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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零二十一章 郓州方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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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零二十一章郓州方略

众人赶紧起身迎接,却是王克臣到了。

王克臣哈哈一笑:“子瞻,宦海浮沉,固常事耳,但才高抑郁,则以文字为戏,不为无过。”

苏轼满脸通红:“谨受教。”

王克臣对王师约说道:“前年我为开封、度支二判官,见过明润的条制规模。后迁盐铁副使,胄案的工坊,也多见其法。本以为明润心思工巧而已,今日才知这番说法。”

“原来工匠作坊之间,不光需要巧思,甚至也能提列出大道,可见明润常说的‘处处留心,皆是学问。’端是正理,师约你要多向明润请益。”

王师约躬身道:“是。”

王克臣有看向苏辙:“你是子由?”

苏辙躬身:“苏辙见过学士。”

王克臣点头:“陛下今日下了旨意,复我为户部副使,以龙图阁学士知郓州。子由是赴辽使臣,节后尚可同行。”

众人赶紧恭贺。

王克臣对苏油问道:“京东多盗,梁山泊如今波涛八百里,明润有没有什么好建议?”

苏油这才知道,王老头为啥对自己示好,拱手道:“京东多盗,亦多豪杰,自有忠君爱民之士。”

“学士可以与陛下请旨,许便宜处决,昭告诸郡,令有力者械之。”

“徐泗间有豪强程杲,程岳兄弟,建议学士用之,斩其首领,流其腹心,其余散给田地为民,盗匪必寝。”

王克臣点头:“正有此意。”

苏油拱手:“相比盗匪,苏油更担心的是河患。”

“哦?”

“据都水监宋用臣,提举京东河务窦仕,以及胄案河渠司测量小组奏报,如今河患最危急处,在濮阳,内黄。”

“郓州梁山泊,其实是黄河的一条泄洪通道。一旦黄河危急,则当决曹村,以保下游。”

“而曹村之水,必注梁山泊,郓州就在梁山泊边上,又是工业重镇,堤防还得加固加高,以备不虞。”

“保得住郓州,纵然京东有水患,恢复起来也在须臾之间。保不住郓州,那京东必定流民大起,移汴京就食,到时候……”

不用说了,到时候自然灾害变成政治影响,朝廷总要拿人样子说话,王介甫公是怎么下的课?不就是郑侠的一幅流民图?

王克臣完全没有考虑过这方面的问题,他的治理规划里,一心只是发展工业,将苏油叫来主要就是为了向他请教这个。

结果苏油没有提这边,反而说起了河患。

精细纯苏明润的口碑,现在朝中不信的也不多了,吓得王克臣心里直打鼓:“明润,真有如此严重?”

苏油说道:“水不来,就没有如此严重,可是水要是来了,而郓州毫无准备,那就难说了。”

“有备则无患,郓州这些年得水利之便,发展迅猛,可既然有水利之便,难道就没有水患之忧吗?”

“凡事有一利必有一弊,就在数年前,洪水还到过郓州城外。”

“而兴利除弊,智者之机也。还请学士好好考虑。”

王克臣手扶脑门苦笑:“本来要明润来,是要请教经济之道,工业之道,如今看来,《河情咨要》也得带上一套才行了。”

苏油拱手道:“专业的事情,交给专业的人才去完成就行了,学士的事情,是管理好这些人才。这也是刚刚说说的——按照特定的目标,在一定的限制条件下的协调和最优。”

王克臣这才点头:“如此看来,标准化一说,不光可以用于工坊,一样可以用于治政,等等……莫不成,还可以用于官制?”

苏油对王克臣顿时刮目相看,能够在历史上留下名声的人,岂是易于之辈:“苏油倒是没有想过工事之法在人事上的应用,学士倒是提醒了我。”

王克臣哈哈大笑:“明润休要与老夫脸上贴金了……现在看来,要治好郓州,治匪,治水,治民,乃是关键。而这三件事,又都是以梁山泊为关键。”

苏油点头:“梁山泊方圆八百里,面积很大,加之湖周地势平坦,如果兴修堤防水利,未必不能成利。”

“学士还有一个优势,就是郓州的工业体系已然完备,因此手里有大量的生产资源可以倚仗,这一点,比当年苏油刚到两浙路时还有优势。”

“要将这个优势发挥到极致,商品和金融的流通就必不可少,文公的章奏里边说那边如今已然物价腾贵,这就是局部通胀已然形成,必须赶紧疏导。”

“要给百姓们提供足够的粮食,商品,让百姓们手中的钱花得出去,地方政府有大量的赋税收益,如此甚至可以不劳朝廷拨付,自己就能解决刚刚所说的那些问题。”

“建议学士从此次赴京参加海贸交易大会的行商里边留意,要是有从京东河北来的,不妨好好观察一二,扶持一二。”

“还是那句话,专业的事情交给专业的人士去做,学士只需要把控好政策,协调好需求和供给,处理好上下之间的关系就好了。”

一番分析纲举目张,王克臣这回心中完全有数了,对王师约说道:“看到没?什么叫宰执之才?不是文学优进,陛下宠信,空读六经就能得来的。而是实实在在,在地方事务上反复锤炼近二十年,才培养得出来的这份干能。”

“师约你不要以为自己了不起,今日让明润来,就是让你看看什么叫真正的干才,听听什么叫真正的谏议,开眼界了吧?”

王师约拱手:“天命之谓性,率性之谓道,修道之谓教。”

苏轼说道:“从教之谓学,施学之谓术,任术之谓器。”

苏辙说道:“是故知天命者可达道,能传道者谓善教。”

张敦礼说道:“从善教得学,而后施为,明道之术,足器之用,天下无不称焉。”

在座的都是聪明灵秀之辈,如今都明白了苏油这套方法论,你一句我一句,转眼就点缀成了一篇文章。

王克臣一副老怀弥慰的样子,瞧咱家这一屋子,真真的都是人才啊……

这边屋里听得茅塞顿开,那边屋里听得瞠目结舌。

卫国公主轻轻碰石薇的肩膀,低声调笑:“还是姐姐威武,探花郎这样的人物都能降得住,我家那位就会描几笔工笔,我都不敢管他呢。”

石薇见众人对自家夫君如此推崇,正自又幸福又骄傲,结果为卫国公主如此一调笑,顿时闹了个大红脸,低啐了一口:“妹妹你又胡说八道!”

徐国公主咳嗽了一声:“卫国不闹,后园中已然设好帷帐,大家移步到那边,边吃边聊吧。”

因为还是国丧期间,大排宴席搞不好就引来弹劾,因此徐国公主搞了个半野餐会一样的东西款待来宾,既显得雅趣,有不饰铺张。

帷帐就是类似两个相连的大帐篷一样的东西,枣木的标准杆子,黑漆贴螺钿的装饰,用镂花铜件套接,一看就不是凡品。

帐内温度还不冷,周围有几个盘子一样的炉具,烧着不见烟也不见明火的火焰。

那是固体酒精炉。

王克臣见苏油瞅着那几个炉子,笑道:“舒亶之辈意图以水运二字构陷子容,听说被明润驳斥得哑口无言?”

苏油笑道:“他们啊,固步自封得厉害,完全不去了解世界已经变成了什么模样。”

王克臣点头:“水火之变,这个酒精就最能说明问题,酒精可以着火,最神奇的是,燃烧之后又生成了水。都说圣人见微知著,古籍当中,这等变化也无人论及过。枯守六经之辈,岂能有这等见识?”

这东西现在是唐四郎在獐子岛上的拳头产品,固体酒精炉没有一点碳气,而且安全高效,对于喜欢打野的辽国皇帝来说,是最佳的野外火源。

上有所好,下必甚焉,这东西在辽国那游牧风俗盛行的国度里,流行程度远远超过了在大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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