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秀恩爱就不死得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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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崇之听得见所有声音，群情激奋的声音，窃窃私语的指责。
可是他没有动，他只是安静地站在那里，仿佛要站到永远。
他的目光定定地看向唐一叶，蓦地笑了笑：“你果然变了。”
唐一叶懒得理他。
对于这种用过去来套近乎的人，唐一叶的反应一向是直接无视。
言崇之显然也没想到唐一叶会是这样的反应，他沉默片刻，方才轻声问道：“你真的要做的这么绝情么？”
“绝情？”唐一叶有些迷茫地看过去：“我以为我们早就没有关系了。”
言崇之沉默地苦笑，他转过身，只留下一个背影，渐行渐远。
大概只有这一刻，言崇之方才发觉，唐一叶的所有温柔永远只给他最在意的人，而自己早就被他剔除出生命。
如果……当年在他身边的人一直都是自己，会不会其实他们才是良配？
自己会站在唐一叶身旁，坚定地帮他挡住所有麻烦，像是最初在山寨救他那次一样，享受着他充满感激与崇拜的目光。
而不是像吴辉一样，永远成不了唐一叶的屏障。
只可惜现在这些假设全部不成立了。
唐一叶到底成为了别人的屏障，而自己，只能孤身一人继续远行。
那天晚上，唐一叶始终没有回屋。
曲霂祁有些担忧地戳了戳唐无影：“你徒弟没事吧？好像被言崇之刺激到了。”
从来没有人想过将真相告诉唐一叶，百里药王不会再回来了。
这一别，就是永远。
可是现在，血淋淋的真相被言崇之毫不客气地揭开，顺便还黑了一下吴辉。
“他会自己调整好的。”唐无影淡淡道。
何况……唐一叶现在不再是孤身一人，他有吴辉了。
此时的吴辉正在屋里沉默地坐着，明明唐一叶的告白就在几个时辰前，却好像真的过去了很久很久。
吴辉忽然发觉，有些时候……他其实真的比不上言崇之。
言崇之能够给唐一叶的安全感，自己全都给不了。
如果唐一叶真的成了唐门的下一任堡主，自己又能为他做什么呢？
吴辉默默握了握拳头，眼底的光芒愈发暗淡了。
他看着窗外，唐一叶就坐在外头，留下一个看起来让人揪心的背影。
吴辉轻轻叹了口气，该面对的还要面对啊……他推开门，慢慢走过去，在唐一叶的身旁坐下。
“……今晚的月亮很圆。”吴辉沉默片刻，选了一个恶俗至极的开场白。
唐一叶沉默。
他很少沉默，更多的时候，唐一叶话痨地不行，让吴辉恨不得去撞墙。
可是这一次，吴辉开口了，唐一叶却一点反应都没有。
吴辉有点慌了，他侧头去看唐一叶的脸，唐一叶的神情极为平静。
“你……”吴辉张了张嘴，又无力地闭上：“对不起，我不该瞒你。”
这次唐一叶终于舍得给点反应了，他侧头来看向吴辉：“那天娘亲找你，是说了这件事吗？”
不知为何，吴辉现在想起当时的事情，竟也觉得恍如隔世。
他没有将一切如实相告，那天百里药王说过的话，曾经给过他那么多的信念与温暖，让他第一次相信或许自己真的可以和唐一叶一直一直走下去。
可是现在，吴辉忽然不敢将一切告诉唐一叶。
他怕百里药王的话会成为唐一叶的负担，所以他只是点点头：“是。”
“不止这些吧……”唐一叶垂下眸子，眼底含笑道：“娘亲的脾气我是知道的，这些话如果要说，还不如和我师父说。”
“我……”吴辉尴尬地张张嘴，不知道应该说点什么。
“吴辉。”唐一叶的目光有点空，他淡淡笑了笑，笑意发苦：“我没有怨你，今天听到言崇之的话，我只是有点怨我自己。”
吴辉的身形僵了僵，犹豫了片刻，就见面前的唐一叶伸手抱了过来：“一会儿，就抱一会儿……”
唐一叶的声线依然很平静，可是抱住自己的手却是微微发颤的。
吴辉骤然觉得心疼，唐一叶……他永远是这样的人，即使心如刀绞，却还是会摆出平静的脸，笑着往前走。
如果不能做他的屏障，那么自己至少也要成为他的臂膀他的拐杖，让他在最困难的时候，不是一个人。
想到这里，吴辉回抱过去，轻轻搂住比自己还要宽广的唐一叶，淡淡道：“百里药王没有告诉你，不是因为你不够强。”
“那……”唐一叶把头深深埋下去，看不到天空，看不到地面，目光所及只有一个吴辉，却让他觉得无比安心。
“百里药王只是希望你有自己的生活，而她也不必再等，可以为自己活上一回，”吴辉沉稳的声音响在唐一叶的耳畔，继续说了下去：“也可以说是因为你已经足够强了，所以伯母……终于放心了。”
药王谷的人，每个都是自在逍遥的，唯独唐一叶的母亲不一样，百里清沐从药王谷被人颠覆的那一天开始，就再也没有真正的自在过。
而现在，唐一叶有了自己的成长自己的归宿，她终于放心了，终于可以笑着回到自己的药王谷，闭谷修行，静待生命的终结，未尝不是一种幸福。
唐一叶已经很累了，在武林盛会上提心吊胆，在会后又要推杯换盏拉拢关系。
这些唐一叶不怎么擅长的事情，他都努力做得很好。
因为这与唐家堡有关，与师父有关，那么唐一叶就算再累再难，依然义不容辞。
可是言崇之的一番话，就像是骤然掀开了唐一叶的护甲，毫不客气地朝着他的心口捅了一刀。
唐一叶忽然发觉，其实在自己努力向前追逐的同时，原来后面已经坍塌了。
“吴辉，”唐一叶抱得更紧了一点：“以后我就是个没有娘的人了……”
吴辉轻轻拍了拍他的后背：“我也没有，正好和你作伴。”
虽然你再也没有你的娘亲了，可是你有我，我有你，我们就有家了不是吗？
吴辉在心底说着，揽住唐一叶的手愈发坚定了些。
“还好……我还有你。”唐一叶抱紧吴辉，沉默片刻松开手：“走吧回屋去，你穿的少别着了凉。”
吴辉盯着他看：“好了？”
“嗯。”唐一叶笑了笑，有些释怀的模样。
其实有些伤口并不能完全的愈合，只能交给时间来慢慢填补。
然而他们还有彼此，就足够了。
“吴辉，”唐一叶一边将暖炉递给吴辉一边认真道：“其实你不必想言崇之的。”
吴辉脸色一黑。
“也许你功夫的确没有他好，以后到了唐门也打不过不少弟子，平时还喜欢找麻烦失踪……”唐一叶点着烛台笑着说。
吴辉觉得自己已经要爆炸了。
“但是我喜欢你啊。”唐一叶忽然抬头，认真地看向吴辉，笑眯眯地说了下去：“我喜欢你你也喜欢我，这就足够了。”
吴辉觉得自己的心忽上忽下，简直是想死……
“你不想找个武功高的人一起回唐门么？”吴辉试探地问道。
“武功高啊，我师父么？”唐一叶坏心眼地说着，看到吴辉的黑脸就笑：“可是我已经有师娘了。”
吴辉尴尬地低咳一声。
“吃飞醋啊？”唐一叶笑着挑吴辉的下巴，满意地看到吴辉耳朵尖飞红。
吴辉甩开唐一叶的手：“你正经点。”
“正经点说，”唐一叶果然盘起腿来认真道：“我已经是武林盟主了，以前娘就对我说过，这辈子一定要找个真爱，门当户对不重要，重要的是真爱，我觉得我找到了，而且娘也认可你了不是吗？”
“我……”吴辉挣扎。
唐一叶凑过来：“如果你再跑一次，我就在江湖上贴悬赏令。”
……武林盟主了不起么！
吴辉真是哭笑不得。
“师娘说了，对你就得用强的！”唐一叶犹自认真道。
什么叫用强的！求解释！
吴辉听完真的特别想要给曲霂祁扎小人，想想这还算大逆不道，尼玛简直无语凝噎。
“还有件事要和你商量一下，”唐一叶正色道：“你最近有什么打算？”
吴辉略茫然，这是要谈论两人未来么！
唐一叶笑笑：“我的意思是……如果你也没什么要紧的事情，我还是要先和师父一起走一趟，等到从白云城回来再去唐家堡也不迟，我总有点担心。”
吴辉点点头：“当然没问题，我跟着你就是。”
“你跟着我呀？”唐一叶兴高采烈：“那我们什么时候切磋吧！”
……你好意思么！
你身为武林盟主你特么又来欺负我！
吴辉脸上恼火，嘴巴还是很不听使唤地说了句：“好。”
这特么都什么事啊……
吴辉特别想哭。
隔壁的曲霂祁连打了好几个喷嚏，表情十分茫然：“我最近干什么了总有人骂我？肯定是你徒弟。”
唐无影：“……为什么坏事都想他？”
“因为他总喊我师娘啊！”曲霂祁怒。
“没事你不是也报复回去了么……”唐无影失笑。
小叶子什么的，简直不能更天真无邪。
“说说，我们接下来去哪里啊？”曲霂祁问道。
“陆兄要回一趟百花楼，说是难得离得近，”唐无影道：“接下来我们按照原计划应当快马加鞭去南海白云城，说起来西门庄主不是说白云城主到了此处么？怎么不见人？”
曲霂祁摇头：“大概是言崇之给了个幌子骗走武尊旗了吧。”
唐无影沉默，良久方道：“我不认为西门庄主是个很好骗的人。”
“那么……你的意思是白云城主很可能就在这里？”曲霂祁来了点兴致：“那敢情好，我也不想去南海，太远了。”
微服私访这么久，曲霂祁看着民生百态心里也有点感慨，这就是自己的百姓，而自己在宫中全部的努力，就是为了这样的一个太平人间。
安居乐业的人们也许并不知道皇上长什么样子，也许终其一生也不知道朝廷中人为了他们的和乐付出了多少，可是曲霂祁依然觉得很知足。
不知道从前其他皇上会不会有这样的感觉，但是曲霂祁知道，自己一定会为了这些人们而努力，直到自己和唐无影一起离开为止。
唐无影对曲霂祁的懒散简直无奈：“如果叶孤城不在此处，又当何如？”
曲霂祁眨眨眼：“等着西门庄主找到我们再去？”
“那万一还要去南海呢？”唐无影问。
曲霂祁简直想哭：“那还是现在就去吧。”
他挥挥手有点无力。
然而这一次，他们还真的不需要去南海了。
因为第二天，有流言甚嚣尘上——
皇上微服私访，甚至出现在武林盛会，或许是意图染指中原武林。
这个流言实在是有点缺德，好在没把唐一叶是锦衣卫的事情挖出来，不然的话就算是他们几人也一样无法收场。
没多久，就有江湖先生画了像，街边摆的到处都是，上面赫然是曲霂祁和唐无影。
唐一叶见了，便对吴辉道：“这一定是言崇之做的，跑不了。”
吴辉沉默，这样的事情还真像是言崇之的手笔，更何况眼下除了言崇之，并无其他人确切地知道几人的存在。
“师父，怎么办？”唐一叶问道。
此时的几人坐在官府衙门里头，把跑来献殷勤的巡抚赶了出去，几人环桌而坐倒是清净。
唐无影蹙起眉头看曲霂祁：“如果一叶是锦衣卫的事情再被人察觉，大概会更麻烦。”
曲霂祁点点头：“朕明白。”
现在在衙门，曲霂祁说话处事都变得谨慎。
“不如造势。”顾惜朝忽然道。
接收到众人疑惑的目光，顾惜朝便笑了笑：“所谓造势，便是用新的流言压住这些，皇上在西域大胜而归，也有唐大人七分功劳，此时不妨说是微服私访偶然到此，因不愿扰民劳民伤财方未大张旗鼓。”
“顾兄所言，也算是当下最妥当的计策了。”唐无影赞道，看向曲霂祁。
曲霂祁点点头，眉头依旧蹙着：“只是现在尚有一事。”
唐无影冷静地应道：“这件事未必是言崇之所为。”
“对，”曲霂祁颔首：“言崇之没有动机做这件事，他不需要费这个功夫。”
“还有一人。”顾惜朝沉吟道。
戚少商疑惑：“白云城主叶孤城？据我所知他并非喜欢这些龌蹉手段的人。”
“不……白云城主幕后，未必没有推手。”顾惜朝看向曲霂祁。
门就在这一刻被人叩响了，外面传来巡抚略加谄媚的声音：“皇上？”
曲霂祁看了一眼唐无影，沉声应道：“进来。”
那巡抚走进来，不动声色地四下看了一圈方才对主位的曲霂祁道：“皇上，西门吹雪求见。”
西门吹雪？
这个来客倒是让众人有些意外。
剑神西门吹雪，对武尊旗和江湖令无动于衷的那一位，想必对官府事应当是毫不介意的才对。
此时骤然求见，难免让人不解。
“确定是西门庄主？”顾惜朝问道。
巡抚颔首：“是西门庄主。”
“请。”曲霂祁言简意赅。
不多时，西门吹雪走进门来，他还是那副装束，一袭白衣飘然出尘，而他的神情却是极为寡淡的，看向曲霂祁也没多出什么表情，只微微颔首道：“皇上。”
曲霂祁本就不是介怀虚礼的人，伸手示意他坐，一边问道：“西门庄主特意来此见朕，想必不是为了寒暄。”
“听闻皇上要南下去白云城。”西门吹雪道。
曲霂祁蹙起眉头。
这番话他除了陆小凤，还没有与外人说过，而今西门吹雪显然是知情，那么除了西门吹雪呢？
是否还有其他人也全然了解了？
自己的行踪被人摸得这么透彻，可就有点恐怖了。
曲霂祁看向西门吹雪，微微笑了笑：“西门庄主从何得知的消息？”
“街上有人贴了告示。”西门吹雪道。
“那么……西门吹雪认为可是白云城主叶孤城所为？”曲霂祁又问。
曲霂祁的神情很冷静，西门吹雪眸色微沉，语气却是冷的：“不是，剑圣叶孤城，又何必用这些龌蹉手段！”
曾经有句话叫做，最了解你的人，往往是你的敌人。
唐无影沉默着，忽然想起了这句话。
西门吹雪……是了解叶孤城的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