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辩新法 （上）
苏远承凌志二人看着神宗的神色，心中越发忐忑。尤其是在看到神宗暴怒的模样后，尽管他们早有预料但心中还是禁不住感到惶恐。
对神宗而言，变法是他的信仰。保守派一直也有部分官员以损害商业发展的理由反对新法，但神宗从来都认为新法的一切都是对的，也从未相信过保守派官员的说法。
但神宗没想到，他看重的两个年轻人，两个他看做未来大宋中流砥柱的年轻人竟然也会说出这样的话。这一刻，他愤怒了，一直以来不被理解认同的愤怒顷刻之间爆发出来。
一直站在一旁默不作声的赵煦看到如此情状，悄然走到神宗身边，伸出双手紧紧拉着神宗的衣袖。
赵煦曾经也想过以穿越者的角度总结变法的利弊得失，说服神宗将王安石变法的措施完善。
王安石变法是从理财入手并逐渐涉及军事的，是以，新法在理财上有不同与流俗的观点即“民不加赋而国用饶”(《宋史》卷四二)，意在增加政府收入的同时不增加农民的赋税负担。这与王安石在未执政之前“富其国者资之天下，欲富天下则资之天地”(《宋史》卷七五)的想法是相同的，把增加政府收入的着力点放在开发自然资源上。
但实际上，在王安石推行新法的过程中，除农田水利法与“因天下之力以生天下之财”有直接关系外，其他都是赋税改革的内容。而这些措施除方田均税法多少减轻农民“产去税存”的一些额外负担外，其他不论是青苗法、免役法，还是均输法，市易法等等，都因加重对人民的剥削或阻碍了商品经济的发展而产生了种种弊端。
这些弊端不仅给反对派以攻击新法的口实，同时也会使新法渐渐失去最广大的人民群众的支持，最终失败。
“放肆，谁给你们的胆子竟让你们胆敢反对新法？你们如此言说，是对陛下的大不敬！”陈光看神宗的怒气愈盛，大声对着苏远承凌志怒斥道。
“陛下恕罪，请陛下容许臣等说完，如果陛下怪罪，臣等甘愿领受大不敬之罪。”苏远承咬咬牙躬身说道，语气异常坚决。这是抱着九死一生的想法准备背水一战了。
“朕不想再听你二人说下去，你们滚吧！”神宗森然道，让在场的人都忍不住打了个寒噤。
苏远承凌志一听神宗此言，再看神宗冰冷的脸色，不由得心头一颤，心中暗道不好，他们低估了新法在神宗心中的重要程度。
整个文德殿陷入一片诡异的安静中，气氛也是异常沉重。这让苏远承凌志二人一时不知如何是好了。
“爹爹，孩儿觉得两位大人应该不是要反对新法，或许您应该听听两位大人的解释。”赵煦又拉了拉神宗的衣袖，然后抱着神宗的手臂说道。
神宗在赵煦第二次拉他手臂的时候才反应过来，他最宠爱的儿子还在身边。又听了赵煦的话，忍着怒气摸了摸赵煦的头说道：“煦儿，这些事你还不懂！”说完，神宗将头转向凌志苏远承二人。
“你们二人退下吧。”声音中的寒气退散，取而代之的是冷到骨子里的冷漠。
“陛下恕罪，臣恳请陛下给臣一个把话说完的机会！”苏远承依旧不放弃，向着神宗恳请道，英俊的脸上少有的露出紧张的神色。
神宗不说话，只是冷漠的看着苏远承凌志二人，气氛更为凝重，空气仿佛都凝固了一般。
“爹爹，两位大人都是忠君爱国的青年才俊。对不对啊，两位大人。”赵煦实在是不想神宗因为一番言语便否定了二人，便帮腔道。
苏远承凌志二人听到赵煦所言，连忙一起向神宗躬身道：“陛下，臣等二人对陛下对大宋一片赤忱，请陛下给予臣等二人解释的机会。”
神宗依旧还是凝视着二人，但神色已经缓和很多。整个文德殿又是陷入一片静谧当中，使得几人的呼吸声都清晰可闻。
赵煦再次抱住神宗的手臂，摇了摇，见神宗还是不说话，就又使劲的摇了摇。
“好了好了，别摇了。今日看在煦儿的面上，朕就给你二人一次解释的机会。”在众人紧张的注视下，神宗终于缓缓开口道。
“谢陛下，谢六皇子殿下。”苏远承凌志二人闻听此言不由得松了口气，连忙躬身向着神宗及赵煦谢恩。
“朕就看你们今日能说些什么，你们说吧。”神宗不耐烦的说道。
“启奏陛下，臣与凌志二人一直极为赞同陛下的变法革新，臣等认为陛下的变法是能让我大宋由弱转强的唯一机会。”苏远承组织了一下语言，缓缓开口道。
神宗静静的等着苏远承接着往下说，眼中的冷漠却是有所消散。毕竟，谁都愿意听这些对认同自己的话，就算是皇帝也不例外。尤其是神宗还是个极度缺少认同感的皇帝。
“这是臣与凌志二人对新法的基本态度，请陛下明察。而后，请陛下耐心听臣说完。”
不等神宗回答，苏远承便继续说道：“臣以为，凡事都有其两面性，变法是如今对我大宋最有利的事，这是任何人无法否认的事实，但也不可否认新法同样存在弊端。所以臣等以为，朝廷作为新法的实施者，也同样应该看到新法的弊处并以此对新法做出小范围的调整，以使新法的弊处减到最小，将负面影响降到最低，以获得更多人支持。”
神宗听着苏远承所言，听到一半怒气又是往上翻涌，又想到自己刚刚所言便又强行按下怒火，耐着性子继续听着，越听神色越是郑重。
自王安石推行新法开始，他便采取了极端的用人措施，即以新法为标准，赞则用，反则贬。到如今，神宗理所当然到一听大臣说新法的弊端便神经过敏的认为他们是反对新法的地步。乃至一听有人说弊处，神宗的第一反应已经变成贬斥此人，而从来没再去想过新法或许可能真的存在着弊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