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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郊区,大片的绿,风穿梭而过,礼堂镶嵌其间。
席美佳的追悼会,人来了非常多,场外还有媒体记者,声势浩大的仿佛前一晚医院的萧条是做梦。
席家二小姐突然患病去世,这是对外宣称的说法。
葛戈站在出口,微微低头,隐在暗处,周边有人不停来回走动,着装肃穆,神情木然。
低头看自己身上的衣服,早上有人送来的,一身黑,尺寸倒是合适。
她和席慕礼就那么坐了一夜,没睡着,一直都浑浑噩噩,天快亮时席慕礼一声不响的起身走了出去。
酒精散去,他又回到往日严谨从容的状态,尽管气色依旧不好。
葛戈又朝后退了点,倚在墙上,身体素质不错,坐了一晚上地板烧居然也能退了,只是整个人发软的厉害。
窗外天气很好,阳光洒在绿荫上,顶端泛了点黄。
有人走过来,碰了碰她。
“你的电话。”陈彤抬手,“姜亦的。”
她脸上依旧画着淡妆,手里的指甲油已经卸了。
才想起来消失这么久,还没跟姜亦说一声。
“谢谢!”葛戈接过来,转身走去僻静处。
外面一个避风的角落,将手机放到耳侧。
“喂?”
“听说你被李牧带走了。”
葛戈一手抱着自己的身子,“差不多。”
“怎么都没打电话说一声?”他的语气淡淡的,好像随口而出一样,可说可不说。
“发生了些事。”葛戈看着远处,马路上陆续还有车辆进来。
站的累了,索性往地上一蹲,盯着地面出神。
“姜亦。”
“嗯?”
“席美佳死了。”
礼堂这时走出来一个男人,也在接听电话。
黑色西装,立领衬衣,身形高大,头发梳的一丝不乱,举手投足间透着威严。
这是葛戈第一次见到席林川,在亲生女儿的葬礼上,这个人也没有表现出多少悲伤。
“......是自杀。”她继续说:“我在参加她的葬礼。”
对面应了声,反应平平,无关痛痒。
“你什么时候回来?”他说。
“快了。”
席慕礼给她请了假,明后天应该就能回去。
席林川重新走了进去,里面的告别还在继续。
人影堆叠中,李牧站在最不起眼的地方,看着最前面被放大了的黑白照片,上方的女孩花季的年龄,笑容灿烂。
“葛戈。”听筒里传来姜亦的声音,“以后能不能不和席慕礼接触了?”
她也不想的,可总是那么出人意料。
“我不会主动招惹他。”
那边顿了顿,最后无声的挂了电话。
赵美艳在最初看到葛戈时是惊讶的,得知席美佳去世消息后她一直联系不到葛戈,也更没想过席慕礼会将她接来这。
“你说他第一时间去接你的用意是什么?”赵美艳轻轻抵着下巴思考着。
在外面吃饭,回到了大都市,窗外是灯火辉煌。
两人面对面坐着,葛戈喝了口水,没有回答她的问题,毕竟她也得不出答案,思考着反问道:“为什么他们会让你留在席家?”
“什么?”
她放下杯子,抬头,“席林川为什么会让你留在席家?你们之间似乎没什么感情。”
没有公开一起露过面,偶尔通话也不曾从她的嘴里听到过席林川的名字,这不符合逻辑。
赵美艳出身市井,照理说跟那样的家庭八竿子打不到边,哪怕容貌再出色。
“怎么突然问这个?”
“好奇。”
高档餐厅,没什么客人,盘里的东西小到一口就灭。
葛戈拿着叉子戳着,“说说吧,年纪小那会可能不理解,现在我都这么大了知道些也无妨。”
赵美艳沉默着,好像为难,又似乎带着难堪。
过了很久,她轻笑了下,这样的笑容更接近自嘲,她说:“我长的有七分像席美佳的母亲。”
替代品?
葛戈点头,没有觉得惊讶,“那她本人呢?”
“生席美佳时难产去世了。”
从一方面来说席林川对亡妻的感情很深,另一方面对席美佳的不管不顾似乎有了另一层深意。
消失的消失,在的还在。
阴天,下着雨,潮湿的地面粘着片片枯叶。
葛戈坐上车,正式返校。
旁边依旧有席慕礼,副驾驶换了另外一个很时尚漂亮的女郎。
至于陈彤去了哪,葛戈没问。
他们讨论着工作,话语间似乎有心要在葛戈就学的城市发展事业。
葛戈看着窗外,手指拧着,蹙眉,心底有些不安。
车停了,到了目的地。
车里很安静,没人说话,车锁落着。
葛戈转头,对上席慕礼平淡的视线。
“还有事?”
“未来见面的机会很多。”
“哦。”葛戈点头,想了想,“能开门吗?”
“这么心急做什么?”
他视线一转,隔着细细密密不大却恼人的小雨,看见了校门口一道修长的身影。
出入学生很少,那个人站在那,一动不动,没撑伞。
“来接你的?”
上车前有跟姜亦通过电话,葛戈也看着外面,不知道他等多久,估计整个人都该淋湿了。
天气已经转凉,淋雨容易出问题。
想到这突然就有些烦躁,她推了推车门,“开下门。”
席慕礼推了下眼睛,指尖在高挺的鼻梁滑动,目光冷了下去。
他微微抿唇,“这就急了?多年不见,你对他的在乎倒是更重了些。”
葛戈往后一靠,索性不再吭声,眉心皱着,带着点厌烦。
差距又出来了,席慕礼心底的落差突显,刺的他脑仁疼。
硬声吩咐:“开门。”
司机快速解锁,瞬间,他开口:“你可以......”
葛戈已飞速下车,用力甩上了门。
穿着来时的衣服,纤弱的身影在细雨中飞奔,快速奔向姜亦所在的方向。
“......滚了。”他低低说完最后两个字,目光死死的搅在那两人身上。
-
灰暗的背景里,葛戈跑到姜亦面前,有些喘。
“等多久了?”她问。
姜亦整个人都浮着层水汽,身子轻轻颤抖着。
葛戈牵他的手,凉的彻底。
她瞪大眼,“我打完电话就站这了?”
“没有。”摇头,反握住她的,“隔了会才来的。”
薄唇都没了血色,整个人看着有点恍惚。
“走吧,赶紧去换身衣服,这样下去会感冒的。”
姜亦没动。
“走啊!”葛戈催促了声。
“冷吗?”他突然问。
“有点。”入秋的天,葛戈没穿外套,凉意几乎贴着皮肤划过。
姜亦开始脱外套。
“你做什么?你衣服都湿了,你自己穿着!”
葛戈阻止他,然后并没什么用。
黑色的薄外套,潮湿阴冷,已经抵不了寒。
姜亦执意将衣服披在葛戈身上,他说:“还冷吗?”
多了分重量,透着冰凉,葛戈动了动身体,摇头,“不冷了。”
“好!”
姜亦上前一步,摸摸她的头,然后将人拢进怀里,轻轻环住,稍作停顿,缓慢收紧双臂。
葛戈双手虚扶着他的腰,侧头,嘴唇碰到他白皙的脖颈,重新转回来,“你怎么了?”
“没事。”姜亦盯着远处还没开走的黑色车辆,隔着车身,和里面的人较量,“我们以后要好好的。”
细细的雨随风落在脸上,带着点点痒,葛戈点头,“好。”
姜亦把人送回寝室,随后拿着葛戈硬塞的雨伞走出来,出了校门,在一个拐角停下。
马路旁,两侧树枝随风轻摆,树叶凋零。
他走到车旁,盯着漆黑的后座车窗。
半晌后,车窗缓慢降下来。
露出席慕礼白净清秀的侧脸,西装革履,长腿交叠,儒雅矜贵。
姜亦面无表情的盯着他,黑发湿漉漉的贴在额头,相对比席慕礼的清爽显得有些狼狈。
“你以后离他远点。”
席慕礼转了转腕表,“你在开玩笑?”
“有没有开玩笑你自己明白,席美佳的死跟我们无关,你少在那道德捆绑。”顿了顿,他接着道:“我告诉你,有钱有势不是万能的,葛戈要稀罕这种东西,早八百年前就跟你深交了,不会到现在避你都跟避蛇蝎似得。”
席慕礼动了动嘴角,下巴线条瞬间紧绷。
修长的食指轻轻抚着表面。
半晌后,淡声道:“我看上的东西还没有得不到的。”
他抬头,冷冷的下令,“开车。”
-
寝室里依旧只有陈聪在,肥肥的身躯百八年不动摇的蹲坐在椅子上,上着歪歪,语音的热火朝天。
等葛戈换了衣服出来,爬床上去睡觉,她才反应过来。
“卧槽,什么时候回来的?”她摘掉耳麦随手一扔,键盘噼里啪啦一阵响过后,身子一转,对着葛戈,“上次一声不吭跑了是出什么大事了?”
葛戈不太愿意回想这些事,揉着泛疼的太阳穴,“去出席一个葬礼。”
“噢!”陈聪识相的没在这事上多问,转而道:“你们走的时候是不是碰到田继磊了?”
“嗯。”葛戈点头,看她,“怎么了?”
“误会大发了,我靠!”她敲了下膝盖,“小田鸡一回来就炸了,差点没把屋顶掀起来。”
“什么意思?”
“你不是被李牧拽出去的吗?整层的人都看见了,传出了些不好听的东西,所以就......”陈聪耸耸肩,一脸无奈,“你懂得。”
葛戈想了想,点头,“明白了。”
“你能不能别这么淡定啊?”陈聪看着她,“你淡定的都让我觉得蛋疼,我告诉你,小田鸡因为李牧本来就情绪有些问题,状态一直没调整过来,这次一误会,影响就更大了。”
她顿了顿,摇头,“反正挺偏激的,等会她回来,你有个心理准备,估计没什么好话。”
正说着,门开了。
进来的是田继磊,长发烫了大波浪,踩着恨天高,脸上画着浓妆。
和记忆里的人已经相去很远。
跟葛戈视线对上,她一愣,随即木然了脸。
她走进来,随意踢了高跟鞋,将手上的名牌皮包扔到一边。
走到自己位置,拿杯子喝水。
“这水怎么一股味?”
直接扔了杯子,原本就半满,水不少,一股脑的洒了出去。
葛戈斜眼,全泼在了她的鞋子上。
陈聪立马瞪眼,“你干什么缺德事呢?”
田继磊扬了扬下巴,“我怎么就干缺德事了?”
“你没长眼啊?你水往哪泼呢?”
“我想往哪泼就往哪泼,你管得着?”
“卧槽!”陈聪猛地一拍桌子,指着她,“你跟我们干上了是吧?能不能有点脑子?失个恋连智商都降了?”
“对,我就是没脑子!”田继磊仰着脖子看她们,气有些粗,大声道:“难不成我眼瞎吗?李牧没事干牵着她干嘛?我以前倒是没细想,现在算全明白了。”
她手一转,指着葛戈,“李牧跟我在一起也是因为你吧,那么冷清冷性的一个人在我这时不时的就提下你,那会还想着你们是高中同学交情好呢,可看李牧那人跟谁交情好过?!”
葛戈被她喊的耳朵嗡嗡响,她按了按耳朵,蹙眉,“你不知道我有男朋友?你不是去过那个医院吗?你觉得我跟李牧还有问题?”
陈聪插嘴,“什么医院?”
两人都没搭理她。
田继磊:“他那天拽着你去做什么?”
葛戈沉默了下,“这些我就无可奉告了,有机会你可以去问他。”
“什么叫无可奉告?没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你有什么好怕说出来?”田继磊一下又怒了,拿起桌上的东西就往地上砸,模样疯狂。
她吼道:“说啊,你倒是给我说清楚!”
陈聪皱眉退了步,看了葛戈一眼,做口型,“疯了。”
两人都没阻止她,这个时候也阻止不了,或者说越阻止可能会越严重,索性直接让她发泄出来。
砸累了,她撩了把凌乱的头发,脸颊肌肉抽搐着。
原地站了几秒,猛地上前来拖葛戈。
葛戈没休息好,本身就疲惫不堪,又没有防备,几乎直接是从床上摔下来的。
“葛戈!”
陈聪喊了声,连忙上前扶她,对着田继磊就踹过去,大骂:“你他妈玩谋杀吗?为个男的弄成这样你还有脸了不成?你有什么资格在这嚷嚷个没玩?!”
田继磊吊着眉瞪她,“我凭什么不能嚷嚷?她要没做见不得人的事还怕我嚷嚷吗?”
两人一来一往继续吵着。
葛戈扶着陈聪的胳膊站稳,动了动被撞到的膝盖,确认问题不大之后站直身体,转向田继磊。
抬手,猛地一巴掌扇了过去。
力道很大,声音很响,原本菜市场似得室内瞬间变得死寂。
田继磊被打的侧过头,长发遮了满脸。
动了动手指,紧握成拳,葛戈冷然的看着她,一字一句,清晰又漠然的道:“别人不喜欢你不是没道理的,每个年轻人几乎都会经历的一次失恋而已,过后你洁身自好了吗?你努力进取了吗?你什么都没有,你转身抱着个老男人开始做人情妇了。你以为别人都是傻子不知道吗?没说是给你留点脸。田继磊,被人瞧不起,也是你该的。”
葛戈顿了顿,继续说:“你在这边质问我,难不成你还奢望着李牧回头找你这只破鞋吗?有点自知之明吧,再喜欢一个人,只要你做错了一步,就永远不配让人回头看你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