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9章 百年成果
这件事情远比预计之中还要艰难，当聂英智和积香宗的一众精英弟子奉命践行之时，方才发现，横亘在自己面前的困难远超想象。
无论是人力物力，底蕴储备，还是其他的一切种种，都是他们全然陌生的领域。
幸而积香宗也并非全无本钱，否则的话，天庭也不可能与他们谈及此事，恐怕连提都不会提起。
这个时候，他们拥有超度之法相关的升霄灵香，招魂之法相关的引魂香，死亡法则相关的索命香等等香品谱方作为根基，又有诸多弟子门人，香市财富，旁通轮回之道，是有现成门路可走的。
如若把道途之争比作世俗王朝之间的领土争端，至少两道之间已然接壤，而且兵多将广，随时可以征募。
此外，天庭的鼎力支持，给予了他们极大的便利。
这倒不是说，有《度人经》这么一部秘典。
单纯只是这一古时天师道的秘籍，并不足以支撑起这项大业，真正让聂英智和积香宗内众弟子感觉到了极大助益的，竟是之前看起来并不如何起眼的自主封神与北海自治之权。
“老祖高瞻远瞩，为我宗争取了极大的便利啊！”
直至这时，积香宗诸人方才明白，这份权柄究竟有多么好用。
“若非能够自主封神，建立起城隍地祇的阴神体系，我等根本无从着手……”
“若非建立起了香市和镇守使的体系，我们对人世阳间全无掌控，也无力管辖那些世俗王朝……”
“小轮回道，是需要以这些城隍，阴差，人世构建起系列根基的，道天地人，层层递进，方才能够触及本源道果之奥秘！”
这一套体制，根本还是立足于阳世人间的凡民百姓，广大的人口，构建起了雄厚的香火信仰和封神体系，从而拥有了城隍，阴司，鬼差种种力量。
而后，天庭授予权柄，册立神位，使得积香宗拥有正统的替天行道之权，才在这地、人之间架起通往天地大道的阶梯。
当这些种种具体之物从物质界投射至宇宙本真的本源界，天地大道的本源道果才会为他们所触动，从而影响到天道层次的力量。
如今积香宗内修为境界最高的老祖李柃都只有法身境，能够接触到这一层次的力量，是难能可贵的。
……
光阴似箭，日月如梭，转眼功夫，两个甲子过去了。
积香宗炼气境界的弟子又再更替一批，真传却是已然来至十一代，又一批新的弟子成长起来，投入到了白骨之道，轮回之道关联的香品研究。
浮云台上，李柃出关，聂英智依例上去觐见，禀报近些年来所得成果。
“师尊，这些年来，我们持续进行招魂之法，超度之***回之法的研究，新得香品数种。
其一是忘忧香，此香乃是以无忧树之草木灰，结合无相香，度化之力种种材料所炼制，拥有着使人遗忘前尘，斩断因果之作用……
轮回之道最重要的一个特性，就是洗涤魂魄，拆解真灵。
上一世的种种宜当消除，否则带着记忆转世投胎，必然牵涉到纲纪伦常，道德律法种种牵绊，无法顺利进行……”
李柃道：“的确，斩断前尘是非常重要的，过往的地府，拥有忘川水，孟婆汤一类的传说之物，能够使人斩断前尘，分离三魂，但是本纪天庭并无这等奇物，只能先以类似效果的香品作替代了。”
聂英智道：“幸得师尊过往曾创无相香一类的香品，使得我宗在这方面有所积累，这种忘忧香本质上是下品灵香，但却因着牵扯法则真意，拥有极强的效果。
以目前我等掌握的炼制之法，想要大批炼制和使用，是足以支撑北海冥界之所需的，甚至还有余力出口到其他洲陆，天庭将成为我们最大的主顾，如此一来，本宗的财源又多了一个。”
过往天庭和积香宗进行大宗贸易往来，多是集中在信灵香，供神香等物，如今看来，又多出了一种必备的香品。
聂英智又道：“除此之外，我宗在幽魂之道的领域，各有引魂香，飨鬼香，超度香等谱方获得突破，这些之前已然向师尊您禀报。”
一道之参研，意味着宗门力量的集中调度。
它所投入的人力物力，时间精力，绝对不是寻常散修闭关潜修可以比拟的。
它意味着百十名结丹修士，上千以计筑基修士，上万以计的炼气修士都投入到了同一领域，彼此共享成果，合力作为。
就连元婴层次，化神层次，都多有时间精力消耗在这里。
无数次的灵蕴和思想碰撞，种种智慧加持，资讯往来，当真不是一人之功可比。
而且，这些东西也不是凭空诞生，它们都是存在着过往根基，拥有着历史渊源的。
李柃以莫大天赋开创了香道之途，又以自身本源照见了诸多成果。
这当中有不少是他自己过去的发明创造，但是个人时间精力有限，深入钻研，还是得交给弟子门人去做。
那些弟子门人并没有让他失望，真的办到了他所希望的事情。
李柃满意道：“很好，继续努力。”
随后便把聂英智认为已然成熟的谱方收了起来。
积香宗已经是一个成熟的宗门了，这些新创的神通法门，对他这样的化神修士都有不小的参考价值，可以说是真正意义的反哺了。
以李柃的天赋和底蕴，要学会这些香道的成果并非难事。
相信一年半载之后，这些成果也能尽数为其所吸收，化为更进一步的资粮。
……
又一年之后，浮云台，含香阁中。
“这些东西，似乎已经足以建立起一套洗涤魂魄，轮回转世的体系，只要借助天庭代行一些天道权柄，便可着手进行……”
李柃不出意料的消化吸收了宗门百余年来所得成果，并借自己理解，隐约窥见几分更进一步的阶梯。
原来，道果之上，即为一切意义的集合。
所谓大道本源，衍生万物，拥有着无尽的造化。
而在其中，人与天地自然之间，天道即是连通两者的桥梁。
合道炼真，合的就是天道，炼的就是真灵。
这一步，是把自身三魂七魄和真灵分离出来，抛弃我执，欲念，太上忘情，以真灵融入天地大道之中，使得自己成为大道的代行者，即可真正把本源道果的力量衍射至物质的世界。
天庭因与诸多道境大能拥有着古老的联系，能够在一定程度上代行天道，因而也拥有着操持这些本源道果的权柄。
现如今，天庭以诏令和授权的方式，将其中部分权柄分润于积香宗，实质上就是经由天道把此方天地大道的自然规律调整到有利于积香宗掌控轮回的程度，使得其能借助城隍地祇，阴司鬼差的体系掌控轮回。
这已然足以影响到大海上的钧天，让祂产生种种有利于积香宗的异变……
这种事情，绝对不是如今的积香宗能够办到的，也不是李柃自己能够办到的。
“本宗这些年间的成果，绝不仅仅只是这几样谱方而已，真正的关键是建立起了需要利用到这些灵香的阴曹地府体系，初步掌握了北海地界的凡俗生灵……
但是修士之魂，仍然难以纳入掌控……”
又再看了一些近期以来的种种密报，李柃终是无奈确认，暂时拿那些修士没有办法。
天庭的底蕴也是有限的。
它对钧天的影响远远不如玄天，这是毫无疑问的事情。
而且从自然规律来说，人死之后，魂魄离体，都是要落入冥界，经由净土，冥土，秽土，逐步沉沦的。
修士借由自然之力的牵引，有的是办法躲避北海城隍，投靠冥界，转修鬼类。
也就是一些没有门路的，堕落为孤魂野鬼，会为正道弟子斩妖除魔而已。
不过此刻，李柃真正关心的却不是此事。
正所谓，扬扬止沸，不如釜底抽薪。
没有真正合道钧天之前，他不可能改变这一现状。
因而此刻更多关心的，还是经由百年参研所得悉的另外一件事情。
“有一弟子名付清者，从忘忧香的发明创造，以及升霄灵香的改良之中发现噬魂之法奥秘，提出一种可以汲取生命灵蕴的新思路……”
原来，忘忧香和升霄灵香的发明与改良之中，有人突发奇想，既然诸多生灵的魂魄可以洗涤，前世记忆和相关的知识也随之而化为灵蕴，重归天地之间，是否可以借由某种办法将其收集起来，作为增益宿慧的材料？
这并非他首创，早在李柃最初开创智慧之香一途以来，就已经有人参研怨虞奥秘，试图得出一些成果了。
此后李柃从巴山回来，从巴山君那里获得了汲取伥鬼灵蕴的噬魂之法，更是助益了这一途径的发展。
不过，这些种种，造就的并不是辉煌，反而是接连多代弟子的沉沦。
不知多少名师大匠，优秀人才耗费毕生心血在其中，仍然一无所获。
从某种意义而言，他们的人生是失败的。
那些积香宗弟子穷尽自己炼气境界的一生，甚至筑基境界的一生，都没有修炼和参研出什么名堂。
数百年来，不知多少人穷经皓首，殚精竭虑，最终却还是归于失败。
然而，念念不忘，必有回响。
李柃是通晓“无用之用”道理之人，尊重探索大道过程之中的每一分努力。
他不会简单的以“有用”或者“无用”去判断那些弟子门人的价值。
即便那些人庸碌一生，毫无所成，只要是依循着他的教诲和引导，踏踏实实去修炼，他仍然还是供给资粮，倾斜政策。
因而，那些相对失败的人生，仍然保留着其价值。
弟子付清，就是在多位前辈高人无用成果之中大浪淘沙，发现真金之人。
他竟然以区区筑基之身，敏锐发现了天地之间灵蕴流转，宿慧继承的奥秘。
这是李柃当初元婴境界才做到的事情。
李柃是在晋升元婴之后，才根据“人死为鬼，鬼死为聻，聻死为希，希死为夷”这一道理逐步分解出智慧道果，解析宿慧奥秘的。
不得不承认，这一位弟子，确实是站上了巨人的肩膀，看得更加高远。
数日之后，含香阁中，李柃闭目盘坐，前方诸多香材齐备，和合炼香。
“灵蕴召来！”
突然，他睁开眼睛，施展招魂之法改造的召唤之术，凭空接引一道毫芒照射在案上准备好的诸多材料之上。
进而，飞快以炼制新香的手法调配起来。
不久之后，一锭金黄之色的灵香在他手中炼成，淡淡的幽香之中，似有智慧灵蕴汇集，积攒着诸多人生沉淀的精华。
“成功了！新的宿慧香炼制工艺……”
李柃面上一息，露出几分满意之色。
他拥有着闻香天赋，无需焚香，也能品味到其中香魄的真意，从而得出品鉴的结果。
“这般的香品，其实从品级，功效方面，都远远比不上我过去炼制的智慧之香。
但关键在于，新工艺采用的是从往生魂灵遗忘的前世记忆之中汲取的灵蕴。
它象征着人之灵智，亦是宿慧道果的力量。
凡人所能理解的一切知识，记忆与灵性，都可以在其中寻得传承之法。
最重要的是，成本已然低廉许多，有批量生产的可能！
这种东西，或可造就一些生而知之的天才啊！”
李柃已然确认，这种香的本质是把多人灵智合并一体，注入到新生的生命之中。
插手轮回的一大好处显现出来，积香宗掌控北海小轮回，完全可以做到自产自销，掌控当中过程的每一个关键环节，所以，如今的积香宗是有着大把机会和条件去炼制这种香品的，成本也能得到控制。
不过这种东西的出现，也意味着一些不好的可能。
世间之事，从来都是因果牵连，纠缠不清的。
它有利于宗门的同时，也有可能造就一些极端的不公。
李柃默然沉吟良久，决定召来那个后辈真传，好好聊上几句，看看他是否有资格传承此香，并且将其发扬光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