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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章儒家墨家,戒尺墨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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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落一路登山,山道畅通无阻。

山腰之上,古树参天,树下房屋茅舍俨然,那怕是荒废了多年,也依旧屹立不倒。

这座山上建筑的风格大多小异,与山下的风格变化不大。

与山下相比只是多了一些茅屋而已,可能是在很久很久以前曾有一些特立独行的人喜欢结庐而居,坐而论道。

在一棵大树下,他见到了一张石桌,石桌上刻画有棋盘,纵横十九道,棋盘上棋子错落,数量重多,看来对奕双方已下入收官阶段,冬落对围棋一道的理解不是很深,只能算是记得一些先手定式。

冬落盯着棋盘看了一会儿之后,只感觉头昏脑涨眼发花,犹如面对星辰大海一般,目眩神迷。

棋盘两侧各放有一罐棋子,黑白分明,白子晶莹剔透,只有中心有一点乳白。黑子也唯有中心不透明,在太阳的照射下,荡漾着一圈圈墨色的光环。

岁月悠悠,两罐棋子仿如寻常石子在流水之中浸润千年,增色无数。

冬落想这两罐棋子正好可以送予精于手谈的雪念慈,想必见之他一定会欣喜异常。

可是正当冬落准备伸手去拾捡棋子之时,他想了想,似乎觉得有些不美。冬落便从在山下就已经装得满满当当的芥子物中取出纸笔来,将石桌上这一盘千年棋局给记录下来。

到时候不但可以给雪念慈探究一二,也可方便将来奕棋之人故地重游,重新复盘。

山上修者,人人修行长生之法,只要不是自己找死,一般都是很难死的。

当时奕棋之人走得匆忙,连下完一局棋的时间都没有,看来是有大事缠身,若是等奕棋之人将手中之事处理完毕,想起此处遗憾来,保不齐还会来此一遭。

山中不知岁月,睁眼已是千年。

于修者而言,似乎最不值钱的就是时间。

冬落将棋局记录于纸笔之上之后,便探手去捻棋子。

只是当他去收拢黑白二子之时,却发现这棋子势大力沉,每一颗竟已入棋盘深已,那怕冬落有着至少相当于锻骨境四重的肉身,每捻起一颗棋子来都吃力无比。

白子滚烫,黑子阴冷,冬落每捻起一颗棋子,都要好好的缓上一会儿。

将最后一颗棋子收入棋罐之中,冬落内心欣喜无比,连一颗棋子都可以让他经过极致之冰、红莲业火锻造的躯体感到滚烫以及阴冷,必是入级灵器无疑。

只是级别到底有多高,冬落却是看不出来。

反正是捡到一个大漏了。

冬落由此可以断定,那张可以承载棋局的石桌也必定是一件好东西,只是当他尝试了好半天之后,却发是无论如何都无法将那件石桌收入芥子物中,冬落又不想扛着一座石桌满龙门秘境的乱跑。

冬落再三抚摸了一下石桌,又尝试着用芥子物装了几次,还是依旧收不进去,冬落只好作罢。

一步三回头的就此离去。

等冬落离去之后不久,一道透明的身影在原先放着黑色棋子那一侧的石凳上坐了下来。

石桌棋局之上,兴许是棋子扎根棋盘太多年,如有沁色,渗入石桌,此刻依旧留有黑白二黑涟漪。

透明身影对着空无一人的石桌另一侧微微一笑,食指中指在黑色棋罐处虚捻一下,然后往石桌棋盘上某一空处轻轻落下。

透明身影就此消失不见。

而棋局之上,有了透明身影虚捻的一点黑气落下,整座棋局上的黑子瞬间连贯起来,宛如活了过来一般。

棋局上残留的大片白气直接消失不见。

在围棋术语中,这一招叫做,屠大龙。

与冬落登山的悠闲惬意相比,其它几处的登山之旅就没有那么顺畅了。

那怕有叶映水在前方带路,郑南风一行人走得还是十分的艰难。

每往上前进一段距离,叶映水都会停下来休息片刻,显然长时间处在那种双目赤红的状态对她的消耗也极大。

随着离山也可以多分得一份资源吧!

修行,真是一个苦差事啊!

叶映水直接倒在了一块青石板上,身体玲玲起伏,颇为壮观。

郑南风连忙转身看向山下。

山下那三名郑氏家族成员正在山道两旁的房屋中搜寻着,看看有没有什么还值几个钱的东西。

入得宝山,总不能空手而归。

夕阳已经落下。

叶映水侧身看着眼处的火红火红的天边,似乎想起了什么,“郑南风,如果你当初将我们在坤区十五巷遇见的那个少年带入龙门秘境,也许你走得会更轻松。”

郑南风也顾不上什么非礼勿视了,直接回头看着慵懒的躺在地上的叶映水问道:“这是为何?”

叶映水打了一个饱嗝道:“因为他身上的味道香啊!”

郑南风刚想再问,却看到叶映水打了一个哈欠,翻过身去,不在理会郑南风,只留给了他一个令人想入非非的背影。

毕竞接下来的山道还要由叶映水引路,郑南风自然不好打扰叶映水恢复神魂精气。只好收回目光,低下头,陷入了沉思之中。

从“尚贤尚同”那快牌坊处登山而上的小老头儿可以说是最轻松的,比冬落都好要轻松。那怕他上山的姿势有些怪异奇特,但好在一路行来,也无风雨也无晴。

他似乎对山道周围的东西一点也不感兴趣,他的目的只是登山,他接下来要做的也只有登山。

哪怕是天色已经转暗,他也依旧没有停下脚步。

至于那几个穿墨色衣服的男男女女走得就没有那么顺畅的,几人所在的山道之上时不时的响起一声声的打斗之声。

一个脸色有些苍白的少女看着当先走在山道上的一个少年道:“子清师兄,都那么多年过去了,这群机关兽怎么战斗力还那么强?”

当先一个少年手中拿着一柄尺余长的黑色铁尺轻轻的拍打着手心,有些无奈的说道:“子渔师妹,这里毕竞是我墨家三大学宫之一,机关兽实力强些也是正常的,这些上古大墨精心制造出来的护山机关兽,如果不是时间将他们身上的灵气消磨的差不多了,恐怕战斗力会更强。”

另一个少年也参与到了讨论中来,“子清师兄,我们为什么不用巨子给的墨令,直接上山?”

被称之为子清师兄的少年回头一尺子就敲在刚刚说话的那个少年头上,恨铁不成钢的说道:“墨令,墨令,天天就只知道墨令,你以为我不知道用墨令我们可以很快的上山吗?你以为我就不想上山吗?你以为我是故意折磨你们,想看你们吃瘪就让你们跟前贤大墨制造的护山机关兽战斗吗?”

少年子清似乎越说越气,直接一屁股坐在了青石板上,“墨子渊,你知道这些机关兽有多难得吗?这些大多都是前贤大墨的毕生心血,你以为我们现在面对的仅仅就是几件机关兽吗?不是的,我们现在面对的是前贤大墨的智慧结晶。若是在平时,那些大墨那一个不是拽得跟个啥是的,你别说跟那些大墨切磋机关术了,你看看人家大墨愿意理你吗?”

墨子渊神色有些窘迫,但仍小声的嘀咕道:“他们还是愿意理我的。”

墨子清气极,很想一墨尺拍在眼前那个少年的头上,可一想着那么多师弟师妹在看着呢!可不能有损在他们眼中高大伟岸的形象,做师兄的一定要有气度,一定要有胸怀。于是就放弃了这个打算。

墨子清声音平和,语重心长的说道:“子渊,师兄问你,我们登山之道山下牌坊上写的四个字是什么?”

身穿墨色长袍的墨子清正襟危坐,盘膝于山道高处,膝上放一墨尺,目光平缓而又温和的注视着眼前的几个师弟师妹。

神色从容淡定,仿佛在看向远处的房屋,再远处的从林,更远处的夕阳。

眼前的一切都在夕阳的映照下,金灿灿的,明艳艳的,美丽动人。

墨子渊调整了一下坐姿,认真的思索了起来。

包括墨子渔在内的四位墨家弟子也停止了打趣,面对着盘膝坐于高处的墨子清坐了下来。

达者为师,如聆道音。

墨子渊想了想后答道:“回师兄,是非命非乐。”

墨子清点了点头,“非乐之说,于此处我们估且不论。师兄问你们何为非命?命又为何?我要一个跟以前大墨在学宫内所教授你们的内容不一样的答案。”

墨子清又转头看向墨子渔等人道:“你们也好好想想。不要着急回答。”

说完之后,抛开这座早已荒废的学宫不说,这位在墨家三大学宫内最年轻也最负盛名的当代大墨墨子清,突然有些意兴阑珊。

他只顾着抬头看眼处的风景,手中的墨尺在他的指尖化做绕指柔,在他的指尖不停的旋转着。

墨尺与儒家的戒尺不同,墨子清手中的戒尺是由两块红木成直角交错而成的,外形有些像市井孩童玩的旋转镖。只是墨尺上面刻画着许许多多的小格,每隔几格就会有一个数字。

儒家戒尺的目的主要是在惩戒,警戒,告诉世人何为规矩,何为方圆,是为人做事的行为准则,是标准。就如同儒家提提倡的克己复礼,戒尺即是克己,也是克人。

所以,当今的人才会觉得读书人好像把所有的道理都说尽了,才会产生儒家好像把所有的规矩都定死了的错觉。

实则不然,人是活的,规矩是死的。

至于墨尺则就没有那么多讲究了,墨尺纵横之间就已经为天下衡量了一个利害标准,至于是利还是害,就要看某人某事所在的高度以及所影响的广度了。

判断出利害之后,再兴天下之利,除天下之害。

这便是墨家墨侠的高明之处,决不会因为眼前所见所闻来判断一件事的利害善恶,而是追本溯源,找到一件事的源头,再知善恶,再明是非。

需知,世间弱者并非皆善,世间强者也非皆恶。

有弱者也恶贯满盈,有强者也扶危济困。

当然,这说的只是儒墨两家心中的戒尺,墨尺罢了。

至于真正的戒尺无非是先生用来教育学生,真正的墨尺不过是墨家机关师用来丈量长短的工具而已。

墨子清不停的将手中的墨尺开开合合,默默的等待着墨子渊等人找到恰合他们内心中最正确的那个答案。

正如儒家学子需要负笈游学一般,墨家学子同样也需要。不远万里,一路逢山遇水,走也是修行,坐也是修行,处处皆在修行。

游学,这才是他们此行的目的,至于取回墨家留在此处的东西反而是其次的。

正如儒家从未限制世人读书一样,反而不留余力的教化世人,墨家又怎么会敝帚自珍,将自家的东西捂得死死的,外人连看一眼都不行。

所谓的学说,是要有人学,有人说,才叫学说,才有存在的价值。若是没人朱

儒家说书不值钱,道理才值钱。

墨家也认为墨家典籍、机关术也不值钱,为国为民的侠之大者才值钱。

墨子渔睁开了眼晴,双手托腮,满眼小星星的看着正在神游物外的墨子清,越看内心越是欢喜,仿佛在看秋时满山的明月,春时一地的桃花,冬时和旭的暖阳,夏时一碗酸梅汤……

易水人去,明月如霜,青梅故旧,如此正好。

墨子清猛然回过神来,微笑着一把推开了越靠越近的墨子清的小脑袋,“想出答案来了?”

墨子清低头藏好羞怯的脸颊,嘟着嘴小声道:“想出来了。”

墨子清跳起来,手中墨子高高举起,轻轻落下,打在墨子渔旁边一个少年的肩上道:“想出来就想来呗!你靠我那么近干嘛!想吃了我啊!”

墨子渔脸色羞红,不再答话。

墨子渔旁边那个少年委屈的说道:“子清师兄,你又打错人了。”

墨子清收回墨尺,有些讪讪的说道:“子柒啊!都怪师兄这段时间没有睡好,眼晴不太好使。看错人了,对不住啊!”

少年墨子柒欲哭无泪,一副生不如死的模样,又不能对师兄发火,只能小心翼翼的看向那个低头的少女。

墨子渔似乎察觉到了墨子柒埋怨的目光,低着头目光偏转就狠狠的迎上了墨子柒的目光。

墨子柒被瞪得一个机灵,连忙大声的说道:“打是亲骂是爱,师兄打骂最疼爱。谢谢师兄的关心。”

孺子可教也!

墨子清满意的点了点头,“子渔,你先说什么是非命?什么是命?”

墨子渔抬起头,神色郑重,侃侃而谈,“天道是公平的,并没有什么所谓的命运存在,赖其力者得其生,不赖其力者不得其生,世无定处,世无常处。没有什么冥冥中自有天注定这种说法。”

墨子清点了点头,又看向墨子柒。

墨子柒答道:“祸福无门,惟人自召。”

墨子清气笑道:“要是别的大墨,非要用墨尺抽你不可。”

墨子柒做了一个鬼脸,“师兄,那不是你跟别的大墨不一样嘛!”

墨子清扬起墨尺,做势欲打。

墨子清又看向正在沉思中的墨子渊。

墨子渊没有说话,只是从芥子物中拿出一个墨斗来,在山道青石板上轻轻一弹,而后眼神灼灼的看着墨子清道:“师兄,这就是非命,这就是命。”

墨子清神色郑重的看着白玉青石板上那条墨色的线,看着看着就大笑了起来。

天快要黑了。

但是墨子清的眼晴却明亮了起来。

在另一条山道上,一个小胖子扛着几个大包裹就像是蚂蚁摆家一样,艰难的爬着,一边爬一边嘀咕道:“墨子你个老家伙,提倡什么不好,非要提倡什么节葬节用,害得小爷我都快揭不开锅了。”

说完,小胖子一拳就将出现在山道上的一头虎形机关兽打了一个稀烂。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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