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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一章 旧秩序的袁,秩序的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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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商和郭嘉一前一后,交口称赞,把白绕拍的浑身舒坦,欲罢不能。

“嘿嘿,二位公子谬赞了,白某万万不敢当此佳评……对了,陶公子,白某虽晓得您二位乃是袁公义子,却不知您二位的身份为何?”

陶商略微沉吟了一下,思虑片刻,决定实话实说。

“我这位义兄,姓郭名嘉,表字奉孝,乃是颍川阳翟人,实乃当世之奇才,颍川虽多俊杰,但我这位义兄可谓是当中之翘楚,我义父出自汝南袁氏,闻其名后,亲自寻访与之秉烛夜谈,惊其才华盖世,甚为惜之,故特收为大乖儿子。”

郭嘉听陶商话里话外的称赞自己,心中本来是甚爽的,但在听到最后一句话的时候,脸sè却不由的有些变黑了。

什么叫……特收为大乖儿子?!

陶商也没有看郭嘉,只是温文尔雅的继续介绍自己道:“至于在下,实不相瞒,家父乃是徐州刺史陶使君,在下乃是陶君膝下长子陶商,因在诸侯讨董之际,与袁公定下盟誓,结下缘分。袁公见陶某聪明可爱,活泼伶俐,很是喜欢,为今后袁、陶两家共辅汉室之大计,特破例收我当了义子。”

郭嘉在旁边听着,心中不由有些小火气。

收我时是大乖儿子,到你这就义子了?

白绕听到这些却有些沉默了。

他的目光逐渐变得凄厉,嘶哑道:“你是徐州陶谦之子……莫不是率兵平了白波军的那个?”

眼见白绕的眼神变的凶狠,面sè亦是变的yīn沉,徐晃陡然一惊,深沉的四下瞧了瞧,身体又向着自己的那柄开山巨斧悄悄的倾斜了过去。

陶商却是一点也不着急,白波军和黑山军同样份出黄巾,白绕有这样的表现,早在他意料之中。

就算知道会惹恼白绕,但此时此刻,陶商必须要说真话。

“正是在下,白波军不尊朝廷,屡次侵犯郡县,当日甚至有威bī汉都的罪行,其行已为天下所不容,况且郭大不过是一草莽之流,焉有资格成为一方统帅?张平难和白大帅都是朝廷中人,就算昔日与白波军份属同僚,但那也不过是往昔旧事,若是郭大有张平难一半的实力和眼界,也不至于落到今日的下场,白大帅,您说是吧?”

白绕眨了眨眼,心中的火气降了降,开始揣摩。

他暗想道,那白波军与黑山军虽然份属同宗,但张燕屡次招郭大等人前来,郭大却是执意不从,说起来不过是因为他亦野心勃勃,有自立门户之意。

日后白波军一旦坐大,对黑山军来说反倒不美,这河北地界,有黑山一军便足够了……像郭大这等人咎由自取,自己犯不上为他得罪人。

想到这,白绕收起了适才的yīn霾,露出了笑容,道:“陶公子说的是,郭大之辈不过是迂腐之流,死则当然!白某数年前,便料到他会有今天了……该!”

郭嘉在一旁听着陶商和白绕的对话并不搭腔。

他并没有陶商的兵力筹码,只是只身一人误闯至此,此刻还不清楚这位陶公子的手段和套路。

而且根据郭嘉的盘算,他若是要离开这,一会必然得仰仗这位陶公子之力才能安离开。

鬼才虽然平日里机谋百变,口若悬河,但到了节骨眼的时刻,特别是自己手中没有兵力筹码的时候,多说一句便容易折损自身,兵力这东西,是用智谋填不平的一道天堑。

这种关键时候郭嘉是绝不会多说废话的。

千金不如一默,先静观其变。

白绕此刻心中也有他的打算。

袁绍在冀州短期内迅速崛起,成为黄河以北少有的qiáng大势力,但眼下这对黑山军究竟是好事还是坏事谁也说不清楚。

这也是白绕不敢轻易得罪袁绍“干儿子们”的原因。

这顿饭的真正目的,实则还是想探探口风。

“陶公子,如今袁冀州已经取代韩馥,占据邺城,那下一步,不知袁公当何以为天下计?袁公对我们黑山军,又有何外略?”白绕此刻终于将话头引到了重点上。

陶商一时语塞,他早就算到白绕会将话题引到这一点上,但却没有想出一套好的说辞。

毫无疑问,他若是说袁绍对黑山军没有任何恶意,这是完不现实的,白绕也不会信。

从根本上来讲,黑山军和袁绍,绝对不可能走到一起。

历史上的黑山军,前期帮公孙瓒对抗袁绍,后期等曹cào平四州时,又投靠了曹cào,可他们和袁绍一直就不对付,自打袁绍在河北站稳脚跟后,两方就一直磕磕绊绊的鏖战不停。

这并不是双方有多么的不对付,而是立场导致他们根本不可能站在同一阵营。

袁绍和袁术起家的资本,靠的是四世三公的深厚人脉,旧有的秩序成就了这两位代表旧时代体系的乱世怪胎。

他们和曹cào起家完不同。

曹cào起家时,除了颍川学府的士族外,兖州和豫州的其他士族根本就不niào他这一壶。

于是曹cào只能改变策略,他以新崛起的小豪qiáng为轴心,再大量的启用寒门子弟,量才施用,从旧有秩序中脱离了出来,组成了以曹cào本人和小豪qiáng、寒门为主导的新时代秩序。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曹cào在旧体系士族群体中的政治影响不足,他的名望和资本使他必须摒弃旧有体系。他只有靠打压旧贵族,开辟新的权利分配化方式,才能够茁壮发展自身的势力,如果他也以旧有士族为中心作为根本的体制去发展,那曹cào永远都只能给袁绍当打狼的。

但是另辟新路,就需要付出巨大的代价。

历史上的曹cào,在初入兖州之时,为了打压旧体系士族,敲山震虎,bàng杀了兖州的旧体系士族代表边让。

边让这个人,与孔融一样,都是东汉末赫赫有名的名士,因一首《章华赋》而声名大噪,老司徒杨赐、大将军何进都因为他在士族中的地位而重点提拔过他,议郎蔡邕也对他极为推崇,可以说边让就是兖州旧有士族门阀的金字招牌。

而曹cào这种宦官之后,无论是在身份还是切身利益上,与边让处处都是不契合的。

边让明里暗里的与曹cào作对,曹cào也不惯着他,一不做二不休,直接干掉。

但是边让的死,所带来的苦果,就是让执掌兖州经济与命脉的旧体系士族们对曹cào产生了抵触心理。

在他们心中,曹cào就是一个来破坏兖州旧有秩序的人!

其后曹cào东征徐州,吕布来袭兖州的时候,身为东郡本土人士的陈宫与东平郡人张邈,为了维护兖州士族旧有的门阀秩序,直接联合兖州境内所有的门阀士族们,迎接吕布入驻兖州。

陈宫、张邈二人与曹cào的私人关系不可谓不好,甚至可以说是非常不错,但是曹cào入驻兖州后的行为,特别是bàng杀边让的举动,很明显的就是在触碰他们这些旧有门阀集团的切身利益。

在利益面前,一切友谊和交情都是扯犊子。

吕布进入濮阳后,还没等攻打其他的郡县,可兖州六大郡国七十三县几乎是一夜皆反,曹cào在兖州的势力竟然被吕布这个外来货侵占到只剩下三个县!

吕布当时幸福的都要爆炸了,这简直跟白捡的一样啊。

能做到这一点,并不是吕布有多能打,而是兖州旧有门阀体系的代表们一朝反扑而带来的灾难性后果。

不依靠旧体系门阀的曹cào尚且如此被祸害,那就更别提袁绍了。

袁绍和曹cào完不一样,他自身就是旧有门阀秩序的代表人,支持袁绍上位的人,几乎都是维护旧秩序的门阀士族,袁绍的成就与他们密不可分。

旧秩序门阀的成熟体制可以使袁绍的实力无限倍增,但同时也限制了袁绍的行为,绝不会允许袁绍有任何的突破性改革。

而收纳黑山军这等低贱的农民军队对于旧秩序门阀来说,是绝对不能容忍的。

公孙瓒可以收黑山,曹cào可以收黑山,就特么袁绍不行!

收了黑山军的话,得有多少黑山军的主要干部和中坚力量需要考量任职?

试想郭嘉一个人想进入袁绍集团,都要经过袁绍的jīng心安置与职位思考……而百万农民军如此巨大的力量一旦进入了袁绍的旧秩序圈子,势必会严重的影响袁氏集团中旧门阀的利益分配与职务体系构成。

黑山军这么大的力量摆在眼前,袁绍不是二货,他肯定知道招降他们将会得到多么巨大的人力资源……但袁绍不敢。

历史评价说袁绍所用多亲戚,实则并不是指他老袁家被用的人有多少,而是旧有的门阀士族中,跟他姓袁的沾亲搭故的人太多,袁绍为了维护势力的稳定,必须得用他们。

曹cào不依靠旧秩序,但兖州六大郡国的旧体系士族们一朝背反就几乎能让曹cào上街光pì股……

而纯依靠旧体系门阀士族起家的袁绍,一旦他手下的门阀士族们对他的行为有了异议,或是背反他……

袁绍可能连pì股都剩不下了。

所以对于袁绍来说,对付黑山军,他只能打,不能收。

袁绍的大业从根本上讲,其实是成也士族、败也士族。

陶商明白这个道理,所以现在白绕问他话,他也不敢随意瞎搭腔。

这中间的水太深了,不是随便忽悠两句就能蒙混过去的,万一让白绕听出了破绽,反而要命。

或许白绕没有这个脑袋,但陶商不愿意冒险。

就在陶商心念急转,不知道该如何应付白绕这“简单”的问题之时,浪子终于开口了。

“其实,在郭某看来,张平难和白大帅需要考虑的,不应该是我义父的态度,而是怎么能让我们两家彼此更加亲密,任凭旁人梭摆也无法分离。”

陶商挑了挑眉毛,诧然的看向了一旁的郭嘉。

白绕也转眼看向了郭嘉,奇道:“郭公子此言何意?”

“公子这称呼不敢当。”郭嘉一副笑嘻嘻的模样,看着多少有点吊儿郎当。

他似是已经有了应对之策,一甩适才的拘谨,露出了本来面目,潇洒道:“白帅叫我小弟为公子可以,但郭某出身一般,这公子二字听着委实别扭,您若不觉的委屈,叫我一声先生便可以了。”

白绕点了点头,很是听话:“那就请郭先生直抒xiōng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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