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冬狩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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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这厢全神贯注的在研究地形图,那一厢,负责营帐驻扎的秦尚书已经来到了,苏黎便没有再管锦瑟。
等到锦瑟终于记熟那张地形图,长舒了一口气转过身时,便正好看见那秦尚书灰头土脸的退出大帐,想来是被罚了。
锦瑟忍不住偷笑起来,苏黎看了她一眼,忽而转进内帐,再出来时,便蓦地丢了一件东西到锦瑟头上:“怕冷就穿起来。”
锦瑟扯下来一看,却是一件不知是何质地的大氅,竟然触手生温,单是这样握着,便已经觉得暖和。
虽然心中明知不妥,然而在极有可能冻死的情形下,锦瑟还是毫不犹豫的收下了:“多谢王爷。”
苏黎的那件大氅果真是件宝贝,第二日锦瑟披在身上时,寒意竟丝毫不侵,整个人都仿佛置身于暖室。这样的冬日对于她来说,实在是前所未有的。
下午时分,浩浩荡荡的队伍终于抵达围场外的营地。
锦瑟从马车上下来便感觉到不妥。
此次冬狩,随行女眷虽然不算多,然而个个都是有身份有地位的主。皇帝的随行妃嫔有四位,马车就排在锦瑟前方,待到下了马车见到锦瑟之际,每个人脸上的表情都有些微妙。
锦瑟自然知道这份微妙不会是因为自己,因此不由得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这件大氅。
再抬起头时,面前已经站了一位婷婷袅袅的美人儿,温柔婉约的朝她笑:“锦瑟妹妹可真是好福气。”
锦瑟认得这位是庄妃,便行了礼,这才道:“庄妃娘娘何出此言?”
庄妃伸手触了触紧裹在锦瑟身上的大氅,微笑道:“你竟不知此大氅来历?那依族,你可曾听过?”
锦瑟微微一蹙眉,隐隐约约似乎有点印象,那是一个被清越灭掉的民族。
“那依族人神秘莫测,聚居之地更是汇集天下奇珍异宝,这大氅,据闻就是那依族族人世代相传的宝物,触体生温,百毒不侵,是天下绝无仅有的宝贝。”
锦瑟万没有想到这件东西来头竟然这样大,一时有些惊怔住。
庄妃淡淡一笑,又道:“早两年皇上辗转得到这件宝贝,便献给了太后。那时宁王身子不好,太后心疼,便又转赐给了宁王。没想到宁王又给了妹妹你。”
话说到此处,便没有什么让锦瑟好奇的了。
之所以那几位妃嫔都对这件大氅多看了几眼,只怕当初皇帝得到此物时,众人都是虎视眈眈的,而皇帝多半无从抉择,索性献给了太后。
锦瑟对这些半丝兴趣也无,因此回过神来后,便只是随意的把玩着一束发,呵呵笑着答道:“原来是这样啊。”
庄妃讨了个没趣,却还是微笑的模样:“这样的珍宝你都不放在眼里,性子跟宁王一模一样,真应了那句――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说完,她便转身款款而去,剩下锦瑟穿着那件天底下绝无仅有的宝贝,只觉得喘不过气来。
进到自己的帐中,锦瑟忙的将大氅脱了下来,自言自语道:“还是还给他吧。”
“你敢吗?”绿荷在旁边冷笑一声,转身出去打热水了。
锦瑟无奈叹了口气。她还真是不敢。苏黎的性子古怪难测,她如今是万万不敢招惹他半分的。想来想去,还是重新将大氅披上身,以免苏黎见到,又激怒他做出什么疯子的行径来。
歇了一阵,又吃过一些东西之后,锦瑟便带了绿荷一同出去熟悉周围地形。
扎营之地离围场其实还有很远一段距离,因此锦瑟见不到皇家围场的风范,然而她似乎根本不在意这个。
按着她先前记下来的地形图,广袤平坦的围场之外其实高山起伏,东方,东北方,南方,西南方都有高山,只是不知道哪座山上才有她要找的那处断崖。
锦瑟心头默念,正四面打望之际,忽见宋京涛自前方而来,忙的站定了:“父亲。”
宋京涛转而走向她,然而目光触及锦瑟身上那件大氅时,他身子却分明狠狠一震!
“父亲?”锦瑟忙的上前两步,“父亲怎么了?”
宋京涛眸色深凝的望向她,脸色中竟透出一丝青灰:“这是……宁王给你的?”
锦瑟微微有些疑惑的点了点头。
从小到大,锦瑟记忆中的父亲都是冷峻严肃的,印象中,她似乎从未见过父亲神色不稳,总觉得就是泰山崩于前父亲脸色亦不会变,然而此时此刻,她眼见着父亲因为一件大氅而变了脸色,不是不惊讶的。
宋京涛似乎用尽全力才让自己镇定下来,锦瑟眼见着他手上已经青筋毕现,却还是伸手抚上她的肩:“王爷既待你好,为父也就放心了。”
“父亲?”锦瑟试探性的问道,“这大氅,是不是有什么古怪?”
宋京涛脸色猛然一变,却又恢复了冷峻:“这是天下难得的宝物,岂容你胡言乱语?”
锦瑟嘟了嘟嘴,委屈的将手放进大氅里取暖。
“两日的舟车劳顿,你不去服侍王爷休息,在这里瞎转悠什么?”宋京涛又道,“还不快去?”
锦瑟顿时很怀疑自己究竟是不是父亲亲生,然而这话无论如何也不敢说,唯有恭恭敬敬的转身朝苏黎大帐走去。
苏黎大帐中刚刚传了膳食,他坐在矮榻前缓慢而优雅的动着筷子,锦瑟走进来的时候,他眼皮也没有抬一下。
锦瑟很怕自己会被他赶出去让父亲瞧见,因此谨遵父命,在他旁边坐下来,笑道:“王爷,妾身给你添酒。”
闻言,苏黎终于抬眸,冷冷看了她一眼。
暖锅里的酒温得刚刚好,锦瑟闻到那酒香便馋了,给苏黎斟了一杯,刚想问他讨一杯,大帐的毡帘却突然被人撩起来,小杜闪身而入:“王爷,大事不――”
那个“好”字因见了锦瑟,生生噎在喉中。锦瑟自然识趣,刚要起身离去,苏黎却已经站起身来,走到大帐门口,听小杜耳语了几句,便头也不回的走出了大帐。
锦瑟摸了摸鼻子,这下光明正大的喝了好几杯酒,才带着绿荷离开苏黎的大帐。
没想到这天夜里,却出了事。
锦瑟被一阵突如其来的异动惊醒时,已经是半夜。
她只听到外间似乎有许多嘈杂的脚步声,伴随着细碎朦胧的交谈,似乎有很多侍卫正在来来回回走动,又不想惊动什么。
锦瑟偏偏已经被惊动了,便想起身看看出了什么事,没想到刚刚从床榻上坐起来,肩上忽然便多了一只手!
锦瑟大骇,张口便欲大叫,那只手的主人似乎才回过神来,伸手捂住了她的口。
他一手的冷汗,手心有点咸。
锦瑟被迫仰起头去看此人究竟是谁,黑暗中却只听见一个冰冷暗哑的声音:“别吵!”
苏黎!
锦瑟猛地深吸了口气,苏黎这才缓缓松开手,下一刻,有些支撑不住的在锦瑟床榻上坐了下来。
“你在做什么?”锦瑟直觉事情不妙,外间的那些人很可能与他有关,因此压低了声音问道。
苏黎呼吸不知为何有些沉重,却仍然只是道:“别吵!”
锦瑟鼻端蓦地飘过一丝血腥味,她不由得大惊:“你在流血?”
她起身便欲去掌灯,苏黎却一把拉住她,咬牙道:“别动!”
锦瑟果真便坐着不动了。外间一副搜人的情形,而苏黎明明受了伤,却不敢暴露,还悄悄躲进她帐中。他果然有古怪。
锦瑟正静静想着,耳边忽然又传来苏黎喑哑的声音:“我要他们离开此地。”
要外面的人离开,这谈何容易?
锦瑟沉思了片刻,伸手摸了摸他身上的衣衫:“你伤在何处?”
“背上。”
锦瑟起身,摸索着走到梳妆几案旁,寻到香粉,往帐内四处撒了些,盖住苏黎身上的血腥味后,这才重新回到床榻边上。
片刻之后,宁王妃大帐之中传出了一声惊天动地的大叫:“啊――”
外间搜寻的侍卫原本早已对这座大帐有怀疑,奈何不敢擅入,此时听见一声惊呼,当下再不顾许多,在头领张焕的带领下,举着火把冲入了大帐。
帐内霎时间明亮起来,床榻上两个只着寝衣的人似乎都是一骇,随后锦瑟又惊叫了一声,苏黎一把扯过背面上的大氅遮住锦瑟,一面回头冷喝了一声:“放肆!”
张焕一惊,忙的跪倒在地,身后的侍卫亦纷纷跪了下来。
锦瑟悄悄将大氅拉下一条缝来,却一眼就看见苏黎背后鲜血淋漓的伤处,心头登时一惊,再一看,发现他说完刚刚那两个字,不仅头上冷汗涔涔,连唇色都有些发白了。好在那些人都低头跪在那里,看不到。
苏黎声音听起来却仍旧是冰凉的:“宁王妃噩梦惊醒,侍卫统领您亲自进帐察看,这是哪家的规矩?”
“回王爷,奴才等先前在南山处发现有人意图不轨,一路追到此地,又听宁王妃大叫,以为那人入了王妃帐中,恐王妃有危险,一时情急,罔顾礼法,请王爷恕罪!”张焕低着头跪在那里,声音却是不卑不亢。
苏黎冷笑了一声:“你这个罪,本王是不会恕了。”
张焕当即便被拿下,只等明日发落。经此一闹,那些原本流连此处的侍卫也都逐渐散去,唯恐一不小心再开罪了宁王,白白担上一个罪名。
小杜在侍卫散去之后匆匆赶来,一见苏黎的情形,顿时惊呼:“我的爷,您怎么这么不小心!”
锦瑟缩着身子坐在矮桌旁,捧着一杯热茶,时不时瞟一眼小杜为苏黎打理伤口。
苏黎果真是能忍,那么长那么深的一条口子,明明痛得整张脸都惨白了,却还是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小杜几度欲言又止之后,锦瑟终于忍不住站起身来,活动了一下僵直的手脚:“王爷,要妾身回避么?”
苏黎身上刚刚缠好绷带,闻言方才看了她一眼:“过来。”
锦瑟乖乖巧巧的走过去,苏黎抬手将大氅递给她:“过去好生坐着。”
锦瑟傻眼了,于是接过了大氅,仍旧回到矮桌旁坐着。
小杜于是也不再吞吐,直言道:“王爷,今日这档子事,依奴才看,该是那张焕起了疑心,否则南山那么隐蔽,哪能那么巧就被他撞见?”
苏黎缓缓系好衣裳,又听小杜道:“虽然此次借机除掉张焕是件好事,可是谁都知道张焕是皇上心腹,王爷将他拿下,岂不是摆明了要与皇上作对?要不,还是……”
小杜一边说,一边打量着苏黎的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