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八)
过了两天,邢路出差回来,我告诉他,我请姐姐来家吃饭了,花了差不多一千块钱。听了我的配菜,邢路笑着说:「不错,是大家闺秀的样子,没丢人。」
我没有说是因爲邢路找小姐的事,只是说想听姐姐分享下成家之後的相处经验。我把姐姐和盘颖关于爱情的分歧跟邢路说了,邢路沉思无语。
我轻轻的说:「邢路,我想了好久,可我真的不知道,不知道我能不能做到姐姐那样,不管你选择什麽样的生活,都义无反顾的跟着你。」
邢路沉思了一会,叹了口气:「惠惠,我知道你不喜欢我这样的生活,我也不想你勉强自己,慢慢来吧,别急着做决定。」
邢路沉吟了一下:「而且,你问爲嫂的那个问题,如果重新来过,她会怎麽选择,她说她听爲哥的,其实她的答案并不完整。」
我奇怪的嗯了一声,邢路继续说:「你当时如果继续问一句:如果爲哥没有意见,由你来选择,你选择哪条路。你可能会得到完全不一样的答案。」
对啊,姐姐从头到尾只是说她和姐夫,从来没有说过她自己想要什麽,我有些恍惚的看着邢路。
邢路继续说:「当时,爲哥爲嫂毕业,爲哥的家里给他俩找的是四川绵阳的核九院,工作稳定待遇好,离家又近,爲嫂的意思是回去。那时候他们的钱回去买栋别墅,买辆车,生活的会很好。但是爲哥不甘心,想到广州创业,最後爲嫂就跟着爲哥过来了。所以,不知道爲嫂现在怎麽想,但那个时候,她是愿意回去的。」
我轻轻的说:「现在她也愿意回去。」是的,我想明白了,爲嫂并没有正面回答重来一次的问题,她说姐夫做选择就够了。但是,如果她喜欢这种生活的话,她的回答应该是来广州,而不是跟着姐夫的选择。
所以,姐姐确实是那样的人啊,爱上一个人,然後接受他的生活。那麽邢路呢?我问他这个问题,他和盘颖,是不是也会像姐姐姐夫那样呢,盘颖做选择,他无悔相随。
但我我万万没有想到,邢路却摇了摇头。我很吃惊:「邢路,难道你真的是因爲喜欢和盘颖在一起的生活,才爱上她的?」
邢路又摇了摇头:「我挚爱着那个如精灵般的女孩,但是,我无法承受和她婚後的生活。我们两个都知道,我们最终不会在一起。即使她不出国,我们最後也会分开。大学时的爱情,不需要考虑感情以外的任何因素,但是毕业了就不同,老人、家庭、小孩、工作、消费,我们在这些方面差异都太大了,她所在的阶层是我无法触摸的,所以我们很默契的只在大学恋爱。只是,离开她之後,我就很难再那麽投入的爱一个人了。」
啊,怎麽会这样,不是爱一个人就要爲她赴汤蹈火的麽,那些无怨无悔的爱情故事都是假的麽?原来姐姐说的是真的,这麽多年,她没有看到第二个纯粹爱一个人然後爱上和他的生活,原来连邢路也不是这样。
邢路有些怅然的样子:「惠惠,当激情褪去,真正左右你的感受的,只有生活。我希望你留在我身边,但我不希望你後悔,我只想你看清一切後,自己做决定。」
我点了点头,拿了本书到客厅自己呆着,我想了好久,直到睡觉的时候,我对邢路说:「我在这里呆了一个月多一点了,我想呆够两个月看一看,然後不管情不情愿,勉不勉强,只要这两个月里我能接受你的生活,那我就接受。然後只要你要我,我就永远不离开你,陪你到任何地方,好不好?」
邢路莞尔一笑,把我拥的紧紧的。
这一晚的性爱,好甜,我从始至终的被邢路压在身下,这种最传统的方式,邢路很累,但是这样他能把我拥的更紧,那种要窒息的快感让我恨不得融进邢路的胸怀里。
邢路到了顶点了,他今天的欲望好强,拼命的抓住我两瓣臀肉,用力的拉向他,用最大的力气把阴茎往里死死的顶住,大声的喘息,投入的射精。我全身酥软,爱惜的抚摸着邢路的脸,邢路,你真的这麽想要个宝宝,然後把我拴住身边麽?
找小姐这件事情的影响终于过去了,邢路又迅速的投入到工作中去,我继续每天坐守家中。这几天还不错,邢路在广州的一个项目要开标了,所以一直没有出差,我尽情的享受他在广州的时间,每天翻出新的花样找他做爱。
这天下午,邢路发短信说晚上要再外面喝酒应酬,估计回来的比较晚,让我自己先睡。我嘻嘻一笑,是不是我前两天索求无度,邢路想找借口休息一下了。
结果晚上邢路回来的很晚,而且是被一个叫卿楷的同事送回来的,我看到已经几乎昏迷不醒的邢路,心疼的问是怎麽回事,同事说有个项目要投标,请客户吃饭时候,客户领导摆下了10杯酒,说想中标就得拿出诚意来,他酒量不行,邢路上去喝的。
我皱着眉头问道:「怎麽会有这样的客户?而且,10杯酒最多也就半斤吧,怎麽会喝成这样。」
卿楷似乎有些愧疚:「是一两一杯的口杯,这个客户领导是从甘肃调过来的,他把那10杯酒叫拿敬酒权,喝了才能给他敬酒,前面喝的太猛了,後面又喝了不少,邢路才会喝倒了。」
我无奈的请卿楷帮忙把邢路扶上床躺着,我自己实在搀不动一滩烂泥似的邢路,卿楷走的时候叮嘱我:「弟妹,如果发现邢路发烧或者有其他情况,记得给我打电话,我立刻赶过来。」
我点点头:「卿哥,你喝的也不少,赶紧回家休息吧。」
回到房间,我用力的把邢路扳起来,帮他把身上的衣服脱掉,邢路好重,帮他收拾完了,累出我一身汗。
我看着虽然在熟睡中,仍然被酒精折磨的很难受的邢路,突然有个念头特别的强烈,我想让邢路辞职跟我走,惠州现在的房价只要3000多,邢路高收入这麽多年,存款一定可以买得起房子,然後我们以後就没有其他必须的消费了,只凭我的工资,养我们两个清苦点应该也够了,总比现在这样好。
我突然就心情好了起来,似乎对自己准备爲爱情的付出非常骄傲,我对自己说:惠惠,要努力啊,你将来可是要养一家人的。在这种心理暗示下,不一会,我就在幻想中静静睡去。
不到一小时,我被邢路剧烈的咳嗽声惊醒,我睁开眼睛时,正好看到邢路哗的一下,在床上呕吐起来,好刺鼻难闻的气味,酒精味和肉糜之类的发酵的味道掺杂在一起,闻之欲呕。我顾不了那麽多,赶紧扑上去抱扶住邢路,邢路又哗的一下,吐了一大口在我的身上。我在他身边习惯性的裸睡,只穿了条内裤,这一下全都直接吐在我的前胸。
我轻轻的给邢路捶背,看邢路神志恢复,能够自己坐稳了,我拿毛巾被胡乱的把身上的污秽抹了一下,然後转身下床。我倒了一杯热水,又拿了个小盆回到床上,让邢路含水漱口,然後吐到小盆里。
邢路吐出来之後,整个人恢复了一些精神,我扶着他进了浴室,让他坐在凳子上给他冲洗身上的脏东西。两个人都清洗完之後,我扶邢路坐到一边,开始收拾床上弄脏的被褥,这时听到邢路在身後说:「惠惠,明天你就回去吧。」
我猝然一惊,邢路怎麽这麽颓废的声音,我转过身,看到邢路那一脸沮丧灰败:「我这种人,哪有资格喜欢这麽好的女孩,哪里有资格让你爲我留下来。惠惠,我不能再祸害你了。」
邢路吐在我身上时我没有哭,忍着恶心收拾这些垃圾时我没有哭,但是邢路这句话,让我忍不住流泪了。
我没有说话,安静的把所有的东西收拾到卫生间,略微冲洗了一下,放到水槽里泡着。然後用温水打湿毛巾,回来给邢路擦脸,让他喝醉了不要胡说八道。
换了新的被褥,邢路把我抱的好紧,像是生怕我走了一样。他醉後没有能力做爱了,但是大手不停的在我身上用力乱揉乱抓,我静静的偎在他的怀里,静静的忍受或者是享受邢路带来的痛楚。
第二天一早,我醒的时候,邢路已经把起床把早餐做好了,我看着精神满满,似乎完全恢复回来的邢路,心里却似比晚上更加心疼。邢路,你这样人爲的强硬调整自己的状态,完全是自虐吧。
我犹豫了一下,并没有说那个让他辞职跟我回惠州的想法,夜里觉得让自己激动的主意,醒来後觉得好荒谬。邢路那麽大男子主义的人,怎麽可能放弃事业去惠州那种小城市呢。
而且,记得邢路说过,盘颖在加拿大拿到身份之後,曾邀邢路过去,邢路也拒绝了,那麽他又怎麽可能跟我去惠州,让我养家呢。
我强制自己不去想那个事情,露出笑容问邢路:「这个项目多少钱啊,让你喝成这样?」
邢路摇摇头:「不算特别大,不到500 万吧。」
我有些奇怪:「那你干嘛这麽拼,惠州那个2000万的项目,你也没喝成这样。」
邢路摇摇头:「卿楷已经半年没单了,如果这一单拿不下来,我也顶不住压力,保不下他了。」
哦,这样,我想起昨晚卿楷那张同样满脸倦容的脸,有些恻隐之心,问邢路:「那现在这个项目,应该能拿下来了吧。」
邢路点点头:「应该问题不大,h 公司已经出局了,别的厂家实力很弱,技术层倾向我们,标书全是我们写的,领导昨天也表态支持我们,基本90% 以上把握了。」
我点点头,说那就好。邢路之前连输给谢宇两个单後,我对他的项目就总是很担忧。
两天後,邢路告诉我晚上不回来,明早投标,要和卿楷做准备。我知道又是像惠州那晚一样,淩晨四五点锺放价格那种,这次没法陪邢路熬夜了,不过十拿九稳的项目,邢路他们也应该不会像上次那麽紧张了吧。
第二天中午,邢路满脸倦容的回来,我问他结果怎麽样,邢路摇头,说输给了一个国内厂商。我大吃一惊,邢路说这个领域国内技术差的很远,甚至达不到成熟商用的程度,怎麽会输给一个国内厂商呢。
邢路摇摇头,说他也不知道,卿楷在找人打听消息,应该晚上就知道了,他终究忍不住困倦昏昏睡去。
我也只能无助的担忧,这里面的故事肯定超出我的认知范围,瞎猜也没用。我只能安慰自己,邢路的工作不至于受影响,可是那天一脸和善的卿楷要被裁掉了,太残酷了。
邢路只睡了两个小时就醒了,在客厅里打了好一通的电话,快5 点时,我从卧室出来准备做饭,邢路说不要了,晚上卿楷请我们两个吃饭。
我再笨也猜出这是散夥饭的意思了,心里又好一阵的不舒服。
去饭店的路上,邢路大概跟我说了下项目的情况,问题就出在了那个逼邢路喝酒的领导身上。三轮报价,邢路最终报了470 万,国産厂商报了450 万,按现场评标专家的技术打分,最终应该邢路中标,但是那个政府领导当场发飙,说两个産品没有什麽区别,必须最大程度保护国有财産,最後那个国産小厂商中标。
我问了一句:「那个厂商的出货价大概会是多少。」
邢路笑了笑,说100 万到120 万吧,我立刻明白了,450 万的项目,有300万的回扣,这种比例也太惊人了,那个贪官胆子也太大了,这种人真的该枪毙!
邢路落寞摇了摇头:「这次的智能控制系统,不稳定会出人命的,没想到还真有人敢这麽干。」邢路继续自嘲的笑了笑:「谢宇说的对,我还是太天真了,不该来做政府行业。」
我听着好害怕,原来以爲贪官只是收收黑钱,但是未必做坏事,但是这明显就是爲了贪污损害项目质量了。那如果修路修桥盖大楼也这麽干的话,所有人的生命安全不都是问题了麽?
见到卿楷了,没想到,他反而是一脸轻松的样子。果然是散夥饭,卿楷上来就说,邢路帮他联系的h 公司了,他不打算去了。现在有个比较大的弱电集成商请他去做副总,他准备去那里,继续卖公司的东西,毕竟他对公司的産品和技术还是很信赖的。
邢路说也好,之前跟的几个项目也可以顺理成章的拿过去继续做了,大家还能继续配合。
邢路和卿楷一边喝啤酒一边聊天,我竟然看不出他们刚输了一个很大的项目,唉,看来我的心理素质比他们差太多,以後坚决不听任何销售上的事情了。
卿楷拿酒敬我,让我继续喝果汁就好,我笑着说:「卿哥是邢路的朋友,我怎麽敢喝果汁呢。」我拿了一个新杯子,倒满了一杯啤酒,卿楷干了,我喝了一半。之前惠州跟石处的几次吃饭,我大概知道自己的酒量,白酒二两或者啤酒两瓶之内,都不会出什麽大问题。
卿楷可能酒意上来了,不停的夸我,说现在的年轻小姑娘,像弟妹这麽漂亮还这麽通情达理的绝对凤毛麟角,被吐了一身都不生气的,更是打着灯笼没处找,让邢路好好珍惜。
邢路微笑的看着我点了点头,我有些羞恼,吐了女朋友一身这种事都往出说,也不嫌丢人。
喝到後来,卿楷喝瓶装的不过瘾,已经换了紮啤,到最後,他们终究还是说回到了这个项目。卿楷喝了一大口,咣当把大紮啤杯咣当放在桌上,很愤懑的说:「那个王八蛋,他过线了,他不给我项目我不计较,我被他阴那算我笨,但是他不该明知要坑我们的情况下,还强迫兄弟你喝那麽多酒,这个太作践人了,王八蛋他过线了。」
邢路拿起酒杯跟卿楷碰了一下:「我打听过,他以前在人大,清水衙门,可能一直想贪但是没什麽机会,很不容易看到肉就想狠咬一口。他胆子太大,贪得过头了,没什麽强硬背景敢这麽玩,肯定会出事的。」
卿楷笑了:「可别太早出事,他这麽玩我,不亲手搞掉他怎麽行?」
我看到之前一直是和善大叔模样的卿楷,说这番话时候却感觉阴恻恻的,目露凶光,突然觉得有些害怕。
回家的路上,我担心的问邢路,卿楷不要买凶杀人什麽的,爲一个人渣把自己搭上去不值。
邢路笑着让我放心,说这个行业里面的智商都这麽高,怎麽会用那麽低级的手段。
邢路继续说:「卿哥做这行太久了,有些疲了,给他个动力也好。」
没想到,只过了不到两年,卿楷就得手了。邢路跟我说,卿楷买通了那个领导的政敌,设了个圈套给他钻。项目二期投标时,投那个国産品牌的集成商,比一期使用産品更多的情况下,600 预算,有两家投了100 多万,一家投500 多万,纪检部门当场提出废标。後来有匿名用户,把那个领导要求投500 多万的录音文件放到u 盘里,发到了上级单位领导以及纪委那里。现在领导已经双规了,政敌那边的人正在翻上个项目的旧账,说按当前审计结果,那个项目至少有200 万的贪腐,弄他个十年八年问题不大。
邢路笑着叹气:「这种智商也敢学人家贪污,谈交易不去桑拿里脱光了泡在水里谈,在茶楼包间里谈,生怕录音效果不好是麽。」
我微笑着说:「庶人之怒,伏屍二人,血溅五步,天下缟素,今日是也。」然後觉得好开心,生平所见的最烂的小人得到报应,心情好舒畅。
不过这都是後来的事情了,现在这个时候,卿楷还是低潮期,远没後来大弱电集成公司总经理的风光,邢路也连丢了三个项目,一副灰头土脸的样子。
也许是没保住自己团队的成员被刺激到了,邢路工作更加的拼命,後面两周几乎全在出差,周末在广州时一天也能约两三个客户,几乎没留下什麽时间给我。不过,这样也好,我有了充足的时间冷静思考我和邢路的感情以及我们的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