斜风-第144部分
现在虹军连吕宋都没有全部控制,在吕宋岛内还有数百名七十团的士兵分散在岛内各地,在离马尼拉不远的甲米地,还有一支西班牙人的海军。
而他手上只有两千名士兵而已,要掌握如此庞大的岛国,确确实实有些心有余而力不足,不得不期待着来自福建与海军的进一步支援。
正当他琢磨的时候,一名军官飞步跑了进来:“我们在总督府有大发现!”
第540章 内阁
总督府?大发现?
林梦楚很快就明白到底发现了什么,绝对是大发现,惊人的发现,这是一笔大得惊人的财富。
菲律宾国库!没错,这是菲律宾殖民地的全部财富,是西班牙三百年经营、压榨、欺骗、剥削的全部结晶。
在过去的三百年之中,马尼拉只是在七年战争期间被英国短暂占领过,但是很快就归还给西班牙,而西班牙的总督、主教们都认为马尼拉的总督府应当是整个菲律宾甚至整个远东最为安全的地方。
因此在林梦楚的眼前是上了漆印的无数个箱子,只是打开一两个箱子,林梦楚的呼吸就急促了。
金币,这都是金币,他从来没见过这么多的金币,这么多的金币,到底值多少钱?
入眼之处,都是金光闪闪,这是真正货真价实的西班牙金币,如梦如幻。
他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这才是打开两个箱子而已,如果将这一排又一排的箱子全部打开,那又将是有多少金币?
即使里面有些箱子并不是金币,只是中国通行的银圆,这也足够了,他现在就可以退休了!
他很快就想起了过去的许多苦痛,他记得就在几年之前,他甚至为过年家里连一百文钱都拿不出来急得团团转,最后还是妻子把自己陪嫁过来的银钗典当,才勉强过了一个痛苦回忆中的春节。
还有一次,他和人打赌,欠了六百文钱还不清,结果被债主打了几十卷,差点连命都丢了,还有那次过年,自己家里连件棉衣都没有……
三年之前的春天,他还只是一个团勇的头目,如果不是周秀英随手收住了马刀,或许就没有现在的林梦楚了,现在可好了,只是他想了半天,还是没想到这个好字究竟在哪里,只看到这箱子旁上染了不少赤红的鲜血?
这是怎么一回事?林梦楚脑海里猛得一激灵,才从这成排成排的黄金箱子清醒过来,他看了一眼那个笔挺站立着的军官:“这是怎么一回事?”
“是有些士兵发现了这里,引发了马蚤乱,场面很混乱,标下看到形势不对,就鸣枪示警,然后又拔刀斩了一人,总算把秩序维护下来了。”这个军官衣服还带血。
林梦楚松了一口气,应当就是这个人通知自己有大发现的消息吧:“您是政工军官?”
他很快就发现自己搞错了,这个中年人的肩章很明确地表示他是一个战斗军官,他也笑着说道:“我是独立六营的一名排长。”
林梦楚又有点紧张起来,这个小排长怎么这么不识趣,他不是政工军官,何必跟陆战营的士兵过不去?
这人居然不是那些狂热至极的政工军官,他看到这么多的黄金,怎么就不动心?但是站在他的位置上,他不得不赏识这个不识趣的排长:“我想知道,你为什么看到这么多黄金不动心?你是我最见过最廉洁的一位军官。”
“不是不动心,是我见过一次这样的悲剧了,一千五百文钱,三条人命!”这个排长回答他:“一条人命才值五百文钱,而且事后毁了两个家庭,费了几百币钱。”
林梦楚一下子冷静下来,他不知道这个排长经历过怎么样的疯狂,但是清代一鸟九命的案子就发现在杭州,一只小小的黄雀居然也夺走了九条人命,何况是这成箱成箱的黄金。
他一下子想清楚了,再多的黄金又能怎么样,自己又能带走多少?三年之前,他还是一个什么都不是的小团勇头目,三年之后,他已经站在这里,甚至有机会统领着整个菲律宾的几百万民众!
他已经不关心有多少黄金,多少白银,也不知道这些银圆到底是西班牙本币还是鹰西哥鹰洋,他只是很清楚一点,他现在就站在悬崖之上。
或许他的两千三百名士兵,会因为这笔金银的分配而变得疯狂,甚至发起内战,毕竟谁也不能把这笔金银分得更均衡一些,如果不是这位排长制止,或许已经演变成一场自相掺杀的掺剧了,甚至有可能轻松征服马尼拉的精锐部队,就因为这么一笔金银而自形崩溃。
他见识过这样的场面,他的父亲和他的叔叔已经反目成仇二十多年了,两家不但不往来,见了面还要经常对骂动起拳头,这样的仇恨已经沉淀到一家人的骨子里,可是兄弟反目的原因是什么?他去年才搞清楚,居然是为了一堵墙,自己的父亲在分家时贪便宜,在立地契的时候趁人不备把一堵公有墙的地基划到自己的名份之下,事件暴露之后把过去的那些旧账全部掀出来,导致兄弟反目二十多年,逢节过节都不来往。
他的冷汗就下来了,他告诉自己,林梦楚啊林梦楚,你贪图这点黄金干什么?你现在可是虹军之内战功最大的一位团长,前程似锦,更重要的是,你今天才三十一岁,难道还赚不来一份家业?
他倒是这个小排长格外欣赏,这一回是发自内心的一种欣赏,他询问道:“什么名字,哪一年参军的?”
小排长笑着露出了牙齿:“叶怀智,伪清咸丰四年在虹桥参军,参加了虹桥起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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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可能?他自己都是咸丰五年春季在台州才参军的干部,这个叶怀智居然咸丰四年十二月就参加了?那就是龙枪营还是楠溪营的老人?怎么现在才是一个排长。要知道那一时期的干部,现在混得再差也应当有一个副营长之类的职务才对,何况就凭着这叶怀智处理事变的干脆利落,怎么也是一个极有才具的人才是。
看到林梦楚脸上露出不解的神情,叶怀智倒是坦荡地笑了笑:“我参加的不是虹军。”
林梦楚这才明白过来,这人应当参加的是红巾军,导致耽误了一两年,否则也绝不会现在才是一个排长,但这份资历就够了,林梦楚突然把自己的肩章与领章撕了下来,亲自给叶怀智别了下去:“给你,我的权限只有这么多!”
他把自己的手枪、怀表与望远镜都递给了叶怀智:“从现在开始,你就是我的副手了!我们菲律宾远征军任何一名官兵都得执行你的命令,你做的无比正确,对不起,我的权限只有这么多,我给你的荣誉也只有这么多!”
叶怀智呆滞了,他站在原地,有些茫然地说道:“我只是觉得,我们那么多的军官与士兵的生命是无价的,这些黄金白银要买下他们的生命,太便宜了!”
“没错!”林楚梦的眼神不再停留在黄金之上,他大声说道:“你说的没错,每一名士兵的生命都是无价的,从现在开始,封存国库,一切有你负责,不允许有任何违抗你命令的行动,即使是我也不行!”
林梦楚已经把目标扩展到整个吕宋,整个菲律宾,整个世界:“我们去找那普利先生和孙天威先生,我们还有许多事要做……”
“还有,向张斯桂还有陆军请求支援,要占领整个菲律宾,至少还需要一个步兵团的援军,让海军立即准备一条快船,做好输送重要物资的准备!”
在马尼拉的历任统治者,林梦楚或许不是最强势的一位,但绝对是最做出最聪明选择的一位。
柳畅是接见霍虬的前夕,接到了林梦楚从菲律宾发来的急报,他看完了这一份最紧急的军情,才抬起头来说道:“霍督,林梦楚从马尼拉传来了好消息,所以麻烦您久等了!”
霍虬可不敢接受这样的称呼,他就要给柳畅跪下来:“陛下言重了,陛下日理万机,能在百忙之中接见下臣一个半小时,下臣不胜惶恐!”
他已经看过了事程安排,他与柳畅之间将有一个增小时的谈话时间,在今天接见的人员之中,已经是最多的一位,许多人只有十五分钟甚至十分钟的时间,有些人甚至要注定空等一天。
这就是上位者在时间分配上的局限,不管他们精力再充沛,他们有着再多的智慧,他们的时间终究是有限的,他们一天用来处理事务的时间也是有限的,即使以清代统治者的勤政,也必须在方方面面加以限制,比方说,一天皇帝处理的奏折一般情况不能多于二百封,如果再多的话,会把皇帝本人拖跨,或者形成奏折无法处理的情形。
柳畅也一样,他每天至少要花四个小时来处理已经分类好的各种机密文件,也得花几个小时接见前来汇报的各方臣子,这些权臣构成了帝国的基石,是帝国统治的脊柱,柳畅必须在许多时候,与他们先通气才能作出重大决定。
柳畅却是笑了笑,扶起了霍虬:“霍督,你现在坐镇南昌,我们之间见面的机会也少了,所以也不必客套了,有什么事不如直说为好,天纵的问题处理得怎么样了?”
霍虬也没想到云天纵的问题居然是拖了差不多一年,他只能叹了一口气说道:“天纵现在总算是想通,也愿意出来为国效力了,只是位置不好安排。”
这自然是话里有话,以云天纵闭门思过之前的位置来安排似乎太低了,可是又以他的资历来安排,那又得总领一省不可,这样的位置可不是他说了算,因此柳畅也没有直接回答:“那让天纵来杭城一趟,我尽力安排。”
“那谢过了陛下了,刚才听说林梦楚在马尼拉传来了喜讯?可是克复马尼拉了?”
柳畅脸上带着喜意,他说道:“是啊,没想到啊没想到,我本来以为张斯桂这一手棋太过冒险了,没想到直接将军得手,现在马尼拉已经克复,林梦楚在那里有大发现,我准备立即派一个团过去支援,同时把林梦楚扩成一个新的步兵师。”
霍虬心中微微一惊,柳畅隐晦地提到“在马尼拉有大发现”,但那一定是一件了不得的奇功,要知道虹军历史上各个部队都是逐级扩编,一般是从步兵团扩编到步兵旅或同级单位,然后再扩编为步兵师。
可是现在了林梦楚所部,甚至连一个步兵团的番号都没有,只是一个“吕宋作战支队”的名义,居然直接扩编成步兵师,想必是一件了不得的奇功:“那是好事,只不过拿下了马尼拉,恐怕要面对西班牙人的报复,一个步兵团恐怕不够,现在湖南战事即将结束,可以调一两个步兵团出来。”
柳畅倒是不担心:“西班牙人想要从本土调兵,也没有那么容易,至少要几个月时间才行,而且他们调入菲律宾的实力,只要我们在吕宋保持一个步兵师的实力,这一场战斗我们就处于不败之地。”
这就是一个老牌帝国主义的悲哀,西班牙人现在在位的伊莎贝拉二世日子过得可以说是如履薄冰,一八六零年勉强征服与西班牙隔海相望的摩纳哥,替自己在国内获得了一定的声望,但是一八六七年企图恢复南美殖民地的钦查群岛战争却是败给了智利,而她在国内政策上同样是一位表面强势实际上暗流潜伏的女王。
因此柳畅并不担心菲律宾群岛的战事,那怕失败也不致于影响全局,他关心的倒是湖南战局:“湘南的战局到底怎么样了?我可不想因为一两个步兵团而跑了曾国藩。”
霍虬一听到曾国藩这个老对手,也是头痛万分,这位湘军统帅确实是韧性十足,屡败屡战,百折不挠的强人,霍虬已经三次宣布要结束湖南战事,可是这位曾国藩却一次又一次地收拾残兵败将,与虹军继续缠斗下去,不过曾国藩再有韧性,这一回总算是逃不出如来佛的手掌心了:“多劳陛下牵挂湘南战局,子云已经奏报,十日之内,必有捷报传来!”
“那就好!湘南既下,两广当可指日可下。”柳畅对于曾国藩是格外重视,甚至在虹军内部引发不小的争议,认为两湖战线占用了太多的资源,但是能最终解决曾国藩,那是一件大喜特喜的事情:“我找你来,是商量一件特别重要的事。”
他的语气格外严肃起来:“想问问你,对内阁人选有什么意见?”
第541章 胡林翼
内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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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虬来之前没想到柳畅单刀直入地提出了这个问题,他尝试地问了一句:“陛下这是要立首辅?”
“总理!”柳畅也很直接地说道:“既要设内阁,总得有人担当大任!”
历代以来,总有皇权与相权的斗争,明太祖废除千年以来的丞相加强皇权,但是有明一代,还是以首辅的形式变相复活,而入清季以后虽不再设相,但是皇帝的精力是有限,不得不设置军机处,也算是另一种形式的内阁。
只是清代的军机处可以说是皇权集中的极限,变成了皇帝个人的秘书班子,只能起到一个上传下达的作用,所有的决策都必须由皇帝作出,这样的体制之下,皇帝不得不勤政,日复一日陷身于奏折的海洋之中。
现在柳畅的精力尚好,他正值年少之时,自然对于权力格外重视,尤其注意抓住军权,可伴随着地盘越来越大,他也赶到力不从心的精神,即使有女官的协助,但是要处理的文书越来越多,他必须把一个次要的事务转移出来。
这就是柳畅准备重设内阁的原因,他坦率地说出自己的困扰:“找你来,就是想让你谈谈看法!”
霍虬心中有一种幽怨的感觉,他明白从现在开始,整个国家进入了新的时代,军人虽然依旧能在国家中占据极其重要的位置,但是文官将不断崛起,甚至挑战军人的垄断地位。
作为一名掌握数省战局的战区指挥官,他能感受得到这种文官化的趋势,别的不说,从今年开始省长的发言权不断加大,他们不再是督军任意操纵的木偶,不但在行政与经济上挑战督军的权威,甚至连督军天然垄断的军事上,也有了分权趋势。
从现在来看,野战部队、地方部队归属于督军,而省长则是负责警察和警备部队,省长第一次对于军事有自己的发言权,而且伴随着时间流逝,这些文官的发言权将会越来越大。
现在象云天纵这样有机会作一省督军的军官,将有着两难的选择,或是去一些战事仍在继续的省份担当近于无限权力的督军,但是掌握的地盘只是全省的一部分而已,或者去一个已经初步实现军政分立的省份,遇上一个不好共处的省长,督军也能到杭州城来告状。
只是这些念头只是在霍虬心头一闪而过,他现在关心还是那个最重要的问题:“陛下想要选怎么样的总理?”
柳畅对于他这样的方面大员自然是愿意通气:“这个天下,还是朕的天下,但是一些琐碎事务,恐怕就交给总理了。”
“那就可以选择降官。”霍虬小心地放出自己的试探气球:“比方说高梁材、石景芬、张玉藻……”
这些人都是虹军初起时投降过来的清朝官员,现在伴随着虹军的高歌猛进,已经水涨船高,比方石景芬已经在江西省长的任职上与霍虬别起了苗头,霍虬也拿他这个江西本省人办法不多,只能把一些权力移交出去。
只是柳随云却不看中这些:“高梁材、张玉藻之流,如果不是遇到现在这个大时代,恐怕也就是一县一府的格局,现在能主政一省一道,已经是天恩,让他们总理内阁,我以为不妥……”
降官毕竟是降官,柳畅规划中的内阁再弱势,也牵扯太多,因此柳畅并不想用这些已经在虹军之中扎了根底的降官,而霍虬当即答道:“不用降官的话,恐怕无人可用,咱们军中有的是厮杀汉,若是象石景芬那样能主政一省的,少之又少!”
他不是玩调虎离山的把戏,实际是在地方行政上,石景芬这样的降官有着太多的优势,而虹军的军事干部根本没有这方面的历练,倒是训练出来的行政干部中倒有一些可用,但他们的资历太浅,主持一县一府已经是极限,若是二十多岁的年轻干部主持一国,那怎么该怎么办?
霍虬看到柳畅蹙了一下眉头,当即说道:“实在找不出这样的人才来,若论江西有多少兵,有多少枪,我了如指掌,但是若论多少田亩,多少特产,我就得想好一会了!”
柳畅又问了一句:“这样的话,王有龄、何桂清也不能用啊……”
霍虬听了这句话,才知道柳畅居然有起用何桂清、王有龄这些在野的满清官员,但是仔细一想,也知道柳畅又为什么说“不能用”,这样的人虽然主政一省一道,权位甚高,但不象高梁材那样为大夏国立过血汗之功,而是远遁上海坐观成败。
如果用了这些人,那功臣会怎么用,不过霍虬倒是说道:“王雪轩可以一用,他这人在杭的时候,是何桂清的贴心肉,最善搜刮,人称催科圣手,陛下可以不用他总理全局,不过让他代理主持户部尚可一观。”
霍虬虽然举荐王有龄出来主持户部,却加了一个“代理”,那也是实习待岗的意思,因此柳畅同意他的看法:“你这个想法不错,还有别的想法没有?”
“我倒是推荐一个人!”
“谁?”柳畅好奇起来:“这人不可是庸才!”
“胡林翼,胡润之!”
一听到胡林翼的名字,柳畅就笑了起来:“你想得甚好,胡林翼倒是入目!”
在选相这件事上,要经过许多波澜,要听取方方面面的意见,自然不可能由柳畅与霍虬的这一番对话而定。
不过这位胡林翼确实是一位值得考虑的选择,他在历史就是湘军真正的主心骨,许多人甚至觉得如果胡林翼没有早死的话,湘军肯定会代清而起,但对于柳畅来说,胡林翼早死却是一个最大的优点。
他虽然准备设置总理,却不愿意出现太强势的总理,这位总理虽然不是橡皮图章,但是在某种意义,只是相当于不管部长的角色,或者是市委书记和市长的角色,柳畅不愿管、不想管、没精力管的事才会抛给这位总理来负责,真正的军机要事还是柳畅自已来管。
这就象邓在八十年代后期的角色,当然相较邓要强势无数倍,柳畅原来是考虑如果降官和虹军内部都不可行,可以考虑洋人,但是一想到赫德在历史的所作所为,他就淡了这分心思:“这个建议我收下了,老霍,湖南的问题还是要麻烦你了,斩草不除根,终究是祸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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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还是针对着曾国藩,霍虬看了一眼时钟的走向,也知道一个半小时的谈话已经快到了:“陛下放心,必不负重托。”
他又问了一句:“臣这就告辞了,接下去是接见杜金蝉率淮北三十万捻子受降的时候了!”
而此刻柳畅最关心的曾国藩已经到了生死存亡的最后关头。
自从衡阳失守,湘军各股已经是支离破碎,整个三湘大地已经完全落入了虹军之手,现在曾国藩能够全部掌握的也就是一个郴州而已,严格郴州境内也同样是群雄四起,曾国藩之所以在这里残存,完全是他手上还有六七千名湘军的缘故。
可是比起那支曾经战湘潭克岳阳鏖战半壁山直指九江的湘军,这支湘军的素质完全不值得一提,这一年来也不知折损了多少湘军的新老战将,也不知道折损多少三湘子弟,现在湘军之中不再是由纯朴的农民组成,而是由老湘军、土匪、强抓来的丁壮、会匪、流民混编而成部队。
整只湘军的士气在这种情况自然十分低落,他们甚至连打造出来的小枪、抬枪都配不齐,勉强据守着湘南这最后一块地盘,但是明眼人都明白,只要北面的虹军来一次猛击,他们的失败已经是不可避免的事情。
“我们不可退出湖南,湖南是我们的根本!”一个声音洪亮的汉子大声说道:“涤生,我宁可你学胡润之,也不能抛弃这三湘几千万军民!”
说这话的就是那位号称“中国不可一日无湖南,湖南不可一日无左宗棠”的左宗棠左季高,他现在没有半点风度,干脆捊了袖子,打着赤膊在那里发表自己的见解。
“别跟我提胡林翼那个贱人!”不提还好,一提曾国藩就是一肚子火气,过去一年可能是人生最长的一年,他在湖南苦苦支撑着局面,对抗永远也不失败而且兵力多到无限的虹军,霍虬一拳就把他打倒,然后又在他肚子上踩上一脚,他甚至连哭来不及,赶紧跳起来发动自己的杀手锏,可往往是还没出手就已经被霍虬信手一巴掌打得晕头转向。
这样的生活不是持续一天,一个月,一个季度,而是整整一年长,他从来没经历过这么困难的日子,每一个白天,他都害怕听到什么坏得透顶消息。
但他也是这个时代最杰出的英材之一,哪怕是一次又一次失败,一次又一次重创,也没让他的意志消沉,他总是血水带着打碎的牙齿一口吞到肚子里,准备下一轮交手,期待明天太阳出来的时候天已经亮了。
但是他在黑暗经受着无尽折磨的时候,却传来了胡林翼献出武汉全城,向虹军投降的消息。
那是他人生遭受最痛苦的背叛。
第542章 世事难料
“我们就当湖南没出过胡林翼这号人好不好!”
虽然曾国藩想尽量克制一些,但是他现在又重新咆哮起来:“他投贼的时候,有没有想过我与你的感受没有?我们在湖南苦撑待变,他倒好,干脆把整个湖北都献出去!”
这简直是来自于背后的刀子,不过左宗棠还是那句话:“你既然还记得住你还是湖南人,就绝不能退到广东去,不要忘记了那十几万追随你而走上绝境的湘军将士!”
“他们每一个都是我们湖南真正的精英,可为了跟随你,现在又得到了什么!”
左宗棠从来不喜欢和人讲道理,他就重力捶在桌子上:“涤生,我宁可你从贼,也不能离开湖南!”
“湖南……”曾国藩也是有着对这片土地深深的留恋:“那我们就在这里等死,等着陆子云从衡阳杀过来!”
“没错!”左宗棠说话从来不讲情面:“既便你没有生的价值,也总得给千万湘人一个交代,让大家知道你死的价值!”
这是无比绝情的一句话,但是曾国藩却明白过来。
这一场战争,湖南已经输了,但至少不能在士气输掉,在百年千年之后,让三湘子弟都知道有他们这一些湘人曾经拼死为自己的故乡与乡邻而战:“我明白,我们输不起……”
他脸色苍白起来,他是一个极有毅力的人物,在历史上他能战胜太平天国,并不是因为他的军事才干,而是因为他这种非凡的毅力与坚持,但是他现在彻底绝望,对胜利已经彻底绝望了。
“让我死得其所也行!”曾国藩深深地呼了两口气,他现在才觉得这空气是如何珍贵,他大声说道:“季高,你得答应我三件事!”
“别说是三件事,就是三十件,三百件,我也答应你!”
曾国藩却是恢复了几分生气,他笑着说道:“我要坐八抬大轿,绿呢子的轿子,一定要想办法给我找来!”
八抬大轿,在清代是一种象征,一种地位的象征,这种绿呢子的八抬轿子只有三品以上官员才能享受,虽然曾国藩早已经是二品官员,甚至直接被封为楚王,但是他还是保持着一种朴素,别说是八人,就是连一个看轿子的都没有,以示是湘军上下同苦同乐。
有他作表率,湘军将校哪敢坐八抬大轿,只是到了这人生的最后光头,曾国藩却重新想起了这特殊的享受,他在这段最后光阴享受一遍,而左宗棠理解他的心情:“涤生,这件事好办……”
这件事哪好办,在郴州这个兵荒马乱的地方,要一座八抬绿呢子大轿,又是何等艰巨的任务,但是他必须答应曾国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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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国藩继续说道:“我苦了一辈子,骗了别人骗了红贼骗了你,也骗了我自己,但是到现在这个时候,何苦为难自己,季高,帮我找几个漂亮的娘们,我老曾也要乐一乐!”
曾国藩可以说是晚清人人皆知的道学先生,虽然在私德上常常有这样或那样的不检点,但是作为湘军统帅,他又受到了太多限制,限制连偷偷娶个小老婆都办不到,有时候干脆是自虐。
但是现在他想通,既然要替湘军十几万英灵去死,要全湘子弟去死,何不死得自然一些,他大声说道:“老子要夜夜作新郎,也风流一回!”
这事倒是好办,别说是这城内城外的红牌,就是没有女人,左宗棠也能抢几位新娘子回来:“好办,好办,第三番是什么?是不是替你弄个楚王府,也让大家爽上一回。”
“放屁!”曾国藩却是又咆哮了一回:“放屁,第三件,是请你与我一同向中枢上书,替穆相平反!”
左宗棠吃了一惊,他没想到曾国藩在两件荒唐书之后,居然提了一件正事。
所谓“穆相”,就是道光朝的头号重权臣穆彰阿,他在道光朝可是说是如日中天,执掌朝政二十余年,朝中门生故旧不计其数,又最重道光帝宠爱,权倾朝野这四个字不足以形容他的风光。
因此要谈道光的功业成败,怎么也离不开穆彰阿,但是穆彰阿也有太多的争议,比方在鸦片战争的责任问题,朝野就多有非议,而且这位穆相在道光朝早已经得罪了现在的咸丰帝,结果咸丰帝一接位,屁股都没坐热,就首先拿穆彰阿这位权相开刀了。
当时朝野上上下下都是一片杀声,大有快刀斩和绅的势光,只是穆彰阿毕竟是道光朝的头号重臣,他在朝中的门生故旧太多,而且许多事情只是非议而已,抓不住穆彰阿的真凭实据,所以才让这位权相贬职为民,逃得一命。
到了咸丰三年,因为太平天国起事,穆鄣阿捐输军饷军粮,重新获得了一个五品知府顶戴,又而过了三年,也就是咸丰六年,这位穆彰阿终于在家病死。
而曾国藩就是穆彰阿门生故旧中的一员,他对于穆彰阿一直深表同情,现在他就爆发出来了:“这些年,朝庭内外,无人敢为穆相说一句好话,我本是穆相门下一走狗,可是为了避嫌,也不敢说句公道话,到现在这个时候,我连命都不要了,总得说句实话!”
“皇上太刻薄了些,穆相冤枉啊!”曾国藩说的这是句地地道道的公道话,道光朝的内外交困,固然也有穆彰阿这位权相个人因素在内,但是他的责任不大,首要的责任在于大清朝这个已经运转不灵的体制,其次才在于道光帝这位既勤政又朴素的天子,根本轮不到他穆彰阿,至于他干涉林则徐起复之类的指责,多半是捕风捉影。
左宗棠当即好好收拾一下自己身上的朝服,恭恭敬敬朝着曾国藩行了一个大礼:“涤生,这件事一定要替你办到,一定要替穆相讨一个公道!”
“穆相的事,这些事我梗梗于怀,今日能一吐为快,人生已无憾事啊!”曾国藩大笑起来:“季高,除了这三件公事,我还要拜托你一件私事!”
“涤生,讲吧!”左宗棠答道:“你这个同进士,有什么不痛快的话就说出来!”
曾国藩大声笑道:“季高,你好好活下来,替我活下去,替我们湘军十几万英灵活下来,替上千万三湘子弟活下去,拜托了!你这个酸秀才!”
一个是同进士,一个是举人出身,这是他们一辈子的心病,到了功成名就的时候都没放下,只是这一刻他们终于放下了。
只是有些时候天总是不遂人愿,七天之后,伪楚王曾国藩遭遇代理湖南督军陆子云的讨贼精兵,兵败俘虏……
整个一八五八年,都是虹军不断告捷的一年。
继春未攻取了湖南全境之后,从夏季开始,虹军开始不断向彼领各省进兵,夏季福建、江西、湖南三省联手进兵,在一个多月的时间横扫两广,活捉了伪越王叶名琛,秋季的时候,已经拿下了大半个河南和山东,还派出了一支先遣队向陕西进攻。
而到了冬季的时候,大家最关心的川蜀也有了解决的迹象,在蓝大顺义军的接应之下,湖北已经派出了一个支队突破三峡进入了四川境内,准备下一步向全蜀扩张。
到了一八五九年正月的时候,也就是所谓“大夏贞元三年”的时候,已经没人敢小看这个占据着中国东南部的强力政权,有些国家已经公开承认这个政府是中国的唯一合法代表,企图在接下去的中国市场中获取更大的利益。
而更多的国家也把主要的赌注投在这个开明的新政权身上,他们甚至准备直接介入中国国内的建设——由于军事关系,虹军始终不能集中精力放在国内的经济建设之中,即使那几个已经获得彻底解放的省份也是如此,他们必须将大部分的经济收入用于战争。
但是虹军也存在着强大的敌人,在过去一年多时间里,俄罗斯的哥萨克骑兵始终在关外纵横,夺取了一块又一块土地,有些外交官甚至认为,俄罗斯已经把国运都赌在远东,或许双方会爆发第二次克里米亚战争。
而西班牙也是这个新政权的敌人,在一场迅雷不及掩耳的经典突袭之中,虹军成功地夺取了整个吕宋岛和小半个北部菲律宾,但是作为老牌帝国主义国家,西班牙同样有着不错的实力,他们的女王伊莎贝拉二世更是一位想恢复西班牙往日荣光的存在。
因此即使存在许多困难和不利条件,西班牙人仍然是费尽千辛万苦把六千五百名西班牙士兵运入了菲律宾群岛,并重建菲律宾总督府,还声称下一步还要运来一万名士兵。
而虹军则在吕宋远征支队的基础之上组建了第十七师,这个步兵师与西班牙人打了几场经典的岛屿攻防战斗,让远道而来的西班牙人根本找不到下手的地方,在这种情况下,已经有许多国家出面要求西班牙人与大夏国签约一次光荣而和平的协议。
就是在这种情况之下,杜金婵与刘三娘悄悄离开了杭州。
第543章 兵团
杜金蝉现在乘坐的是一辆精心保养的单辕马车,虽然有些陈旧,但是车轴已经刚过上过油,整个车子都被冲洗过了一遍,这两位在两淮大地声名显的奇女子现在就坐在车内,掀开了半边车帘看着江南的二月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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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一个最明媚的时节,幸好昨天下了一夜的春雨,二月的春意让河边的杨柳多了几丝绿意,而更让杜金蝉心情愉悦的是这平坦的大道,这是去年才修缮着的道路,用碎石、矿渣和煤渣辅得平平整整,马车走在这上面也是出乎意料的平稳。
只要看到几百米外那干得热火朝天的铁路工地,就可以知道为什么沿线的村镇肯下这么大的力气沿着铁路线建设这么高标准的道路,只是杜金蝉根本没想这么多,她只是对刘三娘说道:“什么时候,我们雉河集也能有这样的大路就好了!”
一想到家乡那一下雨就半只脚踩进泥泞里的道路,刘三娘有点不大乐观,不过她又笑嘻嘻地说道:“这不过是陛下一句话的事了!”
杜金蝉却是一本正经地说道:“象这等的小事,现在陛下都交由内阁来办,我就是肯吹耳边风,陛下也不肯为这点小事开口了。”
说到现在渐渐强势起来的内阁,刘三娘只是咬着嘴唇:“陛下也太过信任胡林翼这么一个降臣,现在胡林翼只是新晋降臣,也就罢了,若是让了成了气侯,不好办……”
杜金婵倒是看得开:“这都是陛下要操心的事,这次我们回去,可是要安抚淮北的人心,听说李昭寿又有什么不轨的行为了!”
刘三娘比她更清楚这件事的内情:“李昭寿不是号称有万人之众,当初受抚的时候,原本是用他的,只是到了陛下这里,陛下别人都准了,就是卡住了李昭寿一人,而且还批了一句话:‘此人不可重用’,最后安排的时候就没地方好安排。”
现在淮北的捻子除了编了两个骑兵团、三个步兵团和四个独立步兵营编入正规军之外,大部分或是就地遣散,或是作为屯田军使用,而且几年的捻军战争消灭了大量人口,因此捻子的余部被编成了一个特殊性质的“黄淮建设兵团”。
对于这个“黄淮建设兵团”到底是什么形势的部队,又是什么级别,除了柳畅自己与个别最高层心中有数之外,其余都没搞清楚,只知道这个“黄淮建设兵团”编制大得出奇,总共下辖了十四个团和五个独立营,星罗棋布地分布在整个淮北与新形成的黄泛区。
而这个“黄淮建设兵团”的第一号人物,就是这位常年呆在杭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