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十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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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年一度的年祭到了,这是晋国每年年尾的大盛事。卯时刚过,陆陆续续就有不少人出了城门往祭坛走去,祭坛只有重大节庆才会开启,允许他人进入。天边没有一丝光亮,冬日的夜总是特别难熬,整座京城犹如一个巨人在历史的长河中沉淀着属于自己的浮华奢靡,昏暗的山脚下,火光犹如绽开的花蕾,在黑暗中闪动着光华。
瑟瑟冷风中,所有皇室成员以及朝臣都已经在祭坛外围静静等候,一排排禁卫军守护着这个邵家皇朝的宝地,也控制着祭祀场地内外的安全,以防任何意外。在更外围的地方是普通百姓瞻仰和祈祷的地方,每年除夕年宴的当天凌晨,就会在祭坛附近看到这般盛况。
祭坛上的焚香炉升起袅袅烟雾,衬得祭坛上方仙气渺渺。一直抱恙的国师目前已基本康复,扉卿立于祭坛上,一身白色镶金的法袍,眼中始终含着缱绻如云的柔和,面孔也是平静的,仅仅微微一笑,就好似心中被暖风拂过,说不出的惬意,这是扉卿本身自带的气息,让人觉得这世间就算有什么污秽,也染不到这个人身上。
他身边还站着一个高僧,晋国是信仰佛教文化的,这时候寺院高僧需要到场。
当然,从地位来看,扉卿在晋成帝心中的分量更重,哪怕之前那么多传闻,也没有动摇扉卿在晋成帝心中的位置。
前段时间,爆出了安乐之家的难民、流民总是离奇死亡,而许多恐怖的尸体,甚至被怀疑他们生前做了给晋成帝试验灵药的“药人”才会如此惨状,不少人对安乐之家都怀抱着恐惧和厌恶,后面流言虽已被扉卿平息,但之前的证据是血淋淋呈现在百姓面前的,就算扉卿有通天的本事,想要在短时间内,再像以往收揽大片民心,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这可以说是扉卿在恶犬闹京、安乐之家丑闻后,第一次在这样盛大的场合露面,那些流言蜚语好似并没有对他造成任何影响,他依旧谦和,依旧帮助流离失所的百姓,不疾不徐,正是他这十年如一日的态度,再加上那么多年在晋国的威望,近来出现了不少反驳的声音,说是冤枉了国师。
如果傅辰在这里,就会知道这是物极必反的道理,黑料多了就自然有人为他洗白。扉卿的聪明之处也在这里,他知道铁证如山,与其狡辩,还不如沉默,沉默有时候也是无声的辩解,事实上效果的确不错。
只是现在扉卿的所有心思并不在这上面,他的眉宇间始终透着挥之不去的阴霾和焦虑。
主公对于他的推测,只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能顺手解决就解决了。所以对于找出七煞杀掉七煞这件事,并不算特别热衷。李變天早年铁血继位后,拿下的疆土比明面上的更多,他如今所有一切荣耀、资源、土地,都是靠着他自己建立起来的,可以说李皇的天下就是实打实杀出来的,他怎么可能把自己的未来寄托在一个不知真假又虚无缥缈的推测上。
他更相信,人定胜天。更准确的说是,他更相信他自己。
扉卿缓缓抬头看了下夜空,快要日初了,星辰渐暗,黑幕即将散去,而属于七煞的那颗星却始终散发着那令人心悸的暗茫。
就在前几日,七煞身边又多了一颗天璇星,心思细密,专心一意,擅长后勤和处理细节,是辅助的巨大助力。
如今算来,七煞身边已经有了代表着神医的璇玑星、倾城妖妃的*星、后勤的天璇星三颗辅星,辅星还剩最后四颗。而主星中,代表杀破狼的七煞(杀)和贪狼已经汇合,前些日子的星图变化绝不会出错。七煞为杀破狼主星,也是改变紫微命格的关键,现在七煞就还差一个破军就能合成完整的杀破狼。
杀破狼一旦融合,紫微命格必将应运彻底改变,再次洗盘,原本属于李變天的帝王星即将灰暗,前途未卜,而被七煞改变的紫微星将是天下新主,天下定会易主!
扉卿和煦的目光朝着妃嫔的方向看去,一眼就看到了站在头排,穿着二品妃位份例,一身华裳的梅妃娘娘梅珏,真人比画像上更为亮眼,果真有倾城倾国之姿,现在他只能确定她就是辅星之一的*星,魅惑帝王之星!
这时候宫中最大的三位掌权者还没来,扉卿暂时回到了祭坛下方,对着其中一个带来的护卫道:“通知宫内的眼线,我需要他们在最快的时间里,接近梅珏解决掉她!无论用什么办法!”
之前的多次暗杀均以失败告终,梅妃的飞羽阁还有梅妃的出行,几乎都被皇贵妃给包办了,围得密不透风。他们的人又在那次宫中大洗牌中,只留下了几个埋得最深的探子在,在明面上插不进去。
扉卿很少说话如此快速,甚至带着隐隐疯狂的味道,他被七煞逼到如今这个地步,只有铤而走险。七煞星究竟是谁到如今还没确定,却已经将他们戟国的气数越逼越少,哪怕就是断了七煞一个左膀右臂也好,七颗辅星,三颗主星,如果这一个个都死了,那么七煞再强也只有自己一人,还能掀起什么风浪。
扉卿浮上一抹笑意,浅淡的,意味深长的。
下方的皇子群里,几个皇子站在一块儿,窃窃私语。
“喂,老九,听说了吗?”在队伍里,大皇子邵慕戬看好戏似的目光,问向身边的邵子瑜。
“什么?”九皇子邵子瑜不动声色地看着祭坛,全程温文守礼。
“这次年祭,父皇没选你我二人跟随,老二的禁足令也没有撤销,咱们兄弟几个可都来了,你看咱们队伍里还少了谁?”这么一圈望下来,所有皇子按照年龄来排,几乎全都到齐了,只剩下邵华池还没来,“呵呵,我看你还什么都没得到,倒是被老七捷足先登,真不知道该说你聪明还是蠢?你真觉得他会帮你?”
对于邵慕戬的挑衅不置可否,邵子瑜只是笑了笑,“七哥早年过得并不顺,又身染剧毒,每每发病都痛不欲生,至今都未痊愈,还时不时灾痛不断,父皇多照顾些也是应当,咱们作为兄弟的应该高兴,难道大哥对这样的七哥还有不满不成?”
言下之意就是,难道大哥你还要和一个身残的皇子去争宠吗,没的让人笑话。
也表达了另一层含义,你怎么挑拨我和七哥,都是没用的,我和七哥的利益不可分割,分开了对我们谁都没好处。
邵慕戬暗道:老九这自以为是的家伙,聪明过头就是愚蠢,该不会以为他在羡慕有老七这样的一个助力吧。
啊呸,羡慕个什么劲儿,老七就是送给他他都不想要。养着老七我倒要看看你最后养的什么样,不被老七生吞活剥了才有鬼,真以为老七还是以前的老七吗?
邵子瑜一副兄弟好我就好的模样,让邵慕戬看得直犯恶心,老九真是越来越会做戏了。他就不信老九心里,真的完完全全能信任老七。显然父皇目前对老七的宠爱有些太过了,这个宠爱过头到让他们所有人都升起了警惕。
就算老七没有继承权,这荣宠也就当年的老二邵华阳能媲美的。
说到老二,也真够憋屈的,到现在还没从自己府里放出来。
呵呵,既然父皇现在不放老二了,那么最好永远都被放出来。
这两兄弟在这边各自心思不少,面上一团和气。
安忠海出现在高台上,这时候皇辇到了,高喊道:“太后娘娘驾到——”“皇上驾到——”“皇后娘娘驾到——”
这三个宫中权利最大的人都到了,所有百姓,文武百官和皇子皇妃都跪了下来,齐声请安。
晋成帝哈哈一笑,爽朗的笑声中,让所有人平身。
这时候邵华池已经站在步辇下方,准备亲手扶着太后下来。
普通百姓当然感觉不出来,但在最里边的队伍里,无论是皇子还是朝臣的目光都好似在思索着什么,惊讶有之,不敢相信有之,嫉妒有之,沉思有之,不以为然有之,五花八门,不一而足,每次年祭,都是皇子们露脸的时候,僧多粥少,谁不想跟着这三个宫中最有权利的人。晋成帝带在身边的都是默认的皇储人选,以往每年都是二皇子邵华阳,今年邵华阳还在自己府里被禁着,其他人心思活络了,还有那么多皇子,不知道晋成帝会挑哪一个。
万万没想到,是七皇子邵华池,真是太出乎意料了。谁都知道七皇子不可能成为皇储,这是默认的事实,就像所有人看到四皇子的眼疾时,绝对不会认为晋成帝会选这样一个残疾的皇子当储君。
所以只有晋成帝对这个皇子,极度宠爱才会如此,如何不让人嫉妒?
唯一缓解皇子们这份杀气的,只有邵华池那张完全破相的半张脸。
而看懂了朝廷风向的官员,纷纷目光灼灼地看向九皇子,最近这两个皇子可是走的很近,看来他们的站队又要有新的考量了。
太后见邵华池等在下方,和蔼地笑了笑,极为慈祥。太后除了瘦了点,看上去还算健康,这让之前盛传的太后重病的流言适时止住了。她一只手放了上去,握住邵华池的,眼中的温和挡也挡不住,谁都能看出来这对祖孙两的感情有多好。
听说这次让邵华池伴驾,有一半就是太后的提议。
不少皇子咬牙切齿,老七还真是卑鄙,这算是曲线救国了吧。
晋成帝也看了太后和自家儿子一眼,露出满意的目光。经过邵华池的治疗,太后果然一天比一天健康,精神头也好了许多,晋成帝很庆幸自己听了儿子的意见,在除夕那么重要的日子里,把太后从延寿宫里放了出来,看看,这才叫年祭,才叫阖家团圆。
晋成帝的心情前所未有的好,只是在牵起皇后的时候,心中一顿,目光在看向妃嫔队伍的时候,闪了闪,对上梅珏含情脉脉的眼神时,愧疚的不能自已,他甚至升起一个荒唐的想法,如果这个时候牵着的是梅珏的手该有多好。
人群中的百姓在为宫中三位最尊贵的人请安后,也看到了爱民如子的七皇子,最近京城皇七子的风头正劲,流言也被控制的非常好,这一手都是景逸在邵华池背后运作。有些不没见过邵华池的人,还在想着以前不是说七皇子长得其丑无比,面有獠牙,像个怪物。今天一看,才发现传言不可信,七皇子一身白色玄端,衬得整个人玉树临风,哪怕带着半边面具,也无法遮掩他令半张渐渐张开的五官,所展现的风姿卓绝,分明是个仪态翩翩的皇子。
百姓们都纷纷喊出,“七皇子圣安!”
这大半年间,无论是伤军,还是照顾流民,还是布粥救灾,都让邵华池的形象在百姓们眼中越来越立体,也越来越被爱戴。
只见他边扶着太后,边毫无皇子架子地朝着人群中点头示意,根本没想过皇子会屈尊绛贵回应他们的百姓,更加热情了,请安声更多了。
“你这样连阎王爷都害怕的恶鬼,居然还有人喜爱你,真是苍天瞎了眼。”太后当然也看到了这一幕,凑近邵华池冷笑,狠声说着。
因为晋成帝和皇后走在前方,百姓又极为欢闹,根本听不到太后的低声讽刺。
邵华池这竖子将她几十年的经营收缴,怎能让她有好脸色,现在对邵华池的厌恶甚至远远超过了对晋成帝和其他人,她恨不得吞其肉喝其血,但她更知道,她已经被邵华池榨干了仅剩的生存价值,步步紧逼。根本翻不起风浪了,她如今只有仰仗着邵华池而活。
邵华池闻言,展开令人沉迷的笑容,为太后整理衣摆,孝顺至极,引得围观的百姓又一次赞扬,晋国以孝治天下,邵华池能做出表率,自然是相当鼓舞人心的。
嘴里的话却如冰渣子,靠近太后耳边,语气温柔,“那么皇祖母就好好睁大眼睛看着,我如何让更多的人喜爱我,如果你能活到那一天的话。”
太后的脸色红白交织,想骂人,却怎么都骂不出来,脸上还要摆出慈祥的模样,真是活活憋死个人了。
对付完太后,邵华池回头看着黑压压的一群百姓们,因为禁卫军的组织,这群前赴后继的百姓不能冲上来,但那眼中对他的喜爱做不得假。
从小就没人喜欢他,但现在,却有人因为他的一点所谓的“善举”而拥戴他。
脑中划过一个他完全不愿意想起来的人。
那人说过,水能载舟亦能覆舟,得百姓者得天下。
他头一次,对皇位的渴望不再那么片面,不再只认为那只是一个能号令天下的宝座,一个不再受到桎梏和欺辱的途径,而是想为这些百姓做些什么,他想当一个明君。
邵华池看到了前排率领一群妃嫔过来给这三位最高权力的人请安的皇贵妃穆君凝时,嘴角微微扬起如花笑靥,穆君凝被皇帝扶起后,余光瞥了一眼邵华池,两人相视一笑,不经意间,似有电流在其中穿梭。
穆君凝:贱人就是矫情。
邵华池:我对你的忍耐已经告罄,别再挑衅我!
年祭的时间一般需要持续一整天,需要祭告天地,祈祷来年风调雨顺、国泰民安等等,而在这个过程中,所有人都要跪着,虔诚的祈祷。黑暗再次来临,年祭在各方势力明争暗斗中结束了,接下去就是除夕年宴了,年宴当然不是年祭的地点,而是在正德殿举行的。这天晋成帝格外高兴,与不少朝臣们对饮,场面也更是热闹,连皇帝都放开了,一开始拘谨的人自然也放开了胆子,互相敬酒。
邵华池那儿更是重灾区,无论是皇子还是朝臣,都纷纷朝着他敬酒,什么好话恭维的都朝着他扔过去。
而邵华池不知怎么了,居然来者不拒,一杯接着一杯喝着。
待正德殿用完年宴,接下去就是去点绛台庆祝新年到来,看歌舞和戏曲,这也是宫里每年最热闹的时候。
戏班子在台上表演着,梅珏静静地看着,与身旁的妃嫔们偶尔说说笑,吃个瓜子儿,忽然一个小公公趁着没人注意的时候,在她耳边道:“娘娘,皇上有请。”
梅珏闻言,左右一看,没人注意她这边,只有穆君凝看过来的视线,她们现在的战线在梅珏遇到多次暗杀被穆君凝全部档了后,更为牢固。
至少在宫里,穆君凝是目前梅珏除了傅辰外最信任的人,
也只是对视片刻,就已经转开了视线,她们知道如何才能不着痕迹地交流。
找了个借口,梅珏就离开了筵席,出了点绛台,外面还有不少宫人整装,迈着优雅的小步子,端着各色果、糕点穿梭着,她不禁有些感慨,如果换了她还是姑姑的时候,她恐怕也是其中一员,为了年宴忙前忙后,现在的光景却是以前从不敢想象的。
待走到一处围廊下,晋成帝早就在那儿含笑等着她了。
“臣妾给皇上——”梅珏柔媚地行礼,还没弯下身,就被晋成帝抓住了手。
“你我之间,还行什么礼?”
皇帝的眼神很专注,这个风流成性的皇帝自从后宫收了梅珏后,就很久不曾碰过别的女人了。
甚至因为对梅珏的珍惜,即使去了她宫里,也都是在白天,晚上自己宿在御书房和养心殿,不招任何妃嫔,对梅珏也一直循序渐进,并未逾矩。
皇后倒是想管管,但晋成帝谁都不临幸,难道要把祸国的名头栽在么梅珏头上吗,这显然不现实,对他人的借口只是,他年纪大了,力不从心。
能用力不从心这样自我侮辱的借口来说,就算是皇后都无言以对。
皇后趁着这次年祭,把这事告诉了太后,然后她就错愕了,瞧瞧太后是怎么说的。
她居然说皇帝的孩子已经够多了,就算不临幸后宫也没什么,年纪大了自己想收敛不是好事吗,这有什么好管的,让皇后气了个倒仰。
“这样出来,若是被发现的话……”
“无事,朕都安排好了,只是今日是除夕,朕只想与你一起过。”
“皇上……”
“朕不能在太多人面前表现的很宠你,让你受委屈了。”
梅珏抬眼看去,微微一笑,目光盈盈如秋水,仿若被泉水温养着光泽,柔柔地劝道:“皇上对臣妾的荣宠已经独一无二了,臣妾哪里还有不满足?”
晋成帝闻言叹了一口气,握着梅珏的纤纤玉手,“你就是这性子,什么都不想要,才让朕总觉得如何对你都远远不够,今日朕多想能够牵着你的手。”
“皇上,不可坏了规矩,皇后娘娘乃国母,理该如此。”在皇帝眼里,她就是这样一个与所有妃嫔都不同,不图什么,只真心待人的妃子。
“朕明白,你永远都那么明事理。若不是当年丽妃的前车之鉴……朕又何必,人人都道皇帝能够随心所欲,其实这世上又有几个人能真正的随心所欲?”
当年他就是为了丽妃,常年不早朝,最后让丽妃背上了祸国妖妃的的名号,又让还未出生的华池中了母体的毒素,一出生就痛不欲生,时不时发病,这是他年轻时候犯过的错,害了丽妃母子的一辈子。现在绝不会再犯一次了,为了不让梅珏背着莫须有的罪名,晋成帝宁可憋着自己,他不想碰别人,只想碰她,却不想再出现关于她的骂名了。
谁能想到,风流了一辈子的晋成帝到了晚年,居然还能为了一个女人做到这个地步,可以说是奇迹了。
梅珏眼中光芒一闪,随即沉淀。
光线微暗中,晋成帝为她的眼睛绑上了丝带,轻柔的,像一个刚谈恋爱的少年,对着自己的初恋,有些迫不及待,想向心上人炫耀,略带激动,“朕带你去个地方。”
被蒙住了眼睛,梅珏有些不安地说:“皇上,臣妾怕。”
“别怕,有朕牵着你,不会让你丢了的,一会就到了。”
梅珏还有些颤抖,晋成帝握着她的手更紧了,温暖传递着两人。
“再冷的天,有陛下手的温度,臣妾也不觉得冷了。”她轻声道,像一片羽毛落在心尖。
晋成帝微微一愣,他很少听到梅珏说这样的情话,太难得了,这个不可一世的皇帝居然觉得受宠若惊。
他知道一开始他逼迫梅珏当自己的妃子,她并不愿意,也一直想取得她的原谅,他不想放开她,本来都不奢求她也同样爱自己。
脸上更是有些不知所措,他无比庆幸梅珏现在看不到他的窘迫。
也不知道走了多久,晋成帝才如水温柔地看着梅珏,“到了。”
晋成帝解开了丝带,梅珏的眼前豁然开朗,那是宫中最大的一颗树,位于养心殿的后殿,平时也只有晋成帝和一些内侍才能进入。而现在这棵树上挂着许多彩灯,每盏灯都做得巧夺天工,在黑暗中散发着莹莹光芒,每一个彩灯上,都写着字,从字体上就能看出来,这是晋成帝亲自写的。
那么多,也不知道写了多少个晚上,而把这些许愿灯挂在树上,不知道耗费了多少心力。
这场面很美,梅珏一脸惊喜地望着晋成帝,眼底泪光浮现,语无伦次,“陛下…,臣妾,臣妾……”
这是感动极了,帝王何曾为一个妃嫔这样讨好,没必要。
晋成帝从后慢慢抱住了她,发现她并没有抗拒,松了口气,将这个娇小的女子完全纳入自己的怀里,“你有很多愿望,也许朕现在无法一一为你实现,但咱们一个个来。上面还有很多空着的灯盏,等你想到了别的愿望朕就再写上去。”
梅珏靠在晋成帝的怀里,两人在月光下,好似融为一体,“臣妾,真的好幸福……”
好幸福……
幸福到……离你驾崩的日子也越来越近了。
一年,两年,或是三年?
总归,要等他回来了,我才会动手。
他,不会那么容易死的。
梅珏的目光,静静地看着这棵彩灯树,绽开了天真纯然的笑容。
——晋.江.独.家——
丹呼城街道上,阿三不住的往都尉府门口看,左等等不到,右等等不到,有些焦急,李遇去了那么久怎么还没回来?
阿一刚换下值班,看到阿三一张冰块脸上,少有的出现了踌躇和犹豫的情绪,走了过去,“怎么了,在烦恼什么。我觉得你最近有些心不在焉,状态不好,可别办坏了差事。”
“李遇还没回来。”
阿一神色有些异样,“阿三,你对李遇,是不是有点关心过度了,他那么大的人,还能跑了不成?”
“……”阿三蹙着眉,却没说什么。
“他的嫌疑还没完全洗脱,这小子很精明,我总觉得他没看上去那么简单,只是他的一切看上去都毫无破绽。所有人包括你我,这一路上从反感他到喜爱他,居然没有人真正讨厌他,你不觉得这实在有点太顺利了吗,咱们什么时候那么容易信别人了?还是这样一个性格并不算特别讨喜的少年。就算主公都认他当了徒弟,可我总觉得有些不安,好像有什么会发生似的,希望这只是我的错觉。你这人虽是我们中最少言的,但心思也最为单纯,我建议你别对那小子太放心上。”你在他身边,只有可能被玩得渣都不剩。
“我去找他。”阿三听完后,思考后,冷冷回复。
阿一脸上一僵,敢情他说了那么多,都白说了?
阿三来到丹呼城的街上,快要到除夕了,他们必须要在这之前赶回戟国,接下去的行程更为紧凑,丹呼城到底不是他们的大本营,荫突国的边陲自然不怎么安全,什么人都有,他不想李遇出什么事儿。
正在寻找的途中,与城中衣衫褴褛的百姓擦肩而过,他冰冷的脸上,浮上一抹焦急。
忽然,看到不远处,李遇一脸无奈的被一群人围住了。
走得近了,才发现那是在敲诈,李遇虽然穿的并不算好,但比起城里的人要好多了。
这些人问李遇要银子,李遇当然不愿意,其中一个甚至已经准备出拳头了。
阿三有些发怒,这家伙,我教他的防敌招术真的都白教了!
还没打到傅辰,就见阿三一拳打翻了那个地痞。
“阿三哥!”傅辰喜出望外,喊道。
没错,现在已经从阿三大人,变成了阿三哥了。
阿三听到这个称呼,感觉心脏暖洋洋的。
“嗯,你就站着看。”别动,我来教训他们!
傅辰听出了潜台词,一时笑得花枝乱颤。
发现李遇的崇拜目光望着自己,阿三觉得自己充满了力量,打得更起劲了。
眼看着阿三三两下,就把这一群地痞流氓给打倒在地上,这些人翻滚着痛吟,傅辰忍不住鼓掌。
不少人围绕着这里,看热闹。
远处,一个柔弱妖娆的女子,头上包着破布,看不清真实容貌,她隐藏在人群中,看着这一幕,她同其他两人一同潜在丹呼城,与青染大人接应。
刚才接头后,得到了新的任务,她是来熟悉情况的。
她看到了那个在阿三背后,瑟瑟发抖又倔强地不愿意表现害怕的少年,有些语塞,他就是青染大人说的公子吗?青染大人耳提面命,绝不能对他不敬的人?
长得好柔弱啊,这样一个还未及弱冠的少年,能有什么用处?
凭什么要她听命,还不如在京城听从七皇子号令。
她和其他人都是有些不满的,只是没表现出来。因为夙玉和青染对他们影响太深,又是终身效忠,才决定一同来到这个地方。
这个冒险的决定,可能会将两位大人推向死亡,他们不解,也不明白为何他们做出这样的抉择。
但忠诚的天性让他们跟着来了。
对这个突然出现,一个素未蒙面的少年,自然是一点好感都没有。
并不是因为少年让他们陷入了将来被七皇子派的人追杀的阴影,他们做这个的本就不怕死。更多的是会不服气,她们各自都有不小的本事,莫名其妙听一个陌生人,会不甘心,她甚至隐隐带着怒气过来查看情况。
不愿跟在这样一个毫无用处的人身后,也不知道他给夙玉和青染大人灌了什么迷汤,让两人大人居然叛出了七皇子,一心跟着他。
呸……
就在此刻,那少年的视线对准了她。
锋利如刀,却又像平静的海面,不知下方有什么暗涌,一旦被卷入就会粉身碎骨。
甚至在刹那,她感觉那少年,好像明晰了她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