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埃博拉
情况虽然危急万分,姜若倒也没有过分紧张。在范老爷扑向门外的女人时,姜若也已经扑向了范老爷,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就看是螳螂先摁住蝉,还是黄雀先叼走螳螂。
岂料,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门口忽然传来一声撕心裂肺的呼喊:“老板娘!”
一小个子男人不知从哪里冒出来,挤开女人,主动扑向了范老爷。两个追击问题就这样变成了一个追击问题和一个相遇问题。追击v.s.相遇,相遇问题胜,于是在姜若追到范老爷之前,范老爷和小个子先胜利会师了。
不是姜若不想救人,实在是这一届npc带不动啊!
范老爷将小个子扑倒在地,张口就咬,咔嚓咔嚓的磨牙声音听来很是瘆人。好在小个子尚有些自救意识,一手将肩上的毛巾一团地塞进范老爷嘴里,一手护住脖子,总算坚持到姜若赶来,把范老爷掀了下去。
之前没有肢体接触尚不觉得,现在一动上手,姜若惊觉范老爷简直就是一个血人:浑身上下都是凝固的血痂不说,伸手一捏,噗噗冒血,好像一块吸饱了血的海绵。
姜若抓人抓得心惊胆战,一方面担心不小心捏坏了,一方面祈祷不要被传染上才好。
“找绳子来!”姜若说着,反剪双手把范老爷脸朝下摁在地上,不成想老爷子的脖子扭了几乎一百八十度,把头转回来试图咬人,姜若只好继续把毛巾往他嘴里塞......
很快扁思邈从神经中枢处得到消息,带人赶到,被这血腥场面骇了一跳,但好歹是医学生,见多识广很快镇定下来,一针大剂量麻醉下去,老头子才终于不动弹了。
“范老师......”巨大惊吓造成的短暂失语过后,女人终于带着哭腔开口,“你们要把范老师带去哪里?”
“当然是带去治疗,”扁思邈怒了,“你没看到他这个样子吗?不带他看病还把他藏在这里,你知道这多危险吗?”
“他们都说,你们要把感染的人烧死。”女人哭着说。
“谁传的谣言?”扁思邈跳起来,“我们是治病的医生,怎么会做这种事?”
再说你当这是中世纪啊,还动不动就烧死人?
姜若感兴趣的却是其他事:“他是你的老师?”一面问一面站起身,擦着手上的血。
“小时候爹娘不肯让我念书,”女人抽噎着,“范老师不收束脩,让我旁听,我才能认得几个字,才会有今天。”
家人冷漠相待任其自生自灭,反倒是一个昔年的学生甘冒奇险伸手相助,世间事有时候真的很有意思。
扁思邈闻言气也消了下去,出言安慰:“你放宽心,我们一定竭尽全力治好你的老师。”
姜若却没有作出任何承诺。
他拉过先前奋不顾身救人的小个子,发现正是之前招待自己的小二哥。擦掉沾上的血迹,上上下下检查过后,竟然没有伤痕,姜若奇道:“运气可以啊兄弟,看来好人真的有好报?”
小二哥惊魂稍定,嘿嘿傻笑。姜若目光在小二和老板娘之间巡游一圈,露出一个了然的笑容,挑挑眉,轻轻在小二肩上打了一拳。
把范老爷子带回去,五花大绑固定在试验台上,大家才算是松了一口气。
老爷子全身遍布出血点,因而看起来形同一个血人。但擦干净这些血迹以后,发现他的面貌除了浮肿并无太大的变化。病人的外形不似想象中的行尸走肉,无端给了大家些许治愈的希望。
“他的体内还存留有莱布尼茨的巨噬细胞。”盲肠太长操作着显微镜,这些巨噬细胞体积巨大,伸出长长的触须,像一只只触手怪,异常显眼。
神经中枢:“全身出血是怎么造成的?为什么莱布尼茨至今没有出现任何症状?”
“这些莱布尼茨的巨噬细胞在吞噬除了自己的同伴以外,其他所有的细胞,包括构成血管壁的上皮细胞。”
当血管壁上皮细胞被破坏,就发生了出血。
盲肠太长顿了顿,继续说,“但在莱布尼茨的血液里,没有出现这种情况。”
“逆排异反应?”神经中枢脱口而出。
大家纷纷看向他。
“我随口编的名词。”他解释,“有没有这种可能,我们通过反复给莱布尼茨感染病菌,诱导出了变异的超强巨噬细胞,在离体以后仍然长时间保有生物活性,清除一切被判定不属于己方细胞的蛋白质结构?”
“己方细胞”的定义是莱布尼茨的细胞,范老爷的细胞当然不在此列,所以就和之前的念珠菌一样,成为被攻击的对象。
虽然缓慢,但随着血液循环,这种持续不断的无差别攻击仍然渐渐损伤了组织和器官,范老爷表现出的神志失常也许就是脑损伤的结果。
“巨噬细胞不会自我繁殖,”华时珍想了想,“如果真是这样,那么等他体内莱布尼茨的巨噬细胞衰老死亡,就会不治自愈。”
倘若这些判断正确,倒是个好消息。
仿佛为了印证他们的判断,不久后,注射过他人血清的玩家也开始出现不同程度的出血症状。
出血状况有轻有重,轻的似乎只是特定器官受到损伤,比如偶尔咳血;重的则有严重的内出血症状,然后从口鼻耳眼流出,真正的七窍流血。
虽然在游戏中不时死亡实为家常便饭,但对大多数玩家而言这种病症还是未免恐怖了一点。想想看,走在大街上,一个路人与你擦肩而过,你不经意看去,发现他七窍流血......
只是因为在人群中多看了你一眼,从此再也无法忘记你容颜。
“山海经”真的变成恐怖游戏了。
玩家们产生了一种错觉,感觉自己不是在玩游戏,而是身处埃博拉爆发期间的西非。虽然这种“巨噬细胞逆排异免疫病”和埃博拉无论在传染性和致死性上都还有一些差距。
最早感染的范老爷尚且活着,可见这种病症还不到致死的阶段,但很多感染的玩家都忍受不了这种精神冲击,选择自挂东南枝。毕竟,等待解药不如复活刷新。
一时间,全城的安眠药几乎脱销;城里最高的建筑钟楼上面站了一排人,挨个往下跳。用这些方法的大多是胆子比较小的生活系玩家,战斗民族们则会选择互相帮助,你挂我我挂你,少数猛人自己切腹。
因着这次严重事故,“山海经”在线人数创下开服以来历史最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