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情疏迹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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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沁昨晚上一气之下撂了张君毅的电话,接着就后悔了。她赶忙上网在“携程”上查找航班,正好有一个夜航航班经过n市。看看表,来的及。她就收拾几件衣服从家里冲到了街上,拦了一辆出租车,直接去了机场。凌晨一点,到达四海酒店后,她没有惊动张君毅,就自己开了一间房住下了。她知道,早上一定能够在自助餐厅见到他。
果然,张君毅和另外一位男士正好就在餐厅。也正因为这位男士的出现,才让方沁压住了心头的冲动,暂时没有出现在张君毅的面前。
她选择了一个座位,既可以将张君毅收进自己的眼球,又可以不让张君毅发现。
方沁看着远处的张君毅,心里就在捣糨糊:“难道真的是我错了吗?我只想有一份属于自己选择的生活,而你张君毅不就是想要婚姻吗,可以,我现在就答应嫁给你。”
如何迈出这一步,如何让张君毅能够感受到自己的诚意,方沁为难了。多少年,她不习惯自己去追求爱,她希望被爱,因为她始终认为自己有这个资本。
毕业于某政法大学的方沁天资聪慧,自命清高,我行我素。虽然已经列入老剩女行列,但仍然将情感掌玩于若即若离之中。可是,这一次,她真正感觉到了危机。
没想到,自己好不容易看好的一段恋情,尽管此前已经有了裂痕,但是看来还算正常,却为什么就在短短的几天里突生枝节?从大姑娘开始,只有她想怎么样就怎么样,把情爱当做衣服,穿穿脱脱。没想到,这一次,却被张君毅当做一件衣服脱掉了,而且还不明不白。
上一次赌气离开n市,以为张君毅会到北京找她,没想到只是发了一封邮件,就没有了消息。张君毅的举动实在让这位剩女受不了了,想了许久才给张君毅打了个电话,结果又被张君毅呛了一嗓子。
现在的方沁才感觉到张君毅对自己的重要。想起过去,自己扮演的那份对情感无所谓的角色,打心眼里感到后悔。她想,如果张君毅真的就不要她了,不是就把自己的后路堵死了吗。所以她不甘心,她必须来,她要问明白自己什么地方得罪你张君毅了。是你张君毅不打招呼就连个人影也找不到。给你电话还一副不情不愿的模样,“我方沁再不济也和你认识三年了,就算我当初没有想嫁给你,也不能说想甩就把我甩了吧。”方沁这样想着,甚至还觉得挺委屈。
寂寞而又孤独的方沁只要了一杯咖啡,用小勺搅动着那褐色的液体,看着不远处的张君毅,思绪将她拽回了三年前——
在一次朋友的聚会上方沁偶然认识了加拿大客商张君毅。张君毅的那种大方、潇洒的神态深深地吸引了方沁。而张君毅也被眼前这个虽然不算太年轻,但有**性格而又很有风姿的方沁迷住了。几次约会之后,那份浓情虽不算如胶似漆,也可算是情意绵绵。
可是,后来发生的一件事,让方沁想起来就心乱如麻。
方沁的家,不算大,但是很温馨。卧室的灯光调到了最暗,朦胧中的张君毅体格十分健壮,额头和背部已经汗水淋淋,而方沁就是不撒手,她舍不得能让她丢魂的人重新又恢复到谦谦君子,她需要他的野性,那野性让她不想再回到现实。就这样媾和,就这样交融,就这样永远都在属于自己的梦中。
“你有够没够,嗯?”张君毅的声音是那么的温柔,说着,又亲吻着方沁的唇。
“没够。”方沁笑起来。她只需要张君毅在自己身边,她认为这就是幸福。
“嫁给我好吗?沁,嫁给我。”张君毅的情是真的。
方沁没有啃声。她想,我已经和你在一起,这还不够吗,干嘛就要嫁给你呢。婚姻的那张纸,她觉得是累赘。
“怎么不说话,嗯?”
“我没想好。”方沁用双手把张君毅又搂紧了一些。其实,方沁压根就没有想过结婚,并不是想好了或者没有想好。
沉浸在幸福中的她感觉身边的张君毅一动不动,正在纳闷,突然一股力量从自己的臂弯处辐射开来。张君毅挣脱方沁的手臂,腾地一下就下了床。
“咱们就这样?!永远都这样?!”张君毅怒不可遏,与前几分钟简直判若两人。尽管已在国外生活了十多年,但是张君毅对传统的男婚女嫁还是看得很重的。他不可理解,自认为已经找到的一份爱,居然会对婚姻如此藐视。
张君毅的愤怒,方沁居然没有在意。甚至觉得眼前愤怒的张君毅,仍然是那样的使她着迷。尤其是他发达的胸肌,还有浑身都散发出的魅力,她想,这样的男人真的很难找,就伸出双臂,想再次让张君毅过来搂着她。她说:“你不觉得我们现在挺好的吗?为什么非要结婚呢!结婚又有什么意义?”
方沁的话更激怒了张君毅,他火冒三丈地冲到床边拉住方沁的一只胳膊,把她拖下了床。方沁忙用另一只手拽下了床上的被单,把自己裹住。她被张君毅的暴怒惊呆了。
“你听好方沁,我需要婚姻,我需要的是家,不是仅仅在床上的功夫!
“我没想好嘛!你不要这样逼我好不好!”方沁哭了,很伤心。
见方沁的可怜样,张君毅的心软了,他在床边坐了下来:
“你知道吗?我哥哥的孩子都读大学了,我姐姐的孩子都结婚了,可我,还没有婚姻。”张君毅叹口气,十分沮丧。
方沁抽噎着说:“你没听别人说吗?婚姻就是死水,婚姻没有激情,婚姻还会让你我窒息!”
张君毅望着这个哭泣的方沁,真是百思不得其解。眼前的方沁究竟受的是什么教育?东方的不是,西方的其实更不是。在大多数人的眼里,都以为西方人不看重婚姻,事实上西方人只要走进婚姻,都会用心去呵护婚姻,都会扮演着好丈夫、好妻子的角色,但绝不是像方沁这样,如此惧怕婚姻。
“咱们结婚吧。”张君毅看着裹着被单坐在地上的方沁,“你看你,年纪也不小了,再这样耽搁,恐怕连孩子都生不出来了。”张君毅用了激将法,他想,点中方沁的“死穴”,是争取方沁接受婚姻的最好办法。
可是,张君毅想错了。
“我不要孩子,我只要你!”方沁声嘶力竭。
张君毅还不死心,就进一步的努力:
“你只要我,那行,我就带你去加拿大,去见我的父母,让你看看我的家,好不好?”
方沁还真想去加拿大,但不是想去张君毅家里,而是想去旅游。”因为她知道,如果见了他的家人,就意味着是他家的媳妇了,这不就正中了张君毅的下怀了吗?所以,方沁连想去加拿大旅游的打算都打消了,说:“我没想好,所以我不想去加拿大。”
张君毅又火了:“你是不是认为我只是个穷光蛋,今后养不起你?”张君毅顺手拿起衣服,边穿边咬着牙对方沁吼:“告诉你,想做我老婆的人有的是!再告诉你,我张君毅有的是钱,要你去加拿大就是让你看看我的家族企业!真没见过你这种人,谁都想拥有一份婚姻,而你只想拥有一份情爱!”
张君毅说完,将外衣穿好,转身看着还坐在地上的方沁说:“你难道不明白婚姻和情爱是一体的吗?”当张君毅走出方沁家之前,又说:“你听好:我不会再给你这种爱,与其不要婚姻,那就什么都不要!但是,我会尊重我们曾经的友情,仅仅剩下的友情。”
自从那次争吵以后,张君毅只要来北京,同样会与方沁联系。他们一起去吃饭,一起去看歌剧,一起去逛街,唯一的,也就是张君毅曾经说过的:他再也没有进过方沁的家。而方沁呢,倒觉得无所谓。她甚至觉得,只要还和张君毅在一起,就是吃吃、玩玩,也说明张君毅依然爱她。
方沁追求的那份爱,其实,已经就从吃吃喝喝开始越走越远了。她不会想到在这份脆弱的情感面前只要有一点风吹草动,所有发生过的事情都会随着风而飘逝。何况,张君毅所面对的并不是风吹草动,而是埋在心底的那份隽永。这一点,方沁是无法明白的,起码现在,她无法明白。
方沁现在还在天真地想着,只要同意张君毅提出的“结婚,”那么一天的乌云都会散开。
当然,方沁也第一次感受到了烦恼和痛苦。因为她从没有经历过这样的烦恼和痛苦。她甚至想,如果这次,张君毅提出要自己嫁给他,她就答应。一定答应。
见张君毅与他对面的那一位男士还没有离开餐厅的意思,方沁就想过去,但是又一想,如果就这样冒失地走到张君毅的身边,他会不会看不起自己呢?
看看表,已经九点多了,也是上午上班的时间。方沁从手包中拿出手机,给北京的单位打了一个电话,告诉事务所主任,自己手头暂时没有急需办理的案子,所以休假一段时间。主任问她准备休假多久,方沁说:“大概半个月吧。”
放好手机。将杯中的咖啡喝下,方沁鼓足勇气朝张君毅走过去。她从来没有这么忐忑,从来没有跟任何人低声下气。此时,方沁愿意就这么朝着张君毅走过去,尽管这就意味着自己向张君毅道歉,意味着自己向张君毅乞求,意味着她要去乞求的是她并不想要的“婚姻”。但是,方沁没有犹豫,她要用自己的行动告诉张君毅,为了爱,她不再坚持。她相信,张君毅一定会懂得自己的心。
张君毅正在喝咖啡,在他眼睑和地面的相连处,看见了一双白色的高跟鞋。循着高跟鞋他抬起了头,是方沁站在自己的面前!
此时的张君毅真的“懂了”方沁,而且“懂”得一惊。但是,随即就平静了,没有一丝波纹。
“哎,你来了?正好,我给你介绍一下。”张君毅站了起来,很礼貌地把方沁介绍给沈非:“这是方沁小姐,从北京来。”
沈非笑容满面:“很高兴认识你,方小姐。”
“你好。”方沁握住了沈非的手。但是心里却不是滋味,因为张君毅的态度比她想象的还要冷漠。
“我是沈非。这是我的名片。”沈非将自己的名片递给了方沁。
“那就,那就坐吧。”张君毅指了指自己身旁的一把椅子,做了一个请坐的姿势。
“不客气。”方沁心里很别扭。
沈非望着这两个人的表情,已经猜到了**分。他把头转向玻璃窗,观看外面的风景,心里冷笑了一下。
见这位方小姐和张君毅都没有开口说话,沈非就站了起来:
“二位,我去趟洗手间。”说着,就离开了座位,快步地朝卫生间走去。
见沈非离开,张君毅就问:“怎么?来了也不打个招呼,何苦呢?”
方沁不知道如何开场,就说:“你在电话里为什么那样对待我?”
“怎么对待你了?你说说看。”见方沁不说话,就接着说:“你现在看见了,我很忙,真的很忙。”
“反正我来了,来了就不走了。看你拿我怎么办?”方沁带着一贯采用的撒娇和耍赖,以为会博得张君毅的一丝笑容。
“不走,工作都不要了?”张君毅一听方沁不走了,心里就烦。他真的不希望有人在这个时候打搅他,尤其是方沁。想起一年以前的那个夜晚发生的事情,就像是一口锅,倒扣在心里头。正因为如此,当张君毅见到了吕乔,吕乔又遇到了这么多的麻烦需要他帮助的时候,他张君毅还会记得远在北京的方沁吗?
“我们的事情怎么办?”方沁干脆直奔主题,因为她也不想再绕圈子,她就是要张君毅现在就表态。
“什么怎么办?”张君毅根本不往下接话。
“就是——就是你还跟我结婚吗?”方沁总算说出了这一句。
“结婚?你要结婚?真有毛病!”张君毅不听则可,一听气就不打一处来:“早干什么啦?我问你,你早干什么啦?”
张君毅往卫生间的方向看了一眼,他真的多谢沈非在关键的时候上厕所。
“当年我那样的求你跟我结婚,你却架子哄哄,不是你说不想结婚的吗?怎么好话坏话都是你一个人说了算呢?”张君毅似乎觉得有一个人在给自己垫底,他也知道这个垫底的人是谁。于是,他底气十足:“我告诉你,你不谈结婚,还可以在这里坐,如果你谈结婚,请你立刻走。”
方沁从小到大也没受过这样的委屈,她想自己是不是在犯贱?唉,进也不是就退也不是,方沁真想脚下的地板立即开裂,钻进去算了。
“我再说一遍:不谈结婚,就在这里坐着;你谈结婚,请马上离开。”张君毅估计沈非要过来了,就赶忙给方沁定了调子。
果然,沈非识时务地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方沁就是方沁。作为律师,而且还是北京的律师,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而且见得多了,不仅是中国猪,还有外国猪。这种场合,对于她来说,想改变窘困的局面,只有自己占主动。她也知道,在这种时候,还需要迂回,不能将张君毅逼得太紧,否则真的就没有退路了。所以,她暂时放开张君毅,转而看着沈非:
“沈先生,您说普通话挺标准的,不像是上海人。”见沈非给的名片上标着的是上海的公司,所以方沁就没话找话说。
见方沁转变的还挺快,张君毅总算稍稍松了口气。但是新的担心又出现了,他真不想让沈非知道他和方沁的关系。
“是吗?那就好。我一直都说普通话,这样比较好与外地的朋友沟通。”
“来出差吗?”方沁又问。
“哦,是,是来出差。”沈非答。
“与我谈点合作的事情。”张君毅帮着沈非圆场。
“你也是到这儿出差的方小姐?”沈非望着方沁很有礼貌的地问道,而那戴着镜片的眼睛余光已经扫到了张君毅的脸上。
“是的,我也是和他谈点合作上的事情。”方沁觉得心里稍稍有点放松的感觉了。她在暗示,她故意没有说“张先生”,而是用了一个“他”,这样也就算警告了张君毅:别把我不当一回事儿,既然沈先生是和你谈合作的事情,本方小姐也是和你谈合作的事情,甚至比沈先生与你的关系要好那么一点点,故不用客气,直接称呼“他”。
张君毅何等聪明,他已经听出了话外音。他预感到局面的严重性:看样子方沁是甩不掉了。如果此时沈非帮助自己,还有可能在今天暂时把她甩掉。问题是,沈非凭什么帮自己呢?沈非不出幺蛾子,已经就是在帮自己了。但是,他会帮吗?张君毅在心里就否定了,这种可能帮自己的系数太小了。
张君毅看了沈非一眼,希望能够与他交换一下眼色。但是沈非的表情让他失望。此时的沈非非常专注地与方沁聊天。那副做作,一看就是假的,是故意给他看的。
怎么办?张君毅有点后悔,如果知道方沁今天会出现在自己和沈非面前,昨天晚上的那个电话语调应该柔一点,这样,就不会发生今天的被动场面了。
“二位怎么在餐厅待这么久,难道谈合作上的事情就在餐厅进行吗?”方沁整个身心都放松下来了:“二位都是董事长一级的人物,应该坐到谈判桌上去商洽的,在这里,你看看,”方沁脸朝着张君毅说:“你也太不会招待客人了,你也太摆架子了。”方沁故意用“你”来称呼张君毅。
张君毅脸部表情很放松,很随意,但是放在桌子下面的一个拳头已经握紧了,真想朝着方沁那张姣好的脸挥过去。
“没关系,没关系,我和你的张先生很熟,在哪里洽谈都可以的。”沈非又加了一码。
“是吗,你们很熟?我怎么以前不认识您呢?”方沁简直就像找到了知音。此时,她的不快,她的愤怒,她的忐忑统统一扫而光。
“这样吧,一会儿我们还要出去办事情,请方小姐与我们一同前往,怎么样?”沈非这个邀请是出于真心。他真心希望吕乔见到这位方小姐。
张君毅的担心终于成为了现实。沈非真的就出了一个幺蛾子。他明白沈非的意思,他就是希望方沁出现在吕乔的面前,而张君毅阻拦的就是不许方沁出现。他狠狠地瞪了沈非一眼,以为沈非没看见自己的愤怒,但是他忽略了一个现实,有镜片的遮挡,沈非的余光早就看到了张君毅的狼狈。
认为自己对沈非的瞪眼没有被沈非发现的张君毅,却发现沈非那得意的笑。
怎么办?唯一的办法就是自己不去检察院,自己不去沈非就不会得逞,方沁也就见不到吕乔——大家平安无事。
可是,可是——唉,张君毅的心里又怎么舍得不去见吕乔一面呢。
容不得张君毅再想,刘大强的电话打进来了。
“二强的车子已经动身去酒店了,他到了就给你们电话,你和那个阿拉黄鼠狼就下来。”刘大强说。
“那好吧。”张君毅无精打采。
“什么‘那好吧’?你怎么啦?你可不要变卦啊,我都安排好了。”
“行,我在这里等二强。”张君毅没有退路了。
他想:什么也不管了,什么事也没有见吕乔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