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唐先生——”苏正卓也没料到唐绪江好端端的会出现在院子里,视线里才一看到程宜宁脖颈上严严实实围着的男士围巾,他脑海里立马闪过唐绪江方才俯下来不依不挠的朝程宜宁脸上亲去的场景,只觉得两边的太阳穴都跟着突突直跳起来。
“我就是过来接下宜宁回去,苏先生你不用这么客气的,还特意泡茶出来——”唐绪江一副受宠若惊的应道。
“唐先生误会了,这茶我是自己喝的。”苏正卓面无表情的说完后就着杯沿抿了一口,他先前留意到程宜宁坐在寒风中冻得脸色都变了,这才回到屋里,摸索着去煮了杯姜茶出来。
眼下才抿了一口,那姜汁的辣意立马袭了上来,惹得他的喉间都跟着*起来。
“正好我也有点口渴了,苏先生介意我进去喝杯茶吗?”唐绪江忽然颇有雅兴的说道。
“不好意思,我就泡了一杯茶。”苏正卓依旧站在门口处,看着面前和程宜宁亲昵的并肩而立的唐绪江冷脸说道。
“这样——”唐绪江像是颇为惋惜的叹了口气,“我以为苏先生的口味,泡的肯定是顶级珍藏的茶叶,看起来只能等下次机会了。那我们先回去了,苏先生你慢慢品茶吧。”唐绪江说完后便去副驾那边给程宜宁开好了车门,等程宜宁坐进去后他这才绕过车头坐到主驾上,随即就把车子开了出去。
一直目送着唐绪江的车子开远了,苏正卓下意识的又抿了口杯里的姜茶,就这一会的功夫,那滚烫的姜茶就已变凉,加上没有放糖,愈发显得苦涩的辣意。
苏正卓怔怔的看了眼杯里轻微泛黄的姜茶,不知为何又突然拿起茶杯,就着那苦涩的辣意一饮而尽,这才往屋里走了回去。
程宜宁离开后,他就不曾用过厨房,厨房里早已经积灰了,煮姜茶的那点材料还是几个月前赵慧珍买过来的,不过他也一直没有动过。唯有方才为了煮这杯姜茶,他这才手忙脚乱的去厨房里把积灰的锅给冲洗了下。
赵慧珍那时难得过来一趟,原本买了点常用的食材,不过来到他这里一看便没有兴趣下厨了,加上苏正卓也不在家里吃饭,她临走前随手就把食材放到冰箱里了。
苏正卓方才煮好姜茶时想着放点红糖或是白糖下去,不过在冰箱里找了一圈都没有看到,便又打开橱柜里看了一圈,依旧没有看到红糖的影子,不过倒是发现很多个陈旧的塑料袋,皱巴巴的堆压在橱柜的角落里,他随手打开看了下,里面装着一堆叫不出名字的材料,黑乎乎的,大半都已经腐烂掉了,也根本看不出原来的模样。
此时他走回到厨房后,许是为了压制心头那莫名汹涌而来的空洞,他这才重新把橱柜里的那些塑料袋全部拿出来放到灶台上,一样一样的查看起来。
难得有一小包浅米色的他倒是认得的,是已经蛀虫的了百合干,塑料袋底部还有很多蛀后的粉末,其余那几包黑乎乎的其实根本不像是食材,反倒像是风干的草药似的。
他拿了几根凑近嗅了下,忽然回想起以前刚结婚的时候,那会他工作压力大,有段时间被失眠症折磨的头痛欲裂,而程宜宁也就是那段时间突然对下厨前所未有的热衷起来,每次他深夜回来时,她总会捧着一碗夜宵过来让他喝。
眼下他自己嗅到那点若隐若现的药味,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只觉得心头像是被扎了根刺进去,一边还在汩汩出血着,那刺却已就着血腥味生根发芽起来,再也拔不出来。
他又拿了其余几个塑料袋里的东西轻嗅了下,没一会却是打电话给了小五。
“老大,又怎么了?”电话那头的小五边上人声嘈杂的,似乎还在医院里。
“小五,我手上有点东西需要你帮我看下,应该是草药,你帮我辨认下是哪几味中药——”苏正卓在电话里交代道。
“老大,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主攻临床医学里的妇产科,中医和我完全不搭边的啊?”小五不假思索的反驳道。
“那你找个同事给我辨别下吧,我现在就送过来。”苏正卓不为所动的应道,说完后就挂了电话,把灶台上那一大堆零零落落的塑料袋全部系回去,这才拎着东西往外面走去。
其实他也不知道他做这些还有什么意义,眼下心头茫茫然的,仿佛这样才能打发下心头的寂寥和空洞。
到小五在的医院里停好车后,他就径自去小五的办公室里找他了。
小五年纪轻轻的虽然就已经是专家了,不过和那些头发花白的教授或者主任医师完全是另一副风貌,苏正卓到他办公室后也是等了好一会他才腾空出来。
“你让同事帮我辨别下。”苏正卓说时把手上拎的好几个塑料袋都递了过来。
“辨别下你拿几根样品过来就行了,拎着这么一大袋东西过来要是让不明真相的群众看到,还以为我收贵重礼品了呢——”小五炯炯有神的打趣道,不过随即留意到苏正卓的脸色不是很好,他便也不再说笑,随手打了个电话喊了个同事过来,交代了几句,三人便走到旁边一个闲置的休息室里开始辨别了起来。
“这几味应该是柏子仁、茯神和莲子心,后面的那几样其实是常见的食材,应该是淮山、粟米还有酸枣干,不过是虫蛀霉烂了,和平时所见的相差较大而已。”小五喊过来的同事看了一小会就轻巧的辨认出来了,大概手上也忙着事情,他和小五转述了下就走开了。
“都是安神助眠的药材和食材,你要是平时坚持食疗,失眠症多少也会缓解很多。”小五自然清楚着苏正卓现在的状况,偏偏他这样固执的性子,根本不按照医生的遵嘱去治疗,过着犹同苦行僧般的日子。
长此以往,饶是体力再好的人肯定也会被击垮掉的。
这毕竟是苏正卓的私事,而且苏正卓还比他年长好几岁,小五也不好多加评论,临走前他拍了下苏正卓的肩膀说道,“我虽然不确定这个方子是不是嫂子给你留下的,不过拿药方的人肯定很清楚你的性格,所以才会花尽心思让你在食疗上进补,你自己——好好琢磨下吧——”
“我知道。”苏正卓说时不知何时又掏出烟来吸了起来,仿佛这样才能驱赶掉心头疯狂上来的沉郁和苍白。
其实他自己过来时就已经猜到了大半,可是眼下这样准确无误的鉴定出来,他只觉得心头的那根刺愈发深入骨髓起来,犹如附骨之疽般的寄生着,将他浑身都牵扯的干疼起来。
却又不知道到底是哪里在疼。
“老大,还嫌你自己的失眠症不够严重是吧?烟酒咖啡什么的统统给我戒了!”小五忽然从苏正卓的指缝里把他刚抽不久的烟给夺了过去,随即按灭在旁边办公桌上的烟灰缸里,这才大步从休息室这边走了出去。
苏正卓从医院里出来的时候便径自往程宜宁现在住的小区方向开去了。
他把车子停好后,又从后备箱里拿了瓶酒出来,这还是杨树远之前放在他这里的。
小五有一点没说对,烟酒咖啡,他其实只占了一样而已。
为了让头脑时刻最大限度的保持清醒,他其实是很少沾酒的。
也没有酒杯,他把盖口拧开后,倚在车门那边,就着怒号的寒风为伴,没一会就喝光了一瓶,加上还是空腹喝的烈酒,胃里立马燃起了灼热的辣意,隐隐还有点痉挛起来的痛楚,伴随着那样真切的痛觉,他这才觉得整个人都清醒了回去。
苏正卓把空瓶往座椅上一扔,这才关了车门往程宜宁住的那幢楼里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