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章 追与逃 梦与回忆

亚诺现在别无他法，以一打二他是绝对打不过的，所以他只能操控着风鹰，以最快的速度往前飞，尽可能将他们甩掉。而罗兰与格鲁恩也不会善罢甘休，竭尽全力地在后面追赶着。

所以，这注定是一场持久战。

双方就这样，一个逃，一个追，一连持续了好几日。就在今天，他们已经出飞了法尔曼森林的范围了。不过这不是前往卡洛斯城的方向，而是与卡洛斯城正好相反的方向。

这期间亚诺已经换了好几只风鹰。他只能感叹还好他是一个召唤系法师，现在也正好是暴雨季，饿了他可以召唤几只小兽宰了吃，渴了他就用法师之手收集雨水喝，也算是不愁吃喝了。

通过这几天的追逃，亚诺已经摸清了格鲁恩的速度，差不多与风鹰的速度旗鼓相当。所以他也没有了最初的紧迫感，平时就看看魔法书，累了就冥想，或是欣赏一下沿途的风景。

日子过得有滋有味，如果不是后面有人追赶，他还以为他是在旅行呢。

此时亚诺正躺在风鹰背上——风鹰背上的羽毛足有半米长，幸而是紧贴在体表的，不然他可不会躺上去。

他将双手枕在脑后，看着天上乌云翻涌，云间隐隐有电光闪过，他看着它们，他想：“会不会突然降下一道闪电，把我劈死呢？”

他确实有些担心，但他能做的也只有担心而已。

又过了几日，今天罕见的没有下雨，不过乌云还是将天空笼罩着。

亚诺坐在风鹰背上，手里抱着一本魔法书，他又掌握了几个召唤法阵，然而只是学徒级的，用处不大。

还有，就在昨日，他发现水晶吊坠里的书籍已经快被他看完了。这里面的魔法书虽然很多，但记载的大多是一些理论性的知识，所以他掌握得也很快。

又过了几日，双方的追逃大戏还未结束。他们穿过深山，掠过大泽，还是没有一方肯停下。

亚诺感到很奇怪，难道罗兰与格鲁恩都不用进食、不用喝水，不用休息吗？

他感到不解，然而没有人为他解答。

如此又过了几天，这天亚诺罕见的睡着了，这是他成为法师后睡的第一觉。

他做了一个梦。他梦到他又回到了韦斯兰特小镇，他根本没有成为一个强大的法师，他还是那个瘦弱的穷小子。

他按照往日的习惯，照常去老诺什的酒馆工作，他为那些粗鄙的佣兵们端酒送菜。

忽然，他不小心把一个睡着的佣兵推搡了一下，这佣兵貌似是喝醉了酒，被他推醒了。然后，佣兵站起来了，佣兵的肩膀比他的头还高，他看不清佣兵的长相，他只看到，一双大手向他伸来，把他的脖子掐住，把他提起来，左右摇摆着。他的脖子很痛，他抓住佣兵的手，努力挣扎着，他想呼救，可是他叫不出来。他感觉，他快要窒息了，快要死了。

此时他的内心非常复杂，他想：

“我要死了吗？”

“对，我要死了。”

“我真的这么容易、这么简单的，就死了吗？”

“没错，因为我打不过他，所以我必须死。”

“对，就是这样，我很弱小，所以我该死。”

“没错，我该死，我真的该死。”

“……”

然后，他眼前的世界变成了一片黑暗。他什么也看不到，什么也听不到，什么也感觉不到。渐渐地，他无法思考了。他似乎，确实死了。

接着，不知过了多久，一抹光亮出现在黑暗中。他睁开眼睛，淡蓝色的眸子如平静的湖面，波澜不惊。他醒了。现在，他是法师亚诺。

他躺着没动，眼睛看着天上涌动的乌云，心想：“这可真是一个令人印象深刻的梦。”

这时，他迅速起身，他感知到一个东西正在向他靠近。那是一根骑枪，一根闪烁着白光的骑枪。

骑枪飞速向他靠近，从他的感知中出现在他眼中，他看到远处出现了一个白色的光点。不过他一点也不慌张，因为光点很快就消失了——化作了无数白色碎片消散在空中。

亚诺又感知到罗兰与格鲁恩，他发现他们的速度竟在变慢，越来越慢。终于，他们停下了，他们降落在地上。

亚诺心里轻松了许多。他没想到这两个家伙竟然可以追他这么久。还好甩掉了。他心想：“应该是格鲁恩坚持不住了。”

甩掉了罗兰与格鲁恩后，亚诺没有停下，他仍然操控着风鹰继续往前飞。

一天后，他在一处贫瘠的荒地上空停下了。下面正有一群衣衫褴褛的人，有男有女，有老又少，却没有超凡者，尽是普通人，每一个都是面黄肌瘦、形容枯槁，大约是些难民。他们趴在地上，三五成群地围在一起，在土里挖着什么。

亚诺躺在风鹰背上，眼睛闭着，似乎睡着了，其实他没有。他是在感知，他在感知这群人到底在干什么。

过了片刻，只见有几个人从土里挖出了一条长长的虫子，焦黄色，一节一节的。他们把虫子的头部拧掉，然后把余下的身体吃掉，大口大口地嚼着，吃得满嘴都是枯黄色的汁液，貌似还吃得挺香。

原来这些人是在挖虫子吃。亚诺睁开眼睛，他以前也吃过虫子。在韦斯兰特小镇的干土里，经常会有一种长得像蜘蛛的虫子出没，他不知道这种虫子叫什么名字，现在也不知道。他只知道是无毒的，可以生吃的。那时他很喜欢这种虫子的味道，酸酸的，涩涩的，貌似还有些苦。他记得他每次挖到都要以最快的速度吃掉，因为他要防止被那些没有挖到的人夺走。

亚诺想着想着，就陷入了回忆，他又联想到了在他成为法师以前的日子。

那时他的每一天都是很不体面的、很可笑的。他必须要想法设法地寻找食物，他跟人争过，跟野兽抢过，有时还要跟一些植物较劲，因为那些该死的树长得实在是太高了，他够不到上面的果子，只能用他所剩不多的力气爬上去。

他必须很小心地爬，因为如果他不小心摔下来了，就会把身体摔伤，这样就会影响他跑步的速度。到时一些同样饥饿的人就会轻而易举地追上他，然后把他弄死，再把他的肉吃掉。所以任何时候他都很小心，不管是白天，还是黑夜。

那时他不敢有什么多余的想法，他最大的奢望就是找到很多的食物，好让自己活得不像一条狗。索性后来碰到了老诺什，让他从一只人形野狗变成了一个酒馆杂役。

他想着，心里有些怀念，他感谢老诺什，他甚至感谢那种生活。

因为，苦难会让意志更加坚定。一个人若是经历过无数苦难后还没有被打败，那么他的意志必然坚不可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