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15章:童贯的自白
杨怀仁虚扶岑孝年起身,这才和他一前一后走出来房间,童贯早已经在门外等候多时,见杨怀仁表情有些凝重,又不便打听什么,更是心中好奇。
岑孝年一路送杨怀仁和童贯回到龙船之上,等岑孝年回去,杨怀仁才单独对童贯问道,“如果赵献球和岑孝年之间让你选一个,你会怎么选?”
童贯心中大惊,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
他很明白杨怀仁这是试探他了,也许杨怀仁知道了赵献球和岑孝年之间的事情之后,心想着要除去一个,所以才对他有了这么一问。
童贯心思一下乱了,不知道该如何选择,但他细细一想,方才一定是岑孝年暗中跟杨怀仁说了些关于赵献球的事情,才让杨怀仁开始考虑这么严重的问题。
他忽然间想通了一点,按照杨怀仁的性格,小贪小贿的,也许他还真懒得去管。
但真是有大奸大恶,杨怀仁是一定不会放过的,尽管在童贯心里赵献球和岑孝年都不是什么好鸟,可要算得上大奸大恶的,也只有赵献球了。
但赵献球在江南的势力太大了,比岑孝年可大了不少,杨怀仁来江南之前,若是同样的问题摆在他满前,他一定会选赵献球。可眼下……
盘算了好一阵子,童贯早已汗如雨下,可还是没想出该如何回答来。
杨怀仁看着他的样子笑道,“童阁领若是不愿意回答就算了。”
童贯吓得心惊胆颤,立即跪倒在地,“王爷恕罪,奴婢选好了,奴婢选王爷,不管王爷怎么做,奴婢都站在王爷一边,并尽力协助王爷。”
杨怀仁心说童贯这小子还真是鸡贼,逼迫之下连自称都改了,但还是回答了一个完美的答案出来。
杨怀仁也不是故意要为难他,只是想从他的嘴里,从不同的视角来看看赵献球和岑孝年分别是什么样的人罢了。
“童阁领不必慌张,起来说话。我问你,在你眼里,赵献球和岑孝年都是什么样的人?”
童贯颤颤巍巍站起身来,卷起袖子擦了擦一头的汗水,这才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缓缓说道,“奴婢觉得,若是单纯以好坏来评判一个官员的话,那么江南的官员,应该找不出一个好官来。”
“哦?”
杨怀仁笑了,“这是什么说法?在江南当官的人里,就没有一个好官了?那你这话,不是连你自己也算进去了?”
童贯答道,“可以这么说,也不能这么说。江南富庶之地,富人比大宋其他地方都多,老百姓也比其他地方的老百姓要有钱。
所以江南的民风嘛,就流行这一套,凡是找官府办事的,没有不送礼的,要说哪个官员从来没从商人那里收过好处,那可能真一个都找不出来。
但要说收了百姓的礼就算是贪官,那也有点牵强了。所以这个好官和贪官的界定,还真是有点难。
不瞒王爷,奴婢在织造局,也是有些类似的经历的,平时的交往也就罢了,就说每年宫里要的当做贡品的丝绸,苏州、常州还有湖州那边的商人就要抢破了头的。
尽管当下宫里用的丝绸已经远远不能和民间所用的丝绸数量相比,但北方人的性子倔,都觉得宫里哪家的丝绸,那哪家的丝绸一定是最好的。
所以那些丝绸商人们为了成为给宫里提供丝绸的皇商,那是要挤破了头的,每年到了给宫里进贡丝绸的时候,这些商人们便想方设法的给咱家送礼。
咱家来江南掌管江南织造也才两年,人生地不熟的,是谁也不敢得罪的。那些丝绸商人,可不单单是商人那么简单,谁家在京城还没有点关系啊?
直接收银子这种事,咱家还不敢,但是人家来送礼,咱家也不能把人家赶出去,只能耐着性子和这帮商人们周旋。
王爷您说,咱家心里能不慌吗?这两年光是收的礼物,换算成钱也至少有上万贯钱了。”
杨怀仁心里想笑,才上万贯钱?不能这么少吧?你还真是会避重就轻。
不过童贯所说的事,也是人之常情,江南民风的确如此,他来江南,也是收了不少礼的,送礼的人也并不是要求你帮忙办什么事,就是觉得来了个大官,不给送礼就有麻烦一般。
说起那些礼物来,人家江南的商人送的也确实是巧妙,现钱是肯定没有的,显得人家庸俗,但珍贵的书画、茶叶、丝绸和瓷器等等特产,看着很普通,但实际价值是一点儿不必送金银少。
这种事杨怀仁是不以为然的,但若是他板起脸来不收,反而坏了你的形象,让人家觉得你个别,甚至怀疑你不收礼是为要更贵重的礼。
童贯这么说,听上去是自己认罪似的,但实际上确实为自己开脱了,杨怀仁也没在乎这么大点儿事,他要听的,是赵献球和岑孝年的事。
童贯偷瞄杨怀仁的脸色,见他对刚才那些话无动于衷,这才稍稍心安,把话题转会了正题。
“赵献球和岑孝年两人嘛,收礼肯定是免不了的,就说岑公公,他掌管这市舶司这一块,那些海商们要想在海上贸易里得个方便,那是一定会给岑公公送礼的。
其实在江南经商,这方面的事是一点儿也免不了,三司的衙门里必然是要送最大的一份,地方官府也要有一份。
除此之外,不管是地方上的豪强、山上的山贼还是海上的海盗,都要有一份,这种钱,都是商人们经商算在明面儿上的账面上的,还美其名曰平安钱。
也就是说,他们把经商所涉及到的各方各面,全部要照顾到,黑白两道都要想到,每一家都送一份钱,就当是买个平安,所以这种花销就叫做平安钱。
对商人们来说,花的这种平安钱,跟他们平平安安经商所得到的利润来说,根本就不值一提,所以大家都这么做,也并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妥。
多少年来都是如此,也就形成了一种约定成俗的规矩了,表面上谁也不说,但大家谁心里都清楚。
在江南的当官的,也默认这种风气,所以也便没有人觉得奇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