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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嗳嗳,沈小姐……麻烦您等等。”
沈略顿住步子,疑惑地看向他,“有事?”
不待保安回答,两道人影就急匆匆从大厅一隅的休息区走了过来,“哎呦呦,沈大小姐,可把您给等着了,果然是发达了啊,这见一面也忒不容易了。”
沈略身体猛然一僵,只听尖酸刻薄的话,便知道来人是谁。
见沈略一直不回头,章天秋挽着女儿扭到她面前,皮笑肉不笑地瞧着她。
“沈小姐,这两位说是您的亲戚,等您一下午了。”保安终于翻到来访记录,客气地跟沈略解释。
沈略点点头,等保安走远后,不掩眸中的厌恶,拧着眉心对两人说道:“我很累,有什么事就快说吧。”
章美意看沈略没有请她们上去的意思,拔高声音问道:“就站这儿?”
沈略在心中冷笑,指了指她们先前坐着的休息区沙发,说道:“你要坐着谈也行。”正好她腿累得慌。
“哟,啥态度啊?攀上有钱男人就忘了穷亲戚?你妈妈和姐姐大老远过来,进屋喝杯冷水都舍不得?”章天秋故意似的,脸朝着保安所在的方向,扬着嗓子与章美意一唱一和。
电梯恰好开启,出来的一行人和保安都往她们这边打量,沈略有些羞恼,压低声音说道:“那又不是我的房子。你就不怕唐先生在屋?”
章天秋捂着胸口开始犹豫,章美意却痞痞地抖着脚,斜睨她:“骗谁呢?”
她可是在这儿守了一下午,眼睛镭射光一样紧盯着进进出出的金龟们,唐颂回没回她会不知道?其实,他在家更好。沈略这土的掉渣的死丫头都能勾住那样的高富帅,凭什么她章美意就不行?
得了女儿的提醒,章天秋开始假意抹眼泪,哭丧似的撒起泼来:“唉,命苦啊,怎么养了这么个不孝女,家门都不让进啊。”
沈略差点气爆,这时候倒是承认她是她女儿了?素来知道这对母女脸皮厚,可没想到能无耻到这种程度。
眼看她就要蹲在地上,沈略怕事情闹开了丢不起面子,只好旋身走进电梯,任由那对母女尾随在后。
刷完卡刚把公寓的门打开,章美意就冲了进去,沈略想趁唐颂回来前赶紧让她们走,站在门口半倚着鞋柜说道:“这会儿可以说了吧?”
“水,渴死了。”章天秋拨开她,颐指气使地吩咐。
沈略咬紧唇,走到厨房取出冰箱里的柠檬水给她们各倒了一杯。端出来后,发现两人跟进自己家似的,四处打量,东摸摸西碰碰,两眼发光,闪烁着红果果的贪婪。
终于看够了,章天秋这才老佛爷似的坐在沙发上,端起水杯咕噜噜灌了几口,酸溜溜地说道:“你这日子过得不错啊。”
这不就是她指望自家女儿能过上的日子吗?结果盼来盼去,盼到沈略这死丫头身上来了。
“现在你认识的人多了,档次也高了,啥时候给我们美意也介绍一个?”
听母亲这么说,章美意也收回目光,转而嫉妒地盯着沈略。那身浅绿色的连衣裙看似普通,可最近一个姐妹刚在她面前炫耀过,dior新款,价格不菲。果然富贵养人,即便她没在脸上涂抹任何化妆品,只稍稍改变下穿衣风格,那份清灵便全衬了出来。
章天秋的话让沈略听着只觉得讽刺,虽然脚痛,可她也没坐,站在一旁冷冷看着她们,须臾后,直接问道:“你们到底有什么事?”
连说了几句沈略都没有搭理,章天秋有些悻悻的,她又喝了口水润好嗓子,拐弯抹角地说出此行目的:“你爸不是说要给你隔出一间卧室吗?前段时间家里开销挺大,花了一大笔钱”
“那就不用了。”沈略截住她的话,其实凭着对章天秋的了解,早在楼下听到她说第一句话时,她就排除了最为担心的父亲身体出问题的可能性,隐约有其它不好的预感,果不其然……
章美意见母亲刚说到开场白就被噎住,撇撇嘴,不耐道:“妈,你跟她扯这么多干吗?沈略,咱也不说别的了,最近家里用钱比较厉害,我们也不多要,你先拿十万出来,给缓缓。”
沈略瞪大眼睛,虽说大致能猜到两人所来是为了钱,可听到具体数字后还是忍不住愕然,“我才高中毕业,哪来那么多钱?”
章美意一屁股坐在沙发扶手上,扫了眼富丽奢华的家具和沈略身上的dior,讥道:“没钱?你骗三岁孩子呢?人夜店里的公主们偶尔赚赚外快也能来不少钱,何况你这还被包着?那不就是张张腿的事儿?”
话音未落,章天秋立马接腔:“是啊是啊,沈略,我说你也忒小气了吧,住这样的房子,跟这样的男人,接济一下家里能用得了你几分?你在这儿吃香喝辣,就忍心眼睁睁看着我们砸锅卖铁喝西北风去?”
074 涟漪轻泛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跟上了发条似的,唾沫星子乱喷,羞辱之词毫不留情地吐出,气得沈略浑身发抖。
她深吸一口气,硬声道:“听不懂你们在说什么,反正我没拿他的钱。”
章天秋贪婪的小眼睛骤然瞪大,抖着手指对准沈略,好一会儿说不出话。
章美意也坐不住了,拍着大腿从沙发上弹起来,尖声道:“你傻叉啊?!咱开小杂货铺子的都知道不能做亏本买卖,哪有货物付出不收钱的道理?好不容易结识个有点儿来头的,你没老着脸死命宰?”
“现在……现在也来得及!你赶紧给那人打个电话!丢十万块出来对他来说还不就跟撒树叶一样?”章天秋反应过来,取出手机蹭蹭蹭跑过去要往沈略手里塞。
沈略的目光变得冰冷尖利,侧身躲开后,蓦然走到门口。她嚯地拉开虚掩的大门,朝屋里冷冷下逐客令:“我是没那脸,哪能捡到树叶您上哪儿捡去。请吧!”
章天秋火气腾腾冒,叉着腰就开始骂:“忘恩负义的东西!被男人养了才几天就”
两句都没说完,她的话就戛然而止,表情也变得不自然。
沈略回头往后面一看,唐颂面无表情地站在门扉,臂弯中搭着西装,幽冷的目光扫向那对谩骂撒泼的母女。
“唐……唐先生……”章天秋两眼飘忽闪烁,涎着脸叫道。她缩回搁在腰上的手改为环住胳膊,差点被他凛冽的气场冻伤。
章美意倒是胆儿肥,撇撇嘴小声咕哝:“正好,金主回来咯……”
唐颂把手中的外套递给沈略,仿佛做过无数遍那样自然。他挑起薄唇,转而面向那两人,讥道:“哪家的狗链子没栓牢实,放出来乱咬人。”
章美意牙齿咬得咯咯响,却一句话也不敢多反驳,最后郁气难消憋得难受,频频拿眼恨恨地剜着沈略。
章天秋不像女儿,跟唐颂少有的几次接触让他知道这男人绝不是好惹的人物,这会儿到了人家的地盘,心里更是直发憷,磕磕巴巴说道:“唐先生,您……您误会了,我们也就是好久没见着小略了,过来看看。”
“哦?不是来捡树叶的?”唐颂冷眸中带着讽刺。
章天秋头皮发麻,这男人显然听到了她方才说的话,她心惊胆颤得直想逃,但又考虑到好不容易来一趟,总不能白被奚落一番,不如就着他这句话挑明咯。
“嘿嘿,沈略马上就十八岁了,赡养赡养两老也是应该的。说实话,老沈摔断腿那次,花销可着实不少,家里现在还拮据着呢,下个月小店的房租都困难,她爸头发都急白了,这才让我来问问沈略,想想办法。”
乍然听闻父亲,沈略震了下,顿时想到上次离开时的情景,酸楚如潮汐般涌来,幽幽问道:“……我爸让你来的?”
“当……当然……”不是。
章天秋心虚不已,家里的经济环境她说的不假,可却不能赖沈如海的腿,主要是她上个月搓麻将多输了点,跟着二楼姓蒋的一起投的股票也全套了进去,现在就一堆废纸。偏偏章美意花钱还大手大脚的,天天嚷着要钱,她抹着眼泪跟女儿说了实情,被女儿一撺掇,来了主意。于是瞒着沈如海,偷偷拿了上次小姜去接沈略时给的地址找上门来。
沈略其实并未轻信,但想到家里缺钱,酷暑天中点头哈腰看人脸色到处去借的还是父亲,犹豫了会儿,说道:“我去找找银行卡,只有两千块,你爱要不要……”
“两千块,塞牙缝啊……”章美意睨着沈略的背影小声咕哝,本以为能大敲一笔呢,结果……
哦,不对,金主还在呢。她眼睛倏的一亮,扭腰摆臀自以为风情万种地走向唐颂,嘴里谄媚地说:“唐少,您看……?”
然而,距离这男人还有几米远的时候,章美意就再也迈不开步子了,整个人如雕像般骇在一旁。
如果说,唐颂刚进屋时的表情只算得上漠然疏冷,可沈略的身影甫一消失在客厅,就变得阴沉狠厉起来,章美意被他锐利的眼眸看得腿直抖,这会儿才发现这男人的可怕。
唐颂冷笑一声,小女人走后,他也没什么好顾虑的,拉开客厅里的柜子,取出几捆钱扔向两人,嗤道:“我钱是多,但就算全给沈略折纸飞机玩儿,也跟你们没半毛钱关系!这回我不管你们有什么理由,就这些,别给我再来惹她,否则……下次再想拿钱,我就不是扔过去了,得用烧的!……滚!”
章天秋战战兢兢地点头称是。而章美意何时见过这么多现金,深怕母亲跟她抢似的,也不顾自己妖娆的猫步了,毫无形象地扑了过去。
两人揽着散落的钱,一刻不敢多留,连滚带爬地跑了出去。
而彼时,沈略正蹲在更衣室找银行卡,从家里带来的小行李箱就放在角落里,只是卡和贵重物品全被压在箱底的夹层中,她只好把上面的东西一点点挪出来,翻到最后,取出卡包时不小心掉出个铝环,清脆的在地上弹了几下,然后晃晃悠悠滚到她的脚边。
沈略怔了下,指尖微抖,捡了几次才捡起。她将指环紧紧攥在手心,昔日男孩喜滋滋地把它捧出的场景浮在眼前,光影由清晰慢慢变得模糊,她眼睛涨得难受,鼻腔发酸,只一瞬,热泪就抑制不住地盈满眼眶。
泪眼朦胧中,她凝着指环,再一次把它缓缓套入自己的小拇指。
“要是能带进无名指就好了,唉。”
男孩当时遗憾的叹息彷如某种预兆,时至今日,她才懂得。
得到了再失去,总是比从来就没有得到更伤人。心底龟裂般的伤痛,亦远不像掌心被咯出的红痕一样,仅靠时间就能抚平痊愈……
推门声响起,沈略慌忙摘下指环重新搁进卡包里,抹了抹眼泪站起身子,抬眸看向来人。
那个制造这些伤痛的男人正阔步走来,他修长的大手移到颈下,一把扯开领带。
沈略的目光随着他的动作轻移,心里小小惊诧了下,没想到他真的任由那个可笑的领结挂在胸前一整天。
她捏着薄薄的银行卡走向他,小声说道:“我出去看看……”
“不用,已经走了。”他拽住她的手,捏着她的下巴微微抬起。嗯,明显哭过。
“走了?”沈略有些诧异,以章天秋的脾性,豁出去后哪能这么容易消停,她长睫扇动,缓缓敛下,大约能猜到些什么。
唐颂拥着她坐在床上,擦去她半干的泪痕,弹了下她的额头训小学生似的说道:“以后凡是遇到不想见的人,还跟她们啰嗦什么,直接叫保安上来撵人。瞧这金豆子掉的,简直是没事儿给自己找气受,活该委屈成这样!”
“……”
沈略默默地没有做声,脑袋往后仰了下,以躲开他的铁指。半晌后,她彷如自言自语般喃道:“那……如果我现在不想见你呢……”声音空无缥缈,宛如来自遥远的云翳。
唐颂呆了片刻,几秒后,猝不及防把她压在床上,抵着她的鼻尖说道:“嗬,死丫头片子,你现学现卖呢?胆子生毛了居然敢赶我走?”
沈略霍然一惊,这才意识到自己居然说出口,有些紧张地反驳:“没有,我说着玩”
唐颂却截住了她的话,笑道:“得,甭劳驾保安了,我自个儿下去溜溜,你顶多只有两支烟的时间,好好拾掇下心情,顺便想想回来怎么补偿我吧。”说着,他翻身而起,脱下衬衫换了件清凉的t恤,回头朝她眨了眨眼就出门了。
沈略有些错愕,没想到他真会走。
唐颂也没料到自己竟然会答应她,他坐在楼下小花园的长椅上,翘起长腿枕着胳膊遥望幽蓝无垠的夜空。<b