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章 提前缴纳岁币?
百官们静静的观察着赵顼以及辽国使节团成员的反应,直到辽国使节团退出大庆殿。
赵顼一直注视着耶律乙辛率领着大辽使节团几位主要成员退出大庆殿,心中却是很是凝重。看这耶律乙辛的反应,他应该还不知道昨晚夜市案。但这个事情必定瞒不住大辽使节团,待耶律乙辛等人回到迎宾馆,必然发现萧楚等人彻夜未归。
“鸿胪寺卿李源何在?”赵顼突然出声道。
“臣鸿胪寺卿李源参见陛下。”位列臣班的鸿胪寺卿李源急忙出班行礼。
“李卿,你即刻前往迎宾馆,安抚好大辽使节团,要保证他们准时出席今晚为两国使节团准备的欢迎晚宴。”赵顼郑重的吩咐。
“臣谨遵陛下旨意,臣先行告退。”鸿胪寺卿李源自然是对赵顼的旨意心领神会,赶忙接旨。
百官们静静的看着这一切,在李源接旨后又默默将眼神转向赵顼的方向,等待赵顼的下文。
“辽国皇帝耶律洪基的亲笔书信中要求我大宋提前献上下一年的岁币,众卿家对此有何看法?”赵顼将眼神从辽国使臣和李源离去的方向收回,平静淡漠的表情重新挂到脸上。
“启奏陛下,依臣所见,这耶律乙辛身为辽国北院大王,包括契丹族在内的游牧民族都在辽国北院治下,此次耶律乙辛亲自出使我大宋应该就是着急了。”副相曾布首先出列,说出的内容却无什新意。不得不说,曾布对这种出来划水刷存在感的事情是真的尤其擅长。
“此言何意?”虽然赵顼对曾布所言内容早已知晓,但为了照顾曾布这个副相的面子,还是淡笑着稍微配合了一下。
“陛下容臣细细道来,游牧民族对自然灾害的抵抗能力向来很弱,辽国在前些时日的大雪中受灾情况想来是非常严重了,大辽北院的日子应该是非常不好过。另一边,辽国南院治理的汉人却安居乐业,且受到大雪的影响又小很多。这南院大王萧峰与北院大王耶律乙辛在大辽朝堂针锋相对已久,如果耶律乙辛不能积极有效的处理灾害,他在辽国的威信必然会受到极大影响。”曾布慢条斯理的说道,神色一片自得。
“曾相公所言甚是,但不知曾相公认为我大宋应该如何应对?”赵顼微笑着点头认同曾布所言,接着话音一转向曾布提问。
“启奏陛下,臣以为,辽国越急我大宋就越应该稳坐钓鱼台,方能为我大宋争取更大的利益。”曾布稍稍表态说道,说出的内容却稍显含糊。
这老狐狸,你倒是两边都不得罪。赵顼心中腹诽。
“曾相公的想法众卿也都听了,其他卿家有何想法说来听听。”赵顼扫了一眼老神在在的其他众位相公,淡淡的问道。
“陛下,臣有本奏。”礼部尚书王力如某些人预料的那样出列行礼。
“准”赵顼果断的高声道。
“谢陛下。”王力又躬身一礼,紧接着道:“启奏陛下,辽国与我大宋为兄弟之邦,且自檀渊之盟起,我大宋每年便定期向辽国缴纳岁币以换取宋辽边境的和平稳定,那么多年没有任何一年例外。臣以为,今年向辽国缴纳岁币本就在朝廷计划中,只是时间稍微提前了一些而已,如此,我大宋解了辽国燃眉之急,辽国必会感激我大宋。故臣以为,提前缴纳岁币可以接受。”
“荒缪、滑稽,王尚书此言实在荒缪且滑稽。”兵部尚书吴充突然出声呵斥,语气甚是愤懑。
“哪里荒缪?哪里滑稽?薛尚书今天不说个子丑寅卯来,恕本官向陛下参你这咆哮御前的罪名。”王力对吴充的突然发言也是没有任何准备,气的满脸通红的指着吴充。
“对,吴尚书竟然在大朝会上咆哮御前,如果今日没有足够的理由,本官也要参你个咆哮御前的罪名。”刑部尚书李常出言力挺礼部尚书王力。
紧接着,工部尚书孙觉以及保守派中下层官员也开始出声声讨兵部尚书吴充。立时,整个大庆殿的风向便倒向声讨兵部尚书吴充的方向。
改革派官员见风向倒向声讨兵部尚书吴充的方向,他们自然不能看戏了。随即,改革派官员便在吏部尚书吕嘉问、户部尚书薛向的带领下开始声援兵部尚书吴充,中立派官员也一同声援吴充。
整个朝堂上两派立刻陷入针锋相对的境况,吵成一团。
说来也奇怪,保守派高层官员的思想都有了逐渐有了分歧,慢慢有了左派右派的区别。但保守派六部尚书以下的官员却依旧简单的以保守派自居。
以吕公著为代表的保守派右翼分子的思想有向极右发展的趋势,以范纯仁为代表的保守派高层的立场慢慢却偏向了中立派的立场。
改革派高层的情况也是同样很是复杂,虽然吕惠卿、章惇、蔡确、曾布等人极力赞成改革,但对改革的想法却各有不同,使得他们各自为战,这就导致了整个改革派一盘散沙的现状。虽然改革派高层一盘散沙,但中下层官员在与保守派针锋相对的立场上确实异常坚定。
这就导致了如今大宋朝堂上的一个怪现象。派系高层各自为战,立场多有不同,中下层官员却是紧密团结在一起。
宰执们以及武官们都平静的看着眼前的场景,宰执们如此是因为不会轻易表态,而武官们是压根不敢掺和进文官的争斗中。
“肃静”赵顼示意一旁的陈光出声制止。
百官们一看陈光出声制止,也就慢慢停下了争吵。
“吴卿,说一下你反对提前缴纳岁币的理由。”赵顼平静的说。赵顼表现的越是平静越是让下面的文武百官坐立难安。
“臣遵旨。”吴充躬身一礼,随后紧接着道:“恕臣无礼,臣下面所言若有不当之处请陛下恕罪。”
“你说的,朕恕你无罪。”赵顼虽然对吴充这样的反应感觉奇怪,但还是宽慰的说道。
“仁宗年间,辽国背信弃义发动战争威胁时,奔赴辽国谈判的我大宋大臣富弼们,底线就是’宁可加钱也不打’。不但把’岁币’加到每年三十万匹绢和二十万两白银,还由着辽国把盟书里每年大宋“赐”岁币,改成了“纳”岁币。陛下,对此可知否?”吴充直言道。
“朕当然知道。”赵顼放在膝盖上的手紧紧握拳。
“陛下可知,其屈辱程度,正如富弼谈判时的悲愤争辩:岂有兄献于弟的?陛下又知否?”吴充紧紧追问。
“朕也知道。”赵顼闭上眼睛,一字一句的说道。
“今日,辽国皇帝以兄自居,称陛下为弟,陛下不觉得屈辱吗?”兵部尚书吴充又追问。
“吴卿有话就直说吧。”赵顼皱眉看着吴充。
“辽国辱我大宋至此,我大宋焉能继续退让。”吴充高声道,语气中满是愤慨。吴充虽是中立派人物,但在对外关系的立场上还是偏于强硬的。
“吴卿所言朕已知晓,吴卿再听听其他卿家的想法吧。”赵顼不动声色的回答。
吴充对赵顼的回答很是失望,只得意兴阑珊的回道:“谨遵陛下旨意。”说完,不甘的退回原位。
显然,吴充的言论并没有影响到赵顼的想法。王力等人对此却是异常开心,他们兴奋的相视一眼,眼底都是露出一丝喜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