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回思虑周全两心安,机关算尽一场空
走到更衣室门口的时候,谢知真已经察觉出不对。
安排在此侍候的仆妇们不见了踪影,房屋前后寂静一片,颇为异常。
她叫住走在前面带路的眼生丫鬟,问:“你叫什么名字?之前在哪个院子里伺候?”
那丫鬟脸上现出一点儿惊慌之色,很快讨好地笑道:“奴婢名叫莺儿,是前院负责洒扫的,被青梅姐姐临时抽调过来帮忙,难怪小姐不认得。”
她催促道:“小姐的衣裳都湿透了,快些进屋换件干净的罢,若是染了风寒,奴婢万死也难赎罪过。”
谢知真今日穿的是一件粉色的纱衣,夏季衣衫薄透,沾了水更是紧紧贴在身上,隐约可见里面绣着淡粉菡萏的月白色肚兜,着实不便在外面过多耽搁。
她用帕子掩着衣襟,若有所思地看了莺儿一眼,见对方隐有焦急之态,立于门边微微侧身,沉声道:“我不惯用别的丫鬟,你去亭子里唤枇杷过来。”
莺儿脸上的笑僵住,劝道:“小姐,方才我们过来的时候,枇杷姐姐正忙得脚不沾地,我这会儿赶回去,未必能找到她……再说一来一回的,耽搁时间反倒不好……”
她大胆地抬头看了谢知真一眼,见美人儿粉面桃腮,长睫微垂,辨不出喜怒,便做出副可怜模样:“更何况,今日之事,都怪奴婢笨手笨脚,冲撞了小姐,还求小姐给奴婢一个贴身服侍的赔罪机会,不然的话,奴婢良心上实在过意不去……”
等了一会儿,谢知真竟松了口:“也好,开门罢。”
莺儿悄悄抹了抹手心渗出的汗水,殷勤地推开房门。
正打算回身请谢知真进去,后心忽然被人用力推了一把,她把不住重心,趔趄着跌了进去。
“吱吱呀呀”,房门重新闭拢。
莺儿内心“咯噔”一声,连忙扑过去拉拽大门,却听见外面响起金属磕碰之声,“咔哒”一下,足铁制的门锁严丝合缝地扣起。
“小姐!小姐!”莺儿汗如雨下,连忙高声喊叫起来,“您怎么把门给锁上了?快放奴婢出去!”
“不急。”谢知真隔门回道,声音不急不缓,意有所指,“待会儿自有人过来给你开门。”
这丫鬟行迹太过可疑,青梅和仆妇又恰好被支开,她若真顺了对方的意迈进这扇门内,还不知道要撞上怎样龌龊的陷阱。
就算是她多思多虑,那也无妨。若是一会儿董姨娘没有如料想中一般出现,便证明这一切都是误会,她自然会将莺儿放出。
莺儿急得不行,又叫了几声,里面另有柜门开启的嘎吱声响传来,翁翁的男声低声和她交谈起来,两个人隐有争吵之意。
谢知真了然,心中又是恼怒又是后怕。
这是那位面甜心苦的好姨娘为她心准备了一位奸夫,专等着她入套,好坏她清誉,令她一辈子抬不起头来呢。
远处传来急促的脚步之声,谢知真心下一惊,躲到花丛之中,警惕地看过去。
“姐姐!姐姐!”谢知方面色焦灼,听见屋子里传来的嘈杂声,又见门上拴着把大锁,当即神情大变,快步奔到跟前,抬脚便要去踹。
“阿堂,我在这里。”谢知真及时叫住他,避他将事情闹大,使得家丑外扬。
董姨娘行事不知分寸倒也罢了,她身为谢家的嫡长女,不能不为父亲和家声考虑,这件事只能遮掩下去,稍后清算。
谢知方回过头,看见姐姐的形容虽然有些狼狈,衣衫好歹还算完整,表情也算正常,大大松一口气。
他避开视线,动作飞快地脱去外衫,隔着花木递给她:“姐姐先披着。”又指了指屋子里面,“这是怎么回事?”
谢知真披好衣服,抬头看了眼正往这边赶过来的谢韬和董姨娘,美眸转冷:“待会儿一起说罢。”
董姨娘正往谢韬耳朵里巧进谗言。
她又羞又臊地道:“李嬷嬷亲自来报妾身,说真娘和外院一个做苦力的下人暗通款曲,今日借着人多眼杂,竟让对方暗中潜进后院里私会。妾身自然是不信的,斥她胡说八道,污真娘清白,可李嬷嬷说……说……”
她红了脸,凑近谢韬,压低声音道:“说那个下人身强体壮,平日里常去逛青楼,有一身床笫之间的好本事……妾身便又不确定了……老爷,您说真娘年幼无知,会不会被奸人花言巧语地哄骗了身子,真的铸成大错?妾身本不该管这种事的,真娘既不会领我的情,老爷或许也会觉得我揭破了丑事,折腾得大家颜面无光,到最后里外不是人……可,可是妾身一直将真娘和明堂当做自己的亲生儿女,实在不能眼看着她行差踏错,也不忍心看老爷蒙在鼓里,看咱们谢家因此蒙羞……”
“你做的没错。”谢韬的脸色极为难看,显然已经信了五六分,“没有惊动前面的宾客吧?待会儿若果有其事……”
他的声音略顿了顿,道:“你接替真娘,过去招待客人,对外只说真娘身体不适,务必将此事瞒得严严实实,明白吗?”
“妾身知道利害。”董姨娘眼底闪过一丝喜意。
在她的计划里,谢知真进入更衣室之后,莺儿便会从外面将房门关上,溜之大吉。
紧接着,那名提前安排好的汉子就会从柜子里跳出来,将谢知真制住,抱到床上大行奸淫之事。
她带着谢韬撞破“奸情”,谢韬震怒之下,必定喝人将奸夫乱棍打死,她已经提前许诺过那人,到时候会暗做手脚,将人放走,并酬以重金。
既能沾到一个花容月貌大家闺秀的身子,又有银子拿,堪称色中饿鬼的粗俗汉子自然乐意。
而这边呢,谢知真丢尽谢家的脸面,又被她和谢韬抓个现行,自然百口莫辩,十有八九会被送到庄子上,过个几年,随便找个破落人家嫁出去。
谢知方当然不肯善罢甘休,但一个毛头小子如何斗得过深宅妇人的机心,更何况他又没有证据,无端挑衅为难自己,只会让谢韬心生厌弃,同时对自己更加怜惜。
如此兵不血刃地除去两个心头大患,等到她生出儿子,便能顺利将谢韬的心牢牢拢在手里,扶正之事指日可待。
董姨娘越想越喜,抬头看见并肩站在一起的姐弟二人,俏脸顿时僵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