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婚成、议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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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凤五年,十二月,庚戌,丞相宜春侯王薨,谥敬侯。
王这个丞相只当了不到两年,再往前算,御史大夫,他也只当了不到三年,却被谥为敬侯,算得上是极受优容了。
对于刘病已来说,丞相的薨逝与他没有太大的干系,相反,这一天,他正沉浸在极大的喜悦与繁琐的礼仪之中。
十二月庚戌,是他娶妇的日子。
因为刘病已堂上没有长辈,之前的纳采、问名、纳吉、纳征、请期,都是由史家出面,与许家相问相答的。亲迎却不行。
——请期获准之后,当由其父醮子,命之前为女家亲迎,辞曰:“往迎尔相,承我宗事。勖帅以敬,先妣之嗣。若则有常。”子当应:“诺。唯恐弗堪,不敢忘命。”
——若是无父,则由母命之;若是双亲皆殁……便只能由其子“己躬命之”了!
亲迎并不是必须的,但是,刘病已然决定亲迎。对此,杜佗与张彭祖,甚至王奉光等人都颇有微词,但是,见刘病已做了决定,他们也就没有多说。倒是刘病已新交的一个朋友,将刘病已拉到了一遍,劝他不要亲迎。
最后,那人问了一句:“纳征之事,君已忘乎?”
刘病已一怔,随即便苦笑不止,然而,苦笑之后,他还是垂下眼,十分坚持地对那位朋友道:“既为婚配,便当礼备。”
——他是娶妇,那个女子将与他同衾共寝,无论如何,他都不应该在礼仪上对其有所疏失。
“罢了!”友人也无奈,只能摆手走开。
“长乐!”刘病已唤住友人,待其转身,才认真地揖而谢之。
刘病已的这个新朋友姓戴,名长乐,是刘病已采办婚事用品时认识的。当时,戴长乐也正在准备自己的婚事,因为刘病已要的急,他的婚事却不急,便很大方将自家准备的雁给了刘病已,正解了刘病已的燃眉之急。两人因此结交,倒也是相处融洽。
戴长乐是疏阔的性子,见刘病已这般认真,他倒是有些无措,连忙扶起刘病已,却是半晌都没有说出话来。
“唉……”戴长乐叹了一口气,“许君甚善,其妪却不易与……君好自为之吧……”
婚礼上是少不了雁的,但是,刘许的婚事是张贺与许广汉说定的,尽快完婚也是张贺的意思。
张贺是上官,按说,许家对刘病已应该是很和善的,但是,许广的妻子却从一开始就激烈地反对这桩婚事。
然而,直到纳征礼,张贺与刘病已才知道这一情况。
其实,之前也不是没有端倪——张贺在宴上提出婚事,不管许广汉当时是不是真的醉了,他都确确实实已经答应了。可是,第二天,许广汉又对张贺说了,必须有媒为介,才能结婚姻之事。
——这个要求不算过分。
——再者,无论如何,张贺也不希望刘病已的第一次婚事太过潦草。
因此,张贺请了大媒贽雁登门,行纳采之礼,请问名。这些都没有问题,媒人带回了写着许女之名的文书,之后,由刘病已边请卜者卜筮二者婚配的吉凶,得到吉的结果之后,便再行了纳吉之礼。
纳吉也要雁,整个过程与纳采问名一般无二。
——纳采时,女家主人筵于户西,西上,右几。使者玄端至。摈者出请事,入告。主人如宾服,迎于门外,再拜,宾不答拜。揖入。至于庙门,揖入;三揖,至于阶,三让。主人以宾升,西面。宾升西阶。当阿,东面致命。主人阼阶上北面再拜;授于楹间,南面。宾降,出。主人降,授老雁。摈者出请。宾执雁,请问名,主人许。宾入,授,如初礼。摈者出请,宾告事皆。入告,出请醴宾。宾礼辞,许。主人彻几,改筵,东上。侧尊甒醴于房中。主人迎宾于庙门外,揖让如初,升。主人北面,再拜,宾西阶上北面答拜。主人拂几授校,拜送。宾以几辟,北面设于坐,左之,西阶上答拜。赞者酌醴,加角柶,面叶,出于房。主人受醴,面枋,筵前西北面。宾拜受醴,复位。主人阼阶上拜送。赞者荐脯醢。宾即筵坐,左执觯,祭脯醢,以柶祭醴三,西阶上北面坐,啐醴,建柶,兴,坐奠觯,遂拜。主人答拜。宾即筵,奠于荐左,降筵,北面坐取脯;主人辞。宾降,授人脯,出。主人送于门外,再拜。
之后,就是最重要的纳征了。
——征,成也,使使者纳币以成婚礼。
纳征倒是不必用雁了,实际就是这一步就是男方给女方奉上财帛,以示自己的诚意,完成了这一步,接下来就是准备正式的婚礼了。
按周礼,凡嫁女娶妇,庶人入币纯帛无过五两;士大夫以玄纁束帛;天子加以毂圭,诸侯加以大璋。
这儿的币可不是指钱币,而指彩色的丝线。
不过,实际操作上,纳征的财帛必须让女方家中满意,否则,女方不收下礼物,这一步就无法完成。
当时,戴长乐是存着看热闹的心思跟着刘病已一起去许家的。
戴长乐一贯善于结交朋友,又热心好言,不过数日,便将刘病已的婚事弄明白了*分,因此,他根本没有想到会出什么问题。
可是,问题还就来了。
——许广汉的妻子就是拦着许广汉,不让他受礼。
许广汉看着也很无奈,只能示意刘病已再加重礼。
戴长乐也是长安人。三辅之地,天子脚下,自高皇后定制,聘后黄金二百斤,马十二匹,夫人金五十斤,马四匹,嫁娶之风便一直是豪奢的,聘礼、媵嫁倾举家之力也是常见的,但是,无论如何,都得依着双方的家境来。
以戴长乐看来,刘病已带来的聘礼已经价值不菲了。
——布币纯帛各十,鹿皮两对,还有五金。
戴长乐自己给妻家的聘礼都没有这么多!
——可是,许家女君不满意。
刘病已也不乐意了。
——这已经是他能拿出的极限。
——刘病已不可能真的倾家荡产只为出一份聘礼。
——陪刘病已同来的史家人却是恼了,只是因为这桩婚事是张贺定下的,他们也不好发作。
——况且,都已经到纳征了……
于是,双方便僵住了。
许家女君的脸色十分难看,若不是许广汉拉着,那个妇人真的能将刘病已一行都赶走。
最后,还是张彭祖看着这样下去也不是个事儿,让自己的苍头赶去禀告张贺,让张贺拿主意。
那一天,许家还是接受了刘病已的纳征。
——张贺亲自赶来许家,又带了一份皮帛各十的聘礼。
——张贺说得客气,口口声声若是许家仍然不满,他再加礼。
——许广汉总还要在掖庭为吏,哪里敢真的让张贺再加聘礼。
——他的妻子倒是想不客气的,但是,被许广汉瞪了一眼,还是退下了。
——无论如何,许广汉才是许家的主人。
——即使如此,许广汉的妻子还是对张贺夸了自己的女儿。
——“吾女乃大贵之相,匹配曾孙乃其之幸!”
刘病已从头到尾都很平静,看不出喜怒,但是,跟着刘病已一起来许家的人却都是十分满。
用王奉光的话说:“大贵?吾女亦大贵!病已何不聘吾家女?”说到最后,倒是也认真了。
——他家女儿难道比人差吗?
众人大笑,刘病已也笑,最后还是张贺对王奉光道:“且不说齐大非偶……君欲让曾孙呼翁?”
王奉光想想也是——即便他愿意,刘病已愿意吗?
——平白降了一辈……
——又不是情有独钟……
回到刘病已家中,别人尚可,只有史家兄弟将张贺请了过去,“请教”许家如此的原因。
张贺将许平君卜相之事说了出来,又为许妪说了几句好话——无非是一片爱子之心之类的话。
史高等人相互交换了一下眼,最后,史高对张贺道:“若当真是爱子之心,仆等不敢不惜……若非……”史高抿了抿唇,“仆等以为许氏不足为病已之妇。仆会为病已另聘淑女为適!”
——他可不想刘病已摊上贪婪无厌的戚家!
张贺苦笑,却是什么话都不能说,最后还咳了起来,好一会儿才停下。
幸好,接下来的请期一切顺利。
十二月庚戌,尚冠里的刘宅之中,陈三鼎于寝门外东方,北面,北上。其实特豚,合升,去蹄。举肺脊二、祭肺二、鱼十有四、腊一肫。髀不升。皆饪。设扃鼏。设洗于阼阶东南。馔于房中:醯酱二豆,菹醢四豆,兼巾之:黍稷四敦,皆盖。大羹湆在爨。尊于室中北墉下,有禁,玄酒在西,綌幂,加勺,皆南枋。尊于房户之东,无玄酒,篚在南,实四爵合卺。
初昏时分,所有事物都准备妥当之后,头戴爵弁,身着纁裳缁袘的刘病已手执大雁登上墨车,身着玄端的从车分别乘两驾从车,执烛前马,前往许家,迎娶自己的妻子。(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