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提亲
酒是上好的陈酿女儿红。
饮来绵长回甘，芬芳浓郁，绕口余香，绝不同于许仙平日里常饮的绿蚁，几乎是两种浑然不同的味道。
一甘甜，一酸涩，仿佛代表了人生不同的两种方向。
片刻功夫，许仙就已经喝了数杯，酒意熏染下，脸色微微有些发红，神思却格外的清明，他的酒量本就极佳，再加上古人酿的酒度数很淡，就算再痛饮上百杯都不成问题。
抬头看了对面状若呆傻的顾元一眼，笑道：“顾元你老盯着我作甚，难道我脸上有东西不成？”
“呵呵……”
顾元闻言干笑两声，目光却仍旧停留在他的脸上，满是好奇，像是第一次认识他一样，慨叹道：“那可是府试的第一名啊，没想到居然会落到汉文你的头上。”言罢又盯着他瞧了半天，“你还是我认识的那个许仙吗？”
许仙却未回答他的问题，只是笑着开口道：“一切皆有可能，你不也同样入榜了吗？”
原本的许仙成绩只能算是末流，而顾元也比他强不到哪里去，但在这次的府试当中，后者却似犹如天助，竟以第九十六名的成绩将将入榜，超越了诸多学子，成功考上了秀才，所以他才有此一言。
“一切皆有可能……”
顾元听到他的话不禁一愣，只觉得简单的一句话里似包含了无限的人生哲理，旋即才笑道：“你说的没错，连我都能考中秀才，汉文你得中案首又有什么稀奇？”
说着举起酒杯，朗声大笑道：“来，汉文，今日你我不醉不归！”言罢一饮而尽。
许仙同样举杯。
一顿酒下来，已是过去了一个时辰，许仙终究没能实现“不醉不归”的诺言，几十杯酒下来，偏偏一点醉意也无，反倒是顾元已经喝的酩酊大醉，脸色涨红，嘴里胡乱嘟囔着等他回去之后，一定要让家里人奖励他一套宅院……
许仙听得羡慕嫉妒恨，恨不得掐死面前这厮，自己考上秀才，无非想要姐姐每个月给自己多涨些零花钱罢了，跟顾元张口就是一套房的要求简直没法比，果然富人的世界我们穷人家的孩子不懂吗？
将醉醺醺如一摊烂泥般的顾元携到楼下，又花了几钱银子，唤来一辆马车，叮嘱车夫将其送到顾府，许仙这才整顿衣衫，最后看了一眼书院的大门，脚踏清风，向自己家中走去。
来到永安巷的时候，许仙遥遥就看见自家大门口站着一道熟悉的身影，正向着巷口的位置翘首看来，却不是自家姐姐又是谁？
看那模样，分明是已经等了很久。
见到这一幕，许仙心中不禁狠狠一颤，满是羞惭之意，自己只顾着跟顾元在酒楼潇洒快活，却浑然忘了家里面还有一个姐姐在等着他的消息，再想到平日里姐姐对自己的照顾，因为这个家而受到的委屈，心里一时更是百感交集，愧疚难当。
“许仙啊许仙，你个没良心的！”
连忙奋力向前跑去，嘴里大声喊道：“姐姐，我回来了！”来到大门口时，身上已微微见汗。
“跑这么快干什么，小心摔着。”
许娇容关切的替他掸去身上的灰尘，鼻尖动了动，秀眉微皱道：“又去喝酒了？”却并没有责备之意，稍一犹豫，才张口问道：“考的怎么样？”表情既是期待，又是紧张。
“姐姐你猜？”许仙闻言嘿嘿一笑，这个时候却卖起了关子。
“你个小兔崽子，故意吊姐姐的胃口不是？”许娇容柳眉一竖，佯作怒意道。
“我哪有啊！”
许仙小声争辩了一句，收起玩闹心思，笑道：“我可是这次考试的第一名呢！”
许娇容听到他的话后先是一愣，旋即微嗔道：“都什么时候了，汉文你还有心思开玩笑，快和姐姐说实话，便是……便是考不上也不打紧的，大不了明年再努力。”说到最后，神情不禁有些黯然。
姐姐你这个样子让我很受伤啊……
许仙默默在心里吐槽一句，收起笑容，神色郑重，一字一句道：“姐姐，我真的是府试的第一名呢！”
和风吹拂，暖阳如煦，照的许娇容的脸庞散出柔和动人的光彩，直到两行晶莹滑落。
“姐姐，你哭什么……”
晚饭时候，许娇容心情明显变得很好，嘴里轻声哼着不知名的小曲儿，整个人容光焕发，似乎又年轻漂亮了几分，这么多年来，她心里一直殷殷切切盼望的不就是弟弟能够成才吗？而今终于等到了这一天，终归不算太晚。
短短几天时间，许仙成功考上秀才，甚至还是府试案首的消息便不胫而走，一时间，几乎小半个钱塘县的居民都知道了许仙的大名，心中无不惊讶。许仙吗？谁能想到那个从小看起来就傻乎乎的娃子居然能取得这样的成绩？心里盘算着是不是也该将自家娃子送进学堂里。
按理说考上秀才应该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但许仙小朋友却一点也高兴不起来，反而又陷入了新的苦恼当中。
两天时间里，前来许家提亲的媒婆就来了七八位，都快将百草堂的门槛踏破了，见了许仙就是一个劲儿的夸赞，什么貌比潘安，年少有为，天生贵人相，将来注定是要做大官的人，听得许仙都有些不好意思了，有时候心中也不禁暗自想道：难道我真有你们嘴里说的那么好？
小小的百草堂里十分热闹起来。
“许家妹子，临街米店的李丫头你看怎么样，不仅家世好，长相也算不错，是个旺夫的命，屁股大，也好生养，人家女孩儿早就对你家汉文有意了，只是一直不好意思说出来。依我看，这桩婚事不妨就这么订下……”
“多谢王婶好意……”许娇容的声音传来。
许仙悄悄躲在门帘后听着前堂里自家姐姐跟说媒人之间的谈话，小脸儿却有些发苦，生怕姐姐一个高兴，同意了这门亲事。
媒婆王婶嘴里说的李家丫头他是认识的，一米五几的个头，体重大概也有一百五十斤的样子，真正的丰乳肥臀，他自问是绝吃不消的，更深怕自己被一屁股坐坏。
至于媒人嘴里说的“早就对他有意思”一类的话，一听就知道是在胡扯罢了。
过了片刻，听到媒人离去的脚步声，许仙这才掀开门帘，小跑着来到姐姐许娇容面前，抗议道：“姐姐，我谁也不娶！”
又觉得自己说话的语气有些强硬，抓了抓头发，补充道：“姐姐，我年纪还小，根本没想过这种事……”
许娇容看了他几眼，见许仙满脸认真的模样，笑呵呵道：“也是，我家汉文将来是要高中状元的人，李家小门小户，又怎能配得上呢？”
还没等许仙高兴起来，姐姐又道：“俗话说男大当婚，女大当嫁，汉文你年纪也不小了，也该成家了，要是有合适的人选，姐姐会替你留意的。”
“呃——”
许仙闻言登时傻眼，欲哭无泪，只能在心里悲愤喊道：娘子啊，你什么时候才会来呢？你家官人就要被别的坏女人抢走了……
其实姐姐的话倒也没错，大乾朝男女成亲普遍偏早，十五六岁年纪便为人父母的比比皆是，许仙却着实没有这方面的心思，除了因为现代人习惯晚婚的习惯以外，或许更多的是因为心中一直以来存有的那道执念吧！想要看看心目中的那名女子，便再等待许久也是值得的。
千年等一回吗？
倘若真能相遇，等待千年又何妨呢？
而那许多媒人见许仙的亲事一概被许娇容推拒，心中不由生出几分不满，却又不敢表现出来，其中一些心思活络的却将提亲的目标转移到许娇容的身上，打起了做许仙姐夫的主意。
谁都知道许家姐弟从小就相依为命，若是将来许仙真的能步入仕途，还能不照顾自己的姐姐姐夫？
许娇容虽然是个柔弱女子，但这些年来操持家务，打理店铺，什么人情世故没经历过，若是没有几个心眼儿，哪能平平安安的过到现在这一步？对于这些人的想法，她心里再也清楚不过，因而毫无意外的通通拒绝，不知让多少‘追求者’碰了钉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