户户都是包了些粽子而已,没出现往年热闹欢腾的赛龙舟,节日的气氛也淡了许多。
即使如此,许多农人都没想到他们居然同柳绝户的虹军一同度过这个端午节,平时凶名在外的虹军在这个端午节显得格外客气,军民之间还搞了一些小小的互动。
现在太平县的绅士,已经清楚了这支虹军的不少内情,甚至在背后都不再直呼柳绝户,而是十分客气称呼:“柳检点!”
虹军驻在太平县的这一个月里面,他们的利益虽然难免受了些损害,但是也看到虹军兵威所至,战无不胜,而伴随着双方接触的深入,太平县的豪强也明显有了分化,有的偏向了虹军,有的则保持着中立,还有的人与牟以南、苏镜蓉书信往来,就准备大干一场。
而太平县城家家户户的门口都还吊了些粽子,节日的气氛更浓一些,但是大家谈论的热点并不是这个端午节,而是刚才在小校场的那一场阅兵。
那才叫真正的强兵!见过这一场阅兵,看到他们整齐的队列,太平人才知道什么叫真正的强兵,行动如一,令行禁止,杀气腾腾,看到这样的阅兵之后,许多士绅的心底又动摇了。
一个个营头都拉出来阅兵,龙枪营、楠溪营、磐石营、黄岩太平独立营、牛刀营、教导营、骑兵营……
平时分驻县内的各个营头,现在都以铁一般的步伐直指他们的内心,许多曾同苏镜蓉、牟以南通过信的团练头目,在这一场阅兵决定再等一等。
他们闭上眼睛,都能看到虹军那天下无敌的军威,那铁一般的步伐就踩在他们的头上,自己与这样的铁军对抗,能有多少胜利的希望。
但是他们并没有想到,柳畅把这么多部队收缩回县城来,并不是简单地想要向太平县展示自己的兵威,现在整个会议室的空气都凝固,柳畅原来清秀的脸上显得无比穆肃。
“兄弟们!”柳畅向他们宣布自己的命令:“大开杀戒的时侯到了!这将是我们虹军扩建以来最大的挑战,但也是虹军成立最大的机遇!”
“我们将要大开杀戒了,不管是谁,只要挡在我们胜利的道路上,不管是清军兵勇,是团练豪强,是老弱妇孺,还是其它什么人,只要挡在我们胜利的道路上,那么只有一条死路!我们不需要任何仁慈之心,除了向前一步,用子弹、刺刀、拳头和我们的牙齿消灭他们之外,我们没有任何选择,我们不能绝退后一步!”
他的发言让所有的军官都变得热血沸腾,所有的军官用最大的声音回应柳畅的声音:“杀!杀!杀!”
“没错,我们只能杀出一条血来,因为退后一步……”
“即是地狱!”
第156章 第一击
“没错,我们只能杀出一条血来,因为退后一步……”
“即是地狱!”
所有的军官,不管是什么时候入伍,也不是管是什么来历,现在都用同一个声音来回答柳畅:“杀!杀!杀!”
整个部队的士气高涨到了极限,孙胡子就第一个替磐石营请战:“请检点放心,我们磐石营一定会杀出一条血路来,不管前面有多少清妖,不管他们有多少围子、城寨,我们磐石营包打就是!”
“我们龙枪营,就是在这个关健时候发挥作用,就让我们开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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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牛刀营虽然刚刚组建,可是请检点放心,我们什么时候都是杀鸡的牛刀!”
“检点,就用我们楠溪营作开路先锋吧,我们保证第一时间打进黄岩县城,攻破临海郡城!”
在一个月的低强度持续作战之中,部队不但没有因为持续的战斗而变得疲劳,恰恰相反,一次又一次的胜利,让他们坚信,凭借手中的步枪、刺刀与火炮,他们能敲开世界上的一切城池,击破任何敌军的防线。
柳畅也十分欣慰:“好!我已经有一个部署,不过我先说明一下敌情,接下去,我们要攻占的黄岩县城与临海城,都是清妖重兵把握的城市,黄岩是黄岩镇所在地,临海是台州府城,清妖在这两座城市及附近部署了不计其数的大兵,总数超过一万,除此之外,还有不计其数的民团、土勇,但是我坚信!”
“胜利属于我们!”柳畅以极大的热诚说出这句话:“我们终将把胜利握在手中,我们的兵力不多,即便屡次扩编,但也只有两千八百名而已!”
“但是我要告诉你们,我们能创造一切不可能的奇迹,那是因为,我与你们在一起!我决不抛弃我们任何一个人,也请你们把忠诚、勇气与荣誉献给我!”
这句话充满着自信与骄傲,但是整个虹军内部却是用掌声来回应柳畅的壮语,接下去柳畅宣布了初步的部署:“本次作战,除教导营与个别后方单位留守太平县城之外,整个虹军都投入此次作战!”
“我宣布,将组成我们虹军历史上第一个步兵团,龙枪团来承担这一伟大的任务,所有参战部队暂时编入龙枪团序列!”
军官们虽然早有准备,但却是用持续不绝的掌声来庆祝龙枪团的成立,柳畅告诉他的军官们:“你们当中的许多人,是否还记得,上一个除夕的时候,我曾向你们保证,我们将在今年有一个突飞猛进的发展,我们将由四个连队扩充成四十个步兵连队,我现在跟你们保证,今年除夕的时候,这个承诺一定会实现!”
“你们将继续统率着最优秀的部队,你们是最棒的!”
又是欢腾的掌声,掌声差一点把整个会议室都掀翻了,这样的掌声一直持续了五六分钟,柳畅才下达了最终的命令:“本次战役,首先攻击黄岩县,由……”
“磐石营担任前卫!”
大家都在感叹着磐石营的好运气,这么风光的事情怎么就让孙胡子抢去了,好些人都跑过去与孙胡子握手。
这样的场景,在杨长妹与石汀兰眼中,是他们闻所未闻的事情,在天京有着天父下凡的神迹,但是从来没有这样上下一致的场景。
“难怪会以赤手空拳打下这么一片江山来!”石汀兰看着已经骑在战马上的柳畅,发出了这样的感叹:“这支部队肯定能战无不胜,攻无不克!”
“是啊!”杨长妹也有同样的感叹:“咱们天国的队伍,也只有广西、湖南的时候有这样的锐气啊!”
是啊!在金田团营及其以后的相当一段时间之内,太平天国的军队虽然器械不精,兵力甚少,粮饷两缺,但是却横行整个广西省,屡屡击破绿营、民团,达到战斗力的最顶峰,在以后的日子,虽然器械更精,兵力更众,却是离那个战斗力的顶峰越来越远了。
只是石汀兰看得更深远一些:“我们天国的老弟兄那是打一个少一个,可是你看看这支虹军,最可怕的地方就在于,那些入营才没多远的新弟兄,一经柳检点这么调教,就化腐朽为神奇,都成了奋勇无双的老兵了。”
杨长妹同意这一点,她牵着石汀兰的手,点点头:“确实难得,确实是天下雄杰啊!汀兰姐姐,你是不是心动了?”
“什么心动了?”石汀兰佯作嗔怒:“再胡说八道,非扯坏你这张嘴不可!”
杨长妹取笑道:“前次你可是丢下长妹我一个人在乡下孤零零,跟着某人一路南游,我还以为你是心动了!”
“胡说八道!”石汀兰决定告诉杨长妹事情的真相:“我是天国王姑,功勋国宗,岂能看上这么一个小检点了。”
“可是刚才,又是谁在没口夸赞柳检点了?”杨长妹笑得很开心:“汀兰姐姐,我看你是心动了!”
石汀兰白了杨长妹一眼:“你是看我与柳检点同行共骑,吃醋了不是?告诉你,那纯属公务,身边还跟着一个周秀英!”
“周秀英?”杨长妹扫了一眼那边骑在马上的周秀英,她身后已经跟着数十健骑,现在这支骑兵的表现可以说是越来越有板有眼了:“不止是跟了一个周秀英的缘故吧?”
由于历史上的原因,周秀英与杨长妹、石汀兰的关系一直就不好,可是石汀兰却被杨长妹的眼神盯得很不好意思起来:“还能有什么缘故?”
“落花有意,流水无情!”
“去死!”石汀兰这一回是真动起手来了:“你个小丫头动了春心也就罢了,也千万别扯上我!”
两个女孩子当着众人的面一路调笑着跑回了自己的屋子,只是一进了屋子,杨长妹就问石汀兰:“汀兰姐姐,我演得怎么样?”
“还行吧!”石汀兰却是薄嗔着:“若是有什么我与柳检点的风言风语,到时候都要怨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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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我们姐妹行事,若是有你这个身份,岂不是方便许了!”杨长妹继续调戏着石汀兰:“何况翼王哥哥都为汀兰姐姐你准备好嫁妆了,你难道还不嫁?”
“嫁妆……”石汀兰突然沉默下来:“这件事你不许乱说!”
……
整个虹军的体系内,除去磐石寨的留守部队之外,现在在太平境内有着二千八百名的兵力,比起一个月前他们进军太平县的时候,增加了一千多名,而步兵营的番号也增加了好几个。
而现在,除去了教导营和少数后方单位之后,整个虹军就开始以左右两路向北方的黄岩县境内进军,一出太平县,这就是一道铁的洪流。
无数的红色战旗迎风飘扬,标示出他们所在的营,那是龙枪营、楠溪营、独立营、牛刀营……有些红旗还标示出他们所在的连队,那也是在台州清军中响当当的名号,龙枪第二连、磐石连、金汤第二连、太平独立连……
有些旗号只要一打出去,对面的清军与民团就有一种闻风丧胆的感觉,而现在这么多战斗单位都汇入了这个滚滚的洪流之中。
在远方望去,这支部队比阅兵的时候还要可怕一些,他们用轰鸣的脚步打开通道,向着北方的黄岩进发。
时不时有快马来回于不同的步兵连队之间,报告着最近的报告讯息,而让太平人津津乐道的那两位女国宗也骑在马上,就跟着柳畅的身前身后。
她们时不时跑到不同的连队里给部队打气,以银铃的声音宣布这次战争的胜利属于太平天国与他们英明无比的柳检点,她们不可能遭到失败。
部队原来高涨的士气因为这两位女国宗的出现而显得更加轻松起来,但是很快,最前方就传来了枪声。
那是越过黄岩县境的磐石营率先与出现在大道附近的清军发生接火,双方的枪声很快密集起来,而石汀兰与杨长妹也很快回到了柳畅的身边,充当起了柳畅的顾问来:“这出门第一仗,绝对要胜!”
“告诉孙胡子,要打一场干净漂亮的胜仗!整个虹军都在看着他们!”
而此刻孙胡子也骑在马上,他正在用手上的单筒望远镜注射着前面的土围子,嘴里大声叫道:“让石云庆的前锋连加紧上来!”
这次战斗原来是一次意外而已,走在全军最前面磐石营的一个前卫排突然遭遇到了大道左侧一个围子的枪击,接着发生了不预期的攻击战斗。
只是出于孙胡子的意料之外,这大道两侧的村庄似乎都结成联保,他们相互之间发射着鸟枪、土炮和弓箭向这个步兵排发起攻击。
但是能充当磐石营的前卫排,战斗力那自然是没说话,几支民团的反击很快被密集的排枪轰跨了,亲自带队的一个副连长抓住战机发起了刺刀冲锋,当即让这几支出寨反击的民团雪崩一般地跨下来了。
但是这几个庄子仍然不改敌对的态度,他们依旧远远地朝着大道上的磐石营大队发射枪弹、炮弹、弓箭,而现在有人向孙胡子建议:“是不是等主力上来了再说?”
孙胡子却是大声喝道:“我向检点保证过,我们磐石营一定会杀出一条血路来,不管前面有多少清妖,不管他们有多少围子、城寨,我们磐石营包打就是!”
他在马上下了命令:“把石云庆和林嵩给我找来!”
第157章 申天命
不一会,石云庆与林嵩已经出现在孙胡子的身前,他们给孙胡子行一个军礼:“营长!”
他们眼里对于这位磐石营的营长有着深深的惧意,现在他们俩都非常留恋瞿杰那个倒霉蛋,当初怎么不知道好好珍惜,瞿杰可是标准的好先生,你在他眼前玩花样,只要不玩得太过份,瞿杰照样能轻轻放过去。
可是孙胡子可不行了,他是绿营老军官,虽然在绿营中军职不高,却是个标准的老兵油子,石云庆与林嵩这种绿营败家子不管玩什么花样,孙胡子眼里不掺砂子,就把他们当场收拾了。
拔到磐石营里这段时间,石云庆与林嵩已经被边缘化得厉害了,甚至有点调度不动自己连队的迹象,现在看到孙胡子严厉的眼神,心底不由有些慌张起来。
“你们是今年正月加入我们虹军的吧?”孙胡子并没有指派任务给他们,而是问了他们的资历:“也算是老资历了。”
这是石云庆颇为之骄傲的一点,他笑了笑,点点头,但是孙胡子却是解开了衣服上的扣子,朝着石云庆吼了一句:“那你就得有个男人样,别告诉我,你裤子里没种!你看到人家施退季没有?一点都不象个男人!”
一听说施退季,石云庆一下子就激动起来,他直接就把外衣脱掉,露出光膀子的上身:“营长,咱是个标准的男子汉,您说吧!让我们前锋连往哪打!”
拿别的刺激他,都不说拿施退季这个榜样来得好,施退季比石云庆迟了一个多月才加入虹军,当初石云庆还是亲自指点施连长虹军里的规规矩矩,可是现在两个人根本没法比。
施退季现在是骑着高头大马,腰带挂着左轮手枪,统率整整一营强兵,放在整个虹军里面都是响当当的要角,而他石云庆几个月混下来,还是老模样,不但混不出什么模样来,而且还有攒越回去的样子,别人说起来石云庆,也是想了好老半天才能想到他:“不是咸丰四年的老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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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此自从施退季当了营长以后,两个人原本有来有往的老交情一下淡了下来,石云庆根本不愿意那个手里拿着单筒望远镜的施退季出现在自己的眼前,能回避就尽量回避。
可是他心头踩一踩季退施的欲望反而强烈起来,他现在迫不及待地想压过施退季,即使连把他调教到半死的孙胡子都没多少恨意,就是想着什么时候踩到施退季的头上去:“我们前锋连,都是些响当当的汉子,别说这么一个土围子,就是黄岩县城都敢打前锋!”
他旁边的副手林嵩也是等着这个机会很久,自己最近跟着石云庆受了不少苦,他总觉得,自己如果不是跟着石云庆,说不定已经到了施退季那个位置了,因此他迫切地想找一个翻身的机身:“这些团练,交给我们前锋连就行了!”
孙胡子看着他们两人都光着膀子请战,心中大定:“好!就让这些土包子尝尝我们磐石营的厉害,让他们知道,我们磐石营不仅仅是守备守得好,打土围子,有多少能捅开多少!你们若是打得好,我在检点面前替你们请功!”
申天命现在是连肠子都悔青了。
他后悔自己刚才怎么没劝住李团总,结果现在庄子里已经是一片哭声了。
李团总是附近出名的强人,一身棍棒武艺惊人,号称打破半个黄岩无敌人,平时仗义疏财,结识不知多少英雄好汉,一听说红贼来了,附近几个庄子就把李团总推举出来,说是以李团总的身手,红贼来了也不敢开庄子。
李团总也不负众望,调教出眼下这支黄岩县都数得着的队伍出来,附近七八个庄子结成了联保,最近都杀退了好几股小毛贼。
只是李团总在得胜之余,就不把真正的红贼当成一回事,他放出话来,红贼不过境也就罢,过境的话就一定让他们见识一下李得雨的厉害。
今天李团总听闻大道上过来了不少红巾贼,登寨一望果然不假,至少有三四十名红贼沿着大道两侧抄袭过来,他当即心热起来。
红贼祸首柳绝户的赏格,台州府早已经定了两千两白银,说绝对是真金白银,决不按一千制钱换一两白银的坑爹价赏出,李团总不指望这队红贼中有什么大头目,但是一具红贼的尸体拿到衙门里去,只要有那白色的腰带,就能换个三五十两银子,这眼前可是三四十名系着白色腰带的真红贼了。
何况李团总对于这些红贼手上的洋枪,也是眼馋得很,如果能给自己的队伍备上几杆,他李得雨就能超过牟以南、苏镜蓉,成为黄岩团练中真正的第一位人物,申天命劝了几句,也没劝住李团总。
只是想起来容易作起来难,刚准备用几杆准头枪轰击大道两侧的红贼,想把他们引过来聚歼,结果人家不按你的剧本演戏,打起来不到半个时辰,李庄团练已经被杀得胆战心惊。
村中一向号称一拳打遍南山无敌手的南山贼一枪就被轰飞了脑袋,平时与申天命交情最好的白天霖才架起鸟枪,已经被枪弹击中了肩部,扑通一身就倒下来,还有与申天命有过好几次过解的李罗才冲出庄子就被排枪打死了……
一场大战下来,申天命就只看到一个红贼挨了一发鸟枪倒在地上,其余都只能看到身边的兄弟一个个倒在血泊之中,整个李庄团练才打了一会,就死伤了二三十个,直接被打回李庄。
至于附近与李团的几股团练,也被这队红贼打得大败而败,光是丢在外头没拖出去的尸体就有不少,更可怕的是来的可不是三四十名的红贼小队,红贼那真是越打越多,一面就冒出好几百名,红旗招展列了一队又一队,甚至连大炮都拖过来了。
整个寨子里那真是士气低落得可以,但是李团总还是镇静下来:“兄弟们,胆气放得壮一些,前些就是布兴有过境,也没有攻破咱们李庄,这队红巾贼不是为了咱们李庄来的,等守住这一次,李得雨替你们去知县大人与总兵面前替你们请兵。”
这队团练是李庄人组成的,李团总好不容易才压下去反弹的情绪,申天命却是让他看了一眼,却听得一声惊天震动的轰鸣。
接下去便是一片白烟,申天命脑子中一片空白,什么也想不起来,就知道抱头缩在地上,轰鸣的声音接连响了好几声,好一会儿才传来了喊声:“红贼杀上来了!”
申天命好不容易才壮起胆子露了半个头,才发现李团总身边的团练又少了一小半,几个申姓人都围在他身边问道:“天命,你好歹想个法子?”
申天命麻木点了点头,却是想不出什么办法来,只觉得四面八方都是红巾贼,他们的枪法精确无比也就罢,枪弹打得象连珠一般,寨子里时不时就有倒下来的团丁,李得雨好不容易才把大家赶起来继续开火。
好不容易,申天命终于看到一个红贼中了一弹,但是李庄这边的伤亡却是超过红巾贼十数倍,特别是他们的大炮不管打的是实心弹还是铅子,因为靠得近,都精准得厉害,现在李庄已经有几处屋子着了火头,村里子的老弱大声惊呼着。
与李庄结成联保的几个庄子,现在已经听不到枪声了,不知道是被红贼攻陷了,还是不敢打了,而包着红头巾的红巾贼越来越靠近了。
一展开对射,李庄就吃了大亏,李得雨就凭这几条烂鸟枪、土炮就想抢人家的洋枪洋炮,这算是哪门子如意算盘,如果早知道人家的洋枪这般犀利,他怎么也得把李得雨这个混球劝住。
到处都是白烟,到处都是红贼的身影,就差几步路他们就能破了围子,他们在外面大声嚷道:“李庄的人听着,快出来投降,不然就进来了!”
李团总已经扔下鸟枪,手持大枪守在寨门朝着外面嚷了一句:“好红贼!有本事就进来单挑!老子打遍台州无敌手,不怕你们!”
只是下一刻就听得一声炮响,也不知道红贼在哪里架起了劈山炮,寨门处已经是几百发铅子四飞的人间地狱,手持大枪的李团总被不知道多少发铅子扫过,已经是血肉狼籍,掺叫了两声就没有声息了。
申天命才知道人家“不然就进来了”并不是指人杀进来,而是炮弹轰进来的意思!
看到一力主战的李团总的死相,整个李庄的人都变得胆战心惊起来,接下去红贼已经把劈山炮、行营炮都拖过来,他们也不顾惜庄子里的老弱妇孺,架起大炮就直接朝庄子狂轰,一下子就轰塌了一大片,现在申姓人都围着申天命想着他想办法:“天命,想个法子!”
“咱们申姓人没必要陪他李得雨陪葬!”申天命下了决心:“我出去,他们红巾贼要杀要罚,我都认了,只要他们只要饶过咱们几十号宗亲就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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枪炮声接连不断,李庄之内已经是一片火海,红巾军的军官已经大声命令道:“上刺刀,上刺刀!准备刺刀冲锋!”
申天命冒着枪林弹雨滚了出来:“投降,我们投降了!”
第158章 裹胁
李庄的战斗因为申天命的出降而告以结束,只是接下去是孙胡子进行了十分严厉的处置,李庄之内,不管男男女女,都被赶出了庄子。
孙胡子根本不管庄子里的大火,任由火势蔓延,只是将邻近的几家房屋十分暴力地直接拆倒了,接下去几个负了伤的团丁直接就被拖出来在李庄几百号男男女女面前当场处决了。
看着这样的雷霆手段,跪在地上连声喊叫着“开恩,大老爷开恩”的申天命怀疑自己的投降是不是选错了路子,但是看到附近丁庄的团丁成队成队地被拉出来处决,他又觉得今天的选择是正确。
丁庄是石云庆和林嵩联手打开的,现在凡是担任过团练头目的丁庄人都被拖出来处决,至于团丁,今天参战的团丁是三抽一,没有参战的团丁是十抽一,孙胡子甚至还交代了一句:“不要浪费子弹,用刺刀!”
三十多个团练头目与团丁就在李庄人与丁庄人的面前当场一个个用刺刀捅过去,这样血腥的场面差点让申天命吐出来,他只知道跪在地上死命地磕头。
只是就是这样的处决,还有人不满意,申天命在地上听得一个声音说道:“孙胡子,你这般处置,实在太心慈手软了些!”
这是极动听的女子声音,但是今天附近几个庄子被处决的带战死的,恐怕有百来号人了吧,这也叫心慈手软,因此申天命浑身打了个寒战,莫不成接下去孙胡子是要把这上千口丁屠个干净吧?
只是孙胡子倒是下马给过来的女子行了个大礼:“见过检点,见过石姑娘,见过杨姑娘,小人出战不力,延误了大军行程,请检点责罚!”
申天命偷偷瞄了一眼,当即看到马上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身后跟着两位绝色女子,其中就是一个自己刚才听到声音的那女子:“他们敢阻拦我大军前进,是怎么样的罪职,若是误了攻开黄岩县城的日子,你孙胡子可吃罪不起!”
那被称为“检点”的少年当即插嘴说道:“死罪可以暂时记下,活罪难饶,这黄岩县城就用他们这几个庄子的填上去!”
这少年看起来和和气气,但在马上当真是威风凛凛,申天命当即叫道:“检点老爷,检点老爷,小人是心向义军的,只是被李团总所阻,现在愿意带申家六十三口前来投效,请检点老爷开恩!”
他知道这少年就是传说中的柳畅柳绝户,不过红巾军都敬称他一声“柳检点”,可是今天见了,果然有绝户之风。
柳畅当即说了一句:“孙力行,这事交由你来办,办好就是!”
申天命却听得出其中的残酷之情,他当即在地上大声说道:“检点,阻挡大军都是李得雨的罪过,小人愿意挖了他的祖坟以示效忠之心!”
“嗯!”柳畅已经带着那一对绝色扬尘而去,接下去孙胡子恶狠狠地扫了申天命一眼:“你这人若愿意戴罪立功的话,就给我卖力些!不然的话,检点与石姑娘刚刚埋怨我太心慈手软!”
申天命已经魂飞魄散了,他连声说道:“孙老爷开恩,孙老爷老恩,小人这就去拆了李得雨的屋子,挖了他的祖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