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远近闻名神医门 愁煞小姐思过关(一)
邱月影心里很清楚,神医门在大西街高调开张,惹出了这么大的动静,不可能不惊动父亲。虽然自己施巧计帮助乔虎顺利度过了开业这一关,但接下来的难题确实是令人费解。她知道自己根本左右不了父亲,接下来神医门和齐天帮之间必有一次避免不了的争斗,背后还有海龙帮和神山帮虎视眈眈,自己是根本无力阻止这一切的,况且神医门也决计斗不过齐天帮。她很清楚平州城里三大帮派中各帮的势力,齐天帮和神山帮之所以能够生存并发展,也是全凭着日本人撑腰。三大帮派之中,海龙帮是因为投鼠忌器才无法对其它两大帮派痛下杀手,齐天帮也有意吞并神山帮,自己的父亲爱鸟,神山帮的百鸟园里有很多奇鸟让他垂涎三尺,但日本人也在极力袒护着势力最弱的神山帮。父亲虽然跟日本人交好,但日本人并不想让神山帮被灭掉,他们希望三大帮派三足鼎立,而且完全都听他们的。
邱月影为了乔虎的事情茶饭不思,苦思冥想。为了保护神医门,她甚至想过去请黑龙会的山本叔叔出面,请他跟自己的父亲去说情,但她担心山本叔叔不会帮她这个忙。因为她也或多或少地知道一些山本一郎的事情,其实所有帮派中的老大,都对山本恨的咬牙切齿,只是敢怒不敢言,始终无能为力而已。所以,这个人还是轻易不要去碰。
乔虎的一句话惊醒了梦中人,是的,竞争不可怕,商业本身不就是充满了竞争的嘛?可以设法让他们完全公平的去竞争。
邱月影观察并暗中保护了神医门三天开张营业,神医门的义举和公平交易深深打动了她。她对乔虎是充满了信任的,对神医门是充满了信心的,她坚信如果是公平竞争的话,神医门一定能赢,她的虎哥一定能赢。她在想,怎么才能让自己的父亲答应双方公平竞争呢?只有公平竞争这个堂而皇之的理由,她才能保全神医门,保全虎哥。她搞不清楚,这个虎哥怎么就吸引了她?让她日思夜想,欲罢不能。为了他,她竟然什么都愿意去做。
一想到这个公平竞争的好主意,邱月影就觉得躲着不是办法,不能再回避了,自己该正面面对父亲了。所以,她自信满满地跟乔虎告别,书上说:“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她为了他,顾不上卿卿我我,她要赶紧回家去,跟自己的父亲去摊牌。
邱公馆的主人,齐天帮的帮主不是别人,正是九年前抢夺乔氏兄弟财物,图财害命的乔家大掌柜邱继财。他在乔老爷号上出任大掌柜期间,一直在乔家暗中敛财,乔老爷临走之前,他已经赚得盆满钵满,早已贪足了置业的资本。在抢夺乔氏兄弟财物以后,他并没有回老家,而是跑到平州城落了脚。
邱继财凭借自己的聪明头脑,开始在平州城经商,并逐渐发展壮大起来。他从老家把老婆和孩子接到这里来,重新置办家业,并豢养家丁,过起了逍遥快活的日子。可是没过多久,老婆忍受不了他的奸佞,硬是被他气死了,他没有了别的亲人,只剩下了掌上明珠邱月影。他对这个女儿甚为偏爱,对她百依百顺,言听计从。
邱继财虽然为人奸诈,但他只贪财,不贪色,还有一个与众不同的嗜好,就是爱鸟。当初修建邱公馆的时候,他专门在正殿旁的显要位置盖了一间大大的鸟屋,屋里屋外挂满了各种奇鸟。他听说神山帮的百鸟园里有许多珍奇鸟类,就始终垂涎三尺,几次制造机会都想灭了神山帮,却总是被日本人从中作梗,遭到阻拦,所以,一直望洋兴叹,苦于不能据为己有。
邱继财在鸟屋里摆了一张办公桌和一组沙发,自己整天沉湎在这里,几乎足不出户,陶醉在这鸟的世界里,听鸟叫……
这天晚上,鸟屋里灯火通明,满屋子挂着满满的穿着笼衣的鸟笼。邱继财穿着一件褐色丝绸马褂,一件暗红色的丝绸灯笼裤,脚下一双皮拖鞋,两手分别戴着一只大大的戒指,正在鸟屋里开心地看着一只画眉。
师爷穿着一件长衫,提着一只套着笼衣的鸟笼兴冲冲地进来。邱继财早已察觉到有人进来,一看是师爷提着一只鸟笼走近,便乐呵呵地说:“哟!师爷!又搞到什么好鸟了?”
师爷点头哈腰地把鸟笼递给邱继财,谄媚地说:“天爷,刚刚碰巧有人送来一只蓝尾巴根子。”
邱继财并没有伸手接鸟笼,不太高兴地说:“那不是有一只蓝尾巴根子吗?”
师爷自己把鸟笼挂起来,陪着笑脸说:“那一只是母的,这一只是公的,刚好配成一对儿!”
邱继财一听,马上乐了,哈哈大笑说:“哈哈哈哈!真有你的!既然如此,那就挂到这边来,让它俩配成对儿!”说着话,把师爷挂好的鸟笼拿下来,挂到了另一处。
师爷高兴地说:“大家都知道天爷喜欢养鸟,一有好鸟就会送过来。”
邱继财得意地说:“这鸟可是个好东西啊!这种东西,就是要关在笼子里观赏,我就喜欢看它们已经失去了自由,还依然活蹦乱跳的感觉,哈哈哈哈!”
师爷附和着说:“就是!在天爷的眼里,所有鸟类都得装进这笼子里。”
邱继财把两只笼子一起拿下来,递给师爷说:“去吧!两只都挂到门口去吧!”
师爷把两只鸟笼接过来,走到门口挂起来,回身唤道:“天爷。”
邱继财一愣,慢条斯理地说:“唔,还有事儿?”
师爷返回来,陪着笑脸说:“有一件怪事儿,不知当讲不当讲。”
邱继财眼珠一转,瞥一眼师爷,傲慢地问道:“什么怪事儿啊?”
师爷故作神秘地说:“我今天下午出去办事儿,路过粮行的时候进去看了一眼,竟然没有一个主顾,你说怪不怪?”
邱继财一愣,脱口说道:“唔?不可能呀?”
师爷附和着说:“是啊!这俗话说,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他饿得慌。偌大个平州城西街,就只有咱一家粮行,咋就会没有一个主顾呢?”
邱继财眼睛一瞪,急忙问道:“嗯?查原因了吗?”
师爷小心地回答说:“问了,问谁都说不清楚。”
邱继财皱皱眉,狞笑一声说:“哼,既然都不清楚,那就是都清楚。”
师爷一愣,疑惑地问道:“天爷的意思是……”
邱继财打断他的话,不客气地说:“你动脑子想啊!”
师爷马上领会了,急忙从长衫里掏出一张纸递给邱继财说:“天爷说的是,我把这几天的帐让他们抄给我了,天爷您过过目。”
邱继财接过来看了一下,顿时火冒三丈,抖落着那张纸骂道:“他妈的,你好好看看!最近三天一个铜板的生意都没做。”
师爷若有所思地说:“我也觉的这事儿挺蹊跷……”
邱继财干脆地骂道:“蹊跷个屁!你快去,把粮行的伙计给我找来,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得嘞!天爷,我这就去!”师爷应承一声,转身匆匆地离开了。
夜色正浓,静静的夜空中,繁星点点。
邱月影在黑暗中匆匆行走着,郝云亮警惕地一路跟踪在她的后边。
邱公馆大门开着,门里门外高挂的灯笼全都亮着,大门口灯火通明,门楼上“邱公馆”三个字,清清楚楚,分外耀眼。
邱月影兴高采烈地走进门,郝云亮藏身在门外的暗处,目光如炬地观察着。只见门里门外的家丁全都在邱月影跟前又是鞠躬又是哈腰,邱月影却习以为常并不理会,径直向里边走去。
邱公馆门外黑暗的角落处,郝云亮在四下认真地观察着,看着“邱公馆”三个大字,思忖了一会儿之后,悄然地消失在暗夜里。
邱月影刚一进门,一眼看见迎面一个黑影从里边急匆匆走出来,正自纳闷。
师爷大老远从对面走过来喊道:“哎哟!大小姐回来了!”
等黑影走近,邱月影才看清是师爷,她警觉地问道:“你这么晚要到哪儿去?”
师爷很干脆地说:“天爷吩咐,小的要去找粮行的伙计过来。”
邱月影故作轻松地问道:“什么事儿啊?大晚上的。”
师爷直白地说:“最近连续几天粮行的生意都不好,尤其是最近三天,崩子儿都没收,天爷现在不高兴了。”
邱月影点点头,忍俊不禁,但她不露声色地问道:“我爹知道了?”
师爷点点头说:“是啊!这么大的事儿,咋能包的住呢?”
邱月影一本正经地说:“那你就别去找伙计了,这事儿是我干的。”
师爷吃惊地问道:“大小姐不是在跟小的开玩笑吧?”
邱月影脸一沉,立刻板起面孔来,不客气地说:“谁跟你开玩笑?”
师爷愣怔住了,支吾着:“那……”
邱月影很干脆地说:“不麻烦你们,我自己去说!我爹在哪儿?鸟屋是吧?”师爷唯唯诺诺地点点头。邱月影淡淡地说:“我知道了,你回去吧!”说着话,加快脚步进去了。
师爷怔在那里,想了想,也无奈地折返了回去。
师爷走后,邱继财把门口的两只鸟笼的笼衣拉锁拉开,撩起来,拿一根小木棍儿,挑逗着一公一母两只蓝尾巴根子。一公一母两只鸟在鸟笼里疯狂地扑棱着,邱继财得意地发出一阵阵狞笑。过了一会儿,或许是累了,邱继财把笼衣放下来,拉好拉锁,走到沙发前坐下,端起茶几上的茶水喝茶。
邱月影匆匆走了进来,把挎包从身上摘下来,随手往沙发上一放,在邱继财对面坐下来,认真地看着他。
邱继财一愣,和颜悦色地说:“影儿啊,好几天不见你的影儿,去哪儿了?”
邱月影表情严肃,随口说道:“不用您管!”
邱继财微笑着,嗔怪说:“我是你爹,怎么能不管你呢?”
邱月影瞥一眼邱继财,发嗲说:“现在想起您是我爹了?”
邱继财嗔怨说:“你一个女孩子家,这么晚才回来,不怕惹事儿啊?”
邱月影有些得意洋洋,揶揄地说:“有齐天帮的天爷罩着,我怕什么?”
这时,师爷匆匆走进来。
邱继财看看他,没好气地说:“哎!不是让你去叫粮行小伙计了吗?怎么这么快就跑回来了呢?”
师爷小心谨慎的看一眼邱月影,支支吾吾地说:“大……大小姐说,这事儿……是大……大小姐……干的。”
邱继财一愣,瞪起双眼,脱口道:“什么?”
邱月影冷静地说:“是我干的。”
邱继财急忙站起身来,瞅着邱月影说:“你胡说什么呀?”
邱月影一字一顿地说:“我没有胡说!”
邱继财走到邱月影跟前说:“那你是怎么干的?”
邱月影站起来,得意地踱着步,不紧不慢地说:“三天前,我看见西街上有新开的商户,就直接告诉了齐天帮的人,让他们谁都不许去捣乱,谁都不许去收保护费!”
邱继财睁大双眼,气愤地说:“什么?你这不是胳膊肘往外拐吗?”
邱月影反唇相讥说:“什么胳膊肘往外拐?您这是欺行霸市!”
邱继财驳斥说:“什么就叫欺行霸市了?我要是不去保护他们,海龙帮、神山帮一样也要去保护他们,我收点儿保护费不是很正常嘛!”
邱月影不屑地说:“正常?就是你们这三家帮派,沆瀣一气,搞得整个市面上都鸡飞狗跳,人人都不得安宁。”
邱继财生气地说“一个女娃娃,你懂什么?”
邱月影白一眼邱继财说:“这有什么不懂的?”
邱继财走到办公桌跟前,冷冷地说:“商场如战场,做生意历来就是这么残酷,你念好你的书就行了!”
邱月影据理力争说:“您这是强词夺理!怎么就不能正经做生意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