斜风-第100部分
旁边朱顿不由问了一句:“朱团长有没有自己的班底,不然的话,就怕下面广西老弟兄不服气啊!”
朱海兰却把问题想得简单了:“没事,我是湖北人,这次南走,湖北兄弟甚多,我担任团长,他们肯定是乐见其成的!”
“何况我在东王府好歹是个女承宣,旧识不少,又有好几个相识的女官女兵,若是不服气,送到步兵大营去就好了!”
“就这些?”
朱顿当即说道:“这点可不够了,还有什么靠得住的关系没有?”
朱海兰当即又说道:“我妹妹九妹就在你们检点身边效力,让她过来帮忙,我们姐妹联手,想必能管理这一团人!”
旁边瞿杰觉得自己确确实实能把朱海兰扶到步兵团长的位置上,同时压制住东王旧部的不满之情:“如此甚好,只是还得说明一点,虽然编成一团又一大营,但是编余人员恐怕还要分流到我虹军各团各营去,那样的话就不能由天国旧人独立编一个单位了。”
“没问题!”
朱海兰一心想着的是历史上那些女将军的故事,现在可是一个天赐良机,自己抓不住这个机会的话,下辈子都没有这样的机会:“快点把九妹调来帮我的忙!”
而瞿杰又说了一句:“改编完毕之后,就要打湖州府,这与过去不同,过去我们是盟友的关系,你们可以听宣不听调,但是联络从现在开始,我们的虹军有铁的军纪!”
朱海兰已经站了起来:“属下见过旅长!”
……
整个东王旧部在湖州的改编可以用虽有波澜,但大体上没有大的意外来形容。
事实正如瞿杰估计的那样,朱海兰这个步兵团长可以说非常弱势来形容,如果不是虹军的支持,她根本没有机会凭借着东殿女承宣的地位掌握整个步兵团。
但即便有编入步兵团的一批虹军干部支持,又拉拢了一批湖北籍的太平军军官,朱海兰总体上仍然是一个弱势的团长,甚至连有些连营干部喜欢越过她来寻求瞿杰这个师长的支持,还有反对她这个团长的小团体在串联。
至于那个步兵大营,编入这个步兵营除了很多老兵弱兵之外,还有很多反对朱承宣的广西老弟兄,事实上有一些颇有份量的东王旧部她害怕影响到自己的权威,也一并调入了这个步兵大营。
在这种情况下,她才完成了女承宣由向女团长的转换,虽然现在她很弱势,但是她却很满足。
但是无论如何,整个改编是成功,第一旅成功地改编成第一师,虽然只增加一个步兵团和配属的一个步兵营而已,还将三百多名编余的东王旧部编入师属各团各营。
但是东王旧部的成功改编,也给了湖州府这千名翼王旧部很大期望,要知道这些东王旧部都是成建制地改编不说,而且部队还有所扩大。
这与天国泛封官爵不同,在天国官爵虽然不断上升,但是实际的权力与统带的兵力却是丝毫不见增长,两千多东王旧部被改编成一个步兵团加一个步兵大营,加上编余的干部,那几乎是四千人,实力等于增加了一倍。
他们也同瞿杰联络,企图把自己这千余编成一个主力步兵团,但是瞿杰回复他们:“检点的意思,打下湖州再说!”
没错!打下湖州再说!
无论是他们的扩编问题,还是朱海兰这个女团长能不能干得长久,都必须打下湖州再作决定。
而到现在,已经到了解决湖州问题的时候了。
虹军兵进湖州长达半月有余,前前后后大小数十役,居然还不能解决这个小小的赵景贤,谈什么去解决苏南,兵进南京。
此刻的赵景贤也到了筹迫之极,他没想到的是,自己十分期望的华洋援军,居然在嘉兴府不战而走。
事实上,他们听说了虹军火烧乍浦城,然后听到了大股红贼冲上来的时候,清军就全线撤退,已经把全部希望寄于洋人身上,结果洋人中的吕宋人听说到红贼在乍浦满营杀光了一城人之后,立即望风而溃,吕宋人一撤,洋人也支撑不住,丢下了重金买来的大炮就走了。
结果引发了华洋援军的全面溃逃,包美英的嘉兴支队追之不及,甚至连一个俘虏都没抓到,只捡到他们遗弃的洋枪洋炮数百件而已。
事实上这一役,包美英的嘉兴支队根本没有接敌,只是短时间,上海城已经派不出第二波援军,而湖州府也指望不上什么援军了。
第380章 王永义
非但指望不上上海的援军,而且随着虹军在湖州攻势的进一步扩大,甚至连残存的水上通道也被虹军所切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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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在湖州府城已经不但能听到轰隆的炮击声,还能感受到炮击后的地动山摇,那是虹军的炮兵现在终于上来了。
在这种情况,赵景贤只能会集湖州府的要角们商量着怎么对抗虹军的攻势,他一开口就是:“诸位兄台,咱们已经与红贼苦斗半月有奇,现在红贼大兵云集,吾等为吾湖郡计,非得与红贼决一死战不可!”
“说得好!说得好!”当即有人赞好道:“赵道台,你我都是与红贼结了血仇,现在已经是骑在虎背上,不击败这些红贼,都没有活路了!”
大家看了一眼这人,当即就呸了一声:“王永义,你一个秀水人跑到我们湖州府来,要我们湖州一府人替你抵挡虹军,门都没有!”
说话这人叫王永义,不是湖州人,却是嘉兴府秀水县人,不过他的产业又在吴县盛泽,本人是江浙一带的豪商,也不知道哪门子中了邪,居然跑到湖州府来叫着与红贼决一死战。
大家都是湖州府本地人,现在战事不利,已经没有多少与湖州府一起殉城的念头,城外的红贼之中虽然有不少太平军的老弟兄们,但是主流却是红贼中最知名的龙枪旅--不,根据最新的战报,他们已经改称龙枪师了。
红贼虽然下得了狠手,甚至有柳绝户的威名,但是只要肯献城出降,那自然是大有好处,特别是有几个知名的前例,如现在担任台州知府的高梁材、温州知府的石景芬,甚至连张玉藻这个台州知府都得了一个极清贵的头衔。
因此就有人劝道:“赵道台,湖州是湖州人的湖州,何必让一个秀水人过来指手划脚,到现在湖州已经不能守了,战事若是波及郡城,恐怕就是生灵涂炭,不若早早开城,让与虹军,柳绝户待人尚好,不杀降官……”
“放屁!”赵景贤却是勃然大怒:“将这个胡说八道的家伙拉出去给我杀了,杀了!”
那边王永义作为一个嘉兴人赶紧站出来阻止,他连声说道:“赵道台,切莫动气,切莫动气!大家都是湖州人,何必为了一些争执而起了杀意,我觉得湖州可守!”
“湖州何以可守?”赵景贤当即问道:“还要请教永义兄?”
王永义也不客气,他站了起来,就大声喝道:“湖州为何可守,在于洋人,现在正值三月时节,正是生丝新茶上市之时,洋人最重丝茶之利,而浙江丝茶之利,半在湖郡!”
这话说起来虽然夸张,但是湖州确确实实是浙江丝绸与茶叶的集散,要知道,太平天国战争期间,湖州的部分丝市转而流向盛泽,太平军在盛泽设卡收税,两年之间竟收取税收数十万白银而已。
要知道这仅仅太平军所获得的税收,为乡官所贪没的数目绝对更大,号称十之七八入私人之手,十之二三归太平军,以区区一镇就能收得如此重税,可想整个湖州府的丝绸贸易到了什么样的程度。
而王永义长袖连拂,意气飞扬:“洋人在上海如果买不到湖州的生丝茶叶,那么就只能坐困上海,没有本钱运进洋货,市面自然萧条,岂能容忍湖州处战乱之中,必然集大兵击破红贼。”
洋人不买丝,华人不买布,这是十九世纪经济危机下华洋贸易的萧条景象,而赵景贤也连连点头:“没错,咱们这湖州府一年出产丝茶数目恐怕不下千万,洋人出口半赖湖州一府,自然不能坐视湖郡坐困,必能遣大兵来援!现在已经守了半月有奇,只要需守上数日,局面必然有大变,洋兵必然来援,有谁不懂这个道理!”
大家都不敢说话,大家都知道这位赵景贤赵道台杀性极重,若是不肯依附他,肯定落了一个通贼的罪名,当场被拉出去斩了,因此只能唯唯诺诺。
只是眼下兵临城下,湖州这般繁华如锦的景象,恐怕就要被赵景贤毁于一旦了,一想到这一点,大家都有些寒意。
这赵景贤也是湖州人,怎么这么不顾及故乡!虹军势如潮水,原有龙枪一师万余,现在又新来太平军数千,磐石旅数千,两万强兵将整个湖州府围得水泄不通,湖州府兵寡将少,又无外援,也不知道这一场兵灾下来,要死伤多少乡人。
不过大家又把带着恨意的目光看着王永义,他一个嘉兴人跑来湖州捧赵景贤的场干什么?死的可不是嘉兴人,而是湖州人啊!
那边赵景贤却是把信任的目光投向了王永义:“湖郡城守,要仰仗守义兄!”
“好说!好说!”王永义放了大话:“我与红贼势不两立!赵道台,只要再守得数日,局面必能改观!”
得了王永义的支援,赵景贤的胆略也壮了起来,他做好了死守湖州的准备,无论是僧王、胜保留下来的八百战兵,还是邓绍良的六百旧部,以及他自己编练的景字六营,都已经动员起来。
他甚至把湖州附近的百姓都动员起来,号称六十余营新勇,城内外团练又有一万数千名,似乎足以与虹军一战。
加上他从上海购买来的洋枪洋炮,虹军虽然有两万余众,但是攻破湖州府城却不是一件轻松的事,只是接下去两天,双方的交战却告诉大家,职业军队就是职业军队,绝不是这些仓促动员起来的兵勇所能抵敌。
两日之内,虹军兵进三十里,势如破竹,沿途团练兵勇不是溃不成军,就是望风而走,少数敢于抵抗者坚持不到一个小时就已被解决,在短短两日之内,湖州兵勇被歼灭至少在三千多名。
而且虹军已经从各个方面席卷过来,以往围而不攻的重要据点现在都以主力部队重点攻击,一个个端过来,事实上,虹军的攻城重炮兵一出手,这些大小据点多半都自缚投降。
坏消息接连不断,赵景贤也算是顽固得极点了,他接连斩了几十颗脑袋,又四处救急,无论是上海的华洋要角,还是江苏方面的江南大营与僧王胜保,甚至是皖省的福济、两淮的袁甲三,都成了他求援的对象。
但凡说一个降字的,都已经被赵景贤诛杀了,有些三心二意的兵勇头目、湖州绅士也被赵景贤软禁起来,为了安定人心,他甚至把自己最嫡系的景字六营拉出城外阅城一圈。
“国家危难,吾势与红贼不两立!”赵景贤对着身边的亲信说道:“吾存一日,则湖郡存一日,湖郡存一日,东南半壁可存一日,国家……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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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正说得尽兴的时候,却看到旗头已经树起了一面红旗,景字六营都一片哗然,大声叫道:“湖州城破了,湖州破了!”
“该死的王永义!嘉兴人就是靠不住了!”赵景贤是绝顶聪明人,他大声骂道:“我恨不得屠了秀水县!”
那在城头露面的确确实实就是王永义,他站在城头,大声朝着城外说道:“放枪!放枪放炮,你们要活路的话,赵景贤就得死!”
城头的鸟枪、抬枪、劈山炮、行营炮都朝着城下的景字六营轰击过来,赵景贤的景字六营虽然是老营伍,却已经是乱成一团粥,许多人大声叫道:“别打了,别打了,我们家属都在城内,我们愿意投降!”
还有一些营兵则是趁乱逃跑,则赵景贤也掌握不住部队,当即叫道:“撤,撤,我们收集兵勇收复郡城!”
而在城头上,一群湖州府的乡绅、豪强已经用十分佩服的语气看着王永义:“这次湖郡得全,多亏了永义兄深谋远略,湖州善后的重担,恐怕也得永义兄担起来!”
王永义也是胸有成竹地说道:“好说好说,虹军最重商旅,洋人亦最重商业,这赵景贤在湖州顽抗义师,阻碍了多少人的财路,吾在商言商,岂不能除了这狗贼!现在湖郡得全,茶丝贸易畅通无阻,正是一桩美事!”
他本人就是大丝商,自然知道这湖州府一年的丝绸出口是一个惊人的数字,现在赶走了赵景贤,虹军兵进湖州,怎么也得优待他这个头号功臣。
要知道,湖州府的生丝自从一八四五年通过上海出口以来,那是可以年年大幅增长,到现在上海一年的生丝出口量超过了两千万白银,他若能主持生丝贸易的话,恐怕不会比宁波冯家弱。
而事先通过胡雪岩的关系,他已经与柳绝户勾上了关系,甚至还从胡雪岩那里购买了一大笔公债支持虹军,现在更有这个纳城投降的首功,日后必能日进斗金。
而此刻的赵景贤却是狼狈不堪,湖州府城一失,他的威信全失,想要招集兵马反攻湖州,可是他的兵马已经做了鸟兽散了,甚至连他最亲信的景字六营也尽数溃散,只剩下几十个亲信跟随在身边,甚至这些亲信中的一部分人都准备散去了。
该何去何从?这些亲信咬着耳朵,也不知道该是去上海,还是去江苏投靠僧王,或者是去安徽投靠福济。
赵景贤却是下了决心:“把我绑起来,送给柳绝户!”
第381章 活路
赵景贤这么一说,这些亲信都跪了下来,连声叫道:“道台,道台!”
赵景贤是个真正的狠角色,他现在虽然仍在流窜之中,却已经定下心来:“要我赵景贤活下去,就只有一条生路,那就是把我绑起来,送与柳绝户!”
他长叹了一声:“我之所以输给了柳绝户,却是少算了一着而已,洋人自然是希望湖州上海之间贸易畅通无阻,但是这贸易无阻的法子,除了解决柳绝户之外,解决我赵景贤也是一个法子,失算啊失算啊……”
他说的没错,现在已经到了生丝与茶叶上市的时候,而赵景贤这么搞,自然是自断财路,不但断了无数丝商的财路,也同样断了上海洋人的财路。
正是因此如此,王永义在湖州城内起事才能一呼百应,而赵景贤在湖州经营多年,还是抵敌不过王永义登高一呼。
这正是所谓人算不如天算,而一众亲信却没明白过来这个道理,只是跪在地上不起,赵景贤继续骂道:“你们要想有一线生机,就是绑起来把我送与柳绝户!”
“那可是柳绝户啊!”跪在地上这群亲信亲信都是王永义最亲近的人,因此有人就说道:“道台,那是柳绝户啊!我们不若趁乱逃去上海!”
“我在湖州府是一言九鼎的人物,逃去上海又能怎么样!”赵景贤现在说话倒甚有英雄气:“正因为他是柳绝户,所以才不敢动我赵景贤一根汗毛,这是唯一的一线生机啊,快点!”
他催促道:“我若是落到其它人手里,那就是死路一条了!”
这些亲信都哭了起来,却是依照赵景贤的依吩,把他绑起来。
……
“王永义纳城出降?”瞿杰连声叫好:“甚好甚好,这湖州府我们是拿下了!”
旁边朱顿却是补充了一句:“虽然拿下来,可善后却颇难办!”
无论是嘉兴还是湖州,这两个府都是肥得流油,别的不说,光是湖丝出口一项,根据上海海关的统计,上海一年的生丝出口额大约是两千两百万白银,而这两千两百万两白银之中,转口的湖丝约占了百分之五十五。
也就是说,不计算内销,光是出口一项湖丝一年就超过了一千万两白银,更不要提其它贸易额,光是一个湖州府,只要经营得好,就能养活整个虹军了。
在历史上,湖州丝商的风光一直持续到第一次世界大战,由于日本人发明了人造丝,并大规模地返销中国,才告一段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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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湖州府的情况却是十分复杂,要知道赵景贤失败后,别的不说,光是湖州府内的游兵散勇就达万人之多,而且还有传统上的枪船武力。
因此瞿杰当即说道:“把王永义找来,这善后得两手抓,既要我们把乡官设立起来,也要用王永义这些人!”
虽然王永义不是湖州人,但是他现在却代表着湖州府的地方望族利益,旁边朱顿这个团长也补充了一句:“师长,现在湖州既下,水道梗阻的商船是不是可以放行了!”
“可以放行了,可以放行了!”瞿杰当即答道:“那是自然要放行了!”
可是朱海兰这个女团长却是说话了:“这件事不要急着办,我们要请示检点才是!”
她现在是个相当弱势的团长,只是这次湖州战役中,她所统率的步兵团表现得不错,总算把她的位置巩固下来了。
但是总体来说,现在连她的步兵团都没有正式的番号,正等待着柳畅从杭州府给她颁发正式番号,因此她也格外注重表现自己:“要知道,这水路设卡,可是巨利啊!”
“设卡?”瞿杰已经有点明白过来了:“朱团长可以提醒我了,现在可是丝茶贸易之季,只要随便设个卡口,一天收三四百两银子不成问题,得找一个靠得住的干部!”
在历史上,太平军在杭嘉湖设卡收税获益极多,如划归嘉兴秀水的盛泽镇,乡官沈泽珊在那里收税,一天可以收到四五百两银子,可是上贡给太平军的不过是十之二三而已,而落入私人腰包的则是十之七八。
瞿杰虽然是庸材,但是也知道这样的税卡绝对是财源滚滚,一定要派靠得住的干部才是,而朱顿也明白自己的过失:“没错,怎么忘记了这么一大笔财源!”
正说着,那边又报来了喜讯:“有人拿获了赵景贤这狗贼!”
……
“赵景贤?”
柳畅第一时间就从湖州府获得了生俘赵景贤的消息,但是对于赵景贤这样有份量的俘虏,瞿杰不敢作主,就把这与设税卡的事情一同上报。
南搏航在旁边建议:“检点,赵景贤在湖州抗拒我军,致我顿兵城下二十日,罪大恶极,当诛啊!”
柳畅却不这么看:“倒是一个有份量的俘虏,虽然说罪大恶极,但是也得问一问肯不肯投降,若是肯降……”
他在思想着历史上的赵景贤,历史上太平军一直到一八六二年五月才攻破了湖州府,而他们入浙差不多是一八六零年的事,也就是赵景贤在湖州整整守了两年。
其间的湖州攻防战斗,以及由此引发的饥荒可以说是湖州人口毁灭性损失的主要原因,而被俘后的赵景贤表现得很有趣。
他拒绝了太平军的招降,但是也没有象普通清朝官员那样求死,而是被太平军软禁了一年,一直到苏州失守之前,才正式寻死自杀。
按照时人的说法,他如果在湖州城破之日殉节,那就是完人,可是他在被俘一年之后,其时太平军败局已定的时候,才自寻死路,似乎有观望双方成败的情绪在内。
因此柳畅觉得这个赵景贤虽然罪大恶极,公然抗拒虹军,但是似乎也是可以为我所用,尤其是这样的反面人物如果转变立场,那起到的宣传效果绝对惊人。
而后面已经有人建议:“在湖州可以设卡收税,在清妖那边这叫厘金!”
从太平天国期间到民国期间,厘金可以说是地方财政与军阀政治的经济基础,首创者是江北大营的雷以诫,他自称自己是“罪魁功首”,指的是自己创设厘金,而现在江南大营与湘军都在自己的统计区设卡收税。
之前柳畅之所没有这么干,关健是温处台三府都不是贸易繁华的地区,而宁绍两府又已经有海关税收,但是在湖嘉两府适当地设立税卡收取货物税,将彻底解决虹军的经济问题。
只是柳畅却是吃了一惊:“长妹,我不是让你多歇息几日吗?汀兰的情绪怎么样?”
说起石汀兰,杨长妹倒是低下头来,轻声说道:“我是敖过去了,可是她的苦楚才刚刚开始,偏偏你们男人又要忙于军务,有空多关心下她!”
“嗯!”柳畅点点头,他知道自己不是称职的丈夫,但是眼前这个关健时刻,他确确实实抽不出多少时间来,他抱住了杨长妹:“节哀顺便!”
杨长妹看起十分坚强:“我们还是谈湖州的问题吧?”
她不想往自己的伤心话题上引,柳畅却问了一句:“你与朱海兰熟悉不?”
“九妹她姐?”杨长妹说道:“我们一起共过患难,至少她活下来了,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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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管朱海兰经历了多少风雨,但是她活下来,这就够了吧,不过柳畅接下去的话让她吃了一惊:“朱海兰能当团长?不行,她不大合适。”
柳畅却告诉,这已经成了定局:“在湖州的东王旧部,已经编成了一团又一个大营,编余人员再编入第一师各团各营,瞿杰说朱海兰比较合适。”
“东王旧部?”杨长妹已经明白过来了:“你没有拆散他们?”
“没有!”南博航插嘴了一句:“杭州府与嘉兴府这边也准备按这个原则改编,当然编旅是不可能的!”
对于虹军来说,旅的番号是极其宝贵的,到现在为止,包括新成立的预备旅,师旅一级的番号才区区四个而已。不可能在大量旧部队还没有扩编的情况下,把东王旧部编成一个整旅,而柳畅继续说道:“杭州府这边的改编,我想征求你的意见,谁比较合适?”
“包括我自己?”杨长妹已经明白柳畅的意思:“我不合适,我是杨娘娘,是杨王姑,不是杨团长,如果让我推荐的话,我倒推荐正职用虹军干部。”
杨长妹的回答在柳畅的意料之中,只是柳畅接下去问了一个问题:“你觉得何文庆这个人怎么样?”
“让他来?”杨长妹吃了一惊:“他可不是我们虹军的基本干部。”
“没错!”柳畅回答杨长妹:“正是他不是我们虹军的基本干部,所以才要征求你的意见。”
何文庆确实不是虹军的基本干部,他是绍兴府诸暨人。
诸暨县出了两个极端,一个是包村的包立身,另一个就是这位何文庆,他在虹军进入金华之后就主动投靠了虹军,在宁绍战役中立了大功,并很快担任了独立营营长。
但是杨长妹没想到柳畅居然让何文庆来统领东王旧部,她很快问了一个问题:“杭州府这边也是一个步兵团加一个大营?”
第382章 上游
“嗯!”柳畅回答:“和湖州那边一样,我对得起他们!”
杭州府大约有一千五百东王旧部,算起来编一个步兵团加一个大营是典型的扩编,而杨长妹也回答得很妙:“是对得起我,不过何文庆当团长我不同意,他不合适。”
“为什么?”柳畅当即询问原因:“他能力不错。”
“他不是龙枪营出身的!”杨长妹回答说:“那毕竟是我哥哥的旧部,我不能让他们受人欺负!”
“龙枪营出身的干部?不必这么注重山头吧!”柳畅觉得何文庆是一个很合格的团长:“我觉得何文庆真不错,你那边有中意的人选?”
这毕竟是东王旧部,现在他们都奉杨长妹为主,因此柳畅也必须征求一下杨长妹的意见,而杨长妹也提出自己的人选:“他是独立营营长,现在转任大营营长也算升半级了,但是,湖州用朱海兰也就算了,杭州府这边我不能让虹军里没根基的人带我哥的旧部,不能让我哥的旧部受人欺负,对了,冯思贤现在哪里?”
冯思贤确实是龙枪营的老干部,无论是龙枪营任职期间,还是担任黄太平独立营副营长兼黄岩知县,都表现卓异,而现在他的任职,柳畅脱口而出:“他现在是台州独立团的副团长,同时兼?”
旁边南博航补充了一句:“冯副团长兼任台州海防同知。”
对于杨长妹提出的人选,柳畅倒是也能同意:“那就发个电报,让冯思贤来杭州吧!”
杨长妹对于柳畅接受自己推荐的人选也很满意,但是她又提了一句:“汀兰那边,你怎么改编?”
柳畅却是先吩咐了一句南博航:“这两个步兵团的番号是多少了?”
“湖州是步兵第六十三团,杭州是步兵第六十四团,六十二团已经给了第二旅!”南博航答道:“如果要改编翼王旧部的话,那可以给第六十五团的番号。”
柳畅现在才对杨长妹说了一句:“翼王还在,我改编他的人马,汀兰那边会有什么想法没有?”
“翼王在不在?都同改编没关系!”杨长妹倒是格外的清楚,她清楚得知道这一场变乱对于太平天国有着怎么样的影响:“现在是天父杀天兄啊……”
太平天国是以拜上帝教组织起来的政权,在某种意义上就是神权合一,而天京变乱导致拜上教会核心骨干的信仰迷茫,正所谓“天父杀天兄,江山打不通”。
在天京事变很长一段时段内,整个天国都是人心变乱,甚至连广西老弟兄都觉得后悔不已,但是大清抱定了捉到广西人格杀的政策,天王又以官爵相诱,勉强才把局面稳定下来,但是从天京变乱以后的大部分时间,除了二破江南大营攻略苏浙外,太平天国几乎是处于全盘的战略守势。
而对于柳畅来说,那就是天赐良机,杨长妹就很直白地说道:“天国败亡,恐怕是迟早的事,杨辅清他们流浪在外,虽然不是我的骨肉亲情,但却终是我哥哥扶植起来的嫡系,他们若肯来投效,夫君您多少留两分情面吧,我所求的这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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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辅清这些天国国宗与这次南下投效的东王旧部不一样,这些东王旧部几乎都是中下层军官,因此湖州可以派朱海兰,杭州可以派冯思贤统领他们,只是让杨长妹出面说一句,这些中下层官兵的思想就能通了。
可是杨辅清等人都是手握重兵,即便是杨秀清在世的时候,都不能对这些同姓国宗指挥得如臂使指,何况是柳畅,杨长妹所求的,也不过是保全这些人一命而已。
“我答应你,长妹!”
只是杨长妹在得到了柳畅的承诺,却是一头投进了柳畅的怀中,小声抽泣起来,柳畅怎么劝都止不住她的泪水。
她是真正的苦命人。
柳畅手一扬,让在场的作战参谋都退出去,准备与杨长妹好好说一番,那边却传来了最新的消息:“检点检点,天京变乱终于平定了,翼王率部入天京,北王韦辉昌被杀,顶天燕生死不明……”
历史终于又顽强地回到了原本的轨迹上,顶天燕就是原来的燕王秦日纲,后来因事被贬,但无论如何,他都是太平天国首义八王中的一位。
在历史上,在天京城内大开杀戒的秦日纲被囚禁几个月之后,终于被天王处决,而也代表着天国所谓首义八王,除了名义上的天王,只剩下翼王一人而已。
而较王次一级的诸侯,也在这场变乱中被杀戮殆尽,只有五六人残存,以致于石达开的那位谋主张遂谋,很快以丞相之位成为天国排名十位以内的要角。
柳畅却是越发抱紧了杨长妹,只是说了一句:“知道了……”
杨长妹反而松开了,她带着泪痕说道:“夫君,你去吧,有空来陪我与汀兰姐……”
柳畅却没有放开,他的手轻轻地在杨长妹的肩膀上拍打,嘴里叫道:“南博航!”
“在!”
柳畅一边抱着了杨长妹,一边口述着命令:“兹命令,正式实施春季攻势第二阶段作战,命令步兵第一师除残置一个步兵营在湖州为左翼队,步兵第三旅全部立即向苏南实施运动,力争在最短时间攻占苏常地区……”
“骑兵团主力立即配合第一师主力之前出作战,向苏南部队派出有力部队,并掩护主力侧翼!”
“嘉兴支队应以有力之加强步兵一营向苏南挺进……”
“步兵第二团立即以有力部队接管湖州地区治安作战!”柳畅继续命令:“步兵六十三团组建完毕之后,立即配属于教导队,在杭州地区实施治安作战……”
当他把这一系列命令口述完毕之后,柳畅才抓紧了杨长妹的手,不管杨长妹怎么挣扎,却是怎么也不放开,柳畅柔声说道:“天塌下来,有我与你一起顶着!”
……
南昌府。
曾国藩与赵烈文的这一盘棋局又到了中盘,只是曾国藩心情甚好:“刘长祐军已经至赣,洪杨又在金陵自相残杀,真是天助我湘人也!”
赵烈文却是看得风轻云淡,又落了一子:“侍郎,这盘棋才到中盘而已,胜负还未知……”
曾国藩却是从容笑道:“没错,只是中盘而已,只是眼见落败,我军却是绝处逢生,粤匪红贼皆是败局已定!”
赵烈文笑道:“从何得知?”
曾国藩大笑道:“粤匪起事,多仗西洋天主教狂信而已,今日天兄天父自相残杀,所谓首义八王除洪逆之外,只余伪翼王一人而已,人心变乱,自然不战自乱……”
赵烈文点点头说道:“粤匪固然是大势已去,但还算是瘦死的骆驼,在鄂在赣皆有重兵,不可小视!”
曾国藩却是说道:“伪北王已诛,而今日守武昌者,北逆之弟韦俊是也,其人必然惊惶不定,如何能守坚城,月旬之内,武昌必然光复,至于在赣者,亦无忧也,须知林启荣虽得以封侯,实为伪东王旧部,杨秀清既诛,林启荣何以自处!”
赵烈文赞同曾国藩的想法:“侍郎说来不错,但是粤匪尚据江西七郡四十县,现在又有红贼入赣,绝不可能小视!”
“至于红贼!”曾国藩更是一泄这年余坐困江西的苦情:“不足为患,欲知红贼精锐者,龙枪、楠溪、磐石三旅而已,今柳绝户虽用兵于赣,只楠溪一旅而已。”
他在自己的谋主面前说得滔滔不绝:“与我争长江者,不过霍虬楠溪一旅,兵不足万,而龙枪、磐石所部精锐,尽用于杭嘉苏常是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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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绝户以三分之二取苏浙,以三分之一取苏浙,此轻我湘人赣师是也,今大兵在赣者,联合乡勇团练计,不下五万人,而新有刘长祐军万人入赣,尚有鲍超霆军继而入赣,此苍鹰搏兔,牛刀杀鸡是也!”
赵烈文同意曾国藩的分析:“今日赣省相持,关乎国运,柳绝户以主力争苏浙,以偏师入赣,看似两全其美,实则失策之极,大兵在赣者不下三四万,又借洪杨内讧之机,转守而攻,长江若为我有,实则东南已定。”
这差不多是后来历史的重演,咸丰十年太平军在东南实施惊天动地的战略反攻,先是围魏救赵奔袭杭州,继而败和春、张国梁,溃灭江南大营,直取苏常,继而南下杭嘉湖,这一轮战略攻势一直持续到一八六二年太平军兵围上海,全取浙江。
但是在太平军节节高歌的攻势之中,曾国藩却在上游无声无息地实施安庆会战,其时无论是陈玉成、李秀成都始终没意识到安庆的重要意义,仍然留恋于下游富庶地带,主力数月不归。
直到安庆告急,陈玉成才勉强联合陈秀成企图二次西征,但是此时湘军已经在安庆附近形成了绝对优势的包围圈,陈玉成不但没成功解围,反而把自己的头号主力部队刘玱琳部及战斗力极强的吴定彩部都全部赔出去,视为骨干的黄文金、吴如孝部遭到毁灭性的重创,从此湘军尽有长江,英王经此一战一蹶不振,天朝国势一落千丈。
而现在曾国藩就想提前实施这个方案,力争上游,而赵烈文看了一眼曾国藩,笑着说道:“争上游者,实争于九江也!”
第383章 战略
九江?
曾国藩会心一笑,随手就搅乱了棋局:“烈文此言甚得我意,贼据九江,则割裂大江,赣鄂不得一体,水师一分为二,我得九江,则得上游……”
他对九江有着切肤之痛,去年一整年湘军都在走下坡路,而起点就是去年二月的九江-湖口会战,整个湘军水师被割裂成内湖水师与外湖水师。
太平军有九江一日,则江西与湖北两省不能自安一日,而湘军若据有九江,则是江西湖北两省联成一气,握有长江上游,何况现在对于湘军来说,那简直是天赐良机。
“今守九江者,林启荣,东逆杨秀清旧部也,东逆既诛,则林启荣必芒刺在背,我军可借机攻略九江,纵在浙赣边境失三五小城,亦无损于大局。”
曾国藩说得信心十足,但是赵烈文却问道:“林启荣,广西真老贼也,如若冥顽不化又如何?”
曾国藩却是笑道:“待湖北克复,则可令胡林翼遣精兵健将会攻九江,九江不克,湖北亦如芒刺在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