斜风-第138部分
各方将会服从列强的一切要求,但我不这么认为,一个统一的新中国将会出现远东不落的太阳。”
他继续理解着新东亚的秩序:“当然列强的利益也会得到保障,这将成为世界最大的贸易市场。”
德蒙斯理解富马尔,他确确实实理解富马尔内心深处的柔软:“我同意您所述说的一切,无论是哪一句还是哪一个单词,都令人如此赏心悦目。”
德蒙斯继续说道:“我们将获得皇帝陛下永久的友谊,为此我们希望皇帝的军队能对这些变化作好准备。”
“皇帝的军队正在征服安徽省,这是整个中国最混乱、最复杂的一个省份,与此同时,另一支军队正向两湖进军,这是整个长江的核心领域,我们必须督促皇帝对复杂的局面做好一切准备,特别是某些列强可能干涉的可能,并及时地调出预备队……”
富马尔与德蒙斯说的没错,他们将收获柳畅永远而最坚定的友谊。
而此时的庐州附近,正在上演着一幕幕血与火的厮杀。
白马、黄马、黑马、灰马、骡子、毛驴,一匹匹战马出现在红色的战旗之前,这些马上的主人或是锐气十足,或是带着十二万分的骄傲,有的则是狡滑至极,甚至有的还是一些真正的屠夫。
他们形成了声势如同排山倒海的马队,一个又一个方阵,有时候是三四个方阵并列冲击过来,有些又是五六重马队呼啸而来,形成了让人叹为观止的局面。
至少有二三十支马队,少则一二十骑,多则数百骑,他们以老到的手法四处寻找着虹军阵地的破绽,只是今天的局面他们从来没遇到过。
到处都是穿着草绿色军装的敌兵,他们藏在墙里的白色皮带很不起眼,却代表着他们的身份,更可怕是一排又一排的排枪。
呯呯呯……只要他们一出现在虹军的视野之中,就会受到数重火力的射杀,有些时候虹军的火力甚至在他们的背后,每一次射击都代表着上百杆步枪的齐射,有些时候甚至是四五百杆步枪的集中射击。
如果是普通鸟枪的射击也就罢了,这一次捻子的马队可是吃了大亏,他们没想到自己在半里地外甚至是一里外,虹军如同潮水的排枪齐射依然能造成巨大的伤亡。
参加战斗的可是第一师的一个主力旅,火力最是精良不过,更可怕的是伴随着枪声而来的炮击,有一发炮弹甚至直接打倒了七匹马。
任柱骑在马上,脸色铁青铁青,在他的面前是从来没有见到过的场景,到处都是夺去骑士生命的枪口焰火在跳动着,到处都是这些该死红贼修筑的工事与障碍物,更可怕的是一个冲击之中的马队瞬息之间就被火网打倒了,一匹匹好马、劣马直接就马失前蹄,带着惊惶不定的主人跌倒在地上。
“白马队!白马队!”
任柱大声地叫着:“把白马队拉上来!”
这是捻子最精锐的马队,清一色的白马,没有一匹杂色马,更没有什么骡子与毛驴混在其间,都是精挑细选的好马,马上的骑士,也都是经历几百次厮杀的好汉子。
而在战场的另一面,周秀英也已经叫道:“轮到我们了,光荣的骑兵们!”
“我们是……”
“大军之刃!”
一个最完整最精锐的骑兵团已经做好了冲击的准备了,如果前线的步兵招架不住的话,那么周秀英将亲率这支最强的骑兵与捻军白马队形成对撞。
只是两三分钟之后,周秀英的脸色变得有些失望,不过她还是亲自提着马刀催动着战马开始了小步快跑:“骑兵!突击!”
任柱却是把嘴上的肉都给咬下一块来了,他从来没想到捻子骑兵中最精锐的白马队,在这些红贼用洋枪洋炮组成的火网之中竟是如此不堪一击。
白马队至少承受了三千发子弹、八九十发炮弹的洗礼,特别是炮弹的炮幕让整支白马队未经接战就退下来了,二百白马队至少损失了三分之一的战马和四分之一的人员,更重要的是白马队被红贼的火海轰跨了信心,他们直接就冲入了后方的预备马之中,在形成了更多混乱的时候,也让捻子马队的信心彻底崩溃:“撤,撤!撤!”
“快跑,快跑!快跑!”
“任旗主,我们不行了,先走一步了!”
任柱从来没遇到过这样的对手,他从来不知道世界上还有这样的火器,他从不没想过这样的绝境自己该怎么办,还在犹豫的时候,却是听到对面的虹兵中响起惊天动地的欢呼。
接下去是数百敌骑如同风一般地杀了出来,都是清一色的黑马,看起来比捻子的白马队还要精锐几分,他们如同一把尖刀一般,就直接杀入了捻子溃乱的马队之中,带头的就是那个让任柱恨之入骨的女将。
任柱终于支持不住了:“撤!快撤!”
马队如同退潮的潮水溃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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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柱这娃也太不济事了!”张乐行一听到任柱两千马队溃下来的消息,就发出了这样的感叹:“他好歹也有两千多骑,即使打不赢虹兵,怎么也能挡上一挡吧!”
现在前线都是坏消息,先是继任柱两千马队溃退之后,追上来的虹兵步骑大队联合乡勇直接就把在前面探路的千多名白旗步队打跨。
现在谁不再相信冯思贤只有三千五百步队而已,根据溃下来骑兵的说法,他们至少遇上了一万五千老虹兵步队,而敌军骑兵则是他们的两倍之多,至少有五千骑兵,其中有四千骑是虹军骑兵。
更要命的是任柱的失败大大鼓舞了庐州附近的乡勇、团练,他们一听说现在省城已经举义归向虹军的消息之后,就立即暴露出他们的真面目。
对于这些土豪集团来说,换个主子不算什么大事,捻子这样的蝗虫才是他们最大的敌人,他们已经四处抄袭捻子的后路,即使在张乐行这个位置上,仍然能听到零星的枪声。
龚瞎子也恨任柱柱不争气,但是他毕竟是整个捻军的总军师:“先不管任柱怎么样了,关健是得拿出个方法来!”
这几乎是捻子起事以来最大的危机,即使有过杜金蝉的警告,但整个捻子仍然是断以轻心,现在什么牛鬼蛇神都跳出来了,搞不好就是全军覆没的结局。
“让老营先往后退一退!”龚得树率先说道:“老人孩子,都想办法先往后撤一撤,得把队伍稳住。”
杜金蝉一听龚瞎子这话,当即说道:“十万之众,不经一战就想走,何以为人?要想回雉河集,首先就得杀出一条血路来!”
龚瞎子觉得张乐行女人太不经事,刚想说话,却听得轰隆一声巨响,心中一惊:“哪里打炮!哪里打炮!”
他话音刚落,南面已经接连响起轰隆的炮声来,炮弹呼啸着在空中划过弧线就砸在营房里,老营里的老人、女人和小孩当即是一片混乱、哭声、嚷叫声,到处都能看到逃避炮弹的人群。
“来得太快了!”张乐行气得要杀人了:“太快了!瞎子,咱们得想办法!”
不到一分钟,南面已经响起了密集的排枪声,作为安置老弱的老营虽然有一些战斗的力量,可是哪经历过这样的场面,几乎是几分钟之内就是全跨下来了。
而且两翼又出现骑着战马的骑兵,还有不少团练、乡勇的影子,更要命的是在虹兵的队形之中还有一些捻子的身影,他们大声叫道:“替刘恶狼当家的报仇!”
“杀了张乐行!”
“张乐行、龚瞎子去死!”
“活捉刘三娘,替刘恶狼报仇!”
整个捻子都传递着这么一个消息:“蓝旗反了,蓝旗反水了!”
严格来说,并不是整个蓝旗反水了,而是蓝旗忠于刘恶狼的一小部分反水了,他们现在在手臂上扎条一条红巾,指引着虹军向北突击。
整个捻子都是一片极度的混乱,老人孩子妇女加上溃兵滚成了一个巨大的雪球,沿着河岸开始运动,碾碎一切遇到的抵抗,把更多的捻子带进了混乱之中。
张乐行遇到最可怕的恶梦,也不如今天看到的场景,掉进河里的尸体如同下饺子一般,甚至连河水都变红了,但是他还清醒着,大声叫道:“突围,血战突围!”
在雉河集与淮北,他还有一二十万捻子,甚至他身边都有几万捻子,他们必须把这些亲如兄弟的捻子带回家,他想到了之前杜金蝉的提议,很是后悔,但后悔无用:“金蝉,你有什么扭转战局的办法没有?”
杜金蝉看着滚滚的人流,一眼都望不到边:“只有杀了柳绝户!”
“我们捻子的活路只有一条,那就是杀了柳绝户!”
第519章 开恩
“杀了柳绝户!”
“杀了柳绝户!”
“天诛柳绝户!”
正当虹军官兵以为胜利随手可得的时候,对面的捻军阵营之中爆发了,他们发出了一声声吼叫:“杀出去!”
平时纪律涣散的捻子们现在突然集结成一个个方阵,怒吼着,咆哮着,以咬钉嚼铁的气势向着虹军占据的山丘攻击:“天诛柳绝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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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就是宗族的力量,在虹军枪炮下苦苦挣扎的是不是别人,是他们的兄弟,是他们的姐妹,是他们的父母,是他们的子女,是他们最亲密的亲人。
“杀啊!杀啊!”
即使是以虹军如同蜂窝一般的火网,仍然不得不停止了对纵深目标的射击,把自己的攻击对象转向冲上来反击的捻子们,看着中弹之后仍然奋勇冲锋的捻军,即使站在虹军的立场上,都不得不赞叹:“真是一群悍匪!”
“殿下!这里太危险了!”冯思贤站在柳畅的身边,小心翼翼地说道:“敌人的尖兵随时可能渗透过来,您的安危关系着整个虹军的存亡!”
柳畅很有自信地说道:“不要担心,我带了一个警卫连,而且我们离战线这么远!这一次一定要把拿下张乐行,还有……”
他身侧的包美英笑着说道:“还有杜金蝉……”
柳畅很随意地说道:“对,杜金蝉,还有龚瞎子,侯士维之流,一个也不能放过了!千万记住,不可放过一个,对了,任柱逮住没有?”
冯思贤回答道:“明白了!”
只是他心中有点不明白,这杜金蝉到底是什么人?在捻首之中似乎没有这么一号女捻首,更出名的似乎是张龙的婆娘刘三娘,不过他很快把这一丝疑问压了下去,而是说起了更重要的问题:“殿下,您亲自上来的消息要不要……”
“树起我的战旗!”
伴随着这一声命令,柳畅的帅旗已经立了起来,虽然这里远离战场的焦点,但是许多敏锐的老战士在看到这面鲜红的大旗之后,已经大声欢呼起来:“检点上来了!”
“检点上来了!”
“没错,是检点亲自上来了!”
捻子最后的疯狂因为柳畅亲临战场的欢腾而被压制得无影无踪,到处都是尸体、重伤员、丢弃的小车、包裹和死马、死骡,还有一些绝望着在战场上抱头痛哭的女人。
捻子的勇气来得快,去得很快,即使是宗族的力量都没有支撑太久,他们很快开始以比他们冲锋更快的速度带着他们的宗族向后撤退。
“居然是柳绝户这狗贼亲自来了,老子这亏吃得不冤枉!”
张乐行有些绝望地带着亲信的马队在炮火之中转圈圈,这一回的亏确实是吃得不冤,谁也没想到柳绝户这样的大人物都会算计他们这些小捻子。
比起他张乐行来,柳绝户可以说是泰山压顶一般的大人物,张乐行这个名字顶多在淮北二三十个州县好用,可是柳绝户却是东南六省顶天立压的显赫人物,治民数千万,拥兵数十万,可是现在居然冲到距离战线不过三五里的前线来。
张乐行自己倒是能做到这样的身先士卒,可是多少年没看到这样的清军将领,别说是知府、总兵,有些时候连个小知县都远远躲在县城遥控指挥,甚至连些捻子中的老捻首,现在也躲在圩里坐观成败。
这一次受挫,不是因为虹兵枪炮犀利,不是因为任柱败得太快,甚至不是因为老营莫名奇妙地就跨了,完全是因为柳绝户来了,他一人胜过了十万雄兵。
“杀了柳绝户!咱们捻子才有一条生路!”
他在马上大声叫道:“杀出去,杀出一条生路来,杀了柳绝户!”
战场上已经是一边倒的局面,虽然有捻首仍然在组织数十人甚至上百人的反击,但是多数捻子已经乱成了一团粥,失去指挥之后他们就象无头的苍蝇一样给捻子制造了更多的混乱。
冯思贤骄傲地看着这个战场,虽然现在已经有许多捻子逃了出去,给自己以后统一皖省的行动制造了许多阻碍,但是张乐行所统率的捻军主力受到致命的打击,却是不争的事实。
他乐意看到这样的屠杀场景,看到捻子绝望中的无助,直到柳畅突然说了一句:“让炮兵转移一下目标,不必封锁河岸了!”
“殿下?”眼见已经要造成捻军的崩溃,柳畅突然作出这样的决定,让冯思贤大为不解,他当即拿起望远镜扫了一眼河岸,整个河面已经被虹军的炮兵所封锁,到处都是死者与生者,许多捻子都想在这样的炮火夺出一条生路了,可他们最终都是失望。
“殿下,不行!”冯思贤答道:“您这么一开恩,至少要多逃走两三千捻子!”
只是这一刻柳畅身边的包美英却突然落下了泪水:“停止开炮吧!那都是一些孩子!殿下开恩!”
“还有老人!”柳畅淡然地说道:“开恩吧!”
冯思贤这才发现,虽然捻子老营虽然在拼死夺路而逃,但是在这地狱之中,仍然有着闪闪发光的东西,这些平时时而老实巴交,时而穷凶极恶的捻子们选择让孩子、老人先过河,而他们留下来挡住用自己的胸口来抵挡虹军的枪林弹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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冯思贤痛苦得纠结了一会,但还是尊重柳畅的选择,他已经在望远镜看到炮火之中,几个十一二岁的小捻子正在手挽手着,无奈地在冰冷的河水之中踏过死亡,走向地狱:“开恩,检点开恩,炮兵,停止封锁河面!”
战争之神的齐射还是持续了三五分钟,但是他们终于领会了柳畅的意思,开始转移炮口,而很快已经有成群结队的孩子、老人、妇女冲入被鲜血染红的河水中,一头奔向带有希望的彼岸,他们贪婪地着呼吸着有些盐味的空气,想在这个世界上多停留一会,但也有身强力壮的捻子直接就撞开他们,夺路而走,有些捻子甚至骑在马上,带着横行霸道的气势逃回了他们的老家。
而伴随着大队老弱的过河,留在河这边的捻子也松了一口气,这一口气一松,他们心中所有的坚持、勇气与豪情都变得烟销云散,他们直接就跪在地上,把鸟枪举在头上,回应着虹军的呼声:“谢谢燕王殿下开恩,谢谢燕王开恩!”
“谢燕王殿下开恩!”
“请燕王再次开恩!”
他们曾经是悍勇无双的捻军,是无恶不作的土匪,可这一刻,他们都是一群想归家的游子而已。
投降的捻子越来越多,起初只是几百几百的投降,到了后来,投降的捻子总数直接就突破了五六千人,接着就是突破万人,让虹军的部队有措手不及的感觉。
要处理的俘虏越来越多,更麻烦的是这个时侯许多乡勇、团练之类的牛鬼蛇神都冒了出来,有些乡勇拼死拼活,确实立了不少大功,可是有些乡勇却是根本没卖过力气,可一看到捻子投降了,就冲出来想要大占便宜,甚至还准备威风一回,杀几十个捻子回家。
这一切都让形势变得混乱无比,甚至比战场还要复杂,幸亏柳畅亲自下令砍了几十颗人头,整个局面才不致于到了失控的地步。
冯思贤看到这一幕,倒是放心不少,起初柳畅开恩的那一瞬间,他在提心吊胆,可是现在看到精壮的捻子大部分都跪在地上举手投降,逃走的大部分只是老弱而已:“殿下,您这一手真高!绝对高明!”
包美英的眼睛里倒是都是星星,他并不认为柳畅的开恩有什么军事的考量,而是一力维护柳畅:“什么高明,那是殿下宽宏大量,放捻子一条生路。”
柳畅的脸依然带着几分遗憾:“可惜这次兵力太少,应当走了不少捻首,冯思贤,跟大家说清楚,什么张乐行、杜金蝉、龚得树、侯士维之类的捻首,千万不能放过,生要见人,死要见尸!”
“明白了!”冯思贤却是掂记着杜金蝉的名字:“我明白了!”
“我起兵数载,虽然是被大伙儿架起来的,可从来没有过这样的挫折!”张乐行的身上都是泥水、血水与泪水,他从来没这么狼狈过:“柳绝户,我……”
他都不知道放出什么样的狠话,而一旁的龚得树也是狼狈不堪,他的脸上几乎是一片泥污,也不知道他是怎么从虹军的包围圈里突围出来的:“盟主,咱们这次吃亏在人生地不熟上,游龙栽在了浅水滩,只要回了雉河集,咱们就是龙归大海,非得把今天的血海深仇都报回来不可!”
可是张乐行一听到这话,不由又落泪了,掺,实在是太掺了,这次南下的十三万捻子现在收拢回来不过是三四万人而已,虽然可能还有一些捻子没有联系上,但至少也丢下了六七万人,而且丢的大多数还是精壮。
“此次庐州之败,完全是败在我张乐行一人!”张乐行擦了擦了眼泪:“虹兵之胜,也是胜在柳绝户一人而已,要转败为胜,非得除去柳绝户不可!”
“让我去!”杜金蝉当即叫道:“柳绝户不除,我们捻子就没有活路!我去除了柳贼!”
第520章 白跑
“你?”张乐行以不可思议的目光看着自己的妻子:“这不行!”
杜金蝉清楚自己说了什么,她不是为了自己的丈夫去这么搏浪一击,而是为了那几十万捻子去的,还有庐州附近死去的几万捻子,那里面有她的闺伴,有她的朋友,有她的亲人,还有她本来以为已经忘却的初恋!
她知道自己是有了魔障,居然想出这么荒唐的主意,可还是咬碎银牙说道:“只有杀了柳绝户,我们几十万捻子才有这么一线生机,只要柳绝户死了……”
“只要柳绝户死了!”张乐行不由动容:“只要柳绝户死了……”
“只要柳绝户死了!”
虹军的强大、无敌与所有的一切都建立在柳绝户活着这个基础之上,正是这个从天而降的天国检点不可以思议挽回了旧红巾军的失败,并在两三年间把虹军带到一个不可思议的地步。
原来只是浙南微不足道的一支武力,却因为一次又一次胜利,席卷东南,问鼎天下,可是虹军如果失去柳绝户会怎么样?
现在柳绝户在虹军之中的位置没有人能够替代,而且他年富力强,根本没有培育接班人的计划,也没听说他有立太子或是生下过儿子的传闻,只要他一死,整个虹军就再也没有核心,而变得四分五裂、一团散乱。
据他所知,虹军内部的大团体,至少有冯思贤、龙枪营、楠溪营、孙胡子、金佩纶等好几个,这些人拥兵一方,柳畅活着还好,如果他死了,谁能压制这些军头。
所以……只要柳绝户死了!
只是看着秋风中萧瑟的玉脸,张乐行又有一丝一毫的不忍心,这件事也太危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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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可是柳绝户,是令人胆战心惊不寒而粟的柳绝户,是坐拥东南数千里江山数千万人民的柳绝户,虽然一直传闻这狗贼素来身先士卒,轻车简行,但那终究是柳绝户。
不过张乐行细细一想:“大丈夫天下为重,何必为儿女意气断送数十万捻子的一条生路!”
“好金蝉!果然是我的贤内助,只要柳绝户这狗贼死了,我们两淮这几十万捻子才有那么一条生路,金蝉!”张乐行大气说道:“你要钱给钱,要人给人,只要刺死了柳绝户这狗贼,我封你作正宫娘娘。”
杜金蝉没听到张乐行的半句挽留,心中稍稍有些失望,可她素来是个知道轻重的女人,当即在马上朝着张乐行一拱手:“当家的,你可要多保重啊!我这次去谋刺柳绝户,已经抱定宁为玉碎不可瓦全的主意了,一定要替咱们几十万捻子搏出一条生路来。”
秋风萧瑟,天地间只有杜金蝉那孤独的身影。
当秋风逝去,紧接而来的是更凛冽的冬雪,这一年的冬天格外寒冷。
点点残雪飘落,杜金蝉的腰身变得更加纤细,在断桥上举着油叶伞踏雪而行的她,已经有些后悔当初的孟浪了。
当几个月之前,她一时冲动揽下刺杀柳绝户的使命时,虽然想到过这次刺杀的艰巨与危险,但是从小爱冒险的她,更把这看作考验自己的一次天赐良机,可是现在她却是真的迷茫了。
不是因为柳畅多么难以接受,而是她追寻着柳畅的脚步太过艰难了,她们离开雉河集的时候,可是带了五六十个能骑劣马能挽强弓玩转火器的老捻子,同时还带了好几千两的盘缠,总以为凭借着这点实力,只要搏浪一击,就能把柳绝户这狗贼刺死。
可是她显然想得太简单,现在庐州落入虹军之后,这里已经对可能潜入的捻子重点盯防,死伤了十三个老捻子之后,他们才搞清楚一点,他们根本是搞错目的地,柳畅已经离开这座城市,转向两湖战场督战。
那时候杜金蝉还有冲天的豪情,何况北面的战事捻子可是吃了大亏,许多圩子立足不住,已经被亲近虹军的民团所攻破,而且冯思贤也在搞定淮南的同时准备继续向北跃进,雉河集这个捻子的大本营随时有沦陷的危险。
“自打拿下雉河集之后,咱们已经好些年头不给官府纳粮了!”杜金蝉银牙一咬,已经下定了继续谋刺柳绝户的决心,于是她带着残存的老捻子转道湖北,潜行夜宿,但是她们辗转千里杀到长沙的时候,却只得到雷霆一击。
虹军在攻克长沙之后,柳绝户已经又离开了两湖战场,而且在两湖战线上是更令人绝望的场景,虹军一路高歌,直攻长沙,现在曾国藩的湘军已经被迫退往湘南和湘西了,如果不是广东的叶总督支持他们,现在整个湖南省都是虹军的地盘了。
即使如此,许多老捻子已经对张乐行的事业表示绝望了,捻子是没戏了,他们亲眼所见、亲耳所闻,都是虹军的无敌奇迹,而且他们手上还拿到了一些虹军公开刊发的宣传资料。
根据这些宣传资料的说法,现在冯思贤又在淮北连获胜仗,至少攻破了八九个颇有实力的圩子,这里面或许有虚假的成份,可是杜金蝉与这些老捻子却一眼看得出,至少被击毙或是俘获、或是投降的捻首们确有其人,不象清军战报里全是一些子虚乌有之辈,甚至连一些资格很老的捻首都死了,象蓝旗的张龙张大捻首,刚刚火并了刘恶狼,现在就被刘恶狼的余部勾引虹军杀得干干净净。
这些宣传资料里面还宣传柳绝户的兵威与仁德,其中一个更坏的消息让杜金蝉都有点绝望了,继湖南省城长沙失陷之后,湖北省城武汉也落入了柳绝户之手。
严格来说,不叫“落入”,而是称为“起义”,根据这里面的宣传,是胡林翼这个湖北巡抚在兵临城下的不利形势下,通过一个叫杨六清的大商人与虹军牵上了线,在长沙失陷之后,这位胡润之审时度势,主动将武汉三镇与湖北全省献给柳绝户,现在已经凭借这卖身投靠的功劳,成为湖北省长。
两湖皆告陷落,柳绝户可以腾出手来收拾捻子,因此不少辗转千里来到长沙的老捻子现在都逃回淮北去了,倒是杜金蝉在反复看过这些宣传资料之后,终于看到了一线希望。
并不是在胡林翼投靠柳绝户之后,湖北还有若干州县发动叛乱,继续对抗虹军的消息打动了她,也不是宣传资料中那些湘西湘南虹军继续与湘军战斗的战报,而是她敏锐地发现了几个她从来没关注过的词:“西班牙、俄罗斯、葡萄牙……”
这些外番异邦的名字,杜金蝉从来没有听说过,而且她身边的这些捻子也从来没听说过,甚至那些走北闯北的商人都所知不多,不过杜金蝉从这些虹军的印书中已经隐隐约约地知道,有一些番邦与柳绝户作对,而且柳绝户这么恶毒地咒骂这些番邦,说明这些番邦的实力不弱。
这就成了,只要灭了柳绝户,一切就有希望,因此这一次出发之前,杜金蝉还特意打听了一番,最后发现自己差点就犯了大错。
虽然现在柳绝户已经占领了金陵府,而且这可以说是虹军控制下最重要的城市,可是柳绝户没有按杜金蝉想象的那样,把自己的首都设在金陵城,而是设在浙江的杭州府——差一点就又犯了大错,如果再折腾几千里却找不到柳绝户的足迹,那么自己这次刺杀可以就可以无果而终了。
从这一点就可以看出柳绝户纯是纸老虎,如果他有绝对自信对抗洋人的火轮大炮的话,那就应当把首府设在江宁府,而不应当偏安杭州,那么这俄罗斯、葡萄牙、西班牙、荷兰之类的番邦应当是很有实力的。
这些隐隐约约把握出来的信息,让杜金蝉信心大增,她带着整个刺杀队伍残存的十余人与一千多两银子立即启程,奔赴杭州而来,但是她的消息显然又落后了一步。
到了杭州之后她才搞清楚一件事,现在柳绝户还是不在杭州,似乎在江宁府巡阅军情,自己又白跑了一趟,杜金蝉却没泄气,柳绝户不管跑到哪里去,却是跑了和尚跑不了庙,他的老窝就在这里,老娘就在这杭州府守株待兔了。
杜金婵把事情想得太简单,虽然这杭州府是人间天堂,什么样的享受,什么样的景点都应有尽有,让杜金婵这么一个在淮河苦水泡大的女人乐不思蜀,怨恨自己的祖上怎么会把家从江南搬到淮河这个苦地方来,可是这十几个男女吃喝拉撒,每天都用去了不少银子。
眼见着坐吃山空了,杜金蝉只能让自己这一群人从客栈里搬了出来,租了一个小院子,可平时苦惯的捻子到了这样的人间极乐世界,还照样是日日销金如泥,眼见着再过一两日就要双手空空了,而柳绝户这狗贼还是连个影子都没见着。
在愁苦之余,杜金蝉手握油伞,就在这断桥观赏着飘落的雪花,只听到一个声音在身侧响起:“这不是杜娘娘吗?”
第521章 广州
“杜娘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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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金蝉一下子被吓了一大跳,虽然自己祖上是江南人士,可是举家去雉河集已经是好几十年的事情,在这杭州城可以说是人生地不熟,怎么会有人认识自己,甚至一眼看破了自己的来历。
她眼睛星芒一闪,刚想握紧自己随身的小刀,却发现一个致命的问题,或许是这段时间自己过得太写意了,自己出门的时候根本没有把那把准备刺杀柳绝户的短刀带来,他只看到一个十八九岁的英俊青年。
她觉得自己从来没见过这个年轻人,不然她的脑海里肯定会对这个青年有过深刻的印象,实在是这个青年太过于雅致了,就有如这江南的雪景一般,他戴着青纱幞头,穿着明朝服冠,更让人欢欣的是这个青年的气质。
在之前,杜金蝉从来不会承认有那么一种气质会让自己如此心醉神迷,甚至差点掉下了断桥,实在是太不平凡了,张乐行虽然是统帅几十万捻子的盟主,可是和这个静静地走在雪中的男子一比,却是什么都不是。
“你认错人了?”杜金蝉有点慌张起来,在杭州城她什么不是,必须有一点戒心才是,而对面的男子却是伸出了自己的手:“听说杜娘娘一直在找我,我也不想让杜娘娘失望了,所以就专程过来会一面。”
“柳绝户?”杜金蝉几乎是第一时间明白这个对手是谁:“你是柳绝户?”
虽然之前无数次听说过柳绝户这个名号,杜金蝉甚至以为自己是对柳畅了解最深的一个敌人,见了面以后才知道百闻不如一见,自己对柳绝户知道得太少了:“你想干什么?”
她才不相信什么专程一会的说法,柳畅身轻体贵,岂会贸然冒险,她抬头看了一眼左右,果不其然,断桥附近除了一些侍卫之后,再也见不到什么游子,显然是柳绝户这狗贼出游警戒,又不知道怎么撞到了自己。
“给张乐行一条活路吧!”柳畅很直白地说道:“这毕竟是几十万人命啊!”
这话说得很直白,仿佛这几十万条人命在柳畅口中只是那么简单的东西而已,但是杜金蝉却信,她知道淮河两岸那几十万捻子的性命就握在眼前这个柳绝户的手里。
她胆子大了一些,考虑着自己脱身的问题,自己是不是该直接就跳进这断桥下面的河水里?只是这冬天的雪水可不好对付,她又对柳畅提出的话题十分感兴趣:“柳绝户,雉河集的捻子就是那荒野的野草,你杀了一拔苦哈哈,还有一拔长出来,你是杀不完的……”
这才是捻军为什么难以平定的原因,清军一直到一八六八年才最后通过军政并用的堡垒战术解决了捻军,只不过柳畅本来就没有什么太好的兴致与杜金蝉谈及这些细节问题,他只是说道:“所以刘三娘看到你的时候,我顺手来打个招呼,张乐行与捻子应当有一条生路,你不必把他逼到死路去!”
杜金蝉这才明白自己为什么暴露了,却原来是刘三娘那个妖妇与柳绝户这狗贼勾搭上了,她愤愤不平地说道:“柳绝户,我杜金蝉可不是什么水信杨花的女人,我作了张家的媳妇,就决无二心。”
柳畅却知道杜金蝉是会错了意:“我又不是胜克斋,杜娘子何必这般作贱自己,我还是那句话,捻子是野草,割了一拔又有一拔,可他们也是人,也是肉长的,今天见到杜娘子,却是有缘,不若杜娘子劝劝张盟主,招安吧!”
“招安?”杜金蝉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说的是招安。”
“只谈招安!”
说毕,柳畅终于打开了自己手里的油伞:“既然有缘,我们同行一程吧!”
他的心底确确实实有着分化瓦解捻军的想法,虽然捻子是一群相当业余的军事集团,他们没钱的时候三五结群出去抢劫,有钱的时候就回到自己的圩子睡大觉,军纪不佳,但也代表着这支武力在政治上没有太多的野心,虹军给他们以相当重创以后,完全可以利用这些捻子。
捻子之中可是有着这个时期最好的一批将领,比方说任柱、张宗禹等人,都是百战百捷的英雄人物,更重要的是,现在不能让捻军与入皖的太平军余流合流,历史上赖文光这批太平军将领与捻军合流以后,硬是把天国的旗号又多打了四年之久。
一想到这些旧事,柳畅就觉得这事能办成,而且一定要办成。
虽然虹军预期之中的三场攻势取得了很大战果,先后克复三座省城,拿下了上百座县城,甚至还全取福建,但是战事并不象那些宣传资料公开宣扬的那种高歌奋进,西班牙人与俄罗斯人联手的消息让整个虹军都有措手不急的感觉。
在这三场攻势之中,虹军不但投入了所有的资源,甚至连战略预备队都投入进去了,结果就是发现两广方面的清军在加强武备之后,却陷身于新占领区的巩固,不能第一时间杀入五岭,以致于有养虎为患的感觉。
更要命的是安徽战场,原本以为攻占淮南之后,无论是雉河集的捻子,还是安庆的石达开,或是毫州的袁甲三,以及流窜不定的福济、洪秀全等部,都是一战而定的局面,可是事实却证明,安徽战场确确实实是整个太平天国最重要的战场之一,在失去第一师的支援之力,仅仅凭借半个冯思贤的第八师还是巩固不住局面。
严格意义上说,冯思贤现在还是占据着整个安徽战场的主动权,与淮扬方向的陆战旅形成了相互支援的局面,可问题在于虽然占据了主动权,屡屡获胜,可还是时常有零星的挫败与损失,特别是新附的前清军、前捻军、前太平军,时常有失利的情形,要彻底掌握安徽,还是需要一段时间。
而现在的关健问题是广东,在自己的背后有这么一只猛虎的存在,柳畅有一种芒刺在背的感觉,只要彻底打倒了广东的叶名琛,柳畅才敢放松地睡个大觉,而在解决叶名琛之前,柳畅可以暂时与捻军妥协。
现在叶名琛才是虹军的头号敌人。
广州由于其特殊的地理位置,在历史就是与外国人接触最多的中国城市,有些时候的接触之深入甚至到了触目惊心的地步,比方说有的阿拉伯史料就声称黄巢进入广州的时候,一口气屠杀了二十万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