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〇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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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睿一抬头,看到来人的脸的瞬间,第一个反应就是,哎哟嚯,这面相,天煞孤星啊,啧啧啧!万人都难出一个,居然被他碰上了!
但下一刻,疑惑又布满他的脸,不对,这人的面相有古怪,被破了!他还从来没听说过,面相都能够被破的,还是这种极凶之相,还有这张脸怎么有点熟悉,好像在哪里见过。
不同的面相,在不同的性别身上,都会有不同的看法。
只见傅辰那丝毫不惊讶里头有人的模样,都不知道在外面听到了多少内容。
薛睿暗道刚才太过专注,居然没发现外面早就潜伏了个人。
“唉唉唉,我说你别走近了,有话好好说。我和父亲可是被村长亲口承认的救命恩人,现在还没到我的吉时吧!”眼见着傅辰穿着的是这个村子里的人特有的衣服,薛睿瞬间就打起了十二万分的精神。
这该不会要送他们去吃什么断头餐了吧。
不过还没等薛雍父子表达什么,傅辰就从怀里掏出了一颗什么,朝着薛睿的嘴里塞了进去。
傅辰捏住薛睿下颔,手上一个用力,薛睿就已经忍不住吞下了那颗不明药丸。
一旁也被绑着的薛雍眼看自己儿子被喂了不知道什么稀奇古怪的东西,神色一肃,“你要做……唔。”
傅辰也不废话,如法炮制,你们一人一颗,很公平。一双波澜无惊的眼睛看着他们,面罩寒霜。其实在之前听屋里的动静和这父子两的对话,傅辰就大概判断出来了,这是他一直想找的薛家父子,没想到他们也被掳来了,听上去还不知道二皇子已经身死的消息。
而且,那个冯洛诺伊图居然是薛睿的主意,第一次见到的时候他就觉得这个公子哥有些意思,看着好像很迷恋青染,实则不然,因为那眼底始终存在着一种极致的冷静,这并不是个会沉溺在儿女情长里的男人,做事干净利落,在随心所欲的外表下有一颗极为细腻的心。
二皇子的人,呵呵,那就别怪他不客气了,他如果心慈手软就活不到今天了。
“要不了命,只是如果你们说了什么不该说的,就不一定了。”傅辰呵呵一笑,但却没有笑意。
这个不该说的,自然是薛睿他们如果叫起来,将没走远的村民吸过来。
“这是毒.药?”薛雍其实在傅辰喂药的时候,就觉得自己这辈子恐怕到头了,就这么莫名其妙的死在一个无名之辈手上。
“那就要看你们的表现了。”傅辰其实笑得并不多,在宫里大部分是恭谦的,那是千锤百炼的表情,其他时候面对不同的人他会冷笑、嗤笑、憨笑、皮笑肉不笑,像这个时候就带了点儿恶鬼的味道,薛睿一看就知道眼前这个人是个不好对付的角色。
表现?薛睿细细咀嚼这句话的含义,边笑笑问,“喂,大家都是落难兄弟,被这群人抓着,你也别板着脸啊,多没意思~对了,兄弟,我们是不是哪里见过?”
薛雍像看着神经病一样的眼神看着自己的儿子,都这个时候还那么不靠谱,居然连男色都不放过,你还要脸不?我怎么生出你这么个货?薛雍一张老脸都涨红了,他是听过坊间有不少关于薛睿乱七八糟的传言,什么去过小倌馆之类的,没想到还有可能都是真的。就算眼前的这个少年长得好,那也是是条带毒的,碰不得!难道这个臭小子没发现这人对他们根本就没好心,还有人会无缘无故给他们喂疗伤药吗,这必须是毒.药之类的东西!
好像没看到薛雍警告的眼神,薛睿继续观察傅辰的模样,笑嘻嘻的,没个正行,哪怕生命正受到傅辰的威胁,也好像一点儿不担心。
薛睿算是京城里有名的公子哥儿,长相倒还是其次,主要是那身风流不下.流的气质,处处透着放荡不羁的洒脱,相当吸引京城少女,无论是闺秀还是风月场所的女子。
也许是经常笑的缘故,傅辰发现这人的眼角居然有笑纹。
懒得去回答这种愚蠢的问题,由着薛睿东拉西扯说了一堆,傅辰一句都没回答。
只要他们不站起来尖叫破坏他的计划,其他的他并不想管。
傅辰观察了这间屋子的陈设,比起之前经过的那个小村庄,这里都可以说相当干净豪华了,当然如果不算上满屋子的各种刑具、兽头、浸泡着人类身体部件的大缸等等的话,傅辰面不改色的走到门边,将门打开了一条缝隙,从里头张望外面的情况,村民已经走远,看来暂时还没人发现这里。
这群人应该还在村子里头找他,直到确定他真的不在,才会考虑向外搜查,那么这样就给他争取反击安排了恰当的时间。
从刚才进来的时候,他就发现这间屋子无论是摆件还是家具,都相对比较华丽,墙壁上还画着复杂纹路的图腾,还有屋外的一些器物都看得出有一定价值,这间屋子还恰恰好在整座地坑院的中央位置,不难猜出这个屋子的主人应该在村中地位比较高。
傅辰正在这边思考,薛睿也没闲着,他仔细搜刮脑子里见过的男人,都没有和这个人对上号的,并非薛睿那么眼拙,在他概念里女人就该好好呵护,男人是属于糙生物,之前傅辰出了宫的时候脸上化了妆,又打扮得女性化,加上当时的宫女和现在的傅辰的气势差别太大了,他一下子没认出来也是正常。
他听了听外头喊打喊杀的动静,再看向傅辰,就有些耐人寻味的意味了,薛睿被抓来也有些日子了,见过无数高手折在这个村子里,就光说二皇子派给他们父子的那几个高手,他本来还在想办法怎么摆脱,那都是一等一的身手,还不是照样被大卸八块。但眼前这个少年只有自己一个人,居然就单枪匹马把这个村子给搅和了,外面闹得如何人仰马翻,看这少年却是悠然自得的,强烈的对比反差,仅仅是这一点就让薛睿刮目相看了。
特别是不知道对方真的是恰巧在那么多屋子里选中了这间,还是真的碰到那么微乎其微的概率,这人真的看到了他的两处暗示。
薛睿边想着,边在傅辰耳边制造噪音。说得口干舌燥,奈何媚眼抛给瞎子看,傅辰根本理也不理他。
他又换了种态度,看来不下点猛料是不行了,“让我猜猜,你身上穿着这个村落的衣服,但你一进来却担心我们乱说话暴露了你,也就证明你不是这个村子里的,甚至你在逃跑避免被抓到才进了这个屋子。再让我猜猜,刚才门外村民的喊叫声,找的就是你吧,你说我现在喊一声,会不会有人来。”
“你可以试试看,在你还没喊出来前,就没机会了。”傅辰终于淡淡地看了他一眼,“太过炫耀自己的人,最后都会死的比较快,你要做的就是闭紧你的嘴。”
傅辰说完,也不理薛睿。观察这间屋子,从手里抽出了一根细细的改良钓鱼线,在和梁成文会面的时候,傅辰让他准备的,虽然这线没有现代那么牢固,不过要勉强派上用场应该也足够了。
一开始薛家父子两还不知道傅辰要做什么,就看傅辰上蹿下跳,拉着细线到处爬来爬去,甚至从这个房间里选出足够多的武器,有的用鱼线吊在阴影里,有的绑在什么椅子凳子的把手上,这些线布满了房间的角落,各自连接着,甚至还现场找东西,拆装组合,形成新的武器。这个村子本来就是爱好折磨人类的,各种各样的工具应有尽有,傅辰想要做简易的机关并不算难。
看着傅辰拆装动作,再把这些东西放在各个角落里,然后做出牵一发动全身的机关。
这个少年,居然还会机关术。
薛睿眼中的惊奇越来越多,看少年边被追杀,还那么从容不迫制作陷阱,这气魄,真是平生少见。
渐渐,薛睿好像有点悟出来了,他本身也很喜欢这些刁钻的东西,这会儿眼中的异彩倒不是装出来的,“喂,你先松了我,我和你一起做,怎么样?两个人动作快一点。”
眼底闪过浓厚的兴趣,对机关,对这个少年亦是。被全村人追杀,不想着怎么逃命,反而想着如何反击,不仅少见,还是个怪胎。
傅辰想了想,指了指自己手上刚刚做好的简易机关,“你会?”
薛睿自认从小到大没什么能难倒他的,事情只分他有兴趣学和没兴趣学,却没有他学不会的。但这时候却被傅辰那淡淡的眼神给噎住了,他还真不会……
之前没觉得这种奇技淫巧有意思,这不刚有了兴趣……
眼见自己无法反驳,再看到傅辰嘴角残留的嘲讽笑意,薛睿懒散的表情终于有些变了,他正视了眼前的人,但显然,这个男人没正视过他。
“你可以教我,我学得很快。让我试试,我绝不会逃,不试怎么知道我帮不上忙?”他有这个自信。
“第一,我没时间教你,第二,我凭什么信你?”傅辰刚装上一个□□的自动弹射装置,到时候只要碰到机关就会自动发射。这个时候整个房间下已经在他的布置下,布满了几乎看不清的的密密麻麻的透明鱼线,就凭现在的油灯根本不可能注意到,而等屋主回来要再注意到也晚了。
“那我们来做等价交换,你松绑了我,我就给你更大的好处,你想象不到的。我有一批只属于我的部下,可以供人差遣,不属于任何势力。”薛睿诱惑道。
一旁的薛雍,猛地看向儿子。
傅辰挑了挑眉,“所以?”
“可以送你,我身上还有能够号令他们的令牌,另外你刚才吃的药,是那种能控制人的吧,我都被你控制了,你还有什么好怕,还是你觉得你根本对付不了这样的我?”薛睿忽悠着眼前的人。
但眼前的男人,不是以往他任何一个对手。
“你以为,激将法对我有用?或者你凭什么让我觉得能信你,薛三公子?”说罢,也不看薛睿那龟裂的表情。
“你……怎会知道!等等,我想起哪里见过你了,你是……七皇子的女人……唔!”一个飞刀擦过薛睿的脖子,一道血痕。
他习惯性的嘴欠,遇到了傅辰,就碰见了克星。
“口无遮拦,这是你应得的。”傅辰眼底泛着淡淡杀气,“等你拥有足够的诚意,再考虑让不让我放了你吧。”
这否认的是女人,还是七皇子的人,亦或者两者都有?
薛睿眼看装熟、好奇、表现自己、崇拜、装傻白甜的话语都无法让傅辰降低哪怕一点戒心,有些挫败。短短的时间里,他们看着和平的对话中暗藏锋芒,连话都套不出来,他就安静了下来,脸上的嬉皮笑脸也消失了。
他的脖子还有些刺痛,倒抽了一口气,还真下得了手。
从头到尾,薛雍都很安静,看着傅辰和薛睿互动,显然薛睿向来无往不利的胡搅蛮缠对眼前这个人没有用,甚至薛睿屡次试图夺回话语权,都被傅辰重新掌控了节奏。
而这样的人物,居然深藏在京城里,所有情报网都没提到过,无人听过这号人物,薛雍觉得脚底冒着寒意。
傅辰继续在房间里做着布置,边注意外头的动静,也确保自己能随时抽身,这些机关看着简陋,但效果却不错,至少刚进屋子的人应该短时间里发现不了。
其实整个傅辰做陷阱的过程并不算长,那些村民太了解这个村子的构造,想要逃过他们的视线不可能很久。
过了一会,薛睿猛地抬头。
他意识了什么了,冷芒在眼中乍开,“你这些陷阱不可能杀了所有村民,不是为了杀,而是为了逃,争取逃的时间!你是想要了我们的命!”
这是一句歧义的话,前后看起来毫无关联。
傅辰制作的陷阱当然不可能杀掉所有人,他终归只有一个人,那么就必然有大部分存活的村民,这个陷阱在这个房间,主谋逃了,剩下的还有两个活人,将成为怒火的宣泄对象!
这才是薛睿意识到的问题结症。
那是薛睿在插科打诨不见效后,冷静了下来,渐渐分析出来的。
傅辰这会儿,才算正眼看薛睿,有些惊讶对方那么快意识到了自己的下场,不愧是邵华阳背后的隐形谋士,之前的薛睿,还不值得他正眼看待。他和邵华池在对付邵华池的人时,有好好调查过邵华阳身边的所有谋士,却完全没有这号人物,可见薛睿把自己隐藏的有多么好。
薛睿的脑中开始仔细回忆起傅辰从进屋后的动作、眼神、状态,对,从一开始傅辰就没有被追赶的紧张,或者说哪怕紧张他都没看出来,只有沉静的气息,每一步都是规划好的!傅辰这招一石多鸟,这些陷阱现在只是保住傅辰自己的命,但他和父亲却被绑在这里动弹不得,到时候傅辰倒是爽快了,反击成功,还有足够的时间逃跑。那么剩下的村民如何不暴怒,到时候连一开始保住他们的村长都不可能放过他们父子两,可以说他们是“垫背”和“炮灰”。
想通后,他才意识到,眼前这个男人的可怕。
如果这个男人投胎成皇子,哪里还有什么二皇子大皇子争权夺势的份。
“你好狠!”薛睿狠声道,这连环计,如果看不破他和父亲不就命丧于此了。
“彼此彼此。”傅辰眼梢微扬,相信若不是他先下手为强,就是薛睿利用在这里的便利条件来反威胁他,他不会给这样的机会。
从冯洛诺伊图开始,再到看到薛睿和薛雍的脸,联想到薛雍忽然告老还乡,邵华阳在西北的派兵部署,他就觉得薛睿是邵华阳身后第一谋士的可能性占了六成以上,不然何必藏得那么深。
薛睿忽然又想到了那颗毒.药,他一开始就察觉不到傅辰的想法,白白当了傅辰的“垫后”,而傅辰最毒辣的就要算明明已经有了这种杀人不见血的打算,还全程无辜脸在做陷阱,看着只是无视,实则推他们入火坑。
傅辰一进门就给了一颗“毒.药”,这颗药至少有三个最明显的用处,第一,让他们不敢对傅辰这个面生的人造次,也不会下马威,也就是第一时间不会发出声音吸引那些村民过来;第二,当傅辰给了这颗药后,作为吃药的人会自然而然产生一种,对方一定认为已经控制住了自己,这给被喂药的人另类的安全感,包括薛睿自己都觉得吃完药后傅辰应该就没必要第二次害他们了,从而放松了警惕;第三,如果他推测的没错,傅辰在做完陷阱后自己逃了,把他们留下来,这颗药到时候起了作用,他们就彻底成了牺牲品,不用傅辰二次回头解决了,省时省力还省心。
好计谋!
如果不是被绑着,薛睿都想要鼓掌了,这男人才进门多久,居然连一颗小小的药丸背后都存在那么多意义,可以说计谋和设陷阱也算他自己的强项,这方面他还没服过什么人,却对傅辰心服口服了。
想到那天在护城河边的场面,这个人不是七皇子的“女人”,那不过是幌子。
“我想问你一件事。”薛睿没了那嬉皮笑脸的模样,认真看向傅辰。
傅辰这个时候已经在寻找躲避的最佳地点了,示意薛睿说下去,他听着。
“你是根据什么找到这间屋子的?”薛睿郑重其事。
他和父亲薛雍不过是因为姐姐嫁给了邵华阳,才进行了结盟。
至少他,对二皇子还真没衷心到那地步,这十来年的支持因为由不得他们选择,就算他和薛相不站队,其他人也会自动把他们算做二皇子党的,皇帝一道圣旨下来,将姐姐许给了邵华阳,他们站不站队已经不重要了,除了扶二皇子,没第二条路。
在邵华阳执意要杀李變天的时候,他就已经提出了自己的意见,对方那时候就对他们产生了杀意,那时候薛睿就知道,不可再留在二皇子旗下了。
羽翼渐丰的邵华阳已经用不到他们了,更因为他们父子在离开京城后就没了利用价值。
利用反对突袭李變天的事情,与邵华阳争吵,在邵华阳暴怒下,他就顺势劝父亲忍下来,“温顺”地被绑到那山洞,为的就是让邵华阳感觉他们父子两没有什么威胁,然后再伺机寻找逃脱机会。
只是没想到,这山洞下方就是这个村落。
“你在村口的灌木丛旁做了记号,还有那片树叶的提醒,我刚才看到了这边门口有对应的。”傅辰觉得这也没什么好隐瞒的。
果然!他猜的没错,不是凑巧!这人就是认准了这间屋子进来的。
是啊,这世上没有那么多巧合。
“您是效忠七皇子吗?”薛睿又问,其实比起二皇子,他更不看好七皇子。
傅辰挑眉,并不回答,不承认也不否认。
薛雍轻轻唤了一声,“睿儿。”
知子莫若父,他显然发现现在的薛睿的状态,好像在下某种决定。
“父亲,我不会害了我们薛家。”薛睿整肃了表情,定定地望向傅辰,“我不想死,更不想死在这样一群村民手中,毫无价值!要死也要死得轰轰烈烈。我薛睿虽然常常言而无信,戏耍他人,但我从来没发誓过,我现在身上没有什么可以给你做保证的,体内还有一颗你给的药,我只有我自己和我父亲,一无所有,但我恳请你能信一次。”
“你怕死?”傅辰问道。
为了待会能不死,而选择暂时向自己妥协,这样的誓言,让他怎么可能信。
傅辰的眼神,让薛睿心下一凉,他说谎说了一辈子,难得说句真话,却完全不被信任,真是个油盐不进的男人。
“是,我贪生怕死,这没什么好否认的,这世上谁不怕死。但现在如果不是你,我宁可选择别的路。我是个男人,精忠报国的心,我亦不想晋国就此没落,如果是你,我相信你选择效忠的人定然值得我追随,我不想当亡国之奴!我现在可以发誓,从今往后我只效忠你,你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你就是我的主子,绝无二话!刚才和你说的,我有自己的一批力量,这是真的,并未欺骗于你,只是现在被囚于这里,我无法联系他们,但只要出去了,他们就由你调遣。”显然,薛睿也通过和李變天等人接触,发现了什么,关于晋国和戟国之间的。
说着,就着被捆绑的姿态,朝着傅辰下跪,郑重道:“我知道现在说什么,你都不会信。”
“求你,救我们!”
“信我一次!”这是薛睿活到现在,第一次发下那么重的誓言,没了骄傲,没了说笑,没了谎言,他是认真在为自己做选择。
只因为,眼前这个男人,够格!
就在这个时候,外面的声音朝着这个方向前进。
有人来了。
傅辰却始终没有动静。
薛睿眼中,渐渐泛起了绝望……
“信我……”薛睿的双眼充血,血丝布满,几乎是低吼了出来。
——晋.江.独.家,唯.一.正.版——
阿一阿三终于在树洞里找到了李變天,如果不是看到从“宝石之地”一路而来的树丛和树杆上都有傅辰留下的记号,他们也不可能一下子找到这棵大树。
要知道,这个山谷实在太大了,随时都有可能走散,他们的人已经分了好几批,分头寻找李變天了,但依旧花了很久。
将几乎冻僵的自家主公的抱了下来,李變天这个时候还能保留清醒,他不会在这种时候昏迷。
阿一等人一看到李變天居然伤得那么严重,更是将二皇子一行人给恨到了骨子里去了。
“你们怎么找到我的?”李變天问道。
“是傅辰,他一路给我们留下了记号,您看……”阿三指着一路上的星河沙记号,傅辰之前抓的那把放进衣服里的星河沙就在这里派上了用。
李變天看了眼,不置可否。
“主公,李遇他……”李遇,是李變天给傅辰取的名字。
“他为了帮我引开追兵,进了那村子里了。”李變天本来就苍白的肤色,看上去更像个冻人了。
“什么!”
所有护卫都挺震惊的,其实一开始他们对傅辰的感官很差,这个小孩来路不是那么好,而且对主公态度也不怎么样,小脾气很多,实在不是个讨喜的,他们也只和他不过是点头交。
但现在可不一样了,傅辰居然在关键时刻为了救主公,而以身犯险,特别是那么危险的村子,那是凶多吉少啊,这是把命都交给主公了。
如果在生死关头还不能信任,那么还有什么人能相信呢?
以前对那个少年的偏见,都不由得有些松动了。
“那么殿下,我们还要去救他吗?”
“他是谴族的。”李變天淡淡地说。
所以要救。
几个护卫对望一眼,如果按照以前的,要救后面定会跟着一句隐含的意思,救不了并无关系。
在得知连扉卿炼制的唯一一个保命的丹药都给了李遇后,他们都明白李變天的意思,主公是不希望那少年遇害的,不然不会在紧要关头把唯一的保命药丸先给了少年。
谴族,曾经被屠杀殆尽的种族,也是曾经饲养犀雀的饲主,和犀雀一样生活在热带,是一群骁勇善战又智慧超群的人,只不过他们最后得罪了人,全族都被诛杀了,现在这个世界,甚至是史书上都几乎没了谴族的记载,只有零星的一些野史还有相关资料。
李變天等人之所以能饲养犀雀,用的就是曾经谴族人的食物。
而全天下,只有谴族人的血液才能引起犀雀激动。
所以,他们每次追捕需要追捕的人时,就会用谴香作用在那人身上,利用犀雀来追踪。
谴香就是从最后一个谴族的人身上的血肉凝聚而成的精华,相当珍贵。
就在那只犀雀奄奄一息,被拿给李變天看之前,李變天就有所怀疑,因为那段时间犀雀已经受了那么重的伤,但依旧很激动,所以他命人封了那只犀雀的嘴。
而他们之中,没有人是谴族,那附近都没有,唯一的外人就是李遇。
所以当阿三拿着犀雀笼子进了马车里的时候,傅辰多看了几眼,李變天就不动声色,将这只鸟赐给了傅辰。
李變天自然知道李遇是不可能中了他们的谴香,因为这种香相当珍贵,扉卿一共也只成功培养出了几个死士有这样的能力,没道理会作用到市井出生的李遇身上,没这个动机和机会。
那么既然李遇不是被那些死士“感染”上的,就只剩一个可能性,李遇才是最后存留的谴族人。
而谴族人,是开启曾经遗失的谴族龙窟宝藏的关键,他不会让李遇死。
“不过,从他刚才舍命出去的时候,朕就决定了,从今以后,朕需要他活着,他就必须活着。”
李變天在外几乎从来不用朕自称,除非到有必要的时候或者他非常认真时,他的地位不需要靠一个称呼来维持,他本身就是独步天下的,不在乎虚名。现在用了朕,含义不言而喻。
阿一等人都发现李變天话语中的不同处,如果之前只是把那少年当做一个玩物,或者说开启宝藏的钥匙,现在却不一样了,皇上是真的上心了。
这是生死中建立起来的情谊,哪怕他们每个人都有为李變天豁出命的觉悟,但那终究是不同的,他们是属下,为主公献命那是理所当然,而李遇不同,他从来都是表面上做着下人的活计,但心里就没臣服过,再加上主公是把他当徒弟看待的,是沈骁和沈彬生命的延续,身份是不同的。
那么他能豁出命救主公,这份情谊就不可同日而语了。
被阿一等人喂了药后,缓解了身体的不适,李變天.朝着一个方向看去。
“这条黑水河的源头,应该就在这附近。”根据土壤湿度和河流的长宽、深度的不同,李變天判断出河流源头的位置,“用你们的办法,把那造起来的土坝毁了。”
这里处于山谷,水往低处流,加上前段时间连着好几日暴雪和大雪,最近又化雪了,山上的水汇聚在一起应该是相当可观的,很有可能冲垮这个山谷,但这个村子居然还是地坑院的结构,这显然是不符合常理的。
他们难道不怕被水淹吗,那么就只有一个解释,哪怕水位上涨,都有什么来阻挡。
来阻挡的,就是类似于土坝之类的东西了。
毁了,还怎么挡?
李變天冷飕飕的眼神,嘴角却微微扬起,望着村子的方向,看着令人毛骨悚然。
曾经起兵杀了在皇帝宝座上的二哥时,他也是这样的表情。
他要处理他人,或是要毁了这样一个村子,可以从头到尾都表现不出任何杀气,将自己的气息收放自如。
阿一等人离开,如果真的有土坝,河流必将改变流向。
这难道是要淹了……
他们眼底都透着一丝崇拜、敬仰和隐隐的畏惧。
——晋.江.独.家,唯.一.正.版——
村民几乎将这个庞大的地坑院给翻得底朝天了,依旧没找到傅辰的踪迹。
村长当机立断,觉得那个少年是逃出村外了,吩咐了一批队伍前去追杀,而其他人想留下狂欢的就继续狂欢,想回自己屋子休息的就继续休息。
村长带着村里的四个干部往自己的院子里走去。
“村长,您前些日子抓的那两个人真的不能杀吗?”说的是薛雍父子。
“到底那年轻的,救过我。而且不还有几个饲料吗,再说我觉得那个小子和咱们不一样,知道的东西多,说不定有用。”村长是个高壮的中年人,皮肤黝黑,肌肉发达,虽然两鬓有些白发,但穿着夹袄看上去也是孔武有力。
“您说的是!”几个干部附和道。
“如果没有您,咱们村子的人,可早就和外面人一样,给活活饿死了!哪里能活到现在!”特别是因为这个事,他们把持着这附近村县的一些权力,很多村每年都要“上供”一些祭品。
说这个村长的权力很大,那也的确是实话。
这些村子也是没办法,这里的位置太难找了,常常是有去无回,易守难攻,官府来围剿了几次都没成功。
“对啊对啊,村长才是我们的大恩人。”
这个村子,好像除了那血宴和食物不一样外,看上去和普通村落并非天差地别。
几人来到屋子前面,村长边准备开门,边说道:“我想把里头这个小子给留下来,正好我的闺女缺个俊俏的郎君,哈哈哈哈哈!”
好像完全不担心被里头的薛睿听到,已经打算霸王.硬.上.弓了
其他几个干部也同时笑了起来,“那我们就提前恭喜村长大喜了!”
“到时候可要讨一杯喜酒喝!”
“没问题哈哈哈哈!”村长笑得志得意满。
村长五个人打着火把,将房间内的油灯点上后,几个人才走了进去。
看了眼在房间角落里,被绳子捆着的薛家父子,村长看他们的眼光终于不像看牲口了。
薛睿乖乖低着头,和薛雍一样,两个人看上去都被折磨得没有一点力气的模样,耷拉着。
一切都是那么正常,和他离开前没有任何不同。
他们都没有发现,一个藏在床板底下的人,正静静地计算着他们的步数。
就在村长踩到了地上一根看不到的鱼线的时候,忽然鱼线抽动,嗖嗖嗖,空中传来轻微的滚动声,嗙一声,这个时候门应声关闭。
这个屋子形成了一个密闭空间,而这里是村长的屋子,大部分村民出于尊敬,平日根本不会走到这附近,甚至除了一部分追傅辰到了村外的村民外,其他村民继续狂欢,谁都发现不了这里的异样,甚至就是尖叫都不一定听得到。
窒息的气氛,四周,枪林弹雨般的武器,以及急快速的攻击。
一系列连锁的反应,墙上被鱼线固定的箭一支支朝着他们发出,瞬间村长身边的人变成了刺猬,村长刚躲过箭的攻击,另一边又出现了飞镖,还没躲过涂了毒的飞镖,就在脑袋上方,鱼线勾着的几把菜刀和砍肉刀往下掉……接连不断的武器朝着中央的五人飞来。
就在这四面八方毫无换手余地的无死角攻击中,五个人死了四个,死不瞑目地倒在地上。
他们其实本身只是普通人,只是一直靠着黑水河的毒素,才能让进村的人都任由他们摆布,就在刚才那么密集的攻击中,根本没有时间做出反应,自然就有这样的结果。
傅辰这次的陷阱,太出其不意了。
现在,还剩村长一个,但身上已经扎了几个飞镖。
“是谁,谁!”村长已经感到自己的生命正在流失,不,他不想死。
他终于能感觉到,那些被他们杀死的人,在死前的绝望了。
村长根本没发现,就在攻击的刹那,薛家父子早就提前一刻躲入了另一个连接主窖的的厨窖里,没受到攻击的波及。
时间回溯到村长等人快要到这间屋子前。
“为什么选我?”傅辰在最后一刻,开口问了,他静静地看着跪在自己脚边的薛睿。
“我薛睿这辈子就没服过谁,你是第一个。除非出现一个能让我心服口服的,那么我薛睿甘愿为他肝脑涂地。”只因为,你够强,够资格,配得起我的追随。
“是吗,那……记住你的话。”傅辰弯下了身子,犹如恶魔般的声音,在薛睿耳边响起,“不然,你一定会后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