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五
午后阳光暖暖的,烘在我的后背上,微微睁开眼睛,看到的是窗外树梢上几只欢歌笑语的麻雀。
头很疼,昨晚在酒精和春药的作用下,玩到脱力,最后也不知道是谁给我送回来的。起床,拿起手机看了眼,上面没有电话和短信,时间却告诉我现在已经是下午2点了。
到洗手间痛快的洗了个澡,就感觉到有点饿,于是跑到一楼厨房,翻出点周六没吃完的食物,胡乱果腹。
院里施工的画室已经收尾了,做内部装修的工人正在有条不紊的清理着地面和墙面的一些细节和痕迹。我跟工头交流了几句,确定好验收和结账的时间,就开车去西三环的蚁巢画室收拾东西。
这个画室陪伴我走过了好几年的时间,对他有深厚的感情,如此抛弃,还真的很舍不得。找家政公司叫来几个小时工,帮我一边收拾一边打扫,当把所有需要搬过去的东西整理清楚的时候,天又黑了。
那张曾经跟我一起呻吟享受的旧床,已经给拆掉,衣服和电脑被我装了几个整理箱,一会带走。
梅梅给我打来电话,说昨天晚上玩的太疯,请假睡了一天,现在醒了想吃肉,我自然答应带她出去吃好的。
把最近创作的那副作品和整理箱一起搬到车上,慢悠悠的冲进拥堵的环路,向清华那边驶去。不到15公里的路,足足开了将近一个小时,到清华西门,梅梅早已等在哪里多时了,身边还有那个叫小兰的室友。
车里全是东西,3个人根本坐不下,只好选了学校北边一个新疆餐馆,随便吃点。小兰人很随和,但是不喜欢吃羊肉,只陪着梅梅吃拌菜。我和梅梅则狼吞虎咽的消灭着桌子上还算地道的新疆风味,一餐晚饭在十分快乐的气息里结束。
饭后,梅梅说要去看书,我只好依依不舍的回昌平。
回来的路上,听着丽姐给我的肖邦钢琴曲,突然很想一个人安静一下,淫乱的蓝雨酒吧,失去了兴趣。
到家,把东西放到已经完工的新画室,就回到楼上,打开梅梅新装的电脑,随意浏览着网页。无聊感充斥着我的身体,蚕食着我的思维。
想起大学时的几个哥们,不知道现在他们都在天涯哪个角落飘荡,比我早毕业一年多的他们,应该都已经稳定了吧……
打开qq,许久不登陆,上面闪满了头像。于是就一一回复,和在线的几个熟人聊着,大半夜的时间就这样被消耗掉,最后相约周六晚上身在北京的几个兄弟见一面,叙叙旧。
关掉电脑,无所事事的走出房子,在小区里闲逛,心里回忆着大学里的那些点点滴滴,那些很平凡也很纯真的友谊,逐渐有些失神。
突然一只大狗从树丛里冲了出来,对我不依不饶的狂吠。我虽然不怕狗,但还是给吓了一跳。接着一个梳着高辫的女孩就急冲冲的跟着跑了过来,一边喊着:“丁丁,别叫。”一边利落的把手里的绳子挂在大狗的脖子上。
我这才借着路灯看清楚眼前的状况,一只高大的巨型刚毛犬,以及一个身穿运动衣,身穿窈窕的年轻女孩。
她把狗止住后尴尬的冲我笑了笑,说:“对不起,吓到你了吧,丁丁现在太淘气了。”
“没事,没关系。”我拍了拍已经老实下来的大狗脑袋,叫丁丁的它把头微微抬起来回应我的抚摸,主人的出现让它不再对我充满敌意。
“你是那边的邻居吧?我住39号。”女孩看我很喜欢她的狗,她也很高兴。
“恩……”我答应了一下,就继续我的散步,没想到拿女孩也小跑着跟了上来。
“你家怎么还要在院子里盖房子啊?”她和狗都在我身边小跑着,跟着我不算太慢的步速。
“哦,盖个画室。”我淡淡的回答。
“哇,你是个画家?”她兴奋的说。
“家算不上,就是一个画画混饭吃的人。”我有点小满足,被他人赞赏的感觉还是很舒服的。
“那我有时间去欣赏你的大作好吗?”她歪着头,水灵灵的大眼睛看着我。
我无所谓的说:“好,欢迎。”
“那,再见!”她带着狗从我身边跑远了。我则转身,往回走,想着刚刚这个遛狗的女孩,很可能是某个大款养的小蜜吧。
回到家,看表已经是午夜两点了,电脑依然开着,我则坐在电脑前失神。随手一个一个的点卡桌面上我说的上来和说不上来的图标,打发时间。
这些都是梅梅弄的,她是个电脑迷,我则不怎么懂。
无聊……
3点了,还是无聊……
打开音乐,传出的依然是肖邦的钢琴曲,我闭着眼睛静静的聆听……逐渐进入了梦想。
梦里,我和梅梅结婚了,热闹的婚礼,众人的祝福。
也许这是我渴望的生活,平淡而又幸福。
起床后换上一身干净的衣服,又去超市买了一些蔬菜肉食,就开车往昌平山区走去,我打算回家看看我的父亲,他现在住在银山塔林附近的一个村子里。
爸爸不喜欢被人打扰,甚至是我这个儿子。妈妈的记忆已经模糊,好像我很小的时候就和爸爸离婚了,至今没有任何音讯。而爸爸则在几年前,变卖了所有的产业,躲到这个纯朴的山村,闭门简居。
我把车停到门口,推开没有上锁的院门,叫了声爸,接着就提着东西往里走。爸爸在屋子里写字,苍劲有力的行书落在纸上,是“孤境“二字。
这是他的生活,也是他的心。
“旺儿有空回来了?”爸爸把笔放在砚台上,回身。
我看到他的两鬓已经逐渐染尽风霜,不禁有点心下发酸,毕竟我回来的太少了。
于是我就跟他简要的说了说最近一段时间我的进展,并让他看了看我的奥迪车。爸爸自然很高兴,说我应该再沉稳一些,不要把步子迈得太大。我深知其中的道理,点头称是。
当我跟爸爸说到丽姐的时候,爸爸突然说:“我知道那姑娘,说起来也不是外人。”
我当即如死机一般,不知道说什么好,难道郑明起真的跟我有亲缘关系吗?毕竟我和他真的很像。但是我绝没有这样一个姓郑的亲戚。
我的父亲姓郭,而母亲则姓王。
马上追问,父亲便说出了一段尘封许久的历史……
父亲的名字叫郭开达,和郑明起是同父异母的兄弟,只不过父亲是庶出,而郑明起则是我爷爷小老婆的儿子,也就是我的叔叔。
解放前,郭家在京城算是大户,爷爷那辈人可以说是含着金勺出生的人,锦衣玉食。但是后来因为众所周知的原因,家道瞬间败落,郭家也从高高在上的大户变成人人喊打的角色。但是幸运的是,爷爷早已有所打算,把家里大量财物和妻妾藏进了山村里,才得以幸免于难。不过爷爷等家里男丁还是被整得死去活来,最后当一切尘埃落地之后,才得以回到山里和亲人团聚。不久父亲和叔叔相继出生,此时原本纯朴的山民才知道这对情同姐妹的女人,全是爷爷的妻子。
很快,文革爆发,村里有人贪图爷爷身家,就用娶妻又纳妾为名,把爷爷给斗死了。他的两个女人,则分别带着自己孩子,也就是爸爸和郑明起,逃离了山村,躲了起来。
一躲就是十年。
文革结束,奶奶和爸爸用爷爷遗留下来的财物,开始回到城里经商。很快就又积累起大量财产,但是二位老人也相继去世。期间,爸爸娶妻生子,而郑明起却一直没有合适的女人,因为他是一个有着恋母情节的人。后来他遇到了丽姐的妈妈,也遇到了丽姐。
这些爸爸当时也不知道,因为他们两个早已不在一起生活,只有生意场上才会有所往来。而我,其实是见过他的,但是当时则太小,一点印象都没有了。
后来,因为生意上的分歧,爸爸和郑明起闹了很多别扭和误会,最终结果就是两人不再往来。而就在爸爸以为再也不会和自己的弟弟有联系的时候,郑明起却跑来找他。
“我要走了,这里我不能再待下去,你是我的哥哥,我来向你道别。”这是郑明起见到父亲的第一句话。
“你去哪?”爸爸知道自己的弟弟的脾气,只要认准一件事,就绝不反悔和回头。
“不知道,随遇而安吧……”郑明起黯淡的回答。
“为什么?这里的家业不要了吗?”父亲也有点动容,所以问道。
于是郑明起就把事情的原委跟父亲一点一点的说出来,最后,已经泣不成声。
他爱丽姐的妈妈,也爱丽姐,但是他不能原谅自己对丽姐所做的事情。
然后,就走了,在也没有回来。而爸爸,也从弟弟的身上感悟到人生世事无常,也就放弃了生意,隐居起来。
爸爸讲完所有的事情,已经到了中午。我就一边回味着刚刚爸爸所讲的事情,一边下厨给他做饭。
饭桌上,爸爸给我拿出了一个玉佩,上面写有“明理启智,开顺达通“几个字,说:“你走时把这个给丽丽那丫头送去吧,是明起的随身玉佩,他走的时候留给了我。”
我拿过来,放进口袋里。
丽姐,这个故事能让你解脱吗?
傍晚,满载着心事的我开车回到了别墅。刚把车停好,那个遛狗的女孩又出现在我的后视镜里,身边的大狗则乖乖的坐在她的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